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篇

“我是誰……”凡迷蒙地睜開眼睛，腦部傳來一陣刺痛，腦海中出現(xiàn)凌亂的畫面而后趨于平靜，嗡鳴聲充斥著凡的耳朵。

忽的，一只手搭在凡的肩膀，凡抬頭望去，是一個面容精致如同畫中走出來的謫仙般的少年，他正對凡笑著。

他的笑好溫暖……

凡與那少年對視，只那一瞬，凡便感覺有了萬年之久。

沒等凡開口詢問，那少年便知他意似的：“你不記得我也罷，我們便重新認識，你可喚我塵?！?/p>

“那……我叫什么？”凡紅著臉追問，這可能是最愚鈍的問題。

塵卻望著凡，綻開了一個溫和的笑，輕吐出一個字：“凡。”

凡……這是我的名字。

凡的眼睛不再迷蒙，也忽地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他還是像這般清澈燦爛……

自此，凡就在塵的家中暫居了下來。塵經(jīng)常帶凡出門轉(zhuǎn)轉(zhuǎn)，漸漸地凡了解這個世界——這是一個憑靈力修為說話的世界，其他凡暫且管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塵是個賞金獵人，修為自是不容一般人小覷。

“塵，我要習(xí)武！我要跟你一樣強！”凡擋住了塵邁出門的腳步，他興奮地對著塵說。

而塵只是笑看著凡，溫柔似水的眸子滿含笑意，像是在看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凡被他這樣看著竟紅了一張白生生的臉，問道：“看我作甚？”

塵伸手幫凡把因匆忙跑來而凌亂的幾縷鬢發(fā)挽到耳后，并道：“無事，這次接到一個任務(wù)，只怕沒有一年半載不得歸，練武的事待我歸來再說可好？你若嫌悶煩了，就去茶樓聽上一折，這幾日不是新講了西游記？這故事甚好，可惜我不在，待我歸來你也可說給我聽一聽?！?/p>

凡雖有不甘，但還是點了點頭，隨后星眸笑成一彎月牙：“好，我等你！不過，那時我定是要纏著你，讓你教我練武的。你不能耍賴?。　?/p>

“嗯，好?！?/p>

之后，凡念起塵總會不知不覺地走入茶樓，一坐發(fā)呆便是一整天。

“自此，兩人便是郎才女貌，琴瑟和鳴，修成正果。”整整一年的光景，說書先生從《西游記》說到了《柳毅傳》。

凡也是一一聽完，聽著臺下掌聲雷動，凡只獨自走出了茶樓。

塵，已經(jīng)過了一年的光景，你叫我等你，我卻答應(yīng)得那么爽快，我是是不是太相信你了……

“喲——凡公子，怎么？今天也得閑去茶樓聽書？”

凡走著走著路過一個朱漆大門。門內(nèi)走出來一個看門的婆子，看到凡便怪聲怪氣地說。

“那不若思慮一下何時上門提親才是?！彼^續(xù)怪聲怪氣地說著。

“我一介草莽鄉(xiāng)民自知配不上羅府千金，還望通傳請小姐莫要為難于我。”凡經(jīng)常出入茶樓，他的容貌秀美而引得眾多姑娘小姐青睞，其中羅府千金當屬當中佼佼者。

羅家千金一哭二鬧三上吊，羅府家人拗不過她，只好應(yīng)了她，招凡為婿。

而凡聽到這個消息，卻不愿答應(yīng)，這就得罪了羅家，便有了今日這一出。

婆子一聽又是這不知好歹的話，也惱了，上去運氣出掌就要打向凡扇去，想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凡見勢不對轉(zhuǎn)頭蹬腿就跑，婆子也不好追著打，只能任他走了。

凡越跑越快，直到?jīng)_進一片林子里，他停了下來。

忽的，一道白光在凡的腦海炸開。

“啊——！”疼痛使凡不得不抱頭痛呼出聲。

“逆徒！你以為你與這孽畜的勾當為師不知？”一個蒼老的男聲帶著怒氣。

“師傅，塵她……”這是他自己的聲音，是多么的無助。

“不要叫我?guī)煾担∽怨湃搜馔?，你快羽化期大圓滿了，居然還會迷戀俗世！”

“可……”

“可什么！你勿用多少，今日為師替天行道除卻這害人不淺的妖物！”

這對話來得突然，消失得也很突然，但對于凡來說已經(jīng)夠多了……

凡眨了眨眼睛，口中喃喃道：“塵，你還要騙我到何時？”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他是在嘲笑嘴角被一只狐妖騙得團團轉(zhuǎn)。

是啊，凡想起來了，想起來，他是青云弟子，而塵是一只有著千年道行的男狐，他們相遇，并好死不死地互生傾慕之情。

凡的眼睛模糊一片，他閉上了眼睛，有溫暖的淚水無聲地滑過他的臉頰。

良久，他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想回家，卻頓住了腳步，那是他的家嗎……

“凡……”一個熟悉的聲音而又虛弱的男聲叫住了凡。

凡瞪發(fā)了眼睛，緩緩地將身子轉(zhuǎn)過去。

眼前赫然站著他日思夜想的人。他歸來，凡應(yīng)有許多話要與他說，可如今卻不知如何開口了，喉嚨就像有根魚刺上不去下不來。

凡只是默然站在那里，也不知該作何神情才是，望著不遠處一身血跡的他，俊美如仙的臉上也沾染了幾絲血跡。大概是因為受了很重的傷，他維持不住人形，本體毛茸茸的耳朵和蓬松松的尾巴顯露了出來。

塵見凡如此神情，心下便有了他已恢復(fù)記憶的猜測。其實他早已知道遲到這件事是瞞不住的，以凡羽化期的靈力區(qū)區(qū)封印術(shù)能禁錮住他幾時？那老道也不過如此爾耳。

“你回來了?！边€是凡先打破僵局。

他努了努嘴，繼續(xù)說道：“以你現(xiàn)在的功力，誰能把你傷成這樣！”

“你都想起來了吧？”塵依舊站在那里，唇邊還是像往常一樣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那老道真不會做生意，若你現(xiàn)在取了我的元丹，你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羽化成仙了?！?/p>

塵緩緩地向凡踉蹌走著，以他現(xiàn)在的情況，若凡真的出手，身為剛剛歷盡天雷劫的狐仙塵必定隕落。

但，他不怕。

他原本就是來報恩的，這條命給凡，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看著塵顫顫巍巍的模樣，凡終是不忍心，走上前去，扶住了他。

“莫要再提此時。走，咱們回家，我?guī)湍惘焸??！?/p>

塵受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劫，自是受傷不輕。單子凡的心細照看下也慢慢地恢復(fù)了

“凡，我何時才能下地？”塵坐在床上，溫柔的眸子此刻盈滿點點晶瑩，顯得十分楚楚可憐。

這一病，倒是讓塵變回初見時的性子，許是有一個人關(guān)心他吧。

凡瞇眼一笑，這一年的光景讓他臉上的稚氣全蛻，更加俊逸脫俗，就算站在身為狐仙塵的身邊亦能平分秋色。

他伸手摸了摸塵毛茸茸的狐耳，無奈而寵溺地說：“都成仙了，竟也如此任性，要是讓你同輩的仙友知道了，定會拿這件事嘲笑你?！?/p>

“明明傷都已經(jīng)好了，你這是軟禁！”塵賭氣地別開頭。

凡見他又鬧脾氣，輕輕地拽起他的狐耳，笑道：“別鬧，你不是說待你過來，我跟你講講說書先生到底講了些什么嗎？”

“嗯……旁的我記不得了，最近在講《柳毅傳》，你可要聽？”凡想了想?yún)s只記得《柳毅傳》了。

“講來聽聽吧?！?/p>

……

“從此二人琴瑟和鳴，終修成正果?！?/p>

凡一語畢，塵也熬不住困意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臨睡前還喃喃著：“結(jié)局真好，好想……”

“好想什么？”凡為他掖被角，正好聽到他的輕聲喃喃，遂有此一問。

塵突然睜開眼睛，溫柔眼眸中乍現(xiàn)流光：“凡，你還記得你在青云山對我說過的話嗎？”

“當然記得。待我羽化成仙，便攜你游遍這三千世界，做一對真正的神仙眷侶，好不快活?！?/p>

凡寵溺地看著塵，把當初那番話再說了一遍。

“那……那現(xiàn)在還做數(shù)嗎？我畢竟……”塵把耳朵一豎，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凡。

凡無奈地嘆了口氣：“哎！看來師傅說的對，你我的身份不配，我配不上你?！?/p>

“別聽那老道胡言亂語，明明很……”塵的臉紅透了，他雖是狐妖，但亦是不懂情事的少年人模樣，這種話不敢說也是正常的，也是凡厚臉皮才敢說的罷了。

凡輕笑一聲，道：“狐仙塵，可愿為我妻？”

塵一愣，他的腦袋像是炸開了一樣，一片空白，呆呆地望著凡的臉。

凡一挑眉：“難道你不愿？”

“我愿！”塵生怕答應(yīng)遲了，惹凡誤會。

“那等你傷好了，我們就拜堂成親。”凡依舊笑著，又摸了摸塵的狐貍耳朵。

室內(nèi)生著炭火，一室的暖融倒把兩人的臉醺紅了。

不知不覺間，綠柳吐露出新芽，塵的傷也養(yǎng)得差不多了。凡簡單得購置了幾樣?xùn)|西，就擇了日子，準備成親。

成親的那日，他沒有邀請親眷，因為入了青云山之前他已經(jīng)再無親眷可言。要說真的要邀請，只怕只有一人，不過……

人各有天命，驚羽你既已成仙，我便不要再拿紅塵俗世煩擾與你。

凡拋開那點雜念，走進洞房，今日可是他大喜的日子。他跨入洞房，紅燭已被塵點燃。穿著大紅婚衣的他就坐在床沿上，靜靜地等著他。

“你在干什么？”塵看著一進門便從一個紅包裹中翻找東西的凡。

“找到了！”凡直起身，手里拿著兩盞精致的銀質(zhì)酒杯，凡把杯子放到桌上，拿起酒壺斟滿。

他遞了一個銀杯子給塵，道：“凡間有個習(xí)俗，喝合巹酒，有取與子攜手至白之意?！?/p>

塵走過來，接過他手中的杯子，亦是笑望著凡：“之前倒有耳聞，你費心了。”

說完，塵便用手臂挽著凡的，他們共引盡此杯。

許是這酒過于猛烈，過了許久塵也沒有說話，想是酒辣到喉嚨了。凡也不說話，只笑看著塵的臉由白轉(zhuǎn)紅。

良久，凡道：“我們該安寢了?！?/p>

塵抬頭望向他，正對上他的星眸，此刻正亮著駭人的光亮。他任由凡牽引著走向喜床……

緋羅香軟玉生煙，

紅燭旖旎帳簾掀。

此定不負相思意，

但愿相伴凡塵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