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神主 序章十三 誠摯的乖離(下)
宇宙神主?
序章十三
誠摯的乖離(下)
馬格寧斯是一個擁有著威嚴和體面的生命。作為達廷索世界的天帝,他在自己統(tǒng)治的這一個個小小的世界,從來都是發(fā)生恐怖的源頭。
其實,在神屬宇宙,威嚴和體面,從來都是充斥著玄奧的資源。這是一個可怕的現(xiàn)實。神類本來就是一種很羞恥的生物。作為反襯魔鬼的存在,他們不過是一種稀有而劣質(zhì)的東西。在魔鬼們看來,這些自稱為神的生物以自身作為少數(shù)的劣質(zhì)生物的狀態(tài)證明了這一個分裂中的宇宙是一個美好的宇宙。既然,作為優(yōu)質(zhì)生命的魔鬼是多數(shù),那么,這個宇宙自然就是美好的宇宙。只是……作為劣質(zhì)生物的少數(shù)自然要比作為劣質(zhì)生物的多數(shù)要活得更加痛苦一些。
作為一個有靈生命,認為他者都很高級,而自己卻很低等,這是莫大的屈辱。最最痛苦的狀況,真是莫過于斯。對于圣格生命,這痛苦尤甚。在他者的眼里,馬格寧斯真的是一個足以被艷羨的生命。他享受著一個世界之中最為顯赫的尊榮,卻得以幸免于諸天巨神的直接管束。然而,馬格寧斯自己卻清楚,作為一個特殊世界的宗主,他所面對的麻煩,卻是遠遠多于一切同類。其實,幸?;蛲纯嗤鶝]有絕對的邊界。真正的痛苦,只是因為比較而來。
比較本身即是傷害。即是一種趨向于斷決生死的選擇。
馬格寧斯并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足夠聰明的生命。然而,他卻執(zhí)著的將其他生命視為智能殘缺。他不認為弱者的心智是有意義的。他認定,無能就是愚昧。因為,他作為達廷索世界的統(tǒng)治者,可以隨意定義對錯。被他統(tǒng)治的,如果不跟隨他的定義,就必定是錯誤一方。所以,弱者自己的心智,真的是沒有什么價值。
馬格寧斯總是直接了當(dāng)?shù)恼f出他的意思。因為厭惡下屬啟用心智,所以,他絕對不喜歡下屬對于自己心意的猜度。
雖然,馬格寧斯并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聰明的角色,然而,他卻對于自己的判斷頗為自信。憑著經(jīng)歷了漫長歲月的觀察,馬格寧斯發(fā)現(xiàn)神魔兩界的友好和諧的關(guān)系遠遠比想象中要來得脆弱。因為,他知道,神與魔是本質(zhì)不同的生命。終有一天,無法共存。
所以,他希望自己可以和魔屬宇宙的圣格生命們保持著表面上的疏離。馬格寧斯堅決的認為神與魔鬼終究會變成同一種生命。然而,他更加確信的是,這樣的一個進程一定會激發(fā)出足以引起反抗的恐慌。無論是神界還是魔界都將如此。因為,神魔合并的好處僅僅歸于君主。而對于君主之外的神魔生物,卻又可能得到的只是滅頂之災(zāi)。
所以,對于他以為不可逆轉(zhuǎn)的大趨勢,馬格寧斯的感受只能是惴惴不安。
馬格寧斯自然是絕對希望神魔宇宙得以保持安穩(wěn)和諧的。所以,他必然傾心于魔帝混天極,而不是那個心智偏仄的魔主混元真。作為一個老成持重而且位高權(quán)重的圣格生命,相比起那些年少沖動的作為幼畜仆從的天使,他當(dāng)然要更顯得謹小慎微。
然而,他知道,在不久之后,神魔宇宙的狀態(tài)一定會緊張起來。甚至,這不可言喻的緊張狀態(tài)很有可能已經(jīng)提前開始了。他知道,出于對于同類之間對于彼此的強烈的猜疑,無論是神屬還是魔屬,圣格生命們總是要尋找一種近似于規(guī)則的屬性來綁定同類以及錨定自己的價值。這只是一種求生的本能而已。所以,馬格寧斯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更是無法根除的 。而且,馬格寧斯非常清楚,這是一種弱者的存在模式,是一種對于生命強度的質(zhì)疑。所以,既然認識到了圣格生命,特別是神屬圣格生命越發(fā)嚴重的虛弱實況,就足以知道,對于此種情狀的存在合理性,本是不必懷疑的。
然而,對于神魔一體的大業(yè),這卻是非常不利的一種趨勢。馬格寧斯不希望看到對抗。他希望可以憑著和平的手法讓神屬宇宙消亡。然而,情況確實在變動。出于怯懦,恐懼,以及不信任,本質(zhì)脆弱的生命自然要拒絕一切暴烈的形式。然而,一些難以覺察卻仍然被發(fā)現(xiàn)的情況讓馬格寧斯不得不開始憂慮而恐懼。神靈們似乎正在找回本來就屬于他們的力量。顯然,他們與馬格寧斯不一樣。可以覺察到痛苦和壓抑,才是他們并沒有被磨滅的本能。
馬格寧斯知道,消除神界必須趕在神靈們真正強大之前。所以,他認為應(yīng)該對于某些瘋狂的趨勢給予一些助力。不是推動,而是使其趨向于反面。只有極端的變化,才可以通往一個他最想要的結(jié)局。當(dāng)神屬宇宙的存在本身作為最高目的之時,也將是神界的價值歸于虛無的時刻。神界的圣格生命只是為了維護神屬宇宙而存在。而神屬宇宙的存在,對于他們也將不再具有價值。所以,加深了神屬宇宙的存在即為最高目標(biāo)的邏輯,不僅最有效而且最安全。使得這目標(biāo)壓倒一切。以此為理由就足以無往不利。而且,更加巧妙的是,這也將一層一層的剝奪了神屬宇宙之于神屬圣格生命的價值。馬格寧斯很清楚。每一個神屬宇宙的圣格生命都是絕對自私之物。他們所需要的,不過是,以一個盡可能巨大的背景,將自己武裝起來。
所以,看到了萬世隆德張牙舞爪的虛張聲勢,馬格寧斯就不由得啞然失笑。這小東西,已然找到了擴張自己的門路。以忠于神屬宇宙的態(tài)度,將自己的生命價值強行背書。?。≌姹氨?!簡直卑鄙得可愛!就如同是,萬世隆德完全不知道自己生命的價值。
馬格寧斯的心思完全猜度不透。因為,如果沒有必要,他就沒有表情。
馬格寧斯的心思,就如同是惡毒翻滾的海浪。我想……他絕對不知道自己的價值。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我想……如果他知道,恐怕會……為了擺脫運命的牽制而進行掙扎……然而,我想,他終究會感到榮幸。作為命中注定的圣祖爺?shù)墓ぞ撸B我都會替他感到幸福!
馬格寧斯知道一些非常機密的,甚至是連神皇和三神主都無從知道的事情。這不足以夸耀,因為,透露機密,只是死路一條。馬格寧斯最寵愛的天使菲妮夏爾陪伴著天帝在觀看著萬世隆德。這個女天使對任何男性都保持著冷漠,唯獨馬格寧斯是一個例外。馬格寧斯極其珍視她,乃至于,不允許其他男性生命得以窺見她的美色。所以,只有在與馬格寧斯獨處之時她才會露出本來面目。否則,在任何時候,她都會讓自己被覆蓋著一層遮蔽顏面的厚重而沉悶的黑紗。
對于菲妮夏爾的詢問是一種挑逗。他是否是你需要的男性?天帝的問話不懷好意。菲妮夏爾的回答有些奇怪:是的。他就是為了滿足女性的需要而存在的東西。馬格寧斯哈哈大笑。他喜歡這樣的回應(yīng)。他認為,只有毫無遮掩的誠實相對,才是對于自己的真正的服從。
萬世隆德的確有些可愛。健壯,粗魯,幼稚,而且野蠻。然而,菲妮夏爾卻不覺得這種生命真的有趣。她對于神屬宇宙的圣格生命存在著一種執(zhí)念。不應(yīng)該具有任何程度的威脅,必須是嬌柔而且是雌弱的。作為男性,必須是羞赧而自卑的,而且必須是嫩滑而膽怯的。萬世隆德尤其討厭。竟然充斥著一種粗糲而且雄壯的氣息。菲妮夏爾說道:這種東西的存在即是一種罪過!既然他已經(jīng)發(fā)瘋,那就應(yīng)該成全它的死亡!
馬格寧斯撫弄著他的女天使。這個神類之中的老朽之物異常耐心地說道:寶貝,不要急躁。他還有用。他需要在合適的時候滅亡。嚴格的說,達廷索并不是一個神屬世界。這不是我們的事情。它更不是神界的資源。我們只是圣格生命而已。我知你對于神界的厭惡,然而,我們?nèi)匀槐仨殞W(xué)會表演忠誠??謶衷趶浡?。這是莫大的力量,壓倒了一切。我們的一切行動,都必須以迎合這恐懼為理由。我們要有信心。維護愚蠢和謬誤,使之作為忠誠,乃至于不可侵犯。我們不僅足以保護自己,更可對給任何敵對之物予以致命一擊。圣祖爺就要回來了。我們一直在召喚他。我們的愿力比想象中的巨大!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這已經(jīng)是絕大的寵愛。你無須質(zhì)疑,也不要憂慮。勝利一定屬于我們。
菲妮夏爾只能懵懂的選擇絕對相信。是的。絕對的相信,只是放棄了自己的思想而已。就是這么簡單。
只是,想到有可能就此卷入神魔宇宙的大沖突,她就不得不渾身抖顫,戰(zhàn)栗不停。她無法鎮(zhèn)定,她無法想馬格寧斯那樣坦然自若。她意識到,也許因為自己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魔生物,所以……確實做不到如此極致的癲狂。
菲妮夏爾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親愛的父親,圣祖爺能回來嗎?馬格寧斯笑著說:當(dāng)然!我們的心愿就是無比巨大的愿力!圣祖爺被我們呼喚著!怹一定能回歸!哦,你看啊,這沉悶如死水一般的宇宙已經(jīng)開始沸騰了!這就是變化的開端。你一定認為他瘋了,是嗎?我想,一定是這樣,不會有其他的可能。因為,圣格生命存活太久,這并不是生命的常態(tài)。當(dāng)然……長生不死,就意味著,一定會百病纏身。宇宙沉寂太久,有太多生命活的痛苦不堪。你看,那只野獸!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什么而存在!他完全沒有信仰,他的生命沒有根底,而且飄蕩輕浮。他無法錨定自己存在的意義。根本的原因,是他沒有一個寄托自己的存在。他的無休無止的生命,竟然需要一個理由。
馬格寧斯在獰笑。他繼續(xù)說道:正是因由此種緣故,他若非皈依圣祖,就一定要委身于荒謬。到頭來,他選擇了邪路。他已經(jīng)決定,為神屬宇宙而效忠。然而,他到底還是逃不出宿命。因為,一切生命都在圣祖爺?shù)恼浦?,不會有任何例外。他在掙扎。他越是掙扎,就越是顯現(xiàn)出本來面目。他將成為我們的一員。不過,不是現(xiàn)在?,F(xiàn)在,他必須經(jīng)歷一個贖罪的過程。
菲妮夏爾說:他犯下了彌天大罪。父親,我們要處理他么?馬格寧斯也看到了這血腥的場面,然而,他卻看得著迷。以馬格寧斯的心性而論,顯然,魔屬宇宙更加適合他。
不……我們不要插手。達廷索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屬宇宙。我們可以請魔屬宇宙的圣格生命來收拾他。當(dāng)然,作為對于神皇的尊重,我還是要向他請示。我即將去日曦神闕,去覲見神皇。他會見我的。
馬格寧斯說罷,起身離開了御座。他走進了一片隱遁玄奧的迷霧之中。菲妮夏爾召喚了黑紗裹嚴了自己。當(dāng)馬格寧斯不在的時候,她必須這樣做。說到底,這只不過是,作為擁有者的生命,亙古不變的自私。
她完全無法想象,為什么,一個高高在上的女性圣格生命,會怡然自若的選擇遮蔽自己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