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終末旅行》為什么是神？——我的一些鑒賞與分析。
絶望と、仲良く。
和絕望，和睦相處。
（本文可能包含劇透，死不分段，語病以及大量個人主觀臆斷，全文約7600字）
少女終末旅行為什么是神？這并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它沒有驚心動魄的劇情，沒有震撼人心的展開，沒有創(chuàng)意十足的點子，也沒有神乎其技的畫工。它雖然有一個有趣的世界觀卻沒有深挖，雖然有萌系治愈的外殼卻充斥著絕望。只是兩個少女在末世開車的故事，整個故事情節(jié)能從開頭一眼能看到結(jié)局，毫無意外性可言。但它卻能超越一眾作品，成為一部質(zhì)量極高的漫畫/動畫精品，這究竟為何？
作為一名不算資深的科幻迷，我將冒昧的根據(jù)我個人的主觀看法對少終這部作品的優(yōu)點進行分析。如果大家看完后覺得我的文章給了您一些共鳴或啟示，那么我將頗感榮幸，而如果您覺得我說的不對，存在誤區(qū)，也請務必指出，十分感謝。
戲劇沖突的缺失——無情節(jié)化的終末旅行
昨天的記憶已淡然逝去
我也無法理解它們將要去何方
——《沙丁魚》
我理解千戶和尤莉之間的友情，可恕我直言，整個故事實際上沒有講任何的東西，沒有發(fā)生任何事，全篇都只有兩個女孩在這狗屎一樣的世界受罪。
——美國某漫評網(wǎng)站的某用戶
很顯然，《少女終末旅行》這部漫畫作為一部文藝作品，是存在“缺失”的。大家可以很容易的看出來，在少終里，并不存在一個連貫的情節(jié)，也完全沒有小說最重要的要素：起承轉(zhuǎn)合。漫畫的第一話《星空》和千醬的半履帶車壞掉前的一話《圖書》完全沒有本質(zhì)上的差別——將《圖書》放到第二話也一點也不會破壞這部作品的敘事與節(jié)奏。也就是說，少終的創(chuàng)作是拋棄了“情節(jié)”這一至關重要的要素的。
當然，這看似是一個缺點：畢竟，一部缺少起承轉(zhuǎn)合的虛構作品能有什么意思呢？但實際上，少終成功的秘訣，同時也是它最大的優(yōu)點，正是它相對于其他作品的這份“缺失”。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一個明顯的缺點在少終這里就會變成優(yōu)點？要解答這個問題，我們就不得不去審視少終這部作品的基調(diào)。B站評論區(qū)的一位網(wǎng)友說得好：其他的后啟示錄作品是瀕死之人掙扎著自救，而少終是已死之人平靜的葬禮。整個少終漫畫全程從開始到結(jié)束出現(xiàn)的角色（有臺詞和基本的塑造）只包括四個人類，兩個智械，兩只蘑菇，全程出現(xiàn)的生命不超過二十個。幾乎在每一話里，作者都在不斷地通過大跨頁等各種手法強調(diào)著廢棄多層都市的荒涼與死寂——因此，我認為，將少終的基調(diào)設為荒涼，而且不僅僅是普通的荒涼，而是極端的，不存在任何能動作用的死寂的荒涼，是十分合適的。
那么，既然少終的核心基調(diào)是這種極端的荒涼，那么這部作品就不應該存在過多的危險，奇遇與戲劇沖突。原因是很顯然的：如果這個世界存在過多的奇遇，那么這就不會是一個荒涼的世界：它的活力過于強了，能動的效應過于多了。因此，少女終末旅行的故事核心基調(diào)就決定了它必須采用這樣一種創(chuàng)作方式：也就是之前提到的拋棄情節(jié)的創(chuàng)作方式。如果不采用這樣的方式，它的故事表現(xiàn)與故事設定與故事核心基調(diào)的沖突就會過大。最終，少終的故事核心基調(diào)就只會成為一個噱頭與空洞的符號，少終本身也頂多只會是一個及格水準的作品。
那么，現(xiàn)在我們知道了少終必須采用這種一定程度上拋棄情節(jié)的創(chuàng)作方法，但怎么樣才能保證這樣的創(chuàng)作方法是合理的，有趣的，而不會讓觀眾感到無聊和厭煩呢？這個問題我們不用擔心，因為已經(jīng)有同屬科幻界的老前輩替我們趟過雷了——它就是大名鼎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1984》。
顯而易見的是，在《1984》中，主角的行為毫無意義，情節(jié)根本無所謂如何進展。因為無論情節(jié)如何，思想警察都絕對能把溫斯頓找出來。而且故事所主要展示的顯然也并不是角色，因為把溫斯頓換成另一個人故事也能進展下去，無非細節(jié)不同。不存在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切早已注定，情節(jié)不過是填充內(nèi)容罷了，即使把溫斯頓的故事改成其他樣式也無所謂，毫不影響《1984》的故事發(fā)展，這和當時的其他作品是完全不同的。例如和同時代的另一部科幻作品，阿西莫夫的《蒼穹一粟》相比：《蒼穹一粟》的主角可以通過自己的行為改變自己的命運，主角作為一個個體的經(jīng)歷是獨一無二的，無論哪一環(huán)發(fā)生改變都會導致故事變得完全不同。而《1984》的創(chuàng)作方式與其完全不同：“它顛覆了角色的邏輯”（羅伯特·亞當斯《科幻小說史》語），從而最好的刻畫了大洋國的恐怖與集權。
而正是從《1984》里，我們可以看出，這種拋棄情節(jié)的手法在塑造“氛圍”與世界觀，以及世界觀本身的基調(diào)上展現(xiàn)出了極高的潛力——而氛圍，世界觀與世界本身的基調(diào)，正是少終這部漫畫里最重要的部分。少終與《1984》在拋棄情節(jié)這方面有著相當大的相似之處，而且很顯然，少終在這方面上遠比《1984》更激進得多：《1984》里至少還有一些激情和高潮，故事也在不斷循序漸進的推進，而少終則將這些幾乎完全舍棄。使其變成了一大堆零散的單元劇的結(jié)合，而且這些單元劇無論如何刪減修改，都絕不會影響這部作品一絲一毫。
因此，我們可以知道，千醬和尤無論在旅途中做了什么，她們的人設無論設定成成什么樣（只要沒有太過分以導致觀眾被惡心到），都完全不會損傷少終的哪怕一點魅力。少終是一部不怕劇透的作品，因為它已經(jīng)完全舍棄了情節(jié)與人物，轉(zhuǎn)而去塑造一個意向——少女開著半履帶摩托在廢棄巨型都市旅行的意象——以突出這部作品的核心：無處不在，絕對死寂的荒涼。情節(jié)不過是細枝末節(jié)，甚至會損害作品的表達。我們完全可以說，作者つくみず老師在這部作品里所使用的創(chuàng)作手法，正是最適應這部作品基調(diào)與氛圍的創(chuàng)作手法。
而且更妙的是，少終的這種文學嘗試并沒有給人以過于激進之感——作者巧妙的使用了日本漫畫界的另一種基本舍棄了情節(jié)和沖突的作品，也就是日常萌系作品作為作品的外衣。大部分人在初次看到少終時都僅僅將它作為一部單純的萌系作品看待，而事實上它也的確是一部萌系作品。但少終的“萌系作品”的成分同時也成就了它作為嚴肅作品的成分，以及少終本身充滿魅力的美學成分，以至于它完全不可能被單純的“萌系”與“正劇”所定義：因為作者つくみず老師分別從萌系和正劇的創(chuàng)作方式里找出了最適合這部作品的部分，并將它們合二為一，最好的表現(xiàn)了少終的美學核心的同時，也消除了觀眾們對少終里這種在傳統(tǒng)科幻正劇作品里過于離經(jīng)叛道的創(chuàng)作手法的不適。
少終的創(chuàng)作手法與作品的基調(diào)之結(jié)合可謂天衣無縫，這便是少終之所以是一部優(yōu)秀科幻作品的基礎，是它之所以是神作的根本原因。
荒涼的意向、最極端的對比與緊密的結(jié)合
在黑夜中，在法國一條小鐵路的交叉站上，那里還有一輛水車。這樣的記憶會有象征的價值，但究竟象征著什么，我們無從知曉，因為它們代表了那種我們的目光不能透入的感情深處?！薄蕴亍队^點》見(《詩探索》1981年2期第104頁)
剛剛我們論述了少終之所以是神作的基礎與根本原因，但只有基礎顯然并不能使一部漫畫走向成功，就像地基并不能算一棟房子一樣。少終的成功必然還存在在這層基礎上的其他因素：這些因素中的一層，就是作者對“意象”完美的塑造能力。
之前也說過，少終并沒有嚴格意義上的情節(jié)，千醬和尤的少女身份在故事中也并沒有起到什么左右其發(fā)展的作用。所以理論上來說，少終即使改名為《大叔廢土行》，描寫兩個逗比怪大叔開著歐卡在被燒毀的森林里也毫無問題。但這樣就丟失了少終的主要意象：“少女開著半履帶摩托在廢棄巨型都市旅行”。而這是一個極具吸引力和美感的意象，可以說，絕大部分人被少終吸引，就是因為它有著這樣美麗絕倫的意象。但這樣的意象究竟為什么如此絕妙呢？我認為，那是因為它產(chǎn)生了極度強而有力的對比，將對比雙方的特點都在對比中凸顯到了極致。
我們來重復一遍少終的核心意向：“少女開著半履帶摩托在廢棄巨型都市旅行”，這個句子包括了四個部分：“少女”“半履帶車”“廢棄巨型都市”“旅行”。其中，半履帶車與廢棄都市都是機械：這在人們的觀念里都是冰冷，堅硬，冷酷的強大，毫無感情與溫度，最重要的是毫無能動性的形象，而“荒涼巨型都市”中的荒涼與巨型這兩點又強化了它們的冷冽。而少女（同樣只是在人們的觀念里）則是柔弱，溫暖，美好，以及元氣與生機的表現(xiàn)，而旅行更是能動性的直接體現(xiàn)。
巨型都市與少女的絕妙結(jié)合
少女們的渺小柔弱與“廢棄巨型都市”的巨大堅硬，少女們在旅行中表現(xiàn)出的活力與都市的死寂，少女們的溫暖美好與半履帶摩托作為軍事載具的冷酷與無情（這還是德三的車，尤還背著把三八大蓋），其對比之極端可謂鳳毛麟角，對觀眾心理的沖擊也格外強而有力?？梢哉f，這樣有力的意象塑造別說是在僅僅有數(shù)十年歷史，爆發(fā)期不過十來二十余年的ACG圈里，即使在受眾更大，沉淀更深，歷史更長的科幻界中，也絕對是萬里挑一的存在。
少終意象塑造成功的另一個原因，則是機械之精準與少女活力的完美結(jié)合。
少女們穿著軍服，拿著武器，開著軍事載具這件事情本身就頗有美感。少女與軍事機械都是美的——但它們的美卻截然不同。一方是活力與青春的美，這種美代表著少女可以肆意地去做理性上看毫無意義的事情，可以用自己的心靈塑造整個世界，而無需在意實用與現(xiàn)實世界的沉重。
而軍事機械的美則是極端的實用主義之美，是將一切不必要的部分去除，最終留下的一塊能夠以最高效的方式完成任務的完美結(jié)晶體。這兩者皆有其獨特的美感，但她們的美感卻都有其缺憾。而當這兩者建立在完全不同的美學觀念上的美麗之物碰撞在一起時，她們的缺憾被彌補，碰撞出了非同凡響的火花，最終將少終塑造的意象之美的水準抬到了出神入化的高度。這樣令人或哀傷或震撼的一個個意象，成為了《少女終末旅行》這部漫畫的表皮，成就了少終與眾不同的既冷峻又溫暖的非凡氣質(zhì)。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つくみず老師不僅僅只是塑造了一些完美的意象，而且還挑選了最適合這種意象的創(chuàng)作方式（舍棄情節(jié)），使用了最適合這種意象的畫風（不過嚴格來說，我認為作者是知道自己有這樣的畫風才使用了這樣的意象），將作品本身與作品最具吸引力的意象——以及作品的其他所有部分結(jié)合得無比緊密。而且在之前我們也論述過，就連這部作品里的“萌系”元素與“正劇”元素，也被緊密結(jié)合在了一起。
在少終中，作品的每一塊組成部分——（被舍棄的）情節(jié)，氛圍，意象，畫風，乃至每一個機器的設計，每一個活著的生命與“活著”的智械的人設，千醬和尤的人設，都市的每一處區(qū)域的具體設計，都并不是割裂的，而是非常高效的互相結(jié)合在一起的。在少終的未來末世都市中，活著的生命與機械堅持著一些看似毫無意義的事情，這些毫無意義的事加劇了人們對末世之荒涼的體會，而這樣的體會又進一步塑造了那些活著的生命與機械，并進一步的加強了少終的意象之美。整部作品就像畫面背景里出現(xiàn)的巨大機械，和諧的運轉(zhuǎn)著，卻又好似畫面正中旅行的少女們，展現(xiàn)出了無盡的活力。
從漫畫結(jié)局分析作品主題——與絕望和解后的最終歡樂
所有生命都有著活下去的力量，只要人們想活下去，無論到哪里都是天堂的。因為，我們還活著啊。哪里都有獲得幸福的機會。?
——《EVA新世紀福音戰(zhàn)士劇場版?真心為你》
終わるまでは終わらないよ。
（沒到最后就不會結(jié)束哦）
——動漫ED《More One Night》
與很多普通的商業(yè)作品不同，少終并不完全只是想要為讀者帶來閱讀快感，つくみず老師真的希望在這部作品中討論一些東西——而且這樣的內(nèi)容幾乎每一話都有，從戰(zhàn)爭到生命無所不包。對它們一個個進行分析顯然不現(xiàn)實。因此，我們索性直接跳到作品的結(jié)局：連載版42話（打死我都不信這沒有neta），單行本47話，對其作品的核心主題進行分析。
首先，必須要指出的一點是：目前的結(jié)局是《少女終末旅行》在作品層面上最優(yōu)秀的結(jié)局，也是唯一可行的結(jié)局。除了這個結(jié)局以外，任何其他的結(jié)局都只會損害這部作品的深度與力量。
少終的世界是一個沒有任何能動性與生機的死寂世界，這樣的世界必然會走向終結(jié)，而由于作品基調(diào)如此，這樣的世界的終結(jié)又只能以絕對缺乏能動性的死寂的方式來呈現(xiàn)。表現(xiàn)在作品中，就是千醬與尤被動、緩慢而又不可避免的用光物資，在沒有任何主動的危險的情況下，在空無一物的最上層緩慢或自愿的逝去（蘑菇里的千和尤更像是作品聯(lián)動，目前不建議作為正式設定看待）。最上層必須是荒蕪的，因為如果最上層存在著任何能夠?qū)ι倥畟兘酉聛淼男袨榕c生存產(chǎn)生直接影響的事物，那便意味著這個世界本質(zhì)上并非完全的死寂荒蕪，世界依然存在希望，或者更糟，它存在著主觀的惡意：這兩者都會直接的破壞少終從第一話開始苦苦塑造出的基調(diào)與氛圍。
因此，少終的結(jié)局必須是目前的結(jié)局，也只能是目前的結(jié)局。而且つくみず老師從第一話開始，也的確是一直在暗示著這樣的結(jié)局。但和很多人的看法不同，我并不認為少終的結(jié)局是一個純粹的“壞結(jié)局”——我并不是說千醬與尤的結(jié)局不讓人心痛，我想表達的是：這部作品的結(jié)局很難用單純的“好”與“壞”來概括。
為什么？因為這直接涉及到了少終的核心主題：生存與意義。
我們知道，少終漫畫大體是由單元劇組成的。而在這些單元劇里，不包括結(jié)局共有大篇章（遇金澤、遇石井、遇水槽智械、遇蘑菇、遇AI），每個篇章的篇幅都相當于三個小篇章，除了第四卷的貓咪以外，只有在這些大篇章里主角們才能遇見智慧生命（和非生命）。而這五個篇章，加上結(jié)局的一個篇章，實際上討論的本質(zhì)上都只是一個議題：生存的意義是什么？在這末世的世界里，我們?yōu)槭裁匆钕氯ィ?/strong>
為什么要活下去呢？千醬和尤走上了最上層卻發(fā)現(xiàn)那里空無一物。他們的生存全無意義。但是，拋開不是人的那幾位不談，至少少終里登場的四個人類的失敗并非完全是悲傷絕望的：金澤的地圖散失后還是在尤的勸說下找回了活下去的信心，石井的飛機壞掉后卻反而露出了笑容，而千醬和尤最后笑著入眠，如果不結(jié)合前文看的話，那幾頁中千醬和尤表現(xiàn)出來的情緒甚至可以說是較為歡快的。這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他們都已經(jīng)放棄了去尋找意義的嘗試?；蛘哂寐嫷诙碛鹊囊痪湓拋碚f：他們已經(jīng)學會了和絕望好好相處。
我們先來捋一下結(jié)局里千醬在結(jié)局里的行動順序：先是質(zhì)疑是否不應該前往最上層，隨后被尤的雪球糊臉，開始打雪仗，倒在雪地上說出“活著真是太好了”，最終在看日出時被尤逗笑。
我們可以看出，這是一個逐步接受現(xiàn)實的過程：開始時因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為毫無意義而絕望悲傷，隨后在尤無視悲傷的逗比行為（打雪仗）下開始釋懷，最終在日出時徹底放下了自己絕望悲傷的情緒。她與絕望和解了，她放棄了尋找意義的人生。
這并不是信口胡言，千醬的笑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在末世，自己和整個人類文明都即將死掉了，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呢？其實并沒有為什么，只是因為尤的笑話確實很好笑罷了。又例如最后兩人燒水做飯，這是名副其實的最后一餐了，但整個氛圍如果單拉出來斷章取義的看，其實并不凝重。因為她們與絕望和解了，她們的生活中已經(jīng)無所謂什么意義了，她們真的只是在享受活著而已。她們已經(jīng)不會絕望，因為她們已經(jīng)與絕望和解，不再追求意義，只是享受活著的美好，從此她們的生命里只有活著的幸福。所以作者才會安排尤在最后說出這樣的句子：我們就是世界最幸福的人。因為她們真的很幸福，她們享受著活著為她們帶來的每一點喜悅。
而另一個例子則是最上層的巨石。
和很多人，也包括我自己的第一反應不同，這塊巨石并不是對《2001太空漫游》的neta（真正neta那塊黑石的章節(jié)是第35話《美術》），它們有著完全不同的內(nèi)核。太空漫游里的黑石是未知的化身，是對人類之渺小無知的嘲笑。但在少終里，千醬和尤本就對世界一無所知，她們無法理解的事物隨處可見。所以我認為，在這里的這塊石頭，它真的就只是一塊單純的石頭而已，它毫無意義，只是存在。少女們并沒有真正的去試圖搞懂這塊石頭的意義：因為它的存在本就毫無意義。而千醬和尤的雪仗更是一個有力的證明：人類滅亡的悲哀，對千醬的作用還比不上一場雪仗。
在現(xiàn)代，人們總是說“有意義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人生”，但在少終構造的末世世界里，我們不需要意義，只需要活著。正如第一卷結(jié)尾時所說：“只要活著，總能遇上一些好事的?！痹谀莻€末世里，真正得到快樂與幸福其實并不需要什么意義，只需要單純的活著，尋找讓人開心的事情就可以了，無需任何意義。這也就是為什么尤比千醬快樂得多的原因：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去追求意義。她不去記憶，不去尋覓，也不去遵守那個已經(jīng)毀滅的社會的規(guī)則，只是快樂的活著。就像她在故事開頭所說的那樣：“記憶只是生存的阻礙而已?！?/p>
所以，當千醬對尤說出她在上樓梯時仿佛與世界融為一體的感受時，尤才會說她一直都有這樣的感覺。
為什么千醬不如尤樂觀？因為千醬一直堅持維護著人類文明與人類理性的存在，她是最后一個有人性的人類。而尤卻早就舍棄了這種在末世只會有害生存的東西，她的心里只有自己與自己身邊的事物，所以她才說自己似乎一直覺得世界和她好像融為了一體。儀式感，常識對她來說毫無必要，因為她已經(jīng)舍棄了意義，不僅僅是自己活著的意義，更是人類賦予萬物的意義。哪怕是最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也會遵守一些常識：他們會建造墓園，每年給烈士獻花圈，雖然他們知道這件事除了浪費時間以外本質(zhì)上什么用都沒有，但還是依舊照做，因為他們已經(jīng)賦予了這件事情意義。
但尤卻不一樣，一切在她眼中真的只是單純的物質(zhì)：能吃的物質(zhì)，不能吃的物質(zhì)，好看的物質(zhì)，奇特的物質(zhì)。所以她才能隨便拿走公墓里的東西，大肆破壞還哈哈大笑。這種人在正常的社會里，恐怕只會被當做反社會人格關起來。但少終的世界觀是一個人類文明已經(jīng)毀滅的世界。已經(jīng)沒有人為一切事物賦予意義，尤反倒成為了最適應那個寒冷死寂世界的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放棄記憶與意義，這就是在那個冷清死寂的末世里最好的生存方式。在文明的世界里，對意義的追求能夠使人上進，積極。但意義本身就是依賴著人存在的事物，當人逝去后，意義也只能隨之消散。在那個空無一人的文明終末，對意義的追求只會讓人感到絕望。所以少終的結(jié)局才讓人如此悲傷。在一些作品里，英雄在與世界的搏斗里倔強的死去，他們的死去，至少在他們自己看來是有意義的；但少終的結(jié)局則是少女們主動放棄了意義，是在意義也被毀滅的世界里默默離去的冷寂。
但是。千醬和尤的放棄也是最終的覺悟，是最后的和解：她們獲得了幸福，是連幸福的理由也不需要的終極幸福。經(jīng)過了漫長的追隨意義之旅，少女們終于發(fā)現(xiàn)了自己比虛無縹緲的“意義”更加重要。つくみず老師試圖通過《少女終末旅行》這部告訴我們，或許也是在告訴他自己，即使我們舍棄了包括意義在內(nèi)的一切，活著的幸福也依然存在，我們也依然可以，也應該活下去。つくみず老師他或許是一位變態(tài)（笑），或許存在心理與精神問題，但我相信他——至少是在繪制少終的時候——絕不可能是一名放棄了一切生的希望，沉浸在絕望里的人。所以他才能在單行本的最后一頁里寫出這樣的句子：
不過不論是什么時候，千戶與尤莉都相信活著的喜悅不會消失。我在下筆的時候也是這么深信的......應該吧。
雖然人生本沒有意義，但只要活著，就還有幸福。這就是つくみず老師對于如何對待生死與意義這個有無數(shù)份答卷的問題的解答，是對終末與絕望的接受?；蛟S你會絕望，或許你會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本就毫無意義，但不需要意義就能存在的幸福，就像千醬和尤能夠找到留下來的最后一塊巧克力一樣，依然在本無意義，也終將結(jié)束的未來等著我們。
我們的旅行不需要意義，因為都市就在那里。
（話說睡前喝咖啡會睡不著的吧）
最后
謝謝你們看完了我通篇的個人主觀看法，謝謝你們看完了這堆連分段都整不明白，說不定還有不少語病的長篇大論，謝謝你們看到我用引用裝逼時沒有去點退出的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