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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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間界

? ? 灰布衣衫的男孩站在拱橋前，歪頭看著橋身上帶著刮痕的石塊。??

“婆婆，這塊石頭為什么會(huì)有刮痕？”男孩一臉疑惑地問道。

? ? 孟婆慈愛的臉上，笑容微澀。她揉揉男孩的額發(fā)，將手中的湯碗放到他的小手中，蹲下身，輕聲問道：“因?yàn)?..他還有未了的情愿？”

“未了的情愿？”

? ? 蒼老的手指愛撫著男孩稚嫩的臉頰，嘆息道：“聽話，喝了湯，過橋去吧，忘記前塵不一定是壞事...”

? ? 男孩點(diǎn)點(diǎn)頭，喝盡了手中的冷湯。孟婆站起身，望著那灰色的布衫融進(jìn)這陰沉的天空。這里沒有風(fēng)，石砌的拱橋卻顯得格外蕭瑟。

——他會(huì)忘了我嗎？鮮紅嫁衣的少年，淚眼微顫。

? ? 帶著刮痕的石塊，靜默了然，只是不知在何時(shí)，深刻的刮痕處，蔓延出了細(xì)碎的裂紋。慈愛的眼睛慢慢垂下，隱在眼眶中的無奈，恍如這座石橋般，隔斷著又連接著前世塵緣。

——石橋的石屑，會(huì)讓你找到你心念之人。

? ? 孟婆摩挲著裂紋。孩子，這永不可再入輪回的最后一世，愿你順?biāo)烊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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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媚的陽光，透過紗織的垂帷柔和的潑灑在蕭川的背上。懷里的人兒還在睡，他長長的睫毛下，雙頰的緋紅還沒有褪去，似在回味著昨夜的纏綿。

? ? 俊逸的眼睛滿是柔情，他垂首吻著那光潔的額頭。懷里的小腦袋蹭著蕭川的心口，在一聲低切的嗯哼聲中，慢慢睜開了眼睛。

? ? 溫?zé)岬臍庀ⅲ矍笆煜さ暮诎?。墨璃眨眨眼睛，?qū)走了深沉的睡意。身上很累，腰間的酸痛在逐漸清醒的意識中蔓延全身。

? ? 氤氳的余紅透著羞澀，卻又沉溺于這一刻的幸福。他抬起指尖，順著那溫?zé)岬臍庀ひ捴矍叭恕Ｊ挻ǖ拖骂^，讓半空中的手指落在自己的眉心。

? ? 白皙的指尖順著硬朗的骨線輕撫過眉骨，在眼尾處一點(diǎn)點(diǎn)向下。

? ? 墨璃感受著他。感受著他在自己身邊的真切。

? ? 手指在刀鋒般的顎線上緩緩下滑，蕭川握住他即將滑落的指尖，將溫柔的吻落在了墨璃的掌心。晶瑩的眼淚暈開在軟枕上，紅唇蔓起的笑意，仿佛墜入幽湖的石子，撩撥著漣漪，靜謐著幸福。

“愛你...”

? ? 懷抱的手臂在這兩個(gè)字里驟然收緊，纏綿的吻落在唇上。略顯粗糙的掌心，在布著點(diǎn)點(diǎn)殷紅的皮膚上，用力揉著墨璃的后心。

? ? 秋日的晨散去了燥熱，蕭川站在院中的海棠樹下，待墨璃沐浴更衣后，又喂他吃了一碗細(xì)粥，才安心離開。臨走前，將那張寫好的大紅的喜帖，交在了墨璃的手心。

? ? 回到蕭府，蕭川清算著茶行的賬目。這次供單雖幾遇波折，但最后的凈利潤非常可觀。但當(dāng)他看著算珠停留的位置時(shí)，一顆心不由得一沉。

? ? 還是太少了。

? ? 宋嵐站在旁邊，打眼看了一下桌上的算盤，摩挲了一下腰間的白玉小兔，正要開口，卻聽得院中一陣腳步聲傳來。

“少爺?！备锏氖虖恼驹谖萃獾氖A下。“老爺說讓您馬上到正堂去一趟。”

“知道了。”宋嵐回了一句，將人打發(fā)走。再回頭時(shí)，見蕭川已站起了身，只是皺起的眉心更鎖緊了幾分。他想了想，輕聲說道：“少爺，金器行的事?！?/p>

? ? 按在桌上的手指，輕輕捻動(dòng)了一下...

? ? 正堂里，蕭老爺喝了一口手中的香茶，撥盞間，沉聲問道：“各行都打點(diǎn)好了？”

? ? 蕭川拿過紙筆寫道：都已齊備。這幾日整點(diǎn)裝箱，下個(gè)月初便可通過聶家商船，走運(yùn)河運(yùn)往京城。寫完，他放下筆，將那本“不是書”的冊子放在桌上。

? ? 那是蕭家的賬冊。

? ? 蕭老爺將茶盞放在手邊，看也沒看賬冊一眼，開口問道：“昨夜你去了哪里？”

? ? 蒼老有神的眼睛睨著蕭川，沉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這賬冊昨夜就應(yīng)該送來，你卻一直拖到了今日。我讓人去你房里，也沒看到你的人影。你去哪了？”

? ? 蕭老爺看著蕭川略帶驚訝的眼睛，手指撥正盞蓋，接著說道：“菱花樓。對嗎？”

? ? 蕭老爺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站在日光里淡然說道：“這些日子，街上的傳言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對于蕭家來說，按時(shí)完成供單才是頭等大事。所以我不曾干涉你，也沒有問過你?！?/p>

? ? 他轉(zhuǎn)過身，一雙眼睛緊盯著蕭川?！暗缃?，供單之事已塵埃落定。你的事，是不是也該和我說說了。”

? ? 胸膛微微發(fā)緊，蕭川起身走過去，撩袍跪在地上。他本就無心隱匿心事，但由于沒有言語的能力，所以只能用這種最簡單明了的方式，讓父親明白自己的心意。

? ? 流轉(zhuǎn)的眼神掃過脊背，蕭老爺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嘴唇因?yàn)闅鈵蓝澏恫恢?，半晌，才開口說道：“話我不想多說，有些事我想你自己也應(yīng)該明白。我不管你有天大的理由，不管他是哪一位，我給你兩天時(shí)間，給我斷的干干凈凈。明白嗎??？”

? ? 蕭川猛然抬起頭，一雙眼睛懇求地看著父親。日光如霧，在揮擺的袖袍間短暫彌散。秋風(fēng)爽朗而過，將父親的話帶到蕭川耳邊?！懊髂觊_春，娶阿離吧?！?/p>

? ? 守在廊下的宋嵐，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酒壺。他收回望向老爺離去背影的目光，搶步跑進(jìn)堂中，見蕭川依舊跪在地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

? ? 低垂的眼睛沒有驚訝，因?yàn)檫@件事并不意外。蕭家此次承辦宮廷供單，波折不斷。特別是在金器行出事之后，蕭老爺親自接手了行中所有事宜。所以蕭川并不知曉后來周轉(zhuǎn)銀子的來處。

? ? 可照眼下來看，聶家商船走貨，憑借的是兩家情誼?？山以谒幉纳戏至耸捈乙槐?，父親將婚期定的如此倉促，說明金器行的事，江家定然也有參與。

? ? 所以，聶明玦的商船運(yùn)送的不只是貨物，更是一份扶持蕭家的態(tài)度。而江家，藥材金器，更是與蕭家密不可分。但關(guān)系的唯系，總要有平衡...

? ? 江厭離便成為了天平上最好的砝碼。?

? ? 可是，以蕭川對父親的了解，只為這些是不可能讓自己娶江厭離的。那么，就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 ? 若婚事得成，得到最大收益的是蕭家，而與蕭家勢如水火的便只有一人。

? ? 金子勛。

? ? 金家原就有實(shí)力承辦供單，卻眼睜睜看著機(jī)會(huì)花落他家。如今一切塵埃落定，金子勛若要反口對蕭家不利，此時(shí)正是時(shí)機(jī)。

? ? 而憑借蕭川與江厭離的婚事，讓兩大世家微妙的關(guān)系形成，那么金子勛想要再對蕭家下手，便很難再有機(jī)會(huì)。

? ? 縝密的布局。

? ? 垂在身側(cè)的手慢慢緊握成拳，骨節(jié)的噼啪聲，在這安靜的堂中顯得震耳欲聾。

? ? 那墨璃呢？他不曾涉足其中，甚至沒有多言一句。他用最純粹的心走進(jìn)自己，用最簡單的愛意彌縫著蕭川的心。他沒有任何要求，也沒有任何索取。

? ? 可他，卻在這場利益的背后，在這場父親操控的棋局中，成為了最無辜的犧牲品。

? ? 遲暮的橘光斜照進(jìn)堂中，細(xì)碎了額發(fā)下濃密的睫毛。蕭川抬眼看著這似曾相識的黃昏，熟悉的余香繚繞不絕。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日落，謝謝你。 ?蕭川，愛你...”

? ? 觸地的膝蓋緩緩抬起，骨骼的疼痛讓腳步有些踉蹌。他擋掉宋嵐攙扶的手臂，一步一步迎著余暉的方向慢慢走出了正堂。

? ? 書桌上的算珠安靜如初，似是在等待著離開的主人將它歸零。修長的手指捻動(dòng)冊頁，清脆的嘩啦聲，像是眼前那無聲的喉嚨的吶喊，無人聆聽。

? ? 南飛的大雁略過天際，將殘鳴留在了屋檐上。蕭川“啪”的一聲將算珠撥亂，慢慢抬起的寒眸將燈燭的火光斂進(jìn)眼底。

? ? 抉擇嗎？蕭川此生必娶墨璃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