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弗洛爾（Froer）默默盯著回收人員的動作。他們正從搬運板上把那堆尸體移下來——今日一整天的努力，就得到了這般凄涼的回報。

? ??太陽刺眼得令人痛苦，他的嘴巴很干。他從野戰(zhàn)背包里面掏出一個錫制水壺，從池塘中舀了些水。池水如此透亮，那湖底堆積的鵝卵石粒粒清晰可見，在陽光下閃爍著玻璃珠般的光澤。小小的銀魚在他制式軍靴周圍輕快地打著轉(zhuǎn)兒。

? ??“長官！”

? ??擔任哨兵的家伙在對他打信號示意。他趟過樹林下那長長一片池水，往回走去。

? ??一個身影穿過泄湖滿布青苔的邊緣，逐漸接近。

? ??弗洛爾深吸一口氣。這真是個稀有又值得紀念的場景。

? ??阿斯塔特修士。

? ??這位戰(zhàn)士厚重的動力甲在刺目陽光下反射著血紅色。他是一個圣血天使。他肩甲上那兩滴黃色淚珠表明，這是位第六連*的戰(zhàn)士。

? ??他的頭盔掛在皮帶上，臉龐暴露在陽光下。他有著一頭被剪短的金發(fā)，他的臉如同寂靜教堂中一尊神圣的雕像。這人仿佛——

? ??不，不是人。完全不是人類。

? ??弗洛爾前去向他致意。他低下頭，行了一個天鷹禮。

? ??“星界軍第十六分隊*隊長弗洛爾，”他開口，“愿王座與——”

? ??“蓋馬瑞爾（Gammarael）?！碧焓拐f道。

? ??“我們感謝您的援助，”弗洛爾說，“為了清理這個瀑布我們已經(jīng)花費——”

? ??“帶我去看。”

? ??弗洛爾緊跟在這名非人類身邊。他得蹦跳三四步才能跟上對方的節(jié)奏。他們走過開滿鮮花的水岸，踏入水晶般的湖泊之中。弗洛爾回頭一瞥，他的靴子壓碎了岸邊生長著的脆弱的花朵，但是天使卻沒有在他所過之處留下任何痕跡。

? ??就仿佛這名巨人那龐大的鞋底沒有踐踏任何事物；又仿佛在那途經(jīng)之處，他的腳步又使得嫩綠莖稈再度生長、燦爛繁花重新盛開。

?

? ??“我能為你提供什么食物嗎，長官？喝的呢？”

? ??“不用?！?/p>

? ??“這里的水非常新鮮?！备ヂ鍫栄a充道，將他的手指浸入湖中?！胺浅８蓛?，我們在這不會受干渴困擾。這里還有很多可食用的漿果和果實。”

? ??非人類沉默不語。

? ??“對戰(zhàn)爭來說，這真是個奇怪的地方?！备ヂ鍫栒f道。

? ??“奇怪？”

? ??弗洛爾攤手示意他們周圍——這片林中空地，延伸出去那閃閃發(fā)光的水面，銀色枝干的樹木上懸掛著優(yōu)雅的卡其色葉片；這些花朵，純凈的陽光，巖石上方那絨絨祖母綠的苔蘚。

? ??“我的意思是，這里就像一個天堂。我們看過那么多泥濘的土坑，長官，那些被爛泥填滿的孔洞，惡臭的戰(zhàn)壕，還有那些為了罐頭中最后一滴骯臟液體的爭吵。而在這里，帝皇為我們提供了食物與水源，也沒有緊急的補給補充需求，還有——”

? ??“你話真的很多?！碧焓乖u價道。

? ??“我、我很抱歉?！?/p>

? ??“這里有敵人嗎？”

? ??“是的。”

? ??“那么對戰(zhàn)爭來說，這就不是個奇怪的地方。”

? ??弗洛爾不知該說什么。

? ??

? ??“報告?！碧焓拐f道。

? ??“哦，好……我們步兵的主要兵力被派往泄湖盆地的西部。我的部隊接到命令，從東部繞到泄湖的側(cè)翼然后——”

? ??“此目標并沒有完成？”

? ??“沒有，長官，”弗洛爾說道，“前面有個瀑布，一個巖洞。那里頭有什么玩意兒，它攔住了我們的路，殺了不少我們的人?！?/p>

? ??“敵人類型？”

? ??“某種野獸，”弗洛爾說，“它像頭豬一樣哼哼。具體種類沒有辨——”

? ??“讓你的人在我后面組成一道警戒線。只要它越過我，他們就開槍。全自動火力?！?/p>

? ??“了解。”

? ??弗洛爾讓他的兵呈扇形分開。他們跋涉過大腿深的池塘，持槍警戒。天使繼續(xù)前進，弗洛爾跟著他留下的漣漪。陽光在水中映出斑駁的光點。

? ??那個瀑布十分陰暗，是個巖壁陡峭的盆地，遍布雜草和荊棘，水流潺潺作響。它散發(fā)著腐臭和霉爛的氣味，就連太陽都仿佛避開了它。它像是這片土地中的一個瑕疵，它是完美事物中潛伏的黑暗之物。

? ??“我們要——”弗洛爾開口。

? ??天使舉起手示意肅靜，拔出了他的劍。那是一把有著鍍金把手和鋒利鋒刃的闊劍。

?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從他的膝蓋周圍蕩開圈圈漣漪。當他拉開一把懸掛下來的褪色樹葉時，響起了一聲粘稠的鼻息。

? ??那頭野獸沖了出來，對他們發(fā)起了襲擊。

? ??弗洛爾屏住呼吸。它實在太快了，他幾乎沒法看清它。它足足是天使的兩倍大小，肥胖的身軀上，蒼白的毛皮散布著塊塊黑色的鬃毛。弗洛爾看到仿佛斷裂骨頭一般的爪子，滿布暗黃尖牙的嘴巴勾出一個掛著涎水的笑容，兩團如同蛙卵一般潮濕的眼睛。

? ??爪子劃過盔甲，發(fā)出刺耳吱聲。面對這沖來的巨大生物，天使咕噥一聲，往側(cè)方閃去。像瀝青一般又黑又厚的血液在空中飛濺，這野獸發(fā)出一聲殺豬般的尖叫。

? ??天使再次橫切一記，從野獸背部削下一片兩掌大的肉片。清水中更多污濁的血液綻開，像油般擴散。野獸在水中劇烈翻騰，激起一片洶涌的波濤，他龐大的身軀將天使撞到了一邊。弗洛爾看到鮮紅裝甲上出現(xiàn)了凹痕。

? ??但天使已將它引了出來。

? ??“開火！”弗洛爾大喊，他的聲音中顫動著恐懼。

? ??這野獸將天使撞到了一邊。水片片涌來，激烈拍打著。在它沖過時，弗洛爾開火了，他在水中跋涉的下屬們也開始射擊，在水面濺起串串水花?？諝庵袕浡还蔁谷忸惖膼撼?。

? ??它沒有停下來，它撲向恩格（Engg）下士、一口咬掉了他的下巴，又撕開了坦克兵雷恩（Layune）的胸膛。

? ??天使在炸開的浪花中撲出水面。他雙手持闊劍深深捅進那東西的脊椎，隨著他往回猛力一扳，劍刃切開肋骨、撕裂傷口。

? ??水被染成黑色。那畜生尖叫著，噴吐著膽汁，側(cè)身倒了下去。

? ??天使拔出他的劍，用一記過肩的揮砍切下了野獸的腦袋。

? ??尖叫停止了。

?

? ??“你們可以繼續(xù)前進了?！碧焓拐f道。

? ??這非人類看著這具尸體，然后他的視線轉(zhuǎn)向被這野獸屠殺的可憐人那漂浮的尸體。野獸尸身周圍的水池被染成黑色，而士兵們邊上的液體則泛起鮮亮的血紅。天使的視線看上去似乎在紅色上徘徊。弗洛爾認為，他的表情大約是在為這些逝者惋惜。

? ??“你們可以繼續(xù)前進了?！碧焓怪貜偷馈?/p>

? ??“感謝你，”弗洛爾說，“我衷心感謝你，我——”

? ??“我很渴?！碧焓拐f道。

? ??“長官，我們周圍都是水，”弗洛爾說道，“這個池塘被污染了，但其他的……水還很新鮮并且——”

? ??天使瞥了他一眼。那神色有些奇怪。

? ??“水不夠，”他回答道，“即便是在這天堂里也不夠?！?/p>

? ??這非人類轉(zhuǎn)過身，踏入瀑布的黑暗，消失在了那太陽也無法捕捉到他的陰影中。

*Sixteenth Betal：不是非常確定這個編制應該怎么翻譯

*感謝aeolus039大佬的糾正，這里指的是血天使第六團，團名就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