長夜臨光小說化·欣欣向榮·P2

1:22 PM 天氣 晴
大騎士領(lǐng)卡瓦萊利亞基,城區(qū)夾縫,感染者聚集區(qū)。
索娜灰頭土臉地從一道暗門后面鉆了出來,長出一口氣,臟兮兮的尾巴下意識在墻壁上蹭了蹭,恢復了些許符合“焰尾”的火紅光澤。
“...花了很久,索娜?!?/p>
“遠牙”騎士,查絲汀娜把目光從自己的武器上移開,轉(zhuǎn)向了剛剛到來的索娜,看到對方灰頭土臉的樣子,手中的毛巾頓時停下了擦拭的動作。
“哎呀,遇到了一些事情嘛?!?/p>
索娜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合攏暗門,從二樓的位置跳了下來,一腳踩在有些泥濘的地面上。
“...”
查絲汀娜稍微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打量自己這位同伴的身上有沒有受傷,但很快她就暗地里松了一口氣,接著開口道:“我聽灰毫說了,先前那場‘工業(yè)事故’,是耀騎士幫了你?”
“啊哈哈...”
索娜頓時顯得有些窘迫:“這就是名人效應嗎,怎么感覺大家都知道了...”
她回來的這一路上沒少被人問起這件事,但在大戰(zhàn)之后,這樣的體驗可一點都算不上好,就算可以理解,索娜也不禁感到一陣無奈。
“她...”
查絲汀娜想要說點什么,但糾結(jié)于自己的形象和作風,顯得有些躊躇。
可索娜在這個時候走到了她身邊,和她一起背靠著墻壁,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查絲汀娜的心頓時就安了下來。
“她是個怎么樣的人?”
查絲汀娜重新擦拭起了自己的武器,像是隨口一般問道。
“唔,這可真稀奇,原來你也會有好奇別人的時候。”
索娜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遠牙”騎士查絲汀娜,說她是她們之中最冷淡的那個也不為過,像現(xiàn)在這樣主動問起他人的情況,即使是索娜也是第一次見到。
查絲汀娜微微吸氣,將目光投向了遠方。
“...家鄉(xiāng)。”
“在我的老家,有一座競技場?!?/p>
些許寂寥的歡呼在查絲汀娜的耳朵里響了起來。
“那個小競技場里沒什么比賽,只是跟風建造的狹小競技場?!?/p>
“我在那時...開始憧憬騎士,也在那里聽著耀騎士的傳說長大?!?/p>
查絲汀娜從回憶中略略回神,發(fā)現(xiàn)索娜正在用非常好奇的眼神看著自己,瞬間就意識到自己剛才未免顯得太多愁善感了一些,便連忙轉(zhuǎn)過了頭,有些強硬地補上一句:“好幾年前了?!?/p>
“真的?你可沒跟我們說過?!?/p>
索娜見狀,也不打算繼續(xù)深追,收回自己的目光,問道。
“那你有告訴過我小時候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查絲汀娜小小地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恢復到了和往日相同的心境里,反問道。
聽到這話,索娜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唔!有道理,那以后我們多聊聊過去?“
“...那么遠的路?!?/p>
查絲汀娜低下頭,聲音里有些倔強:”我走了那么遠的路來到大騎士領(lǐng),可不是為了再去追憶故鄉(xiāng)的。”
“不必那么嚴肅吧,就聊聊天嘛?!彼髂扰牧伺淖约旱男渥?,但弄出來的灰塵比她想象中還要多久,讓她不禁小聲地咳嗽起來。
“聊天...嗯。”
查絲汀娜眨了眨眼睛,眼前昏暗的小巷讓她的目光有些朦朧。
“等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甜品店里的那天,我們可以聊一個下午,叫上灰毫和野鬃,一下午?!?/p>
索娜停下動作,看著查絲汀娜干凈的目光,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尾巴也徹底放松下來。
“...好主意?!?/p>
“那么...”
查絲汀娜把武器掛到背后,扭了扭因為長久低頭而有些僵硬的脖子:“她是個怎么樣的人?”
最后還是繞回去了嗎?
查絲汀娜真的很關(guān)心耀騎士啊...
索娜不禁有些啞然失笑,但又有些欣慰。
雖然知道查絲汀娜不是真的冷漠,但偶爾索娜還是會有些懷疑。
不過像現(xiàn)在這樣,執(zhí)著追問著耀騎士的查絲汀娜,卻讓索娜感覺她們之間的距離感并沒有那么遠了。
如果可以,索娜很想好好回答一下查絲汀娜的問題。
不過....
“關(guān)于這個嘛,其實,嗯。”索娜撓了撓自己的側(cè)臉,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了目光:“我們其實就是打了個照面,我連她有沒有看清我的臉都不知道,情況突然嘛?!?/p>
查絲汀娜的尾巴和耳朵肉眼可見地耷拉了下去。
“別、別這么失望呀,我也不能在無胄盟殺手的面前和我們的冠軍選手聊天吧?”
看到查絲汀娜明顯失望的表情,索娜連忙出言為自己分辨。
隱約的,索娜似乎又看到了那仿佛晨曦一般的光亮,目光也再一次變得朦朧起來。
“...不過,她還是救了我這么一個感染者,哪怕明知道有人在盯著她?!?/p>
回想起耀騎士那毫不猶豫的動作,索娜能想到的最合適的回答,似乎也只有這樣一句了。
“...嗯?!?/p>
聽到索娜補充的一句話,查絲汀娜的尾巴和耳朵再次打起了幾分精神:“也許她真的是那個耀騎士。那些...那些感染者們想象出來的耀騎士。”
“這是什么話——別說這個了,你救下的那位可憐人怎么樣了?那個老父親?”
感覺到話題可能會偏向不好的方向,索娜連忙打岔。
她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之后已經(jīng)很累了,雖然知道自己的同伴想要討論一些沉重的事情,但她實在是無法奉陪。
“他——”
查絲汀娜剛想開口,卻被一個中年男人壓抑著怒氣的聲音所打斷。
“你問我怎么樣?”
陰影之中鉆出了一個身披暗灰色斗篷的中年庫蘭塔,但一頭紫發(fā)和飽經(jīng)風霜的堅毅面龐,卻讓他難以被人忽視。
何況這張臉上的憤怒和不滿是那樣濃郁。
塑料騎士,瑟奇亞克。
“...箭在弦上,感染者?!?/p>
“我要讓那些低賤的兇手付出代價?!?/p>
他拔出了自己那柄暗紫色的匕首,上面污穢的反光似乎驗證了他內(nèi)心的殺意。
地塊運作。
轟隆聲仿佛雷鳴。
——
9:24 PM 天氣 晴
“咔噠。”
一只戴著鋼鐵手套的手旋開了大門。
撲面而來的芬芳讓阿米婭和博士都不約而同地聳了聳鼻子。
鋼鐵手套的主人是一位年長的女性騎士,在她身上同時包含著作為戰(zhàn)士的干練和身為高位者的從容禮貌,硬要比喻的話,就好像經(jīng)過無數(shù)歲月轉(zhuǎn)手卻依然澄澈的寶石。
“阿米婭女士,還有羅德島的博士,請進吧,這里就是各位的住房。”
女性騎士朝著兩人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二位的套房在樓上,參與醫(yī)療項目的醫(yī)生則在十二層休息。”
在兩人進門以后,她接著如此補充,順手帶上了門扉,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謝謝您,閣下?!?/p>
阿米婭看著面前寬敞整潔的住所,朝著女性騎士低頭道謝。
“呵呵...不用這么拘謹,阿米婭女士?!?/p>
女性騎士看向身高只有她一半多的阿米婭,目光里帶上了一絲罕見的慈和。
“沒想到羅德島的領(lǐng)導人,會是這么一位年輕可愛的卡特斯姑娘,真是年輕有為。”
“沒、沒有的事...”
阿米婭急忙否認。
但博士似乎對此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羅德島確實離不開阿米婭?!?/p>
“博、博士...”
阿米婭的窘迫在博士的話語之下變得越發(fā)濃郁起來,還有些稚嫩的臉上涌出了不好意思的淡淡紅暈,一雙耳朵更是詮釋出了“六神無主”的精髓。
“哈哈,害羞了?”
女性騎士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唇,打趣道。
看著眼前因為兩人話語而不知所措起來的阿米婭,女性騎士目光中的慈祥變得越發(fā)濃郁:“多可愛的孩子,如果我有個孫女,也差不多你這般大吧?!?/p>
“啊...”
阿米婭不知道應該作何回答,只能支支吾吾地發(fā)出回應。
臉上的紅暈逐漸明顯。
“哎呀哎呀,臉都紅了?!?/p>
“是呢?!辈┦吭俅吸c了點頭。
“博士!”
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阿米婭朝博士投去了不滿的眼神,讓博士不得不發(fā)出咳嗽聲表示投降。
女性騎士看著兩人的互動,慢慢收起了笑容,繼而發(fā)出一聲嘆息:“不過,還是很抱歉,考慮到各位的特殊身份,我們沒法安排統(tǒng)一的會面。”
聽到女性騎士的話,阿米婭也平復下了呼吸,將目光轉(zhuǎn)向她的時候,已經(jīng)是完全淡然的姿態(tài),出聲道:“嗯...沒關(guān)系的,我們能理解?!?/p>
感染者的身份會引起許多不便和猜疑,更可能會引起接洽方聲譽的下降,所以羅德島已經(jīng)習慣了稍顯繁瑣的私下會面。
看到阿米婭的表情,女性騎士溫和地點了點頭,開口道:“所以...‘礫’?!?/p>
一直跟在三人身后數(shù)米開外的粉發(fā)騎士緩步上前,單手撫胸,低頭道:“請吩咐?!?/p>
只見女性騎士伸出一只手,面朝著博士和阿米婭兩人,介紹道:“這位是四階征戰(zhàn)騎士,叫她‘礫’吧,也是一位年輕有為的青年騎士...”
被稱作“礫”的征戰(zhàn)騎士抬起頭,看向阿米婭和博士。
但不知道為什么,博士覺得她的目光是只看著自己的。
“...您好”
一陣無言的注視之后,“礫”禮貌地開口問好。
是錯覺嗎?
博士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她會負責二位在卡瓦萊利亞基的人身安全,有什么事情,交給她就好?!?/p>
“我們可不能讓各國的來賓貴族,以及貴司這樣優(yōu)秀的合作伙伴在特錦賽期間蒙受損失?!?/p>
“我們理解,閣下?!?/p>
阿米婭點了點頭,朝著礫做出一個“請多關(guān)照”的微笑。
“感謝二位?!迸则T士也微笑致意:“那么我就不打擾諸位休息了,老年人還是要把時間留給年輕人。”
“礫,保護好羅德島的各位職員?!?/p>
“遵命?!?/p>
最后一句叮囑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后,女性騎士便朝著博士和阿米婭行禮告退。
一陣開關(guān)門的聲音之后,房間里就只剩下了阿米婭、博士還有礫三個人。
“那么...我就在門外,有什么事的話,請隨時吩咐?!?/p>
在確認女性騎士走遠以后,礫轉(zhuǎn)向阿米婭和博士兩人,開口道。
“好的,唔,礫小姐?!?/p>
阿米婭斟酌出了一個合適的稱謂后,點了點頭。
然而,礫似乎并不打算離開,她的目光始終注視著博士和阿米婭,仿佛在等待一個機會。
阿米婭有些摸不著頭腦,而博士就在這時站了出來,問道:“您還有什么事嗎?”
礫似乎松了一口氣,她很快地低了下頭,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接著她抬起頭來,看著博士的臉,開口道:“有一件事...我能靠近您一些嗎?對,就像這樣,很好?!?/p>
礫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博士面前,博士也依她所言沒有后退。
兩人之間的距離無限縮小。
博士似乎能聞到礫身上那有些特殊的香味,也許是某種牌子的香水,但博士只能聞出來一些具體的成分,并不能知道這到底是哪個品牌的哪個產(chǎn)品。
然后——
粉色頭發(fā)的征戰(zhàn)騎士以卡西米爾的風度毫不留情地掠奪了博士的嘴唇。
“啾——嗯?!?/p>
也許比起騎士,現(xiàn)在的礫也許更接近于強盜。
阿米婭呆在原地,仿佛石化一般,一雙靈巧纖長的耳朵也不再晃動。
博士倒顯得較為從容,既沒有反抗,也沒有反客為主。
只是任由礫稍顯過分地做出不知道算不算越界的舉動。
但臉紅暴露了博士的慌亂。
在漫長,又似乎是短暫的旖旎之后,礫恢復了原樣,朝著正強裝鎮(zhèn)定的博士微微一笑:“嗯?怎么臉紅了?這只是初見的問候,可沒什么其他的意思哦?!?/p>
不打算給兩人反應的機會,礫迅速地行禮,結(jié)束了這次短暫的“問候”:“那么,卡西米爾騎士,礫,就請您多有包涵啦,嘻嘻。”
接著,這位粉色頭發(fā)的卡西米爾征戰(zhàn)騎士有些雀躍地離開了房間。
留下依然處在震驚中的兩人,面面相覷。
“剛...剛才...”
等到礫出門以后,阿米婭才震驚地望著礫離開的方向,聲音里滿是被震撼到的顫動。
“‘這只是初見的問候’,是這么說的?!?/p>
博士苦笑著作答,伸出手觸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出于對合作伙伴的禮節(jié),他在會議上摘下了面罩,所以才讓礫有機可乘。
不過,一般都不會想到有人敢這么做的吧。
是炎國盛傳的所謂“美人計”嗎?不,不可能,各種方面都太沒有水準,也沒有必要了。
單純的個人行為?
我居然有這種魅力,還是說...?
博士從自己的腰包里拿出面罩,重新戴上。
而阿米婭得到了博士的回答以后,似乎是陷入了某種自我催眠,或者自我暗示。
“咳咳,聽說親吻禮確實是貴族之間的打招呼方式...既、既然是騎士的話...”
阿米婭的目光沒有落到任何一個確實的物體上,更沒敢去看博士。
“應該是這個意思吧...?應該...”
“...呼...”
年紀不大的卡特斯女孩連忙做了一個深呼吸,才恢復到作為羅德島領(lǐng)導人的樣子。
“很緊張嗎?”
博士系好面罩的松緊帶,目光無意中掃過了阿米婭手上繃緊的肌肉,便問道。
“啊...”
阿米婭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體的異樣,松開雙手,很快地搖了搖頭。
“確實有一點緊張。”
"不過比起一開始見到的幾位監(jiān)正會騎士,那位老奶奶已經(jīng)慈祥很多啦。"
灰褐色的卡特斯少女笑了一下,目光看向房間內(nèi)部,找到了一個沙發(fā),朝著那邊指了指。
”不過,這畢竟是難得的機會?!?/p>
阿米婭走到沙發(fā)旁邊,博士也點點頭跟了過去,兩人幾乎同時坐下,不約而同地放松了肩膀,把身體陷進柔軟得恰到好處的沙發(fā)中。
“卡西米爾的大騎士領(lǐng),每隔數(shù)年都會從發(fā)展迅速的移動城邦中選出三座,與大騎士領(lǐng)核心城合并?!?/p>
”光是想想,都能感覺到這是怎樣讓人驚嘆的壯舉。”
“真是天才的想法?!?/p>
博士也如此贊嘆道。
一邊說著,阿米婭一邊伸出手拿起面前木桌上的玻璃茶瓶,博士則是拿起兩個玻璃杯,放到兩人面前。
暗褐色透明的茶水倒入玻璃杯中,激起一陣熱氣和濃郁的茶香。
博士和阿米婭各自喝了一口茶,感受著僵硬的身體被熱茶一點點化開的舒適熨帖,精神也在這一刻徹底放松了下來。
“外面的廣告燈可真亮啊?!?/p>
博士在喝茶之余透過落地窗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象,明明已經(jīng)是夜晚了,但卡瓦萊利亞基的霓虹燈依然將建筑照耀得仿佛白晝一般。
“啊...我也有點意外?!?/p>
阿米婭小幅度地晃動了一下腳丫,說。
“”雖然...一直有聽臨光小姐談論她的家鄉(xiāng),不過沒想到卡西米爾的中心居然會是這樣的風貌?!?/p>
話音落下以后,阿米婭也把目光投向了外面燈火輝煌的城市,尚且幼小的眼睛里閃爍著不符合年紀的擔憂和慎重。
“想出去逛逛嗎?”
博士笑了一下,建議道。
一直繃緊對任何人都不好,何況作為生理意義上的“成年人”,博士也沒辦法看著阿米婭這樣緊繃。
“欸?”
還以為是自己的沉思被當成了向往,阿米婭連忙否認:“沒、沒有,我只是很少造訪這么繁華的城市而已。”
“畢竟,感染者像這樣住在繁華都市的高層酒店里,其實是非常罕見的一件事情?!?/p>
卡特斯少女環(huán)顧四周,原本有些放松下來的姿勢慢慢又變了回去。
“如果不是羅德島成功拿下了醫(yī)療業(yè)務合同,恐怕我們也沒辦法得到這樣的禮遇吧?!?/p>
“沒有像我們這樣的感染者...就是...”
博士接過她手中已經(jīng)喝光了的玻璃杯,再次往里面注入熱茶以后,重新遞了過去,用目光鼓勵她繼續(xù)說。
“就是...不知道臨光小姐...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呢?!?/p>
博士藏在面罩下的嘴角露出了稍顯輕松的微笑:“突然提出要離開羅德島的時候,的確被嚇了一跳呢。”
“嗯。”
阿米婭點點頭,似乎是回憶起了當初臨光離開時的話語,有些擔憂的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起來:“但是我們應該相信臨光小姐,這是她的判斷?!?/p>
“雖然我只希望她能平安無事...??!”
阿米婭突如其來的驚呼讓博士有些意外,抬起頭,卡特斯少女正驚訝地指著窗外。
“博士,快看外面的大屏幕!”
“那、那是臨光小姐嗎?”
博士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轉(zhuǎn)頭看去。
那抹難以忘卻的金色就這樣照亮了博士黑色的面罩。
像是旭日東升。
——
10:34 PM 臨光家宅邸
“姐姐!”
瑪莉婭穿著一身工匠服飾,勉強用水洗過的臉頰上帶著濃郁的欣喜,一把推開了面前厚重的白楊大門,興奮地呼喊起來:“根據(jù)你上次說的意見,調(diào)整了武器重心,做了伸縮的功能,這樣的話應該...”
瑪莉婭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她看到的不是往常那個像長槍一樣目的明確,勇往直前的人。
耀騎士瑪嘉烈·臨光,現(xiàn)在正通過落地窗看著卡萊瓦利亞基的燈光,怔怔出神。
“...姐姐?”
瑪莉婭把手中的劍槍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的桌上,走到她身后。
瑪嘉烈的背影依舊筆直。
她想得太出神了,所以并沒有聽到自己妹妹的話。
但瑪莉婭清楚,她一定在猶豫,或者說,糾結(jié)。
她很少這樣。
“姐姐,你在想什么?“
瑪莉婭稍微提高了一下音量。
“啊,瑪莉婭...抱歉,你剛才說什么?”
瑪嘉烈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轉(zhuǎn)身看向自己的妹妹,臉上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
“姐姐發(fā)呆的樣子可不多見,怎么啦?”
瑪莉婭沒有在意瑪嘉烈的出神,笑著拉開了一旁的椅子,一邊招呼臨光一起坐下,一邊問道。
坐下以后,瑪嘉烈的神情才略略放松,但很快就又變得有些沉重起來。
“...雖然在羅德島的時候,我也有聽說過一些傳聞...”
“但這里...真的變了很多?!?/p>
重新回到故鄉(xiāng)的耀騎士環(huán)視起了四周,這是她生長的地方,每一個角落,每一處細節(jié),都在提醒她這點。
但這些地方和記憶之中的偏差,卻又像是不斷敲擊的小錘子一般,讓她感到無比陌生。
“嗯...家具都賣掉不少啦?!?/p>
瑪莉婭也看向四周,雖然后來瑪恩納叔叔補充了不少新的擺設,但無論從風格還是色調(diào),都與經(jīng)過名設計師精心設計的大不相同,因此整個房間看起來還是有些空落落的。
像幅逐漸剝落的油畫。
“雖然叔叔是那種態(tài)度,但如果不是他的話,可能我們?nèi)ツ昃鸵呀?jīng)從這座宅子里搬出去了。”
瑪莉婭雙手交叉放到桌上,低著頭,話音也變得有些低落起來:“昨天,騎士協(xié)會的人又來催促了...不管是我還是姐姐,我們要么代表某支騎士團,要么代表家族出戰(zhàn),否則...”
“....沒關(guān)系,我會解決的?!?/p>
看到瑪莉婭為難的面孔,瑪嘉烈的語氣頓時變得柔和起來,伸出手去,用力握住了瑪莉婭糾結(jié)在一起的手,慢慢摩挲著,將自己的溫度傳遞給她,露出一個很久都沒有表現(xiàn)過的微笑。
瑪莉婭看著瑪嘉烈的笑容,手上傳來的溫度讓她再一次回想起了當初看到姐姐歸來時的心境。
好像一面厚實的盾牌擋在自己身前。
是啊...姐姐回來了。
還是和以前一樣,令人安心的姐姐。
”嘿嘿...這才是姐姐嘛?!?/p>
瑪莉婭終于笑了起來,但緊接著, 她就想到自己忘記了重要的事情,連忙開口:“啊,對了,這是姐姐的武器,我和科瓦爾師傅已經(jīng)調(diào)整過了?!?/p>
“不過,這幾天應該沒有姐姐的比賽吧?為什么磨損得這么嚴重...?就好像被爆破物襲擊過一樣...”
瑪莉婭將疑惑的眼神投向瑪嘉烈,而后者此時卻不禁嘆了一口氣,將目光重新看向了窗外。
卡瓦萊利亞基的燈火再亮,終究也不過是人造的光芒。
和無邊無際,無孔不入的黑暗比起來,這等光芒也不過是大騎士領(lǐng)所做的一場幻夢而已。
她無法忘記被垃圾倒?jié)M的那些陰暗地下,閃爍的火光變成了唯一的光亮,而這些光亮,并非大騎士領(lǐng)的美好幻夢,而是感染者們的噩夢。
而在這些地方,到底有多少人正在痛苦掙扎呢?
瑪嘉烈大概能猜到答案。
但她還是感到了驚訝與詫異。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大騎士領(lǐng),居然會有這么多的感染者?!?/p>
“...姐姐?”
瑪莉婭有些詫異。
根據(jù)她的記憶,瑪嘉烈一直都是個將家族、榮譽和正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
但是她這次回來以后,卻似乎變了。
變得非??粗馗腥菊摺?/p>
瑪嘉烈搖搖頭:”現(xiàn)在感染者也能成為騎士了,血騎士的確是個了不起的人,只看結(jié)果的話,他讓很多感染者免遭厄運?!?/p>
“但‘騎士’不該是這樣的?!?/p>
重新堅定了目光的瑪嘉烈望著大騎士領(lǐng),話語緩慢,卻沒有猶豫:“感染者,也不該因為身患疾病,就這么卑微地被當做玩物?!?/p>
瑪莉婭并不笨。
她大概能猜到,瑪嘉烈到底是為了什么才弄壞了武器。
紅松騎士團,感染者騎士的大本營,其團長,焰尾騎士索娜。
她沉默了下來,很久以后,才開口道:“索娜也許...只是想幫助那些感染者而已?!?/p>
“工廠在運作,礦洞也沒有停止過開采,城市在發(fā)展,底層的感染者就會越來越多...”
“本來,他們都會被流放到荒野上...但紅松騎士團出錢買下了他們,買下了那些無家可歸的感染者?!?/p>
“科瓦爾師傅是這么和我說的...”
這也許是一個辦法。
不是辦法的辦法。
瑪莉婭想要這么說,但她也清楚,這么做...
“只是這樣并不能改變什么,他們在這座城市并沒有容身之所?!?/p>
瑪嘉烈否定了瑪莉婭的意思。
“嗯...”
瑪莉婭點點頭。
雖然殘酷,但這是事實。
感染者的特殊性質(zhì),導致他們想要融入社會,就必須付出相當昂貴的代價。
而換取到的,卻相當不值。
“類似的事情,以前也會有一些感染者騎士偷偷去做,但商業(yè)聯(lián)合會不會允許這么多感染者貧民躲藏在城市之中?!?/p>
“監(jiān)正會就允許嗎?”
瑪嘉烈看向桌上的另一個空茶杯,茶杯古老而華貴,但因為長久的使用,杯柄連接的部分仍然暴露出了些許磨損后的森冷光澤。
“那些執(zhí)政貴族更不樂意看到感染者正大光明地游走在城市中,和商業(yè)聯(lián)合會一樣,他們也會采取某些手段的。
“嗯?!?/p>
少女庫蘭塔的尾巴耷拉在椅子旁邊。
“最近,電視里總是出現(xiàn)一些感染者的新聞,還有礦石病相關(guān)的研究會議?!?/p>
瑪莉婭擔憂地說著自己的見聞。
“他們在散播恐慌?!?/p>
瑪嘉烈將目光從空茶杯上移開,微微地嘆了口氣,有些不忍心一般地閉上了眼睛。
“媒體想用這種形式,讓普通民眾對感染者感到恐懼,哪怕這會讓感染者騎士法案起到的維穩(wěn)作用再度失效——”
“而且,可怕之處在于這套媒體說辭...幾乎必定得逞?!?/p>
瑪莉婭看向自己的姐姐。
瑪嘉烈那英武的面孔上雖然沒有明顯的怒火,但她的雙眼在夜空之下,卻依然像是正午的太陽一般灼燒著。
——
臨光家宅邸,別幢。
瑪恩納坐在自己書房的椅子上,沉著一張臉。
窗外對面幾十米遠的地方,瑪莉婭和瑪嘉烈笑著交談的景象落入瑪恩納的金色眼眸中,掀起微弱的波瀾。
而就在這時,陰影中突然鉆出了一個漆黑的影子,仿佛粗魯?shù)挠撵`一般來到了書房正中,用一個有些野蠻卻年輕的聲音開口道:”別總是愁眉苦臉的,錢可不會掉進陰郁的口袋里。”
“耀騎士可是在做一件大好事,幫助那些躲藏在城市暗處的感染者,多么高尚——”
“然后呢?”
瑪恩納不悅地打斷了影子的發(fā)言。
“她能為他們提供生路嗎?她能治療礦石病嗎?她能長久地幫助感染者對抗整個社會嗎?”
“說不準呢?!?/p>
影子摩挲了一下胡子拉碴的下巴,看著遠處那金光閃爍的兩姐妹,笑了一下。
“少說風涼話,托蘭。”
瑪恩納冷哼一聲:“你沒別的事情可做了嗎?那就離開大騎士領(lǐng),回你的匪窩去?!?/p>
被叫做托蘭的影子上前幾步,梳得光亮的頭發(fā)前端有幾絡不羈的亂發(fā)向前延伸,給他那張看起來就像年輕土匪老大的臉增添了幾分詩人的氣韻,但渾身上下的干練裝束和硬漢體格,以及背后那兩柄長武器,還是能讓人在初見時立刻交出自己的錢包。
托蘭沒有因為瑪恩納的逐客令而感到被冒犯,他只是聳了聳肩,道:“現(xiàn)在姐妹倆安然無恙,就要趕我走了?”
“報酬已經(jīng)給過了?!?/p>
瑪恩納轉(zhuǎn)過身去,閉上眼睛,似乎多看托蘭一眼都會讓他那張寫滿了疲憊的臉上多一層抬頭紋。
“那點錢只是走個過場...你知道我們之間到底在用什么做籌碼,瑪恩納老爺?!?/p>
托蘭在“老爺”這個詞上加了諷刺的重音。
“...誰允許你踏入我的房間?”
瑪恩納按摩著自己的眉心,轉(zhuǎn)過身看了一眼托蘭,隨后轉(zhuǎn)移了話題。
“嗯哼,這塊地毯還不錯...萊塔尼亞的紡織品,明天就要拖走賣掉了吧?”
托蘭故意用自己的靴子在地上多蹭了幾腳,看著留下的鞋印,壞笑一聲,環(huán)視著四周那和他當初來的時候大相徑庭的陳設,諷刺道。
“與你無關(guān)?!?/p>
瑪恩納冷冷地說。
托蘭“哼”了一聲,隨即提起了另一件事:“那兩個薩卡茲騎士的來歷已經(jīng)有些眉目了,作為同族,我可真憐憫這些‘騎士’們的下場?!?/p>
他隨手從桌上的果盤里撈起一個青蘋果,在手中拋了拋,一口咬下大塊果肉,含糊不清地道:“不過我得提醒你,這已經(jīng)不在我們談好的生意范疇之內(nèi)了...我的工作早就結(jié)束了?!?/p>
“難得來一趟卡瓦萊利亞基,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本來是想試試看能不能說服你——不過看來沒戲?!?/p>
瑪恩納沒有回答,他只是定定地看著眼前的托蘭,眸子里仿佛含著刀劍。
他清楚托蘭打算做什么。
那是件相當,相當危險,也相當復雜的事情。
“哎,別露出這種表情,我們的關(guān)系不比從前啦,瑪恩納閣下。”
托蘭丟下吃了一半的蘋果,抬起手在自己背后的劍柄上彈了一下。
指甲和金屬的撞擊聲有些清越。
看到瑪恩納目光重新平復下去,他才用手指了指自己,繼續(xù)道:”我呢,只是一介籍籍無名的賞金獵人,對于這座大騎士領(lǐng)而言,我什么都不是,而你呢——哦,哈,抱歉?!?/p>
他的手指向瑪恩納,但隨后又笑著道起了歉。
“你好像也什么都不是了,那我們可真是同病相憐啊?!?/p>
瑪恩納身上一瞬間露出了海潮般的重壓。
但托蘭卻毫不在意,甚至重新拿起了那個吃到一半的青蘋果,用力啃了一口。
看到托蘭那蠻不在乎的樣子,瑪恩納身上傳來的壓力仿佛突然失去了動力一半消失不見。
這個一直都以嚴肅和不茍言笑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家人身邊的庫蘭塔,似乎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落寞,甚至孤獨過。
看著突然間偃旗息鼓的瑪恩納,托蘭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嘴里的青蘋果再也沒有任何味道。
如同嚼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