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飲第一”話紫蘇.“紫蘇”這個頗具中華文化傳統(tǒng)意蘊的稱呼，聽起來更像一位佳人的芳名，其實它只是一種很尋常的野蔬。 我的老家鄉(xiāng)村里生長著很多紫蘇，它生長卻不挑環(huán)境，對水肥要求很低。荒灘、墻角、屋后、菜園四處都能見到她們的身影。雖時常見到卻并未見人播種，聽老人們說，村里四處散落的紫蘇不是人工播種，而是自行繁殖的。村前村后常見的紫蘇有兩種，都是野生的。一種葉片正反皆紫色，一種正面綠、被面紫。她們都是葉卵圓，有葉尖，屬于野生的紫蘇種類。 我國古代典籍很早就有關(guān)于紫蘇的記載，早在2000多年前，智慧的古人已發(fā)掘出它的食用和藥用價值。《爾雅》里曾這樣描述：“取新鮮紫蘇的莖葉研汁煮粥，長服可令人體白生香?！边@種功效對于普天下的愛美女性，莫不有著強大的誘惑力?？删烤褂卸嗌偃嗽囘^，效果又如何，暫不得而知。但人們食用紫蘇的習(xí)慣，卻從秦漢年代一直延續(xù)到了今天。《本草綱目》記載，大宋仁宗皇帝曾昭示天下評定湯飲，結(jié)果是紫蘇水第一。被翰林醫(yī)官院定為“湯飲第一”，也就是說，紫蘇茶在宋代因品種曾獲得過最高殊榮。所以，才有元代詩人昊萊“向來暑殿評湯物，沉木紫蘇聞第一”的詩句。 我一向?qū)ψ咸K懷有好感，小時候最愛吃母親腌的紫蘇嫩姜。那時一到夏日，口中寡淡無味，母親變魔法似的從柜子上取出玻璃瓶兒，里面腌著紫蘇嫩姜，看那色澤，真是一道殘陽鋪水中，泛著淡紅，如果紫蘇再多放一些，那紅色的汁水會更加旖旎動人。象牙白的嫩姜，洗凈瀝水，姜頭猶如少女的纖指，用手撕成薄片，加鹽稍稍腌制。鍋里放入冰糖、白醋熬啊熬，文火舔著鍋底，熬到粘稠時放入摘回的嫩紫蘇葉，等紫蘇糖醋水冷卻，將腌制好的姜片泡進(jìn)去，兩三天工夫就可以食用，瓶中姜片如同片片扁舟，紫蘇則如碎花點點，整整一個夏日，摘摘葉子腌腌姜，在蟬聲由濃到淡中就不知不覺過去了。 等到秋風(fēng)吹起，紫蘇結(jié)了籽，這一年的生命就走到盡頭。紫蘇的籽又叫蘇子，像尋常人家在喚自己的幺兒，親切、樸素又不失典雅。在莖枯葉萎之前，把它的葉片摘下來，洗凈晾干存放起來。古人還有更好的方子，《調(diào)鼎集》載:“平時將薄荷、胡椒、紫蘇、蔥、香橡皮、桔皮、菊花及葉同曬干,捶碎收貯?！? 離不開老家的紫蘇，于是在一個春日上午，我特地跑回老家，為的就是移植一棵紫蘇幼苗來種在我現(xiàn)在居住的地方。起初移植時如同營養(yǎng)不良的孩童，瘦瘦弱弱的，數(shù)月之后，安然于房前的一片空地。寬袍大袖的紫蘇，與一群菊花腦為伴，菊花腦猶如小家碧玉，綠茵茵的一片，紫蘇如同謙謙君子，片片綠中泛紫的葉片承接著陽光。紫蘇也開花，靦腆地開著，小小的唇形的花，如米粒，不留意是看不見的。要說紫蘇的香氣，是紫蘇的葉子散發(fā)出來的，摘取紫蘇葉子時，葉脈中散發(fā)著香氣，禁不住一聞再聞。? 紫蘇不僅食之有味，而且入藥效果也非常好，自古以來就是一味有名的中藥材。中醫(yī)認(rèn)為，紫蘇葉性味辛、溫，入肺、脾經(jīng)，有解表散寒、行氣寬中之功。紫蘇辛香溫散，入肺走表而發(fā)散風(fēng)寒，又能走脾行血而寬中，對外感風(fēng)寒、內(nèi)兼濕滯之癥尤為適宜。古人常將蘇葉同其他食物制成既可口，又防病的食品。將鮮蘇葉洗凈，用開水燙后擠去水分，沾豆醬吃；把嫩蘇葉切成絲加入冬瓜湯里，食之祛暑開胃；燉魚或煮蟹時放些蘇葉，可鎮(zhèn)咳解毒；若與土豆絲涼拌食用，清涼去火；將嫩蘇葉切細(xì)放上鹽和米飯相伴，亦可與面條相拌，蒸饅頭或豆片時，在屜上鋪一層蘇葉，蒸的饃別有風(fēng)味。我國民間還用紫蘇作天然防腐劑。用鮮紫蘇葉包魚、肉等易腐食物，將其置于室內(nèi)通風(fēng)處，常溫下可保存4～5天還呈新鮮狀。 從遠(yuǎn)古走到現(xiàn)在，從洪荒走到繁華，但紫蘇還是這樣不聲不響地散長在自由廣袤的天地，用亙古的低調(diào)和隱忍，默默散發(fā)著樸素的芳香，不驚艷、不擾人。像很多草本植物一樣，紫蘇也有它的古名，古時紫蘇叫“荏”，光陰荏苒，一坡斜陽，幾畦空地，紫蘇自在生長，光陰流轉(zhuǎn)，依舊淡然、素凈，伴著我們柴米油鹽的尋常日子，兀自枯榮，老了年華，暖了歲月。 但我們總會在不經(jīng)意地一個轉(zhuǎn)身，或一個回眸間，就與它熱烈相遇，生出如見故人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