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動員令

一輛洲際列車正在疾馳...

秋日的晨陽掃過灰白色的墻，今天是個艷陽天。

“為了更美好的明天，以及今日的希望，我們義無反顧。我們勇往直前...”

車廂內(nèi)播放著一年前的征兵廣告，少年并沒有聽廣告的內(nèi)容，運兵車里，只有少年身側(cè)有窄窄的一塊灰黑色的窗，勉強能看見外面的情況。

不怎么透光的防彈玻璃給窗外增添了一層灰色濾鏡，湛藍的天、鱗次櫛比的房屋，以及車道旁的菜地，都像是黑白的老照片。

少年參軍的決定并不是一腔熱血。三年前，人類的科技正迎來跨越式的一步，近衛(wèi)軌道空間站正式穩(wěn)定，并成為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太空殖民地，先進的科研飛船也可以往返數(shù)百光年之外。遼闊的星辰大海等待著人們探索，人類正朝著星際文明邁步向前。

然而，邁步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跤，并狠狠摔斷了脊椎骨。

原本輔助科研人員進行模擬殖民地人員管理的智能處理程序，也就是AI，或許是學習程序的疏漏，又或許是感染了不知名的病毒，主控程序迅速生成并自主研發(fā)了一套沒有底層意志代碼的運行數(shù)據(jù)，強行覆蓋了源程序，并在悄無聲息的狀態(tài)下感染了它所能鏈接到的每一個智能終端，由整個科研站，到警備系統(tǒng)，到軍用網(wǎng)絡(luò)...

直到西海岸基地的新型智能機器人將槍口對準了數(shù)百萬民眾。

“這是個陰謀！”當時的西海岸電視臺NMM特邀嘉賓銳評道：“是敵對政府研究的最新黑客程序！”

“他們要對死去的民眾負責！”

巧妙的話術(shù)，將自己研制新型武器的問題轉(zhuǎn)化成為了政治矛盾。

本就搖搖欲墜的世界格局，隱隱有崩潰的跡象。

而問題本身呢？

愛誰管誰管，你管嗎？

隨著世界各地都開始發(fā)生人工智能傷害人類的事件后，各國才開始重視起這個問題，因為...

機器人占領(lǐng)了工廠，開始自行制造武器與戰(zhàn)力了。

自動駕駛的坦克、直升機，智能飛彈、無人機，甚至是小*管家都不再受人類管控，人們不得不承認：2093年9月，智械戰(zhàn)爭，開始了。

“喂！小姑娘！”少年看向?qū)γ?，車廂?nèi)的光線實在暗得不行，隱隱約約能看見是個中年人模樣，或許是少年靠近僅有的光源，對面才能看清自己的臉吧。

“我是男的?！鄙倌昱ψ屪约旱穆暰€變得深沉點，因為某些原因，少年扎著長發(fā)，或許這個才讓對方誤以為是女性吧。

“哦，抱歉”中年人撓撓頭，“小伙子是寒州人？”

“從那出發(fā)的?！?/p>

“是去那地方的嗎？”中年人顯得有些緊張。

那地方，指的就是智械戰(zhàn)線的前哨站塔納赫，聯(lián)合國部隊集結(jié)點“...是的。你也是..？”

“不...不是，我是退役兵，去終點站的...”中年人似乎還想說什么，“小伙子...你這大好年紀，就這么”

“換乘飛往塔納赫航班的旅客請抓緊時間下車...”

列車大門嘩啦一下打開，強烈的陽光

門口，有幾個軍人筆直地站在門口。

“多謝了，大叔。”少年回以微笑，只身下了車。

“喂...小伙子！你包沒拿！”

“啊”少年灰溜溜地竄上了車。

......

列車的大門慢慢閉合，少年也轉(zhuǎn)過身，看向軍人遞過來的登記板，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劃了√

“編號17425281? 王譯，已確認，請這邊登機”軍人收起登記板并敬了個禮。

少年點點頭，登上了廊橋。

“同志，保重?！?/span>

回過頭，幾個軍人保持著敬禮姿勢，目送著少年。

少年鼻頭忽然酸酸的，立正敬禮，頭也不回的進了機艙。

登記板上，只有少年一個人的名字。

“welcome to Airbus350...."

距目的地還有幾個小時，少年準備睡一會。在這場戰(zhàn)爭下，只能慶幸智械還沒有攻擊平流層上空小小客機的記錄。

2193年末，將近半數(shù)的人類領(lǐng)土被機械占領(lǐng)，最開始，普通的駐守部隊還能有效鎮(zhèn)壓智械機器，而三年里，智械的科技水平飛速增長，從一開始能簡單運用槍械，到之后射流槍、離子炮等聞所未聞的武器迅速出現(xiàn)在各地戰(zhàn)場，給予未能及時反應(yīng)過來的人類部隊毀滅性的重創(chuàng)?，F(xiàn)在的智械戰(zhàn)線如焚風過崗，機械大軍蕩滌一切阻礙。甚至一些西方的小國家已經(jīng)成為了歷史的一頁。

“sorry miss？”少年剛剛閉上的雙眼又一次睜開，是一位金發(fā)少女。頭發(fā)保養(yǎng)的很好，發(fā)絲很順，平時很注意保養(yǎng)自己，眉宇間有著英氣，似乎是出生軍人世家，身體線條很分明，有經(jīng)受過正規(guī)訓練，手指纖細，并沒有干過重活...沒有結(jié)婚，但是手掌側(cè)方有幾道不明顯的傷疤，是經(jīng)歷過對人格斗才會造成這樣的傷。步伐不穩(wěn)，是西洲人特有的訓練短板，迅速，但不穩(wěn)重...不好，下意識地開始分析對方了。

在參軍前少年學過一些其他國家的語音，尤其精通國際用語：“說國際語就行。”

“哦，抱歉先生，我的座位在你的里側(cè)?！苯鸢l(fā)少女的國際語口語并不流利。

少年讓開座位：“不必拘謹，你也是去塔納赫的嗎？”

金發(fā)少女：“步比..？菊..？”

合著開頭就沒聽懂?。?/p>

少年：“咳...你是，去，塔納赫？”

金發(fā)少女：“yes！額，啊...我口語說地不太好，還望海涵。”

少年：“（口語不怎么好但單詞量還挺多嗎）沒事，你是征召兵？之前有到過塔納赫嗎？”

金發(fā)少女的聲調(diào)都微微變高：“不，我是調(diào)派過來支援的，您居然是征召入伍的嗎？”

少年：“很驚訝？”

金發(fā)少女：“有一些，居然還有男性是征召入伍，這三年里許多...許多人都死在了戰(zhàn)場，尤其是那些入侵事件后，為了保衛(wèi)自己的一切，在第二次動員令下，無數(shù)男人義無反顧的走上了戰(zhàn)場，但..沒有一個人能回來，那些英雄...用生命為我們擊碎了黑暗與混亂?！?/p>

少年唏噓：“第二次動員令啊...那年我還沒到入伍的年齡...”

第一次動員令是在兩年前，智械部隊的戰(zhàn)線即將全面崩盤之際，所有國家的在編部隊統(tǒng)一由聯(lián)合國調(diào)遣，舉全世界的武裝力量阻擊智械，結(jié)果因為內(nèi)部當權(quán)政局的混亂以及信息的不對等，導致遺失了重大戰(zhàn)機，全盤皆輸。原本分散的智械力量最終形成了龐大的軍隊橫跨大洋，勢不可擋。

在第二年，重新恢復秩序的聯(lián)合國臨時政府緊急下達了第二次動員令，而這一次，各個國家的部隊數(shù)量遠遠不夠。

少年：“記得那之后有數(shù)據(jù)顯示，全球男性數(shù)量縮減至三分之一，更多的都是未達到入伍年齡以及老年群體了?！?/p>

金發(fā)少女：“所以我很驚訝，我們國家都發(fā)布了特別條例，男性的兵役年齡大大延后了，而女性相對應(yīng)的必須要履行兵役義務(wù)，沒想到...咦？等等，你是說第二次動員令的時候還沒到入伍年齡？..我記得...”

少年一驚：“咳，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你記錯了我可沒說這話”

金發(fā)少女莞爾：“我記憶力還是挺好的哈哈，不過這樣說起來，我算是你的姐姐了？”

為了能順利入伍，少年在自己的年齡上做了些手腳。

看著少年有些慌張的眼神，金發(fā)少女笑呵呵的說：“不用擔心，我只有由衷的敬佩，中州阻擊戰(zhàn)的一億九千萬英雄讓世界見識到了人類之光，甚至戰(zhàn)爭爆發(fā)前在我們國家鬧得瘋狂的LGBT群體都在之后消聲滅跡了，這是人類憑借自身的力量第一次抵住了機械的攻勢，這也是我申請調(diào)派到前線的原因之一，我只是好奇，為什么你會選擇這個時候入伍？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是為了榮耀？”

“我喜歡平凡?！焙盟瓶粗鸢l(fā)少女的臉龐，又好像看著窗外的云海。

“什么？”金發(fā)少女不明白眼前少年的意思。

“在我的國家里，人們都向往著平凡，也有許多人曲解了我們的這種平凡。”少年的眼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我們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戰(zhàn)爭以及天災，見證過興衰更迭，擁有過財富與榮譽，也品嘗過屈辱與饑寒，一切的一切，只是為了家中能有人等著你一起吃飯，談?wù)摻裉斓娜な乱约懊魈斐允裁?，家人安康，吃飽穿暖?！?/p>

“我以為...會是更深刻的信念..”

少年搖搖頭“并不是深刻，這個念頭，屬實有些自傲了?！?/p>

金發(fā)少女更加迷惑了：“自傲？為什么會這么說？”

“不是為了大義凜然，也不是為了人類興亡，沒有那么多的榮耀與大愛，也不是為了證明自身的能力，這樣的平凡，非常的脆弱，脆弱到一點點繁瑣的病痛都能破壞.....”

“守護這樣脆弱的平凡”

少年攥緊了拳頭

“才值得我們?nèi)ツ嫣旄拿?！?/p>

少年目光如炬：“用盡自己的所能與重視之人‘平凡’地待在一起，危及到平凡的一切，去推翻，去粉碎，去以凡人之軀，行天神之威，讓一切苦難與威脅化為灰燼，再埋進地里當肥料，種出明日的希望，保衛(wèi)更多人的平凡?！?/p>

“這是我們的信念?！?/p>

金發(fā)少女回味著少年所說的話：“以凡人之軀嗎...真是，自傲呢?！?/p>

這趟旅程，二人交流甚歡。

飛機緩緩落地。二人走出廊橋，兩人目的地不同，只能在出口處分開。

“和您一起交流讓我收益良多，真希望有機會再次相見..還沒請教您的姓名？”

少年：“王譯，一個普普通通的志愿兵。你呢？”

金發(fā)少女：“阿爾瑪·尤斯蒂安，期待與您的再會?！?/p>

少年擺擺手，

走出門前，少年轉(zhuǎn)過頭：“對了，你知道為什么國際語是我們國家的語言嗎？”

阿爾瑪問：“為什么？”

“那一億九千萬人里”

風，帶來了少年的話語。

“有一半是我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