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補習班》:先射完箭,再畫靶子

這個七月份“撤”的片子有點兒多,相應的也給了其他同期片子更多空間,而近期最有“爆款”相的也許就是提檔上映的《銀河補習班》。
目前該片正在進行大規(guī)模點映——通常敢這么做的,基本都對自己的品質比較有信心,再加上先前流出來的不俗口碑,已足以讓我先去一探究竟了。

老實講,《銀河補習班》的觀影體驗談不上特別愉快,倒不是說“爛片”,而是指鄧超和俞白眉這對搭檔整體上欠缺火候(創(chuàng)作態(tài)度還可以)……
我們常說“擺事實講道理”,《銀河補習班》在“講道理”方面沒太多可以指摘的,但在“擺事實”方面卻不夠令人滿意,而對于一部商業(yè)電影來說,這是基礎,也是更重要的品質。
【友情提示:下文會有大量劇透?!?/h1>
我對影片最深的印象,大概就是“要素過多”,且“東拼西湊”……當然,這不一定是貶義詞。
《銀河補習班》以兩條最大跨度30年的時間線同時進行敘事,并附上了許多“時代記憶”來增加年代感和情懷值,比如馬皓文和馬飛的故事就是從1990年北京亞運會傳遞火炬開始的。

“我們亞洲 山是高昂的頭 我們亞洲 河像熱血流”凡是上點年紀的人,腦海里都會有韋唯這首《亞洲雄風》的旋律,92年施拉普納帶領中國男足獲得亞洲杯季軍,97年香港回歸,98年特大洪災,03年張國榮離世,還有《彎彎的月亮》、《當年情》、586電腦……
平心而論,影片在使用“時代元素”上算是中規(guī)中矩,考慮到國內外的“懷舊風”一直沒弱過,這也算一個小優(yōu)勢。
不過,《銀河補習班》在其他地方的添加就有些凌亂了,“父子線”、“教育線”雙線敘事本已把片子塞得滿滿當當,再把民族榮譽、家國情懷等內容寫幾筆放進去,很容易顯得大而不當。

退一步講,即便是應該花力氣講好的地方,也不太如人意,就說馬飛和顧星河兩位宇航員在太空中的遭遇吧。
我很支持影片能以國家的航天事業(yè)進行商業(yè)電影創(chuàng)作,但客觀上,電影沒能把這次危機講得足夠精彩,尤其是最后馬飛出艙爭分奪秒修復通訊的一段——無論馬飛遇到的危險還是解決的問題的手段,都不太能支撐起這段全片的高潮戲(論戲劇性、沖擊力還不如馬飛在洪水中自救)。
上述情況只是“不太理想”,相比之下,《銀河補習班》最大的問題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式的強凹戲劇沖突。

東沛大橋倒塌后,馬皓文背鍋坐了七年牢,影片的多數(shù)矛盾都圍繞這一核心展開或延伸,這本無可厚非……但馬家父子的遭遇就是生活的全部嗎?
馬皓文出獄回家后,老同事們見到“馬工”的第一反應都是質問“貪了多少”、大罵“害我們沒錢拿”,去找工作被劉八兩當眾羞辱,這些令人面紅耳赤、氣急敗壞的時刻確實存在——可我們知道,生活中更多的是背后的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只是為了能有立竿見影的刺激性效果,影片全部選用了“熱諷”,忽略了“冷嘲”。
類似的橋段還包括:馬飛上學路上被爸爸“甩掉”后,莫名其妙被小流氓追打;在根本沒交代清楚馬飛的贍養(yǎng)情況下,讓馬皓文去打苦工賣血掙錢;父親有“劣跡”的馬飛能成為飛行員乃至候補宇航員,在正式定人選前反倒又提起“家庭成分”來了等等……

最典型的,要數(shù)馬皓文讓陷在洪水中的馬飛自救的一場戲,為了突出馬飛“獨立思考行動能力”的目的性太強了,以至于前后許多地方都透著反常意味:
因為坐錯一輛車、突遇一場暴雨差點天人永隔的事兒真的有,觀眾也可以自行腦補合理性……來一次兩次還好,然而影片中有太多這樣那樣的巧合與場景,真的容易讓人跳戲。
影片的表現(xiàn)更像是朝大概方向射完箭后,再在中箭的地方畫上靶子——拿著答案去設計問題,而非用動機去驅動結果……成片效果談不上很糟糕,只是真的不夠“高級”。

接著來說說影片所傳達的“教育理念”吧,這也是《銀河補習班》最能引起廣泛熱議/爭議的核心主題。
馬皓文所提的“孩子需要培養(yǎng)獨立思考能力,勇敢面對這個世界,做自己喜歡事情”等等倡導都很正確,畢竟人生不像考卷客觀題那樣會給出ABCD四個選項并存在標準答案,而是還有EFGHIJKLMN的選擇,甚至能有XYZ的解決方法……
但馬皓文的實際教育方式,卻“美好”到不像我們這個時代的產(chǎn)物(不做作業(yè)玩電腦,考試前花半個月時間去游山玩水看航展),至少,不是許多人能承受得起的。

馬皓文的核心教育理念,與其說是“有教無類”,還不如說是“因材施教”——馬飛是特別的,更是幸運的,在父親的引導下,他沒被“傳統(tǒng)”淘汰去賣煎餅,而是成了萬里挑一的航天員,可換個孩子呢?
大多數(shù)人窮極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更別說懵懂的少年兒童時期了(雖然成長經(jīng)歷會影響成年期),而多數(shù)孩子也不一定能通過這樣的娛樂玩耍找到學習興趣,他們只是喜歡玩而已……實際上,教導主任閻主任“唯分數(shù)論”的應試教育理念才更有普適性。
這里并不是要為枯燥機械的“應試教育”喝彩,更不是否定馬皓文挖掘潛能的“素質教育”意義,而是說《銀河補習班》作為一部談論教育的電影,基本上仍在使用十幾二十年前中學生“一廂情愿”的老腔老調做論述,實在不太成熟。

讓我覺得最可惜的,是高考結束后學生們一起撕書發(fā)泄,馬皓文和閻主任在漫天飛舞紙屑中的那場對話——這段戲本有可能升華主題,讓整部影片脫胎換骨,結果,馬皓文在提出“學生們并不是真正熱愛學習”后,只是說出了“瘋子是被閻主任逼瘋的兒子”的故事。
這一事實所提出來的質疑無比尖銳,但卻談不上不深刻,因為在這部缺乏辯證換位思維的影片中,其性質和其他戲份一樣只觸及了皮毛,區(qū)別不過是“火力升級”罷了。
教育沒有公式。《銀河補習班》至少把這點說了出來,至于影片后期站在一定立場上,變異為某種古怪的“成功學”,我們就辯證看待吧……

別誤會,盡管本文以負面口吻為主,但我都是從一部“優(yōu)秀電影”的基準出發(fā)去評價《銀河補習班》的,它本可以更好,如果是純粹的爛片,就沒必要費這么多口水了。
事實上,考慮到鄧超和俞白眉之前兩部電影《分手大師》和《惡棍天使》的胡鬧,他們在《銀河補習班》中體現(xiàn)出來的認真勁兒已經(jīng)值得大加贊賞了:至少,他們在跌跌撞撞、磕磕碰碰中講了一個美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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