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貝】驚夢(mèng)

探一扇窗,驚一人夢(mè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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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今日又在讀些什么‘圣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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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愜意地趴在亭中一隅,而寬松的蛋青色薄紗衣裙便蓋去了一隅里的大半,如春風(fēng)吹綠的山野江岸,又拖至青石地上,悄悄地融入亭欄外翠綠煙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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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卻好似無(wú)意打理一身的妝容形象,食指與拇指隨手便捻起衣裙一角,揉搓又散開,倦了,又雙臂疊在亭欄上,側(cè)著臉枕在上面,百無(wú)聊賴地守著亭外的一席春色,以及亭中,對(duì)面坐著的那只“書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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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調(diào)到乏味,連遠(yuǎn)處紛飛的群燕都發(fā)不出半聲啼鳴,似幾點(diǎn)無(wú)心潑灑出的墨點(diǎn),最后滴在了水天之際,但江水中卻未曾見得興起一縷波紋,只當(dāng)做是一塊生硬放置著的蠟,沒有水痕,不見流動(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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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幅枯燥的畫卷,糊涂的畫師本就淺薄,寥寥幾筆過后,便乘興倒頭醉去,只糟蹋了一幅秀麗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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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wú)味的“同伴”也如靜穆的枯山水般,自落座后便一直不發(fā)一語(yǔ),半天才從嘴中蹦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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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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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有些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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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公子放著這草長(zhǎng)鶯飛,藍(lán)田日暖的大好春光不去體會(huì),只顧著自己手中一巴掌大小的黃金屋,顏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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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至此,女子又放緩了語(yǔ)調(di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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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恕小女子斗膽一問,貝拉公子,是抱有何其遠(yuǎn)大的志向?又或是想考取何等的功名?難不成還心念著哪方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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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刻意加重了那四個(gè)字的音調(di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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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好不容易尋得一個(gè)清靜地方讀讀書,你就別再挖苦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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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對(duì)面的“書生”終是將一直捧在面前的書卷放下,清秀柔和的面龐中,難以掩飾的疲憊與無(wú)奈,但眉宇間的素雅恬然,顯得婉約,如若除卻衣著與扮相,倒是比對(duì)面的女子更甚一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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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嫌我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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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不語(yǔ),瞻遐天外遠(yuǎn)去的群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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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嫌我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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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不語(yǔ),遙望江水拍打的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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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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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直起腰肢,隨手拋開了背后的一席春色,單手支在桌上,托起檀腮,雙目中殘存的一汪春水也被生生打散,微笑,然后直愣愣地盯著“書生”淡然的側(cè)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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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書生”的故作淡然無(wú)法掛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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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適才乃琳小姐提到春光,在下最近倒是讀到了許多和春光有關(guān)的詩(shī)詞,不知乃琳小姐是否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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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尷尬地回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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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換了只手托腮,繼續(xù)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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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春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春風(fēng)不相識(shí),何事入羅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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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用力撇去場(chǎng)面上的尷尬,盡興吟哦,低眉含笑,似來了興致,但還是偷偷瞥向了對(duì)面的沉默不語(yǔ)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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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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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忽的側(cè)過了臉,用托腮的手遮稍擋住面頰,不再看向“書生”,而是憋起嗓音,嬌聲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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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失笑,起身走出涼亭,踏在河岸邊濕潤(rùn)松軟的土地上,蹲下仔細(xì)挑選出一塊趁手的石頭后,興致勃勃地趕回到亭中,認(rèn)真捏住石塊,在亭中央的那張石質(zhì)桌案上,一筆一劃地刻下了那四句詩(sh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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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塊刻痕不深,僅留下淺淺的白印,書寫人很認(rèn)真,但又較真得像一名幼稚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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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早已打理好衣裙,翩然站在了“書生”一旁,安靜地思忖著“書生”的每一筆,每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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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書生”停筆,又從“書生”手中奪走那塊趁手的石子,順著坐在了“書生”旁邊,在另一片空白處,笨拙地模仿起“書生”的一筆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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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曾覺察的,那位糊涂的畫師才是將將蘇醒,仍是昏沉,卻開始在畫卷上隨性添起了燕塞嫩綠如絲的春草,秦地茂密繁盛的桑葉,還有一陣多情善感的春風(fēng),吹入遠(yuǎn)方亭中,吹亂了一位佼人額前的發(fā)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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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皺眉梳理著稍有凌亂的發(fā)梢,有心無(wú)意地時(shí)時(shí)窺探卻被“書生”醉心詩(shī)文的心防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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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豪言潑灑詩(shī)詞,“書生”傷感花草樹木,“書生”共情作者愁緒,“書生”的一舉一動(dòng)都被女子細(xì)心地收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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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忽然也不想去在意了,安靜地倚在“書生”一旁,在“書生”與詩(shī)之間,哂然而笑,直到霞飛頤靨,一汪被灑落的春水又重新淌回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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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才自覺不妙,望向貼于西峰微醺的晚霞,出言打斷“書生”的話語(y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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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候不早了,弟子無(wú)才,下次再向老師請(qǐng)教詩(shī)文的另一處內(nèi)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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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欠身,略施一禮,匆匆離開了涼亭,興致滿載般輕躍著往遠(yuǎn)處走去,如一只在林間閃躍的小鹿,不沾泥塵,卻調(diào)皮地含住了一枝待放的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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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愣了愣,食指不自覺地摩挲起鼻梁,又泄了氣般,攤靠在了亭欄處,隨手扔開手中的書,仰頭遠(yuǎn)眺,夕陽(yáng)已去,皓月方來,只能苦澀一笑。
第二天,“書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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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開春,女子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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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公子能歸鄉(xiāng)迎娶如此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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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與乃琳小姐真可謂是郎才女貌,璧人一雙?。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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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能橫跨數(shù)個(gè)縣城,親自來枝江迎娶乃琳小姐,更可謂癡情至深?。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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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之上,觥籌交錯(cuò),公子疲于應(yīng)付眾人的賀喜,只能生硬地灌下一杯杯敬來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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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已是宴會(huì)過半,助興的歌舞也是換了數(shù)名,公子不勝酒力,只能靠在椅背上,癡笑著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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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wèi)蚺_(tái)上一曲奏鳴,似乎是熟悉的調(diào)子,不由得支起醉得軟了的身子,側(cè)耳細(xì)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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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去時(shí) 紅豆?jié)M枝
遠(yuǎn)游人 莫問歸期
誰(shuí)獨(dú)守瀟湘水碧
不知今夕何夕
燕回時(shí) 良人無(wú)跡
應(yīng)有意 此去別離
不愿長(zhǎng)情無(wú)所寄
遠(yuǎn)行尋尋覓覓 千里
他揮毫潑墨落筆
她舞袖夢(mèng)里佳期
戲中情 戲中意
陌路人相逢
在花天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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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有人察覺,便對(duì)公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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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可對(duì)此曲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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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耳熟,但又一時(shí)不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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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這是過去枝江的特色地方戲,只是時(shí)至今日,很少再有人能演出,今日知曉公子宴請(qǐng)眾賓朋,特地請(qǐng)來枝江有名的‘小百靈’為公子慶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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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感動(dòng),再次舉酒向眾人致謝,而臺(tái)上默默獨(dú)奏的歌曲也逐漸淹沒在一杯杯酒中,無(wú)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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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臺(tái)后,相比于熱鬧的宴廳中,冷清了太多,只剩下那位退下來的“小百靈”默默打點(diǎn)著行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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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一聲哼唱,打破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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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唱著 他鄉(xiāng)遇故知
一步一句是相思
臺(tái)下人 金榜正題名
不曾認(rèn) 臺(tái)上舊相識(shí)
他說著 洞房花燭時(shí)
眾人賀 佳人配才子
未聽 一句一嘆戲里有情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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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臺(tái)戲的后半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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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唱聲從貝拉的身后傳來,她只當(dāng)是同行戲子,沒有理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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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可對(duì)此曲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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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一聲“公子”讓貝拉身形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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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這是過去枝江的特色地方戲,只是時(shí)至今日,很少再有人能演出,今日知曉公子宴請(qǐng)眾賓朋,特地請(qǐng)來枝江有名的‘小百靈’為公子慶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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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無(wú)意地復(fù)述,又好似有意地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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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才是慢慢轉(zhuǎn)過身去,只見得還是那張嫚惰的狐媚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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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落了戲臺(tái),雖急匆匆地收拾了行裝,卻還未卸下妝容,第一眼,自眉頭深到眼角的那一撇黛,是用畫眉墨在純白的紙上輕挑勾勒,卻無(wú)法熨平在眉頭的那一抹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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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眸,檀粉掃過眼瞼,花露胭脂淡去了臥蠶的邊線,但也狠心地收斂了那雙明瞳,盈盈秋水盡流入一口幽暗的古井,看不見一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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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傲挺拔的瓊鼻罕見地皺了皺,絳唇微啟,而皓齒緊緊咬住的是不敢放松片刻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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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見到來人,似緊張地?cái)n了攏在肩頭散開的發(fā),卻被來人按下了藏在發(fā)間不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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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隨手取過梳妝臺(tái)上的一把木梳,熟練地打理著身前戲子的長(zhǎng)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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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戲剛才在外面聽了部分,很是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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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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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沒有接話,也沒有阻止乃琳打理自己的頭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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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有一年不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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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怕不是把我與其他人認(rèn)錯(cu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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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不曾見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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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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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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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乃琳的指尖最后一次從貝拉的發(fā)絲中滑過后,乃琳帶著梳子踱步到梳妝臺(tái)一側(cè),理了理裙裝,任性地坐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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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個(gè)大喜的日子,歸鄉(xiāng)的少爺跋山涉水,前來迎娶一位令他日思夜想的女子,而當(dāng)少爺將女子迎回家的那一刻,便是他倆成親之時(sh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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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看著在鏡中默然的貝拉,扯上了另一個(gè)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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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畢竟是跋山涉水,一路上沒個(gè)消遣也是無(wú)聊,于是女子提出,不如雇個(gè)戲子一路陪同,這路上倒不會(huì)顯得冷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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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一驚,一瞬間,慌亂與苦澀掀開了那張波瀾不驚的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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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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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稍顯錯(cuò)愕,但又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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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jīng)與戲班班主協(xié)商好了,重金聘下了百靈小姐,明日,百靈小姐就與我們一同啟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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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乃琳亦是無(wú)心再賞玩那無(wú)措的紅顏,徑直離開了戲臺(tái)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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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貝拉再次被寂靜吞沒,可宴廳里,眾人暢敘的聲音卻愈發(fā)嘈雜,若噩夢(mèng)中環(huán)繞自己的苦痛呻吟,沖淡了來人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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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梳握在手中,冰冷,恰似自己的體溫,銅菱花里自己的影子,不搖不曳,彷若呆滯的自我,但只有那二字反復(fù)警醒著貝拉,今晚的一切不再是一場(chǎng)夢(mè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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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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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卻還是一副時(shí)冷時(shí)熱的天兒,落了幾場(chǎng)雨,敗了幾朵花,誤了時(shí)辰的春只得偷偷藏在一陣徘徊的風(fēng)中,在某個(gè)夜里忡忡退場(ch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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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鏡中的紅妝,乃琳無(wú)奈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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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房門被推開,戲子從屋外默默走了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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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離了梳妝臺(tái),回身在房中央圓桌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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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坐,最后一晚就不唱戲了,陪我聊會(huì)兒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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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指了指自己面對(duì)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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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桌上擺著的一壺酒和兩盞酒盅,貝拉猶豫了片刻,還是在乃琳的對(duì)面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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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shí)無(wú)言,乃琳捧起酒盅,小心地把玩著手中小巧的瓷杯,視線卻是呆滯地凝視著杯中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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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大家倒是都挺安分,戲子只是偶爾唱著兩句聽不明白的戲,自己也沒有刁難戲子,只是偶爾喚戲子過來為自己唱兩句聽不明白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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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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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quán)當(dāng)是一位待出閣的小女子無(wú)心的牢騷話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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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盞碰薄唇,乃琳淺淺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柳眉輕蹙,又探出短短的舌尖,勾留住殘留在唇間辛辣的酒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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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明白,為什么大家都愛喝這個(g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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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才是看向了對(duì)面的戲子,乃琳的臉被燭火與胭脂燙得有些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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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貝拉瞥向了一旁的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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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不明白為什么會(huì)喜歡上一個(gè)人,不明白為什么那人會(huì)不辭而別,不明白為什么即使知道了緣由也沒有任何意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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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累了,乃琳支在桌面上的手臂慢慢地順著桌面滑倒,身子也軟軟地趴在桌上,微燙的側(cè)臉貼在冰涼的桌面上,舒服地瞇了瞇眼,眼神停留在面前捧在手中的杯子上,又似乎在找尋躲在杯子后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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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在杯子后面的人只是一心盯著墻面上搖曳的燭影,深沉地呼吸企圖晃動(dòng)本不平靜的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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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不曾為小姐唱過幾出戲,也是難為小姐特地雇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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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生硬地將頭偏轉(zhuǎn)來,同樣飲了一口面前的酒,以示賠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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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也沒有理會(huì)她說了什么,貼著桌子半醉半醒,嗤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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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讀過詩(shī)嗎?我以前遇見過一個(gè)書呆子,她就很喜歡詩(shī),喜歡讀詩(shī),喜歡寫詩(shī),喜歡教我什么是詩(sh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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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詩(shī),乃琳奮力地支起身子,沒有刻意翻找記憶的痕跡,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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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當(dāng)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shí),春風(fēng)不相識(shí),何事入羅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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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醉了,但一字一句,誦讀清晰,如同一筆一劃,在桌面上細(xì)致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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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難為了冷漠慣了的人,竟為了幾句詩(shī)所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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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恍惚間攥緊了面前的酒杯,將言而囁嚅,便只得靠飲酒來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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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那個(gè)可惡的書呆子甚至還故意漏教了我其中兩句 ,以為我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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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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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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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乃琳抑制住所有的情緒,醉意在喉中翻涌,壓迫到聲音顫抖,近乎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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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值晚風(fēng)卷著今夜最后的一股春寒灌了進(jìn)來,吹停了搖晃的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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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不知是聽到哪句時(shí)閉上了眼,嘆了一聲,神色依舊平靜,慢慢輕呵出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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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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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還是沒忍住,乃琳如釋重負(fù)般笑了出來,而當(dāng)她眼角的濕潤(rùn)如春雨澆在桃花枝頭時(shí),枝搖花顫,卻沒洗去裹挾著酒氣的胭脂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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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愿意相信一見鐘情,于是在我第一次遇見你,我就動(dòng)用一切去了解你,我知道你會(huì)離開,但我也沒有放棄關(guān)于你的消息,可隨著你與我之間的時(shí)間越拉越長(zhǎng),我忍不住害怕,害怕我是否只是一廂情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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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只是一個(gè)戲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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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一位戲子,我也不是一個(gè)委身于情愛的人,可是,我得不到答案,我只想要一個(gè)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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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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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忍心讓我繼續(xù)一廂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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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只是一個(gè)戲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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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子?戲子!我真的受夠了你的托辭,既然是戲子,那又為何偏偏不能出演我戲中的主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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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留了許久的風(fēng)終化作滋生的醉意,溫柔甜膩,卻迷亂了賞花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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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我演一場(chǎng)只屬于我一個(gè)人的戲,即使最后的結(jié)局不盡如人意,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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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將杯中最后一口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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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經(jīng)風(fēng)雨的花站個(gè)不穩(wěn),紛紛離了枝頭,滿天散開,貝拉卻只是將其揮去,隨后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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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答案?好,我給你,你確實(shí)只是一廂情愿,你只是將自己幻想的戲碼套在了一個(gè)與你萍水相逢的戲子身上,對(duì)不起,而我,只是一個(gè)戲子,滿足不了你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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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絕,冷漠,但掛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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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親眼看著眼前人重新戴上了那副冰冷的面具,正如那日戲臺(tái)上獨(dú)舞的戲子,而面具下卻傳出陣陣嘲弄般的輕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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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分不清了,分不清哪一副才是戲子真正的面具,或許又是自己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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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蒸騰著杯底的最后一縷酒香氣殆盡,乃琳恢復(fù)了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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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最后一晚,我還以為借著酒勁兒,激一激,興許能讓你也出出丑,到頭來,卻是我作繭自縛了,正如你所說,你只是一名戲子,而我卻是一個(gè)自以為事事諧愜的大小姐,可能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經(jīng)沉在戲中,沒再出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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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不起 ,你走吧,唱了一路的戲,也該散場(chǎng)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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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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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扉一敞,春風(fēng)頃刻退走,燈影又開始晃,當(dāng)暗處花香傳來,臺(tái)上的戲子知道,大概是真的散場(chǎ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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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強(qiáng)撐起嘶啞的嗓子,拋下一句“祝君安好”,大幕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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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來去,又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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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樓下,昭示牌子前,兩個(gè)閑散的路人對(duì)著一張仄歪的告示,指指點(diǎn)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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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呵,還在找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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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都消失一年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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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說點(diǎn)吉利的,那家少爺也真是可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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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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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shuí)曾想到好端端的姑娘跟著一個(gè)戲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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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shuí)說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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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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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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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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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翳中,一路的泥漿歡呼,沸騰,濺起,亦如踏在他們身上男裝女子,牽著一位紅妝女子,肆意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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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都沒去在意逃了多久,又或是逃到了哪里,最后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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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便栽倒,讓山間的泥濘染上一點(diǎn)白與紅,遂變成一團(tuán)鮮紅,不知是花,是妝,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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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中,二人相擁入眠,夢(mèng)中墜下,跌在云上,連云都染得鮮紅,幸好還能靠在西峰側(cè)歇息一陣,直到雨浸濕了云邊兒,卻忘記了留下一個(gè)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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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fēng)呼嘯,驚起乃琳睜開惺忪睡眼,抹去黑夜滴在眼角露珠,打了個(gè)冷顫,起身關(guān)上穿過風(fēng)的窗,又為枕邊人掖了掖被子,疼惜地?fù)徇^她清澈的睡顏,吻在發(fā)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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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p>
留個(gè)言:某天補(bǔ)錄播時(shí),突然有了畫面,于是隨便寫了寫,結(jié)果卡文了,改不動(dòng)了,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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