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之約

就以現(xiàn)在的情況，阿爾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和X一起出去玩的，想了想，也只能婉拒了，希望他會放棄這個念頭吧。

“……X，你也知道我的情況吧，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是不能出去這個房間，我連這個家都出不了，所以，我是不能和你一起去的……”

阿爾丹認(rèn)為X看到這封信，應(yīng)該會放棄吧，但第二天來到她面前的紙飛機的內(nèi)容跟她設(shè)想的大相徑庭。

“……相信我，你跟她們說一聲，也許就答應(yīng)了呢……”

由這里開始，他和她發(fā)生了第一次小爭論，白色航線出現(xiàn)了烏云。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哪天都不能出去的……”

“……就那天，就那一天都不行嗎？你跟你的家長說一下吧，萬一呢……”

紙飛機傳遞著各人的爭論，在X的堅持下最后，阿爾丹先動搖了。她也想出去這個房間，出去這個家，自由行動，她也想領(lǐng)會X在紙飛機描述給她的各種事物。

“……好吧，我在吃飯的時候問一下家長，明天給你回復(fù)……”

阿爾丹不知道X為什么那么堅持，她不知道X說的那一天——下個月1號——為什么在他看來會那么重要。在餐桌上，內(nèi)心的疑惑促使她向奶奶發(fā)問。

“奶奶，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當(dāng)然可以，阿爾丹?！?/p>

“下個月1號是什么日子??？”

“嗯，我看看……”目白家老奶奶打開手機，看了眼手機日歷，笑瞇瞇地回答阿爾丹，“是兒童節(jié)啊，阿爾丹，這么快就在想著兒童節(jié)了啊?！?/p>

“兒童節(jié)？”

“是啊，阿爾丹，下個月1號就是6月1號，也就是兒童節(jié)。要為你籌劃禮物了呢，阿爾丹，你想要什么禮物?！?/p>

“嗯……”阿爾丹把頭低下去想了一會，就試下吧，抬起頭來，“兒童節(jié)那天，我能出去玩嗎……”

“?。俊蹦堪准依夏棠桃苍S是沒聽到，也許是對阿爾丹所說的內(nèi)容感到些許震驚。

阿爾丹聽到了那聲“啊”，就想好了最壞的打算——遭到拒絕，但她還是想繼續(xù)嘗試，正如X在紙飛機上寫的“萬一呢”。

“那天，我能離開家，在市區(qū)自由地玩一天嗎？”

阿爾丹說出這句話后，餐廳立即陷入了寂靜，人們手上的食具沒有放下，咀嚼聲也停止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阿爾丹，一切如同時間靜止。阿爾丹低下頭，用余光看著周圍。

“嗯……”目白家老奶奶發(fā)出聲音了，這一聲低吟打破了這個安靜到令人不安的氣氛。各人又開始他們手上的動作，咀嚼，進食。

“阿爾丹，你真的想好了嗎？”

“嗯?！?/p>

“也難怪，你在那個房間獨自一人也呆了200多天了，有這種想法也正常。那天你可以出去，但是管家要跟著你，保障你的安全?！?/p>

“真的嗎，謝謝奶奶！”

奶奶同意了，這是阿爾丹沒想到的。那么，得到了這個結(jié)果，就要想好怎么跟X說明情況了，越想越激動，只想快點回房間，吃飯的時間也比平時短了些。

得到允許后的第二天下午，紙飛機帶著成功的訊息，慢悠悠地降落到X的手上。X打開瀏覽后，在阿爾丹的注目下，遏制住激動，克制自己想要跳起來的念頭，閉著眼思索一番，才在紙上寫字并折成紙飛機，對準(zhǔn)窗戶拋出。

飛向阿爾丹的紙飛機上有約定時間、約定地址、注意事項等。

這架紙飛機后，兩人紙飛機的內(nèi)容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和諧歡快，往日的爭論已經(jīng)消逝?，F(xiàn)在X要應(yīng)對的是來自阿爾丹的各種問題和回應(yīng)她的期待。

在期待的小小作用下，時間流逝的速度似乎快了些。時間來到了6月1號，那個約定的日子，一個大晴天。

車子發(fā)動了，阿爾丹坐在后座，頭轉(zhuǎn)向車窗，看著窗外的景色。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家，興奮、激動從她的心頭涌出，擴散至全身，試圖發(fā)作，但顧及到周圍人和自己，這種心情的外部表達被她勉強遏制住了。

心情仍在表達，既然無法直接通過外部表達，那就選擇稀釋一部分吧。車外的風(fēng)景就是最好的溶劑，一草一木這類在窗戶外看到厭倦的風(fēng)景變成了另一種從未見過的風(fēng)景。隨著轎車的行駛，窗外的風(fēng)景的人造物也開始充斥在眼前，其他的樓房、其他的汽車、其他的馬路……無一不在吸引她的眼球。

“大小姐，我們已經(jīng)到市區(qū)了，請問，我們要去哪里？”

阿爾丹說出地址后，司機想出最佳路線，駕駛轎車來到了目的地——一條商業(yè)街的入口。

“大小姐，我們下車吧，請?！?/p>

拉著管家的手，阿爾丹順利地下了車，第一次踏上了市區(qū)的土地，盯著眼前完全未知的商業(yè)街，視線掃描著每一處她看得到的地方。

“他說過，會在這些小攤販之間，只要我走進去，他就會接我。那么，管家怎么支開呢？”阿爾丹在腦海中想著離開管家，自己去找X的方法。

“大小姐，請問我們先從哪開始呢？”

“嗯……”

管家牽著她的手，看來目前是不可能離開他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先沿著這條街逛一下吧?！?/p>

“是。”

在管家的帶領(lǐng)下，阿爾丹走在這條商業(yè)街，她的注意力不在那些裝飾豪華的店家上，也不在有各式小商品的小攤販上，她一直在看著人群，希望能找到他。

她發(fā)現(xiàn)了，在一條沒人的巷口。她停下了，管家也停下了，詢問她。

“大小姐，看上什么了嗎？”

“嗯……”

“怎么辦怎么辦?！彼睦锵胫?，臉上寫滿了焦急。要不，直接以自己大小姐的身份命令管家離開吧，不行啊，管家不可能離開，他現(xiàn)在是她的保護者，是絕對不會離開的。越想越急。

“大小姐，請問您有什么事嗎？”

沒辦法了，就試試吧，不能用強硬的語氣，管家會懷疑的，還會更加緊緊地盯著她。那就用委婉的語氣吧。

“管家先生……就……你能離開嗎？”

“為什么，大小姐？”

“額……就是那個……有件事情必須要你離開……總之對我來說很重要！”

“是和朋友的赴約吧。”管家的一句話使她靜了下來。

“你怎么知道的?！?/p>

“一場大雨后，我無意中看見了大小姐和另外一個男孩互相放飛機，自那時起，我就開始注意了。以前的您，一開始很興奮，但住進這個房間數(shù)十天后，您開始變得消沉，變得沉默寡言。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您重新變得開朗?？吹竭@場景后我就在想，會不會與他有關(guān)。一連觀察了好幾天，我粗略得到了結(jié)論，這個小男孩是您的朋友。一個月前您說出想到外面玩也是因為他吧，放在以前，您是不會說出這種愿望的?！?/p>

“那么，大小姐，您能帶我去認(rèn)識一下他嗎？我向您發(fā)誓，我絕對不傷害他?！?/p>

“可以……但要注意幾點?！?/p>

“您請說?！?/p>

“第一，不能叫我的名字，稱呼我為M。第二，不要暴露我是什么大小姐的身份，我怕他會有抵觸。第三，在他面前，你暫時是我的監(jiān)護人，不是管家。第四，你叫他為X。知道了嗎？”

“收到。”

阿爾丹知道，管家是說話算話的，但她還是有所猶豫。她慢慢地領(lǐng)著管家來到了X在的巷子。X看著他和她來到他面前，腿在微微地顫抖。X感到一種比較緊張的氛圍，但為了M和今天，還是第一個開口了。

“你好啊，M，這位是？”

“你好，我是她的監(jiān)護人。很高興認(rèn)識你，X。”

“你好?！盭握住管家伸出的右手。

“X，我希望你能好好地遵守你的約定，和我的M好好地玩一天，我是不會打擾你們的，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你放心好了。”

X臉上的懷疑、擔(dān)憂的表情瞬間被管家的一番話語消解了，高興、期待的表情來到了臉上，猶如即將被實施死刑后突然赦免。

“那么，我就先告辭了，下午6點，我會在這里準(zhǔn)時接走M。再見?！惫芗覄傋邇刹剑蝗幌肫饋硎裁?，又回頭對X說：“M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做劇烈運動，也不能吃太刺激腸胃的食物，希望你能牢記在心?！?/p>

“嗯，把她放心交給我吧?！?/p>

“嗯。那么，這下是真的再見了?！?/p>

目送M的“父親”在視野“消失”后，X松了口氣，現(xiàn)在，他能履行他在紙飛機上的對她許諾的各項約定了。

“那么，M，我們走吧，先帶你去走走商業(yè)街，抓緊我的手，別走丟了。”

X牽起前面小女孩的手，走出巷口，來到前面熙熙攘攘的商業(yè)街。別處，一個黑色身影觀察著這一男一女，嘴角稍有上揚。

第一站是一家小賣部，以糖果類為主，店主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伯伯。

“嗯，是你啊。喲，這次還帶了個小姑娘?！?/p>

“來兩根巧克力條，謝謝！”

X把一根已經(jīng)撕開的巧克力條遞給阿爾丹。阿爾丹看著這“奇怪”的食品，一時不知道怎么做。

“這個就是巧克力條，我在紙飛機上跟你說過的，嘗一口吧?！?/p>

阿爾丹學(xué)著眼前男孩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發(fā)現(xiàn)，這根黑色長條還挺好吃。

“怎么樣，我就說好吃吧，走吧，我?guī)闳ス涔渖虡I(yè)街?！?/p>

兩人手拉著手，在商業(yè)街發(fā)現(xiàn)各種小孩子才能觀察到的樂趣，隔著玻璃窗看魚、盯著剛買的氣球因為失誤不小心飛上天空、你一根我一根互相吃手指餅干……兩人都很開心，都沒注意到時間這個問題。

X無意看了一下附近店家掛著的鬧鐘，指針已經(jīng)走到了5:36。他的步伐加快了，他知道，還有兩個地點沒去。

倒數(shù)第二個地點就是街邊的大頭拍機，機器旁還為一些身材矮小的人準(zhǔn)備了一張凳子，可以說是很貼心了。

“這個是什么??？”

“這個機器你簡單理解為拍照用的就好了，走吧，進去拍一張?！?/p>

凳子夠高，就是有點小，兩個人難以處理好平衡關(guān)系，幾乎是手撐著機器來支撐自己，兩張臉一起貼著照相的。得到的照片兩人看了后，都在笑這個凳子真的太小了。照片全由X保管。

最后一處，抓娃娃機。

“X，這個又是……”

“這個是抓娃娃機，物如其名，就是拿來抓娃娃的，你有什么想要的，我給你抓上來?！?/p>

阿爾丹看了看，在眾多娃娃中發(fā)現(xiàn)了它。目白家的至寶，她的姐姐，她的憧憬對象，目白高峰。

“那個，可以嗎？”

“那個啊，放心，交給我好了，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投入硬幣，機器啟動，X嫻熟地控制搖桿，到了最完美的時機，按下按鈕，抓鉤緩緩落下，夾住、升起，抓鉤移動回出物口上方，抓鉤松開，娃娃落入出物口，整個過程堪稱完美。

“給你。這個是普通款的，要不要我再給你抓個打的?！?/p>

“不用了不用了，這一個就夠了?！?/p>

阿爾丹雙手拿著娃娃，看著。

“對了，也快到下午6點了，我們走吧，別讓你的監(jiān)護人等著?！?/p>

X目送阿爾丹上車后，想說點什么，但話被他咽回去了。

阿爾丹搖下車窗，對著還站在那的X喊：“X，今天絕對是我過的最開心的一天，謝謝你啊?！?/p>

“我也很開心啊，再見?！?/p>

“再見！”

車子發(fā)動了，阿爾丹把身子縮回后座。仔細(xì)看的話，還能看到那個小小的女孩在對著車子外的X揮手告別。

“再見了，M，再見了?！?/p>

車子完全離開X的視界了，X知道M不會看到他了。他轉(zhuǎn)身，回到商業(yè)街，朝著一家百貨鋪走去，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沒有那么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