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聲義舊】【陶濤x章加義】他的貓仔躍出懷抱(下)

/對(duì)陶濤和章加義兩個(gè)人在各自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后再度重逢的一些設(shè)想。/
/章加義和刀美蘭大前提下的陶章,是青蔥年少時(shí)的一見傾心和日久生情,是藏在偉大友誼下無望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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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彈接二連三在身旁炸開,塵土翻滾、濃煙四起。子彈在空中交戰(zhàn),在頭頂嗖嗖飛過,射入沙包、焦土,擊中身體的各個(gè)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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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掩體!”喬老大把左肩中彈的兄弟扶到一旁,扯下布條裹緊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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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把步槍架在沙包上,借壁上的小孔觀察對(duì)面。小隊(duì)裝備所剩無幾,天羅地網(wǎng)般的緊密攻擊嚴(yán)重限制大型機(jī)械的發(fā)揮,加特林派不上用場(chǎng)。陶濤不停深呼吸,子彈是有限的,他必須全神貫注,以確保每扣動(dòng)一次扳機(jī)射出的每一發(fā)子彈,都能給對(duì)面造成一定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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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援什么時(shí)候到?”熊準(zhǔn)側(cè)身躲過擦肩而過的幾發(fā)子彈,“我沒子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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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gè)時(shí)辰?!眴汤洗笳f,接著往一個(gè)方向喊:“加義!你那邊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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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加義在兩軍交界處,輕薄的身形縮在層層坑坑洼洼的厚鐵皮后,在沙包壘砌的防護(hù)線中探出小半個(gè)鐵頭盔?!白訌椏鞗]有了,還剩四枚煙霧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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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老大緊縮眉頭,深思熟慮一番開口:“陶濤那邊留一個(gè),其他的跟熊準(zhǔn)去把加特林架起來!剩下的清一下手頭上的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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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裝備給陶濤留下,其他人跟我走?!睅兹诵⌒囊硪硪频教諠浇蜒b備留下,彎腰低頭快速跑到后方推出加特林炮臺(t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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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準(zhǔn)幾人正快速填充槍管,一箱子彈很快便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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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準(zhǔn)喊:“喬老大!子彈只夠打兩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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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得了!”喬老大說,“加義!煙霧彈掩護(hù)熊準(zhǔn)打一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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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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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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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加義尋了個(gè)較為隱蔽的位置拔掉安全栓,縮在鐵皮邊緣奮力擲出一枚,滾滾白煙霎時(shí)籠罩戰(zhàn)場(chǎng),一堵“煙槍”遮掩視野。對(duì)面的炮彈聲漸漸減弱,熊準(zhǔn)幾人將炮臺(tái)推上高臺(tái)上,在歸于寂靜之際,熊準(zhǔn)起身?yè)u手柄,子彈從炮膛射出,穿過煙墻進(jìn)行一輪掃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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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畢,熊準(zhǔn)幾人快速推車下高臺(tái)。章加義掐著時(shí)間又投出一枚煙霧彈。無風(fēng),朦朧白霧,一堵煙墻安靜地佇立在場(chǎng)上。喬老大半倚在土堆上觀察戰(zhàn)場(chǎng),眼中是白花花一片,耳周是一片寂寞。他吃不準(zhǔn)這一擊能帶來多大傷害,對(duì)方壓著他們打,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可能保全性命、拖延時(shí)間、等待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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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霧散盡,炮火卷土重來。場(chǎng)上的每分每秒度日入年,一個(gè)又一個(gè)兄弟中彈,雖不至于傷到致命位置,但長(zhǎng)時(shí)間的傷口感染也是要人命,喬老大沁出滿頭大汗,加特林的炮彈只夠再打一輪,剛剛的戰(zhàn)術(shù)他短時(shí)間內(nèi)是不敢再用。槍林彈雨間,章加義從前方緩慢移動(dòng)到喬老大身邊,陶濤只能瞥見他趴在喬老大肩頭說些什么,引得喬老大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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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義,這太冒險(xi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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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不大的,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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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火力太猛了,你過去就是個(gè)活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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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援一時(shí)半會(huì)還來不了,再等下去,對(duì)方一旦發(fā)現(xiàn)我們束手無策就會(huì)攻上來了,那個(gè)時(shí)候就不只是躲在沙包后頭喂子彈那么容易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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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老大一臉為難,他不想失去任何一個(gè)好兄弟,但毫無還手之力的他們也只能放手一搏,他點(diǎn)點(diǎn)頭同意了章加義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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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聽不見兩人的對(duì)話,但一刻鐘后他在瞄準(zhǔn)鏡里看見章加義向他們之前被迫放棄的廢墟匍匐前進(jìn)時(shí),他大概能猜到剛剛講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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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加義!你要死啊!”陶濤的狙擊目標(biāo)從正前方往右前方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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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加義躲在墻角,判斷了大概位置后往敵方的右前方丟了一枚煙霧彈。白煙位置的變換讓正面襲擊據(jù)點(diǎn)的炮火減少了許多,但饒是知曉章加義意圖的陶濤也不禁一身冷汗,畢竟那些實(shí)打?qū)嵉呐趶棻M數(shù)射進(jìn)岌岌可危的廢墟里。無風(fēng),白墻一堵。對(duì)面剛剛吃了虧,縱使白霧未散,仍是不敢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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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煙一團(tuán)裹著刺耳的炮火聲,章加義在里是生是死全然不知,喬老大心揪成一團(tuán)。章加義卡著時(shí)間丟出最后一枚,喬老大收到信號(hào)后立即讓熊準(zhǔn)推炮臺(tái)上高臺(tái),手柄一搖,幾十秒震耳欲聾的聲響,一聲清脆的卡膛聲正式宣告陶濤方彈盡糧絕。煙霧四散,空前的寂靜再一次席卷這塊土地。廢墟徹底淪為廢墟,原本勉強(qiáng)支撐的墻壁全部坍塌,其中不見章加義的身影,應(yīng)該是躺在哪堆瓦墻下。喬老大抬頭望天,章加義怕是兇多吉少,他們也只能祈禱對(duì)面就此休戰(zhàn)、祈禱支援速到,這支茍延殘喘多日的隊(duì)伍已做不出死守之外的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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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一愣,扣著扳機(jī)的指頭微微發(fā)抖,一陣苦寒從胸腔涌上。他翻身看藍(lán)天,明明是個(gè)晴天的萬(wàn)里無云,視野里卻灰蒙蒙一片。在一陣恍惚中,他的眼前閃過很多畫面,生氣勃勃的俏兒郎、英姿颯爽的戰(zhàn)士,和躺在血泊中毫無生息的他的戰(zhàn)友們。被子彈擊中應(yīng)該很疼、被埋在底下應(yīng)該很窒息,他想,某個(gè)在冬夜里喊著要他保護(hù)的家伙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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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痛的巨大沖擊涌上心頭,陶濤在很長(zhǎng)一段時(shí)間里大腦一片空白,盲目地看著援軍趕到結(jié)束戰(zhàn)場(chǎng)、救助傷員。受傷的兄弟被抬進(jìn)簡(jiǎn)易搭建的戰(zhàn)地醫(yī)院就地手術(shù),陶濤只有些外傷,擦了藥后被王義踹出帳篷。他們堅(jiān)守多日的戰(zhàn)場(chǎng)已解除隱患,喬老大趴在廢墟上扒拉石塊,大喊“加義”。這一聲聲“加義”把陶濤的神給拉回來了,護(hù)士的干糧補(bǔ)充還沒遞到他手上,他就轉(zhuǎn)身朝廢墟跑去。陶濤判斷章加義被廢墟掩埋的可能位置,兩人哼哧哼哧挖起來。功夫不負(fù)有心人,章加義在十多分鐘后被找到,血和塵土糊了一臉,胸前中彈,僅存一絲鼻息。陶濤一把抱起,盡可能平穩(wěn)地送進(jìn)帳篷里,王義接過接力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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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老大一把拽過陶濤領(lǐng)子,拉他去找熊準(zhǔn)他們。接連幾日糧米未進(jìn),輕傷的戰(zhàn)士們多聚在一起啃干糧。熊準(zhǔn)從包里扒拉出三份給自己兩位兄弟,“一份給老章的,等他醒了你拿水泡軟和給他吃?!?/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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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了。”陶濤接過吃的揣進(jìn)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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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老大說:“這次真的是一場(chǎng)硬仗?!?/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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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準(zhǔn)回:“誰(shuí)說不是呢——是老章的主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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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喬老大深呼一口氣,“真是萬(wàn)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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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低頭一個(gè)勁往嘴里塞東西,兩眼無神盯著面前的空地,嘴里全靠本能在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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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準(zhǔn)拍他肩膀,說:“吉人自有天相,老章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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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肯定沒事的?!眴汤洗笳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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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思考了很久,抬頭擠出一個(gè)笑臉,用輕快的語(yǔ)氣說:“什么難過不難過的,這下他很久不能煩我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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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是!”熊準(zhǔn)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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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酒”足飯飽,守在章加義做手術(shù)的帳篷外。不知過了多久,太陽(yáng)要落下時(shí)王義鉆出門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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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了?”陶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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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義手里拿著一小塊鐵板在陶濤眼前晃?!斑@個(gè)東西給他擋了一槍,沒傷到致命的地方。子彈取出來了,頭上的口子不算大,可能有點(diǎn)腦震蕩,其他的沒多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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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接過小鐵板,“辛苦啦?!?/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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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跟那望夫石在這杵著了,弄點(diǎn)吃的,待會(huì)人醒了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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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什么望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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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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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快暗了下來,陶濤打著油燈找章加義的床。帳篷里很安靜,只有輕微作響的呼嚕聲。章加義纏著一身繃帶裹在被子里,臉上毫無血色,嘴巴干的起皮。陶濤搬了張凳子坐下,用棉簽蘸水給他涂嘴唇上。火苗搖曳,躍動(dòng)的火焰在章加義臉上打上光影,章加義瘦削的臉龐顯得更加尖銳。陶濤握住章加義的一只手,頭抵在床板上閉眼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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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陶濤頭頂飄來一句“你壓著我手了”。陶濤支起上半身,看向章加義。他醒了,眼睛蔫蔫地半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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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哪里不舒服?”陶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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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暖和的大手包著章加義冰冷的指尖,章加義瞇著眼,分不清是犯迷糊還是又睡過去了。過了好一會(huì)兒他才開口:“你救了我一命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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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王義拿給我了,說擋了一槍?!碧諠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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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加義眉眼笑得彎彎,惹得陶濤大為不滿:“你差點(diǎn)丟了一條命!知道嗎?還笑!上點(diǎn)心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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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怕吵到其他人,聲音壓得很低,一番訓(xùn)斥在感官變得遲鈍的章加義的眼里,全然變成一幕無聲的張牙舞爪,他不禁笑出聲,虛弱地說:“我餓了,我要吃面?!?/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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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一聽,把熊準(zhǔn)給的干糧掰吧掰吧泡進(jìn)熱水里:“只有這個(gè),愛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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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受傷我都給你帶好吃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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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能一樣嗎?祖宗!等回去了再請(qǐng)你吃?!?/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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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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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加義勉強(qiáng)吃了幾口又沉沉睡去,夜里燒發(fā)起來,嘴里不住說夢(mèng)話,被陶濤扶起灌了藥,這才一覺安穩(wěn)睡到第二天早上。回程路上,陶濤止不住打瞌睡,頭一歪、兩眼一黑睡死過去。在茫茫黑暗中,陶濤依稀聽到微弱的貓叫聲、洗漱的窸窣聲、叫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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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陶!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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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兩眼一睜,盧柏和貓仔一人一貓兩張臉各占視線一邊。他嚇一跳,猛地起身,環(huán)顧四周,是昨夜留宿的衛(wèi)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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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柏說:“可算醒了,趕緊起來,我們準(zhǔn)備出發(fā)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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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仔喵喵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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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義往嘴里塞包子,含糊不清地說:“夢(mèng)見什么啦?睡這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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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打哈哈過去,即刻起身洗漱、吃早餐。早飯后,幾人向村長(zhǎng)辭行,村長(zhǎng)說今天有老鄉(xiāng)要去鎮(zhèn)上,可以捎一段;要去碼頭搭船的話,老鄉(xiāng)家里運(yùn)糧草的牛車也可以搭一段。五人就此分別,陶濤和貓仔跟老鄉(xiāng)去鎮(zhèn)上,其他四人坐牛車去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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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地凹凸不平,震得陶濤幾乎把早飯吐出來。車在路上顛簸了一天,趕在太陽(yáng)還沒下山前抵達(dá)鎮(zhèn)上。陶濤跟老鄉(xiāng)告別,又繼續(xù)往前走,夜間投宿一晚,次日再上路,終于在第三天的下午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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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家的房子只有王叔一人——王叔是陶家管事的大爺,在陶濤出生前就在了——王叔說老爺夫人遣散了所有做事的人,上個(gè)月不從令胸前被開了幾槍,已經(jīng)下葬了。王叔領(lǐng)他去墓前祭拜,望著碑上寥寥數(shù)語(yǔ),他不禁悲從中來、掩面而泣。王叔問陶濤有什么打算,陶濤說他要去上海,王叔連連說好,顫顫巍巍地拿出一個(gè)木盒,里邊是一些首飾和銀票。王叔說這是夫人藏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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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跟我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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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濤,王叔老啦,走不動(dòng)了!你有空?;貋砜纯次疫@個(gè)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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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兩日后離世,陶濤將老人家葬在父母墓旁,過了頭七就坐上去上海的船。大喜和大悲在這些時(shí)日經(jīng)常縈繞在這個(gè)年輕人心間,每當(dāng)這時(shí),貓仔就在腳邊叫喚,章加義的臉就會(huì)在他腦子里跳出來。他是希望他還活蹦亂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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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打拼的日子不容易,陶濤舉目無親,上司刁難、外鄉(xiāng)人身份被嫌、終日奔波勞碌,他先后做過司機(jī)、跑腿、大堂經(jīng)理和助理。貓仔長(zhǎng)得很快,只是還是瘦瘦一條。他時(shí)常給章加義寫信,他借記憶里章加義曾說過的大概地方,往周邊小鎮(zhèn)、村上都寫了信,信件多是石沉大海,偶有幾封回信也是說不知曉此人。陶濤蠻有能力,上海話、名利場(chǎng)的那一套他消化得很快,兩年后搖身一變陶經(jīng)理,在大上海有了一間自己的辦公室。他還是給章加義寫信,一月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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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加義的回信在一個(gè)春日姍姍而來,他在信里說他娶了老婆,叫刀美蘭,年初的時(shí)候兩人從河北回雙塘,家里人都死光了,繼承了老爹的衛(wèi)生所當(dāng)一名鄉(xiāng)醫(yī),來信還附了章加義和刀美蘭的合照——章加義笑得眉眼彎彎,嘴上蓄了須,蠻適合他;刀美蘭是個(gè)漂亮姑娘,眼神溫柔、笑臉盈盈的。陶濤給他寫信,說恭喜你娶老婆,我可沒趕上你的喜酒,你得給我補(b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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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倆月,陶濤告假去了一趟雙塘,拜托助理小姑娘照顧貓仔幾日。他在一個(gè)陽(yáng)光明媚的下午到了雙塘,拎著大包小包站在碼頭等章加義。章加義一身粗布短衣打扮,跟照片上一模一樣踩著自行車來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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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就來還帶什么東西呀?!闭录恿x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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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踩個(gè)兩輪車來是打算讓客人自己走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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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的事,”章加義呵呵笑,“我們可以換著騎?!?/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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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碼頭等了好一會(huì)兒,終于等到運(yùn)草料的阿伯路過,讓阿伯幫忙把行李送到家里去。章加義載陶濤騎得歪歪扭扭,好幾次險(xiǎn)些騎到田里去,嚇得陶濤奪過自行車控制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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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你的,讓客人騎自行車載你?!碧諠凉M臉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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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客人?你我不要講這些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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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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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加義曬黑了很多,臉頰有肉,蓄須之后比以前顯得沉穩(wěn)。陶濤載著他,心里沉甸甸的。微風(fēng)暖和、青草氣息,路途不遠(yuǎn),陶濤想一直騎下去。飯點(diǎn),到家門口,章加義喊“美蘭,我回來了。”刀美蘭在屋里應(yīng),拿著水瓢出來。她一身藍(lán)色碎花衣裳,頭發(fā)扎得簡(jiǎn)單利落,首飾小巧很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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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這位是陶大哥吧!老聽加義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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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好,美蘭!這家伙才是呢,在信里跟我說娶了個(gè)大美女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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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陶大哥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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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加義和陶濤洗手進(jìn)屋,屋里打理得干干凈凈,布置得簡(jiǎn)單溫馨。陶濤的包裹放在正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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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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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嘗美蘭的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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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美蘭了,做一大桌子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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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的話,陶大哥來一趟,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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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美蘭和章加義輪著給他夾菜,夫妻倆笑呵呵的。桌前歡聲笑語(yǔ),章加義和陶濤互相捅對(duì)方在軍校的笑話,刀美蘭也是個(gè)健談的姑娘,一頓飯吃得舒心。陶濤灌了很多酒,很多事情記不清,迷迷糊糊感覺有人扶他到床上躺下、擦臉擦手。次日醒來,已經(jīng)是艷陽(yáng)高照。睡眼惺忪的陶濤推門跟笑瞇瞇的刀美蘭面面相覷,刀美蘭說加義上班去了,陶濤趕緊洗漱、吃過早飯后就拎著一個(gè)箱子去衛(wèi)生所找章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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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加義在給人看診,陶濤四處逛。下午休息的時(shí)候,章加義鎖門帶陶濤去衛(wèi)生所底下一層,推門發(fā)現(xiàn)一房間的軍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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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加義,你可真行!”陶濤很是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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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章加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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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cuò),不錯(cuò),”陶濤說,“比我那間大多了?!彪S后,他把箱子放桌上打開,“送你一件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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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加義拿出丁零當(dāng)啷的一件鐵皮背心,“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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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彈的!硬度我試過,沒問題?!碧諠贸鰜硪患患o章加義穿上,最后在頭頂上套一個(gè)漏一條縫的大鐵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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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左看右看,不禁笑出聲。“你穿上像那個(gè)什么——畫本里的無臉怪?!?/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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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章加義把東西解下來丟進(jìn)箱子里,合上塞進(jìn)桌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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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加義!我的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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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加義一屁股坐凳子上,輕抬下巴說:“無臉怪收下了,謝謝陶老板?!?/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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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坐他對(duì)面,“生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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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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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還不了解,小肚雞腸?!碧諠Φ媒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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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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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陶濤說,“活著真好。我這幾年一直給你寫信,雙塘附近的村、鎮(zhèn)我都寄了一遍,今年終于收到你的回信。我很開心,章加義?!?/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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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章加義狐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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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陽(yáng)光從隔欄射入,照在章加義身上,穿著一件棉麻薄外套的他顯得毛茸茸的、很溫暖,帶著神仙下凡的普度眾生。陶濤在船上的時(shí)候想了很多,關(guān)于章加義,關(guān)于刀美蘭,他是存有私心的,直到遇見兩人,他心底那點(diǎn)齷齪的小心思被太陽(yáng)一照,令他羞愧地體無完膚。章加義、刀美蘭,如此般配的兩個(gè)人,他是斷然不能用、也不可以用誰(shuí)配不上誰(shuí)這種話來褻瀆的。他懊悔、自責(z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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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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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嘿嘿笑,章加義拿筆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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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后,陶濤離開雙塘,章加義和刀美蘭送行。刀美蘭說注意身體,章加義說路上小心,陶濤說小兩口不許吵架、要百年好合。夫妻倆在岸上揮手目送船遠(yuǎn)去,陶濤望著兩人越來越小,直至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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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仔有了新主人,他再也不用跟在調(diào)皮搗蛋的貓仔屁股后頭,它在別人懷里肆意露出肚皮,活蹦亂跳、幸福、快樂。章加義和刀美蘭值得用世上最美好的話語(yǔ)來描述、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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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濤仰天擠出一個(gè)苦笑,舌尖發(fā)苦、心里空蕩蕩的,酸甜的橘子味和年少時(shí)熱烈的情感將永遠(yuǎn)不見天日,將永遠(yuǎn)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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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