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莞雯《三千世界》(三十七)(三十八)| 長篇科幻連載

下午好~
今天更新長篇《三千世界》第五章的第5-6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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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
呂可頌試圖從公開的資料里找到一些線索,龍女士、湯璐璐、肖捷相繼加入這場混亂。群腦帶來的問題不僅僅是讓VR網(wǎng)絡癱瘓,很可能它已經(jīng)具備了操控VR網(wǎng)絡的能力……現(xiàn)在看來,那個世界的VR影像其實就是被群腦給修改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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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莞雯 | 未來局簽約科幻作家、獨立音樂人,北京大學藝術學碩士。擅長在日常生活場景中展現(xiàn)驚奇想象。代表作《巖漿國》《九月十二島》《奔跑的紅》。《九月十二島》獲豆瓣閱讀小雅獎最佳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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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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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全線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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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約9000字,預計閱讀時間23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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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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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光倒流到過去,世界會發(fā)生什么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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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遇到的第一個變化,便是原本高聳的大樓矮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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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女士租下的頂層房間在48層,而將時間倒回一段之后,這棟大樓的進度只蓋到了42層。因而呂可頌一穿過閃耀的光束,就聽見老鼠嘰里呱啦掉入下方,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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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體也懸空了。幸好,一只大嘴叼住了她的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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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重了……”白鵜鶘快要喘不上氣,隨著呂可頌一起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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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這兩個身影掉落到一疊磚頭上,在高空中爆發(fā)出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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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從磚頭堆上傳來了湯璐璐的聲音:“可頌……可頌……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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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清醒后,只覺得腰酸背痛。還好外套比較厚實,幫她起到了緩沖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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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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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背包里取出湯璐璐的設備,將它當作手表扣在手臂上,這樣一來湯璐璐就能監(jiān)測到她身處的環(huán)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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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既是過去的世界,也是一個時空線上新分支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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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查了這棟大樓的建筑資料,你很可能掉落到了一年半以前的時空。”肖捷的聲音也斷斷續(xù)續(xù)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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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熱?!眳慰身炄滩蛔∶摰粢呀?jīng)有些破爛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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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感受到,這里此刻是夏天,也就是說時間正好倒退到她大三暑假實習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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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鵜鶘累得不輕,攤平了翅膀躺倒在她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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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腦可能想利用這時候已經(jīng)建立起來的VR網(wǎng)絡,改變這個世界的面貌?!毙そ莸穆曇粲行鷳n,“呂老師,你要小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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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背起背包,對白鵜鶘告別道:“謝謝你救了我。你就在這里養(yǎng)傷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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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鵜鶘在“哎喲”的叫喚聲中睜開眼:“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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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群腦的記憶,并且清除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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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怎么知道他的記憶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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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熟悉的地方,如果里面有了我不熟悉的東西,那就是答案了?!眳慰身灥哪抗鈷哌^遠處街道和林立的大樓,在一處招牌的一側她瞧見了一個黃色的巨型蜂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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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的第一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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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了樓,一路向著蜂巢找去。走在熟悉的城市街頭,起初她感覺并沒有太壞。來到蜂巢前,她先仔細觀察了一陣子。蜂巢看起來栩栩如生,應該是利用了附近交通攝像頭制造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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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取下戒指,將它轉化為一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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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瓦解這樣的影像,只有阻斷構成它的信息流。當她將肖一切制造的劍刺入蜂巢中,電路就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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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除了蜂巢的信息,蜂巢的形象隨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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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路人紛紛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呂可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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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點難為情,匆忙離開。一路上接連遇到幾座蜂巢,她都一一化解。只不過蜂巢消失了一處又多出一處,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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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這一天已浸潤在黃昏的余暉中,呂可頌也覺得累了。她路過了一家快餐店,想要在里頭坐下休息一陣,但她查看了自己的手機,發(fā)現(xiàn)余額全部清零了。再去看動物管理委員會給她的工資,也是一堆亂碼??傊?,身無分文的她,現(xiàn)在別說酒店了,連一頓飯也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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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愁容滿面時,店門口路過了兩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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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媽?”呂可頌驚喜地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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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媽扭頭看著她,目光很陌生。她對身邊的狗同伴說:“這個人好奇怪,好像認識我一樣。我們明天還要去采購呢,先回酒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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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爸也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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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奶爸!”奶媽原地跳了起來,“她在和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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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想到奶爸這時候還是金牌鴨爪廠的廠長,或許有條件可以收留她。她蹲下身問:“奶爸還在用毛筆寫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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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誰?”奶媽警惕地躬起身子,喉嚨中積蓄著“呼?!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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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眳慰身灠残牡嘏牧讼滦馗?,把她的經(jīng)歷大致講了一遍,當然少不了她所知道的變身為龍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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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媽對她將信將疑:“奶爸不會相信你的,我也不好說。不過我可以跟奶爸說你是我的一個朋友,這樣可以在酒店收留你一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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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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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和奶媽一道進了酒店房間,她洗了把臉,喝上了熱牛奶,感覺舒服多了。不知不覺睡上一覺后,呂可頌在凌晨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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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出發(fā)了?!彼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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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奶媽從地毯上睜開眼,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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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信號越來越差,可能是網(wǎng)絡被入侵得嚴重了。”呂可頌拍拍手臂上的設備,“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不上我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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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璐璐和肖捷的聲音已經(jīng)很久沒有傳來。更糟糕的是,戒指好像也受到了影響。呂可頌嘗試用它去往肖一切的世界里,身子卻絲毫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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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我融入了這個世界,所以在我身上,這個世界正在取代我來時的那個世界。如果按現(xiàn)在的時間來推算,肖一切還很幼小,戒指也沒有被發(fā)明出來。所以這只戒指的能力會越來越弱。我必須趕快行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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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一臉困惑的奶媽,呂可頌俯下身說:“我已經(jīng)休息好了,謝謝你的款待。現(xiàn)在我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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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聽不懂你的那些理論,不過既然你是從未來過來的,我倒是有一個問題。”奶媽醞釀了一會兒,謹慎地問,“我和奶爸以后會怎么樣?我們的鴨爪廠會越來越紅火嗎,會成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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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覺得這個問題讓她有些難以開口,在她猶豫中,敏感的奶媽已經(jīng)耷拉下了耳朵,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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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經(jīng)歷一些不順利,一些痛苦,但是那些都會很值得?!眳慰身炦B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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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工廠會做不下去,我們會失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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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說,那是由你們決定的。我可以保證的是,當你遇到了困難,雖然會有些灰心,但不要放棄想辦法。只要不斷嘗試,就算想走的那條路不通,也可以找到一條新的路。我是這樣相信的,所以我現(xiàn)在要去尋找我的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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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色中,呂可頌重新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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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照耀之下,一只蜜蜂飛到了她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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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警惕地握緊了手中的戒指:“我不想傷害你,我的目標只是群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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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繼續(xù)飛著,“嗡嗡嗡”的聲音不絕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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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使用了耳墜翻譯器,想要聽懂蜜蜂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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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我們可窮可難了,連生個病都沒法自救。”蜜蜂垂著腦袋說,“在所有的動物里頭,采花蜜是多么小的事啊。一輩子采花蜜的我們,怎么才能變得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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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蜜蜂居然是個話癆,絮絮叨叨的。你其實是群腦派來的吧?說實話,你那么小,我也看不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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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話音一落,蜜蜂的體型就變大了兩倍,胖胖的屁股對著呂可頌,讓她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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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子呂可頌更加肯定了,這不是一只真實的蜜蜂,只是群腦用VR網(wǎng)絡制造出來的影像。她抬起頭,注意到附近到處都是攝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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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繼續(xù)說:“為了躲避感染病,我們給自己用上了電療。當我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時,總能感受到一股奇怪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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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猜測蜜蜂說的是群腦的雛形,她不出聲,繼續(xù)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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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說不清那力量到底是什么,有時它來無影去無蹤。但是有了VR網(wǎng)絡就不一樣了,我們明白自己成了一個整體,一個新的大腦,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那么廣闊的世界。見識到了大腦的力量后,我們就再也回不到蠢兮兮的過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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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是群腦的代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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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共生記憶,從中樞到末梢,合而為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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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雖然可以簡單想象群腦的成長過程,但還是堅定地說:“你有你的立場,我也有我的立場。你的發(fā)展不能完全犧牲和不顧別人的利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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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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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應該放棄占領這里,否則我會清理掉你們的記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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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種事總會有人做的,但不應該是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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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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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貪心,從來不和人起沖突,連對小動物也是呵護有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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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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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的人適合遵守規(guī)則,這樣才能保平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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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打算無視蜜蜂,繼續(xù)往前走。在一條路的拐角處,她看到了一個奇異的景象:路燈下,兩排巨大的蜂巢沿著道路展開。形形色色的動物在這個半封閉的區(qū)域中行走、奔跑、跳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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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兔子跳到呂可頌跟前,鼻子嗅了嗅空氣,又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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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的是真的嗎?”呂可頌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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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自由自在的?!泵鄯渲匦嘛w到呂可頌跟前,“這個世界其實很和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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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感到腳上有了些重量,她低頭一看,一只花貓正倚在她身邊,悠閑地甩動尾巴。她立在原地,又看到了馬和小鹿依次走過身邊,近處還有烏龜在蜂巢中閉目養(yǎng)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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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們都在挽留你?!泵鄯溆珠_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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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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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世界里留下吧。動物們都愛你,你還可以成為最成功的人。這會是一個蜜蜂與其它物種和諧共處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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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想走,然而花貓粘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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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說:“只要足夠成功,在哪個世界并不重要,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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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傳來一聲鳴叫,是白鵜鶘飛來了。她盤旋了幾圈才降落在呂可頌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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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不會動搖了吧?”白鵜鶘問呂可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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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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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真覺得這些動物能適應蜂巢?”白鵜鶘的眼神十分懷疑,“看到那邊那只烏龜了嗎,那家伙根本爬不出一個格子,上也不行,下也不行。真不懂為什么非要把所有動物一股腦兒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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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抿緊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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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鵜鶘活動了兩腳,又說:“我飛過那么多地方,發(fā)現(xiàn)這里才是個瘋子的世界。我要出去,要重獲自由,只能指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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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呂可頌問,“你不是也有去往平行世界的技術嗎?你可以依靠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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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傻啊。”白鵜鶘扇了扇翅膀,將呂可頌的臉頰打得生疼,“我穿越平行世界的技術是借來的,你知道我借的是誰的能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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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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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借的就是蜜蜂的本事啊。雖然蜜蜂擅長迷惑,想讓我以為是我自己做到的,但是我確信,我唯一的本事就是搶劫。沒有搶劫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這是我最大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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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白鵜鶘的話聽起來有些別扭,但呂可頌知道她是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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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我能依賴的只有你了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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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我們一起離開這里?!眳慰身炚f著挪動了腳,花貓從她身邊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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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轉身,試圖跑開蜜蜂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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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追上了她,以“嗡嗡”的鳴叫干擾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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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看到的只是假象,我不能一直活在假象當中。”呂可頌對蜜蜂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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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象?只要我們越來越發(fā)達,這些總有一天會成真的。我們會努力讓你看不到一點破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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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R網(wǎng)絡是溝通的工具,不是取代真實的工具?!眳慰身灱涌炝四_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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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蜜蜂沒有立刻追上她,但她知道自己此刻仍在群腦的監(jiān)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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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如此真實,就像一個迅速生長的嬰孩,每一聲啼哭都伴隨著筋骨的撕裂與增長。而這個世界的許多細節(jié)又充滿了涂脂抹粉的欺騙性,因為它掌控于群腦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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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跑遍了她熟悉的地點,發(fā)現(xiàn)處處都有蜂巢堵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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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群腦已經(jīng)這么強大了嗎?連我們要去哪里都知道!”白鵜鶘接連飛來飛去,已經(jīng)累得開始喘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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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群腦教育的時候,群腦就已經(jīng)開始把我當作一個樣本研究了?!眳慰身炌茰y道,“所以他很熟悉我會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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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白鵜鶘也嘆了口氣,“借著群腦力量跨越平行世界的我,也早就被他掌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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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又費力地清除了一座小個的蜂巢,她意識到挨個挨個對抗這些細節(jié)是徒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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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蜜蜂說了‘從中樞到末梢’這樣的話,也就是說,群腦有一個牽動著所有記憶的中樞,我們要找到它。”呂可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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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樞是什么樣的?”白鵜鶘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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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眳慰身炦吪苓呎f,“可能是個大蜂巢,也可能很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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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們眼前的六角形蜂巢越來越多,在城市的道路中,那些一模一樣的黃色墻壁很快讓他們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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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頭疼了?!卑座Y鶘站在呂可頌的肩上,她也不愿再一遍遍飛到空中探路了。而且她覺得,她撲騰翅膀的速度可比不上蜂巢生長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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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一聲叫喚牽動了呂可頌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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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媽的身影從街角出現(xiàn),向著她輕步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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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媽?你是怎么找到我們的?”呂可頌有些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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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們想要誰帶路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忙。”奶媽動了動她靈巧的黑色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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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群腦還無法改變氣味。有你帶路就不會被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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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有什么用?!卑座Y鶘潑了一盆冷水,“群腦懂我們,我們的路上還會有無數(shù)假象,我們可能永遠也找不著他的中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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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鵜鶘的話反而提醒了呂可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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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有一個群腦沒有掌握的信息?!眳慰身炚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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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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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肖一切。如果找到他,他可以用電路一下子就找出中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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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地,在某個角落里會有一只孤獨的小袋鼠出現(xiàn),尋找愛,尋找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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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蜂巢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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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全身繃緊地坐在出租車后座上,白鵜鶘藏在她的背包里,奶媽貼在她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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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彼緳C停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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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用奶媽遞到手邊的錢付了車費,在凌晨的一棟商場前下車。她一抬頭,就看到了“群腦教育”發(fā)亮的黃色招牌。這是她最初遇見肖捷與肖一切的地方,而且由于時間的倒流,現(xiàn)在正是幼年的肖一切在附近活動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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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場的門鎖了,呂可頌只能繞著它走了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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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個……袋鼠?”白鵜鶘從背包中鉆出來,爬上了呂可頌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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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能從電路中讀取信息,找到群腦的中樞?!眳慰身炚f,“我不能把時間浪費在對抗那些零散的蜂巢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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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確信他就在附近,那么不用說,肯定是從空中看得更清楚?!卑座Y鶘抖抖翅膀升上天空,“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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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和奶媽繼續(xù)跑跑停停,一陣子后,天空中的白鵜鶘傳來了信號。她們奔向商場的后門,看到了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試圖撬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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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切!”呂可頌喊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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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身影顫抖了一下,聳立的耳朵開始轉動。看著一步步跑近的呂可頌,他似乎想要逃走,但一只爪子還抓著商場的后門——也許是他撬門的動作正好進行到一半,有些舍不得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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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呂可頌?!眳慰身灇獯跤醯刈晕医榻B道,“就是你等下要去騙的那個人。不過我是從未來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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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切歪著腦袋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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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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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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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記起了胸前掛著的戒指,她將它取出來,遞給肖一切。然而此刻的它已經(jīng)只能發(fā)出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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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給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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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切伸出一只爪子,勾住了戒指,又抬起眼皮瞅了呂可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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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想讓它轉化為一把劍,卻只見它成了一根牙簽——戒指的力量果然在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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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切嫌棄地將它丟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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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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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急著去找回戒指時,注意到了腦袋上方響起的“嗡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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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蜜蜂!”奶媽對著黑漆漆的天空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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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是蜜蜂,簡直是蜜蜂敢死隊啊,全都帶著火辣辣的大刺來的,大家快跑!”白鵜鶘也從天空中往下俯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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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群的蜜蜂制造出巨大的壓迫感沖向呂可頌,呂可頌抓起肖一切的一只爪子,想要帶著他一起跑。誰知道肖一切另一只爪子推開了商場的門,她跟著一起跌了一跤,坐在了商場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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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干脆躲進去吧?!蹦虌屝岢龅缆罚_始往熄燈后的商場里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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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奶媽在前頭開路,肖一切也溜進了黑暗當中。白鵜鶘飛近了,叫聲不絕于耳,呂可頌知道蜜蜂也跟進了商場,便再度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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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東躲西躲,從一層跑上了二層,又繼續(xù)向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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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呂可頌來說,還差一個目標或許就能改變這個世界,但是躲避蜜蜂讓她無暇顧及那個目標。不對,麻煩的不僅僅是蜜蜂,還有變得越發(fā)弱小的自己,不愿意信任她的肖一切……她明白她還得憋住一口氣,還得堅持。這一口氣一旦松懈,她的意志會整個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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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堅持下去,前方的困難就會越來越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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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遇見了一座蜂巢,而且體積只有一扇門的高度,呂可頌覺得自己還能打破它。然而她用牙簽般的劍刺入蜂巢后,不由得吃驚地張開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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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巢的黃色光芒消失了,卻留下了一塊六角形的水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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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蜂巢有了實體!”白鵜鶘驚叫道,“說明這個世界的VR網(wǎng)絡被徹底顛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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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奶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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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腦本來只能利用VR網(wǎng)絡造出假的影子,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一定是連上了工業(yè)物聯(lián)網(wǎng)和3D打印技術……所有人類創(chuàng)造出來的技術都在為群腦服務。群腦想要一堵墻,于是就真的造出了一堵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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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切的耳朵轉動著,他一言不發(fā)地盯著眼前的呂可頌、奶媽和白鵜鶘,依然保持著高度的戒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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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實體之后的蜂巢,光是被電流清空了信息還不夠,它只是會在呂可頌的劍下失去光彩,變成一堆水泥,但它還是會像墓碑一樣在那里,打不碎也推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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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群腦自己所說,他正在將假象變成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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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限的商場空間里,越來越多墓碑讓人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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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顧不上自己了,還要帶著這個什么也不會的廢物嗎?”白鵜鶘一邊撲騰翅膀跟在呂可頌身后,一邊抱怨起肖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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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切聽懂了白鵜鶘的話,停下腳步。他的鼻子動了動,嘴巴動了動,黑亮的圓眼睛中閃現(xiàn)出一些不服氣的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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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切……”呂可頌也停止逃跑,叫了他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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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切俯下身子,氣鼓鼓地躥上已經(jīng)關閉的自動扶梯。他一跺腳,扶梯就通上了電,迅速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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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這孩子怎么這么敏感。”白鵜鶘繼續(xù)說,“算了,別管他了。我們要去找出口,否則……哎,你干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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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鵜鶘的叫聲中,呂可頌也登上了自動扶梯,想要追回肖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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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媽跟上呂可頌,白鵜鶘無奈地拍拍翅膀,也只能往高處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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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問個問題嗎,既然他不愿意信任我們,為什么你還要顧著他?”白鵜鶘邊飛邊問呂可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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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腦說對了一句話,我們是可以生活在各種生物和諧共存的世界里的。雖然那個理想可能很遙遠,但是它的實現(xiàn)必須從每一個人、每一次選擇開始做起。我放不下肖一切,不僅僅因為我需要他,還因為他是我的朋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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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和肖一切又匯合了,只不過他們已經(jīng)到了無路可走的天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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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群傻子,這下無路可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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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鵜鶘的抱怨聲中,一群蜜蜂從天際飛來。領頭的是那只體型稍大的、和呂可頌說過話的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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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們了!”白鵜鶘扇動翅膀,在半空盤旋了兩圈后就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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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媽雖然口中說著“別怕”,但她緊張的尾巴暴露了自己的恐懼?!懊鄯鋾U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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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樣的話,也會犧牲掉一批蜜蜂。”呂可頌看著天邊忽聚忽散的陰影,“群腦應該還在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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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目光移回天臺上被堵住的門口,還在想著如何能接近那兒時,身邊倏然立起了一座座新的蜂巢。不一會兒,他們就全部被困在黃色的蜂巢陣中,只有抬起頭時才能看見漆黑廣闊的天空和成群的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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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早就說過,你不適合做這種事?,F(xiàn)在不用我們動手,你們也逃不掉了?!睘槿耗X代言的那只蜜蜂扭著屁股在等待,等呂可頌他們自己餓死,變成枯骨。為了助興,蜜蜂甚至唱起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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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與和平,創(chuàng)造美麗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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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生活,白日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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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年紀,我們會墜入愛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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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眳慰身瀸χ鄯浜巴#澳悴挥X得你們遺忘了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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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嗎?”蜜蜂天真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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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什么是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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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解釋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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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花有花蕊、花瓣和葉子,也有扎進土里的根須。你占據(jù)了花蕊,瞧見了花瓣,也隱約記得葉子,但你知道根須和土壤嗎,知道土壤里生活的無數(shù)生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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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你一說我就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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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現(xiàn)在知道什么是世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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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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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一個大大的系統(tǒng),你的歌聲里只有你們自己,那么別人呢?這個系統(tǒng)里的其他生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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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在半空中“嗡嗡”了一陣子,暫時飛遠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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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媽仰著頭看著那遠去的身影,對呂可頌說:“我好害怕,我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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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媽的話和呂可頌心里想的是一樣的,但呂可頌還是盡力安慰她:“我們已經(jīng)努力了這么久,再堅持一會兒不是大問題。只要撐住,未來總會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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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們有未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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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被問住了。她手中的戒指已經(jīng)只能轉化為一根針??吹侥抢w細的閃光,她沉默著吸了一下鼻子。她可能會在這里永遠出不去,而那永遠的時間也并不漫長——即便不受傷,只要她餓死或累死,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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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切也有些焦躁,呂可頌看著瘦弱的他,有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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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有很多想法,要趕緊行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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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毙ひ磺羞€是不愿真的開口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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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我不成功,在這個世界里繼續(xù)生活的你可能會遇到很多失敗和遺憾,那個時候要趕緊站起來,像你的祖先一樣蹦蹦跳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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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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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又回來了——”白鵜鶘的身影重新在天際出現(xiàn),“不行,我自己一個可活不下去啊,我也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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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鵜鶘剛剛鼓足勇氣沖向領頭的蜜蜂,就撞上了一個迅速生長的蜂巢。她“哇”一聲從半空墜落,掉在肖一切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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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口中掉落出一枚U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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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切瞧見了黑暗中的那道金色閃光,用黑色的小爪子將U盤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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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也注意到了U盤,正想對他解釋那是后來的肖一切改造后的東西,卻發(fā)現(xiàn)了眼前這個年幼肖一切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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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珠有一瞬間的呆滯,那說明他將注意力花在了別處——他在用電路讀取U盤中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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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媽碰了碰呂可頌:“那個東西表面為什么有一道金色,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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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注意到了。大概是龍女士的金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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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的嘴里有龍女士的金子!”白鵜鶘艱難地翻了個身,“那我豈不是一直被她監(jiān)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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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女士的金子可以制造一個封閉空間,或許U盤一直被金子保護著,也就是說,U盤里的信息還是有效的,沒有受到這個世界的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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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切還是愣愣的模樣,呂可頌悄聲對他解釋道:“這只是被偽裝成了一顆能夠穿越時空的蛀牙,其實是個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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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做的。”肖一切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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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有些驚訝,她“嗯”了一聲。接著,她看到眼前的小袋鼠竟然哭了,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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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一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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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來會變得那么那么厲害。”肖一切微垂著頭咕噥著,“比我現(xiàn)在想象得還要有本事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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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看了一眼白鵜鶘:“不知道肖一切到底在U盤里多加了什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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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誰會不喜歡肖一切嗎!”肖一切擦掉了眼淚,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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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在炫耀自己的經(jīng)歷吧?!卑座Y鶘在地上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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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可能?!眳慰身炆约酉胂螅头路鹂吹搅四侵蛔孕艥M滿的袋鼠在電流中編寫信息的竊喜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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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能想到自己最終鼓勵到的,竟然是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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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肖一切聚精會神,將U盤變成了一柄短劍。他將短劍遞給呂可頌,并鄭重地問:“你想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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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xiàn)在信任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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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肖一切仰著頭,“我可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你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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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可頌愣了愣,隨即會心一笑:“我當然相信了。我和你的故事,就是這個世界的起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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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微亮,他們終于能夠看清眼前的蜂巢陣,并且直面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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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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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康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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