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儒家的滅亡

劉賀在劉代宗被立為太子后問劉奭：“奭兒，你后悔留在這里嗎？”劉奭低著頭難過的說：“母親說了，讓我跟著叔叔保護叔叔，把叔叔當(dāng)成親生父親，還說我以后不是劉奭而是代宗，代宗向母親保證過會聽話的。”劉賀繼續(xù)問他：“你為什么難過呢？”劉奭哽咽著說：“母親還說這輩子可能都見不到我了，讓我不要想她……可是我每天都在思念母親……”劉賀回到昌邑國后一心想復(fù)仇，聽劉奭這么說心中五味陳雜，意味深長的盯著劉奭看了很久。高氏怕劉奭受委屈，旁敲側(cè)擊的問劉賀：“夫君，你還恨劉病已嗎？”跟著高氏逃回昌邑國的幾位夫人忿忿不平的說：“夫君怎么可能不恨劉病已，我們的親人幾乎都死在劉病已手中。劉奭長得真像劉病已，看著就想掐死他。”劉奭含著淚對諸位夫人說：“母親走前讓我記住自己的名字，我叫劉代宗，是王爺?shù)暮⒆??！备呤媳е鴦]勸劉賀：“夫君，代宗已經(jīng)被立為太子，我們也不能虧待了平君的孩子?！眲①R摸了摸劉奭的臉蛋：“那你跟著我們吧，沒人會欺負你?！睅孜环蛉诉@才作罷，也不再仇視劉奭。

魚雁與霍云沒多久也跟著李嬤嬤回長安城繼續(xù)經(jīng)營糕餅店，他們在長安城經(jīng)商的主要目的是暗中接應(yīng)許平君與代宗，朝中大臣多被王氏外戚及衛(wèi)氏外戚掌控，許平君與代宗在宮中處境堪憂。左鄰右舍的商戶拉著李嬤嬤聊起家常：“你可不知道啊，那些白鬼可嚇人了，一些強盜土匪也趁亂跑進城里燒殺擄掠，幸虧我們跑得快?！薄皩Π?，酒樓老板舍不得家產(chǎn)跑晚了，一家人被土匪劫到哪去了都不知道，現(xiàn)在還沒回來?！崩顙邒呖粗锸侨朔堑拈L安城嘆息到：“這里還是那么繁華，只是少了好多熟人。”霍云與魚雁在長安城里閑逛時發(fā)現(xiàn)原本威嚴的大司馬府已被夷為平地，只有一樹盛開的臘梅花在廢址一角發(fā)出陣陣沁人心脾的香味，魚雁有些惋惜的對霍云說：“云哥，看來那些人是什么都不想給霍家留下了?！边@時走過來一群羽林衛(wèi)，為首的軍官沒認出身著布衣的兩人，軍官上前盤問到：“你們是干什么的？姓甚名誰？為何在此處停留？”霍云趕緊解釋：“小民聶云，是九市李家糕餅鋪的女婿，我家夫人喜歡那一樹很香的花，可以去摘幾支嗎？”軍官趕走兩人：“原來是李家鋪子的小夫妻，趕緊走，這里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小心惹禍上身?！?/span>

劉病已立劉代宗為太子后向儒家長老們請罪，儒家長老勸劉賀：“劉病已已經(jīng)立劉代宗為太子，你能原諒他嗎？”劉賀沉默了很久，然后捏著拳頭說：“不可能！皇位本來就是我的！他害死了那么多好人，我將劉奭留在身邊只是看在平君的面子上?！薄皠⒉∫颜f他當(dāng)初加入叛軍是迫不得已。”劉賀冷笑著說：“我在劉病已造反的時候就讓平君勸過他，但他為了叛軍寧愿背叛我！不僅如此，他還害死了不計其數(shù)的無辜生命，即使我不計較，但那些無辜喪命的冤魂呢？誰能讓他們起死復(fù)生？劉病已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儒家長老勸劉病已處死楊氏兄弟與丁侯等人：“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步步為營將你拉入深淵，如今天下既定，你可以將他們連根拔除?！眲⒉∫训腔蟊葎①R當(dāng)年還孤立無援，沒有霍光廣陵王這樣的肱骨之臣在朝中輔政可以說舉步維艱，他在霍成君被王氏張氏外戚卸磨殺驢后才明白身邊都是虎狼之人，于是更加珍惜許平君：“儒家的人沒有劉賀的首肯不愿意入朝為官，孤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痹S平君也十分無奈：“劉賀不開口儒家是不會幫你的，畢竟夫君對他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劉病已為難的說：“儒家讓孤除掉楊氏兄弟等人，現(xiàn)在朝中缺兵少將，此時殺楊氏兄弟等同自斷臂膀，孤需要再考慮下?！?/span>

劉病已將劉昭君交給王昭儀撫養(yǎng)以作慰藉，公主不能繼承大統(tǒng)，王邛想再送一名王氏女子入宮：“王家需要劉病已的血脈。”王昭儀拒絕了：“本宮還年輕，以后會有孩子，其他妃嬪生養(yǎng)了不少孩子，劉奭也已經(jīng)被立為了太子，何苦再把王家女兒往火坑里推？”張婕妤的兒子很得劉病已歡心，張彭祖見劉奭長得不像劉病已，但因早年在興陵邑觸過霉頭所以不敢再挑撥帝后關(guān)系，于是隱晦的探口風(fēng)：“婕妤的孩子長得真像陛下?！辈幻骶屠锏膹堟兼ギ?dāng)眾拆張彭祖的臺：“孩子這么小，怎么可能看得出來像誰？說不定還像本宮呢！”劉病已抱著孩子仔細看了看，開心的說：“這孩子確實像孤，太子就不像孤?！睆堟兼ヂ勓韵采厦忌遥骸凹热蝗绱?，陛下可以立這個孩子為太子?！眲⒉∫严肫鹆诉h在昌邑國的劉奭，當(dāng)即拉下臉將孩子還給張婕妤：“太子之事還輪不到你們議論！”張氏兄妹在劉病已走后嘀咕到：“這人怎么說變就變？太子有什么好當(dāng)?shù)模?dāng)就當(dāng)皇帝，張家有的是辦法?！睆埮碜婧苈斆?，他在劉病已登基后就不理政事，帶著一家老小在鴻固原幫劉病已修杜陵。楊氏兄弟在劉病已登基后不僅沒有解散手中軍隊還把扶風(fēng)郡當(dāng)成據(jù)點漸漸吞并了周邊郡縣的勢力，司馬家名聲在外，不少豪強紛紛歸附在楊氏兄弟麾下，在朝中一人獨大的楊惲儼然成了第二個霍光，因此引來不少彈劾。

許平君問劉病已：“陛下為何將陵寢選在鴻固原？”劉病已十分后悔廢掉劉賀，他自覺無顏面對列祖列宗，因此將杜陵修在劉氏祖先的陵寢對面，杜陵在其他皇陵處看來就像一個跪在門口請求寬恕的孩子，但他云淡風(fēng)輕的說：“這里是孤早年置下的地，眼前國庫匱乏，另尋他處勞民傷財。再說了，孤小時候常在這里玩耍，喜歡這里空曠的景致?！痹S平君見劉病已面帶愧色，于是軟語安撫他：“夫君，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又要當(dāng)?shù)恕！眲⒉∫崖勓匝鎏齑笮Γ骸盎屎蟮暮⒆涌偰茏尮麻_心，我們要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他！”許平君摸著肚子笑著說：“這個孩子是為妻對夫君的補償，畢竟夫君為了大義舍棄了奭兒。”“皇后化解了孤與劉賀間的恩怨，孤將皇位傳給代宗后就問心無愧了，等代宗能獨當(dāng)一面后孤就帶著皇后離開長安這個是非之地，一家人到匈奴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像以前一樣?！痹S平君靠在劉病已肩上憧憬著美好的生活，她望著空中飛過的大雁說：“聽說匈奴風(fēng)吹草低現(xiàn)牛羊，那里肯定很美，可惜我沒去過匈奴。有時候真愿意當(dāng)一只無拘無束的鳥兒，想去哪就飛去哪。”

呼韓邪坐穩(wěn)單于之位后沒有忘記上官太后的恩情，他知道上官太后被軟禁在長樂宮后送去一個名叫淳于衍的女御。淳于衍見到上官太后時當(dāng)著其他宮女的面五體投地跪拜在地：“呼韓邪單于讓妾來照顧太后，唯太后之命是從?！逼渌麑m女見上官太后有呼韓邪撐腰，態(tài)度立馬恭敬了不少。上官太后并沒有珍惜呼韓邪的好意，而是哂笑著問淳于衍：“哦，唯本宮之命是從？哪怕為本宮去死？”淳于衍沒有抬頭，毫不猶豫的回答：“是的，如果太后讓妾死，妾上刀山下火海也毫不遲疑?！鄙瞎偬罄淠恼f：“很好，你來得很及時。”

王昭儀在許皇后再次懷孕后故意刺激上官太后：“太后這里怎么這么冷清？椒房殿就不一樣了，許皇后又有了身孕，陛下還下令舉國歡慶呢?！鄙瞎偬笃届o的說：“你我都是不能再生孩子的人，替別人高興什么呢？特意大老遠跑來教唆本宮做事還不如自己動手，你如今又不是沒那個本事。再說本宮無論做什么都只能是太后，王昭儀就不一樣了，搏一搏還能成為皇后。”王昭儀自討沒趣的走了，上官太后在王昭儀走后歇斯底里的沖淳于衍大吼大叫：“你去把許平君與劉病已殺了！”淳于衍勸她：“太后，您現(xiàn)在應(yīng)該以昭君為重，單于說等昭君成年就接你們到匈奴去，那時候太后也就萬事大吉了?！鄙瞎偬舐勓岳潇o下來，渾身顫抖著說：“是的，本宮要從長計議，本宮要東山再起……”

王昭儀在許皇后臨產(chǎn)前代為管理后宮，她讓謝女史將散瘀猛藥摻在許皇后的湯藥里。許皇后血崩而死，劉病已得知許皇后一尸兩命后兩眼一黑暈厥在地，一連數(shù)日都昏迷不醒。太醫(yī)在許皇后身上沒診出異常，眾人都認為是老天爺懲罰宣帝才讓他失去摯愛的皇后與孩子，許皇后就這樣被王氏外戚輕而易舉的除掉了。蕭望之帶著太子守靈時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許皇后枕頭上干涸的藥滴里有粉末在燭火下閃閃發(fā)光，蕭望之將粉末拿給太醫(yī)鑒別后才知道這種藥粉是不可內(nèi)服的散瘀猛藥，常人吃下這種藥粉后會全身痙攣，處于臨產(chǎn)期的孕婦則必死無疑。得知真相的蕭望之叮囑代宗：“太子，千萬不能讓人知道我們發(fā)現(xiàn)了許皇后的死因，此事多半是張婕妤做的，她曾三番五次賜你有毒的食物。王昭儀沒有子嗣，你在她面前要乖巧些，至少王昭儀暫時不會像張婕妤那樣處心積慮取你性命，活下去才有希望。”上官太后在許皇后死后大徹大悟，她嫉恨了那么多年的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了，換做是她估計也無法全身而退，心中對許平君的嫉妒變成了同情：“要是本宮還在未央宮，或許也會死不明不白的死去吧？還以為她能一直風(fēng)光下去呢，會是誰做的？”淳于衍若有所思的說：“未央宮中目前就兩位妃子有這個本事，王昭儀沒有孩子，有可能會殺死許皇后奪走儲君，張婕妤也可能為了兒子害死許皇后，太子被張婕妤下毒的事在后宮人所皆知，但王昭儀的嫌疑更大。”

劉病已醒來后又臥床休息了大半月，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許多，三十幾歲的壯年男子看起來像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屎笾豢樟顺鰜恚瑵M朝文武又開始暗中角力。劉病已在許平君死后知道皇后只能從王氏與張氏中二選一，他決定立王昭儀為皇后。王昭儀沒有子嗣且無法再生育，劉昭君也被王昭儀照顧得很好，而張婕妤曾給太子投毒，王昭儀這樣的繼母更適合撫養(yǎng)劉代宗。蕭望之在王皇后的冊封大典上對劉代宗說：“太子要把王皇后當(dāng)成親生母親才能活下來?！眲⒋诤鴾I點頭：“活下來才能給母后報仇，我會聽太傅話的！”王皇后收養(yǎng)劉代宗后對宣帝說：“陛下，張婕妤依舊經(jīng)常給奭兒下毒，連我都阻止不了?！眲⒉∫言谠S平君死后生無可戀，身體也每況愈下，他覺得自己時日無多，決定為劉代宗掃清前路。張婕妤及后宮中育有子嗣的妃嬪被送回了各自的封地，楊氏兄弟等人也因擅權(quán)被清剿，劉病已為做完這些事后心力憔悴，他決定在死前見劉奭一面。

劉賀沒想到劉病已會拖著病軀千里迢迢跑來昌邑國，在儒家長老的說和下帶著劉奭見了劉病已一面，劉病已抱著與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劉奭熱淚盈眶：“孩子，想父親了嗎？”劉奭并沒有走向劉病已，而是轉(zhuǎn)身看著劉賀，劉賀有些同情一臉病容的劉病已，于是對劉奭說：“去吧?！眲]這才走到劉病已身邊坐下，畢恭畢敬的叫了聲“叔叔”，劉奭雖然口中不認劉病已，腰上卻還掛著那塊刻著“奭”字的玉佩，劉病已見劉奭身體很強壯，對書經(jīng)也了如指掌，于是放心的離開了昌邑國。

宣帝回到長安后問王皇后：“孤從未關(guān)心過皇后的母族，不知他們現(xiàn)在何處？”王皇后以為宣帝想學(xué)武帝將王氏外戚連根拔除，因此遲疑了片刻，可如今的宣帝孤立無援，王皇后于是笑著回答：“妾的父親在蜀地，還有一些遠房表親住在丁侯的長門宮。”“看來皇后確是孤的表妹，孤可以安心將太子托付給皇后了。”“妾會將太子視如己出?！薄奥犝f皇后在許皇后死前探望過上官太后？”王皇后神色慌亂的解釋：“陛下下令舉國歡慶，妾因昭君之故念及太后孤苦才送去了一些禮物?！毙壑劳趸屎蟮氖侄闻c能力，許皇后在她去過永寧殿后就出了事，實在是過于巧合了，他懷疑上是官太后指使王昭儀殺死了許皇后。王皇后的解釋合情合理，宣帝即使懷疑許皇后死得奇怪也無法深究。

宣帝在元宵節(jié)時到長樂宮見了上官太后一面，上官太后見到宣帝后嘲笑到：“陛下怎么變得形銷骨立？身邊一個知心人都沒有了嗎？”宣帝冷漠的問：“平君的事是不是你做的？”“雖然本宮在許皇后死后確實很開心，整個人都開朗了起來，但一直被陛下軟禁在永寧殿怎么可能出去害人？”宣帝看著淳于衍繼續(xù)追問：“呼韓邪送給你的女御應(yīng)該可以做很多事?！鄙瞎偬鬀]想到宣帝會如此蠻不講理，有些失望的說：“陛下的皇位是本宮給的，本宮如果想做什么不需要用下三濫的手段?！毙勐勓酝{上官太后：“確實，可如今的太后只是一個廢人，即使有呼韓邪撐腰也做不了什么，不過話說回來，你以前做了很多下三濫的事，別以為我不知道！”宣帝從長樂宮回到未央宮后就中了毒，王皇后趾高氣揚對病榻上氣息微弱的宣帝說：“上官太后會因毒殺陛下與許皇后被處死?！毙圻@才知道許皇后是王皇后害死的：“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還要嫁禍給太后……”“我這樣做的原因很多，一是將太子收為己用，畢竟沒人為許皇后之死認罪就有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天；二是拿回原本就屬于我們的一切，怪只怪你不識抬舉，有著王氏血脈偏要向著姓劉的，為了所謂的禮義廉恥去討好那些姓劉的廢人?！薄澳阋蚕褡婺改菢佑兄魅藛?？”“當(dāng)然有，否則以妾的微薄之力如何能走到今日？陛下還是在床上安心躺著吧，等本宮處理完其他人親自送陛下上路?！蓖趸屎蠹俳栊壑仲n死了淳于衍與上官太后并讓太子監(jiān)國，很多人在上官太后死后都夸宣帝英明。劉代宗對王氏外戚言聽計從，將朝政大事全權(quán)交給了王皇后。天皇使者見劉代宗很聽話，同意讓他繼續(xù)當(dāng)太子，王皇后對劉代宗說：“聽話的孩子自然能當(dāng)皇帝。”劉代宗每日在皇位上坐得筆直，連大氣都敢喘一聲。

劉賀得知宮中劇變后請求入朝覲見宣帝，王皇后十分忌憚劉賀，她怕劉賀趁劉病已臥床之機奪權(quán)，因此請?zhí)旎适拐叱酏R地的儒家。龔遂依照白花主的吩咐彈劾劉賀：“昌邑王在齊地花天酒地荒淫無度為惡一方，本地的望族十分厭惡他又無可奈何，劉賀本是上天拋棄的人，不應(yīng)該入朝覲見天子，還應(yīng)將他逐出齊地并廢黜儒家。”蕭望之立排眾議：“儒家乃大漢立國之本，切不可因噎廢食，將品行不端的昌邑王移至其他地方即可?！辈貒虼吮怀?，劉賀因陶刺史的保舉被封為?；韬畈⒂谠等甑皆フ驴ぞ蛧?。在劉賀被貶南下時，王獼帶著一支天皇的軍隊將儒家眾人及不愿意歸附王家的望族趕盡殺絕并在當(dāng)?shù)匾袁樼鹜跏献跃樱寮抑链藦氐紫?，瑯琊王氏則借機崛起。

王皇后在處理完齊地的劉邦勢力后悄悄殺死了病床上的宣帝，宣帝咽氣前想起了在昌邑國的快樂生活，還在一閃而過的回憶里看到了許平君與劉奭，然后霍成君與上官安提著霍光的頭顱沖了進來……他嘆息一聲：“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