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殖民王國與中國(二)1895-1901 鐵路霸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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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冷場帶術(shù)士
由于在甲午戰(zhàn)爭中的慘敗,清政府終于也意識到此時已是必須改變的時刻:在光緒帝提出的六項“力行實政”中,頭一條就是修建鐵路。
早在幾年前就打算修筑鐵路的湖廣總督張之洞當即上奏建議修筑盧漢鐵路(盧溝橋至漢口,現(xiàn)京漢鐵路),并重申了盧漢鐵路的重要性。

數(shù)月后清政府正式?jīng)Q定興建盧漢鐵路,并憑借黃河將其分成南北兩段,分別由張之洞和李鴻章建造。
與李鴻章能動用官款修建不同,張之洞負責(zé)的南段盧漢線只得自行從各省富商中分股集資修建。由于此時清政府的信譽已經(jīng)不佳,張之洞在募集商股的過程中受阻。

最后他只能奏請設(shè)立鐵路總公司,并請盛宣懷擔任公司總辦,統(tǒng)籌鐵路的修建。
盛宣懷的履歷表滿滿——曾辦理中國輪船招商局、建立中國電報網(wǎng)、興辦了北洋大學(xué)堂(現(xiàn)發(fā)展為天津大學(xué)、西北工業(yè)大學(xué)、海河中學(xué)等)和南洋公學(xué)(現(xiàn)發(fā)展為西安交通大學(xué)、上海交通大學(xué)等)、開創(chuàng)中國第一家銀行(中國通商銀行,現(xiàn)為中國人民銀行)、參與中國紅十字會建立……創(chuàng)下了中國歷史上很多個第一,可謂是當時最著名的洋務(wù)大員,由他來督辦鐵路可見清政府對鐵路的重視。
清政府計劃從國外借款2000萬兩白銀、國內(nèi)融資1000萬兩、并從其它對外借款的余額中湊出1000萬兩,共計4000萬兩修成鐵路。

借款修鐵路的消息一出,各大列強的代表蜂擁而至,但張之洞心里早就有了想法:“此事斷不宜英法諸大國商人包辦,恐獲利以后,收回或費口舌,唯小國遠國,則無此患。”他口中的這個小國就是比利時。
早在興辦漢陽鐵廠期間,張之洞就與比利時人打過交道,且比利時鋼鐵資源豐富、鐵路技術(shù)成熟。更重要的是,張之洞認為比利時“于中國無大志”。

無獨有偶,之前訪問過比利時的李鴻章也表露了同樣的態(tài)度。
在接受利奧波德二世的盛情招待時,利奧波德二世對李鴻章特意提及希望能由比利時承辦盧漢鐵路,而李鴻章也認為作為小國又精于鐵路的比利時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不過,事實證明他們都大錯特錯了。
一開始,清政府提出利息為4%、貸款實際給予時不打折扣、物料可以各國競標、不干預(yù)鐵路工程建設(shè)、鐵路權(quán)作為抵押時比方不實際管理鐵路等五項底線,比利時人滿口答應(yīng)。
1897年5月27日(光緒二十年四月二十六日),盛宣懷代表鐵路總公司與比利時銀行代表在武昌簽訂了《盧漢鐵路借款合同》,期間約定向比利時借款450萬英鎊(實際匯款405萬英鎊)(折合白銀2000萬兩、11250萬法郎)、利息為4%(利息共355萬英鎊)、分三十年六十期到1927年還清,還款期間用鐵路及產(chǎn)業(yè)作抵押等。
可是,當清政府正式確定找比利時借款的意向后,比利時便馬上翻臉,三番五次地提出要加息、少匯款(但還款還是照450萬英鎊算)、獲得鐵路管理權(quán)等無理要求,并找來法國為自己撐腰。
此時,清政府正與美國方面對同為張之洞建議的粵漢鐵路進行談判,面對比利時方面的出爾反爾,便在《粵漢鐵路借款合同》寫明如果中國與比利時廢約,便另向美方借款500萬英鎊承辦。
在清政府強硬的態(tài)度下,比利時方面很快表示愿按原合同修建。
然而清政府考慮到美方修筑鐵路更貴、且有失去路權(quán)的可能性;最后在法國方面的穿針引線下決定與比利時續(xù)約。
沒安分幾天后比利時很快再生事端,提出更加嚴苛的要求——這次,它還獲得了沙俄的支持。
面對法俄的壓力,1898年(光緒二十四年)清政府在上海正式簽訂了《盧漢鐵路比國借款續(xù)訂詳細合同》和《盧漢鐵路行車合同》,而其中的條款中比方成功加息1%(多了200萬兩白銀)、并獲得了壟斷物料、在修筑和清政府還清款前時的鐵路管理權(quán),二這些全是中方此前提出的不接受項:
期間利奧波德二世為了談判成功還特意找來著名的比利時裔中國官僚“林輔臣”(保羅·斯普林加德)來參與談判。順帶一提,比利時也兩次遣人進入甘肅“探險”,所幸“探險隊”都無功而返。

同時,比利時借修筑盧漢鐵路同樣試圖在漢口獲得租界,且他們的算盤差點成功,這次先挖個坑。
除了盧漢鐵路,比利時電車鐵路合股公司借口開創(chuàng)京漢鐵路支線,再利用盛宣懷與容閎之前的沖突,于1903年以2500萬法郎(實付2250萬法郎)獲得汴洛(開封至洛陽,現(xiàn)隴海鐵路)鐵路的修筑權(quán)。


而在前一年,打著鐵路用礦幌子的比利時人獲得了順德臨城(今河北邢臺市臨城縣)的開礦權(quán)。
比利時人也對前文提到的粵漢鐵路暗中伸出了魔爪。
承造的美方華美合興公司(American China Development Company)是美國前參議員聽聞中國大辦鐵路后新成立的公司,并沒有相關(guān)經(jīng)驗。承諾在5年內(nèi)修完840英里的鐵路,直到工期將滿時才只修建了28英里。
再加上義和團運動讓美國的資本對鐵路心存顧慮股價大跌,比利時萬國東方公司(王室背景)乘虛而入將合興公司三分之二股份買入;合興公司也給予比人便利,不僅將鐵路的管理人員換成了比人,甚至私下將鐵路北段的修筑權(quán)私自給予了比方。

這一行為很快激起早就對美資介入而不滿的中國紳商的抗議,也引起了張之洞的不滿。
張之洞認為這樣會使比利時控制中國的東南命脈,比利時素來和法國穿一條褲子,而法國又與沙俄關(guān)系密切。
最終張之洞將合同作廢,以粵、湘、鄂三省的稅收作為擔保向英屬香港政府借款110萬英鎊,籌得675萬美元作為贖金最終贖回了粵漢鐵路的修筑權(quán)。在獲得粵漢鐵路的念想作廢后,比利時很快將合興公司的股份出售給了摩根財團。
自此以后,山東、河北、江蘇等省也掀起了收回路權(quán)的運動,1907年清政府再向比利時借款時正值江浙人民要求收回蘇杭甬鐵路,續(xù)借1600萬法郎比方最終實付1528萬,這95.5%實付比率已是清代歷次鐵路借款中實付折扣最低的一次,
盧漢鐵路修筑權(quán)的獲得讓比利時發(fā)現(xiàn)了新的機會,雖然本國無法在實力上殖民中國,但依靠自己擅長的鐵路業(yè),比利時也能在中國獲得巨大的利潤。
比利時就以鐵路為抓手,再加上金融業(yè)的攻勢(挖坑下文談),逐漸從跟在英法身后狐假虎威變成一個能喝湯的角色。

時間倒回到庚子年間,義和團運動愈演愈烈,開始大規(guī)模的排洋活動。
此時,前文提到的圣母圣心會已經(jīng)在蒙古、甘肅、新疆都鋪設(shè)了傳教所,義和團的興起讓對教團隨意圈地早有怨言的農(nóng)民開始焚燒教堂、打殺教民。韓默理遣散了其余的外籍神職人員,與上千教民固守在一處教堂內(nèi)。
1900年6月20日上午,克萊門斯·馮·克林德男爵(Clemens August Freiherr von Ketteler 1853年-1900年)攜翻譯海因里?!た逻_士(Heinrich Cordes 1866年 -1927年)乘坐轎子(S?nfte 還譯成垃圾)匆匆前往總理衙門,希望清政府能放寬昨日對各國駐華使節(jié)“限二十四點鐘內(nèi)各國一切人等均需離京”的照會。

在途經(jīng)東單牌樓北大街時,克林德一行與附近巡邏的神機營霆字槍八隊發(fā)生了沖突,沖突中克林德是否攜帶武器或是開槍眾說紛紜,但最終他被章京恩海擊斃。(此神機營是咸豐十年(1860年)清政府新設(shè)的一支部隊,駐地衙門設(shè)在崇文門煤渣胡同)

此時(具體時間存疑),同樣設(shè)在崇文門附近的比利時使館(由于此時比利時使館受到奧匈帝國保護,護衛(wèi)很可能來自奧匈海軍陸戰(zhàn)隊)護衛(wèi)在聽到槍聲后受比利時公使阿道夫·瑪麗·莫里斯·約斯斯騰男爵 (Baron Adolphe Marie Maurice Joosten 1862年-1910年)指揮,射殺義和團民等數(shù)十人。

這位出身于安普衛(wèi)特的男爵取漢名姚士登,盡管他一年前才外派并擔任比利時欽差駐扎中華及暹羅便宜行事全權(quán)大臣(全權(quán)公使),但很快他就將證明自己值得利奧波德二世的重任。

除去他,此時比利時使館主要成員還有比利時駐中國參贊林阿德(Alphonse Splingaerd)、日后成為上海華比銀行董事的Adrien de Mélotte de Lavaux和未來的比利時駐華公使賈爾牒(Emile de Cartier de Marchienne)。

被激怒的中國軍民很快炮轟比利時使館,在奧匈守衛(wèi)設(shè)法防守了3天后,使館人員不得不放棄比利時舊公使館,逃至東交民巷(此時仍稱東江米巷)內(nèi)的其他使館內(nèi);而比利時舊公使館也成為了義和團運動中第一個被焚毀的外國使館。
在紫禁城里的慈禧太后以光緒帝的名義向11國列強發(fā)布《宣戰(zhàn)詔書》后,歸義城(今呼市)清軍馬隊很快出動攻破了韓默理固守的教堂,將韓默理游街后處死。
而此時主管電報局的盛宣懷則扣下了慈禧太后發(fā)向各地的電報,參與策劃了東南互保。

在南方,義和團還攻擊蘆漢鐵路破壞鐵路并殺死了六個比利時工人,這也是比利時日后要求清政府賠款的“依據(jù)”之一。
當消息傳回比利時后,利奧波德二世再次看到了自己的機會。
在八國聯(lián)盟結(jié)成后,利奧波德二世也在國內(nèi)組織了一支名為自愿兵組織(該組織曾收到一筆三百萬法郎的巨額匿名捐款,具信這筆捐款正是利奧波德二世支付)的遠征軍,但由于德皇威廉二世的強烈反對,利奧波德二世不得不放棄這一計劃。
順帶一提,雖然我們常常將義和團運動中的列強聯(lián)軍稱為八國聯(lián)軍(英、法、俄、德、美、日、奧匈、意),荷、比、西三國被清政府宣戰(zhàn)卻沒有加入八國聯(lián)軍;但這三國也加入了東交民巷使館戰(zhàn)斗中的防守方。

光緒二十六年七月十一日(1900年8月15日),八國聯(lián)軍正式攻入北京城,慈禧太后、光緒帝等人在當日凌晨倉皇“西狩”。
不過,姚士登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在之后的談判中沒有任何話語權(quán)。英德公使薩道義(Sir Ernest Satow)、穆默(Philipp Alfons Freiherr Mumm von Schwarzenstein)主張談判僅限于八國和清政府之間。在法國公使鮑渥(Jean-Baptiste Paul Beau)的幫助下姚士登最后還是在談判桌上占據(jù)了一席之地。

最終,比利時在《辛丑條約》中拿到了約八百六十萬法郎(約三千二百二十萬兩),約占庚子賠款的1.89%作為所謂的賠償,還一舉成為了賠償委員會的主要成員;同時為了盡快傾銷軍火,姚士登還縮短了列強對華的武器禁出口期。

同時在八國聯(lián)軍的默許下,比利時人占據(jù)比原使館大了幾圈的前體仁閣大學(xué)士徐桐的住宅建立新使館。

同時比利時人也終于獲得了在北京使館駐扎比利時衛(wèi)隊的權(quán)利,雖然衛(wèi)隊只有20人,但這讓他們有所滿足。

1902年3月,姚士登從北京回到了故鄉(xiāng),在他的身后,是一塊比利時的“新土”。在此后,姚士登又參與了第一次摩洛哥危機、簽署《比屬剛果制誥》令比利時吞并剛果自由邦。諷刺的是,清政府還授予他一枚一等三品的雙龍寶星。

然而,留在中國高達9億8223萬8150海關(guān)兩的庚款卻對貧困的中國人民來說不啻為一場災(zāi)難。
“警!警!警!/黑種奴,紅種燼,/黃種酣眠鼾未竟。/毋依冰作山,/勿飲鴆如醞,/焚屋漏舟樂未央,/八百兆人,/瞥眼同一阱。/醒!醒!醒!”
觀后提示:由于本人水平和時間問題,本文只能作為拋磚引玉的科普讀物并存在大量謬誤、主觀視角、夸大其辭、對資料的機翻、偏題甚至語句描寫不通順,敬請諒解。
參考匯率:1900年一兩約等于0.74美元約等于0.15英鎊約等于3.75法郎等于0.7美元

參考資料
[1]《中國租界史》1992年第二版 費成康著 上??茖W(xué)院出版社
[2]《中外舊約章匯編 第一冊》 1957年版 王鐵崖編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屋出版
[3]《中外舊約章匯編 第二冊》 1957年版 王鐵崖編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屋出版
[4]《利奧波德二世(1865-1909)與中比關(guān)系之研究》 福建師范大學(xué)學(xué)位論文 林春花著
[5]《清末鐵路建設(shè)——盛宣懷與蘆漢鐵路建設(shè)個案研究》 華東師范大學(xué) 學(xué)位論文 江錦云著
[6]“中國一條最繁忙的鐵路,提供貸款竟然是一個歐洲小國”
https://ishare.ifeng.com/c/s/v002suVWZezINQ60m7lNWae2fstdbtiD5JJnAxQvNNvH5--o__
[7]“鐵橋百年引來參與建橋者的比利時后代——林阿德后人將來蘭參加慶典”
http://www.lzbs.com.cn/lznews/2009-08/21/content_1911261.htm
[8]“東交民巷使館群(區(qū))之比利時國使館”
https://www.sohu.com/a/139428142_773040
[9]本文圖片均來自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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