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文明演進過程中，審美和價值觀就好像一對被牢牢綁定的夫妻，它們彼此印證，彼此影響，在輝煌期成就彼此，也在黑暗時一同沉淪。

所以呢，將審美與價值觀分拆開來說事，就好像棒打鴛鴦一樣，是一種很不人道主義的行為。也有礙于自認為頗有文采的人在聊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借此裝13。

然而人性既難測，亦不可測。時過境遷的過程中，審美也會逐漸演變的。甚至拉出不同的時間節(jié)點來，還會有大相徑庭的事。譬如在八十年代那個流行硬漢猛男的時令下。長了一張現(xiàn)在出道能完爆80%小鮮肉的俊臉，粉得冒泡的唐國強老師那會就完全吃不開。混到?jīng)]戲可演的地步，誰成想現(xiàn)在滿街滿屏幕滿手的包裝紙上，都是這樣的臉，一個個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餓肚子的小奶狗。

唐國強老師看不懂，觀眾也看不懂，不過這沒關系。唐老師的諸葛村夫依舊在鬼畜視屏中發(fā)光發(fā)熱，無聊而愚蠢的看客們依舊在刷著抖音，看著八卦，外加時不時的用麻木不仁的笑聲，來嘲諷伴隨著各類網(wǎng)頁噴薄而出的頁游廣告?zhèn)儭?/p>

其實，殊不知在笑的時候，倒像是對著水面的豬，發(fā)出哼哼唧唧的叫喚時，更像是在看自己。

別介，說的就是你們這些看客啊。

本來，人跟豬也沒得區(qū)別。

貪玩練招，找誰出招？

并不算很久的以前，估摸著也就十年前吧，那會兒呢，還是WOW發(fā)光發(fā)熱，如同太陽溫暖眾多玩家胸懷的日子。發(fā)聲最多的，話題最廣的，叫嚷最勤的，都是那會兒仿佛被某些神秘力量給醍醐灌頂?shù)膹V大WOWER們，堂而皇之地站在鄙視鏈的最頂端。也因此誕生了一批“精神導師”，雖然日后證明，這些所謂的PVP戰(zhàn)神，著名作家，靈魂歌姬等等也不過是些導演或者是借東風乘涼的沽名釣譽之輩。但是當年，這是實實在在的“信仰”。

拿游戲當信仰，是件很蠢的事情，不過人類本質就是愚蠢的重復，所以當大部分人占據(jù)了話語權之后，就得找一個攻擊的，而作為“高端大氣上檔次，世界上最好的游戲”的玩家們，首先就把目標放在了那些比較LOW的，比較落后的群體身上了。

那陣子倒也是巧，恰也是玉柱叔叔的《征途》開啟了一套全新盈利模式的時代，他用一種非常暴力，非常直白的方式。告訴了廣大玩家以及游戲的運營商們一個簡單的道理：賺錢的時候，不要把人當人，他們只是數(shù)據(jù)的奴隸而已。而茅塞頓開的這路“無良商家”和“氪金玩家”們，也開始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此事容后再議。

這陣子的“傳奇”玩家們在搞什么呢？

他們依舊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任勞任怨，默默耕耘，在這片開始逐漸淡出大眾視野的“樂土”上揮灑著汗水，一刀刀的砍在豬的身上，用閃電殺黑色惡蛆，每晚神神叨叨的，想著會不會有一天碰見某位“教主”，然后拿到它們身上的寶刀屠龍。

沒錯，就是現(xiàn)在廣告里整天看見的那把屠龍。一把武器，融匯了勞動人民的期待，中二少年的野望，賣身葬父的悲哀和血肉模糊的祈盼，自誕生起，就是照見眾生的奇葩。

中國第一件關于網(wǎng)絡游戲中的交易物品產(chǎn)生的糾紛訴訟，因它而起，苦主在付了一大筆錢之后，賣家沒有將之前商量好的屠龍刀給他，之后此君怒訴公堂，然而終究因為相關法律的空白和證據(jù)的不足，導致敗訴，成為了一段特定歷史時期的悲劇。

無獨有偶，在那個掛機外掛還很不成熟的年代，因為繼承了偉大的南朝鮮國在網(wǎng)絡游戲中對于經(jīng)驗值設置上的反人類設定，奮戰(zhàn)其中的衰咖猛男們，紛紛在達到某些等級之后察覺這樣下去非得猝死不可，于是一群代打應運而生，和那倒霉的屠龍刀交相輝映，一個號稱“戰(zhàn)神”的女玩家的傳奇也不遑多讓。在整整半年的時間里，她在網(wǎng)吧前，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外的全部時間，都在為了她的雇主拼命，半年后，她升了四級，拿著五千多的傭金，站在陽光下，感到一陣陣的暈眩。

看客們，你們是不是想問，這篇東西寫到這里，到底要表達什么？

試想一下，在那個遭遇了各路新銳和“經(jīng)典”重重狙擊的二十一世紀第一個十年的《傳奇》，為什么還能出現(xiàn)這類現(xiàn)在看來都感覺十分勁爆的新聞呢？僅僅因為當時它依舊是國內(nèi)網(wǎng)游的扛把子么？

似乎數(shù)據(jù)顯示也并非如此。

那么看看上面這兩條“舊聞”，就不難發(fā)現(xiàn)，其實除了玉柱叔叔所倡導的氪金游戲概念之前，一群跟風的學生玩家跟傳奇的世界SAY 88之后，那個圈子已經(jīng)逐漸被一些工作順遂，收入頗豐，且愿意為這個游戲長期而穩(wěn)定投入金錢的玩家所統(tǒng)治了，在這里，本人將其命名為“團體A”。

團體A在時代的大潮打來的時候，并沒有隨著那個“偉大”的魔獸世界而變得高大上，也沒有跟著那些花里胡哨，穿著三點式戰(zhàn)袍而依然堅挺無比的“成人”網(wǎng)游而沉淪。他那穩(wěn)固而持續(xù)的圈子已經(jīng)根深蒂固，并且開始準備經(jīng)受時代的考驗。

巋然不動的堡壘里，有些東西在潛移默化，在按部就班，在會然生澀里勾勒出一道逐漸鮮明的痕跡。

沒有誰比誰更高

在流行的雞湯文中，時?？梢钥吹揭恍┪闹饕砸环N非常痛悔的語氣提到類似“打敗你的，從來都不是你想到的圈子”這類論調。立意高遠的模樣，好像大人的口吻教你做人。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很多時候，的確如此。

當時間的齒輪，碾過了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個十年，許多心心念念要玩一輩子魔獸的玩家們開始被年齡，家庭，事業(yè)各種牽絆，不得已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而占用大塊時間，比上班還折磨人的大型線上MMRPG也如同WOW一樣，免不了的開始走下坡路。MOBA類游戲以更快的節(jié)奏，更簡單的上手難度，以及寬松的多的時間要求，開始引領了玩家們的潮流。

連“大佬”WOW都變成這樣，何況別的游戲？一個個曾經(jīng)吹得乒乓作響的IP們，紛紛摔進了歷史的故紙堆，提都沒人去提。

那么傳奇的那個世界呢？

還是那樣，許多以及更多已經(jīng)奔四，乃至奔五的“老家伙”們依然在這里固守，默默地書寫著歲月的印記，哪怕他們本身其實根本沒意識到。

不過這并不重要，并不是每個人都要以偉大而驕傲的樣子活著。

何況驕傲也好，孤高也好，最后都是黃土一捧，誰又比誰高明到哪里？

《傳奇》的故事就好像被真的遺忘了，新聞上見不到，熱搜上更沒味道。有的是只是一種寂寞和堅持的調調。好像被流放，說不出的姿勢。

不過，這并不是結局。而是剛開始而已。就好像一場玩笑。狂歡的樂章中，生旦凈末即將上場。

丑呢？

丑早就搭好了戲臺，唱著“鞋兒破，帽兒破，身上的裝備破。”看著誰誰在高調，誰誰在叫好。

眾生相。

今晚，我在沙巴克等你

有心人估計都會發(fā)現(xiàn)，在一眾穿著彩虹屁熏出的絢爛戰(zhàn)甲的明星中，林子聰算得上是很不起眼的一個了。這個胖哥演技不錯，形象可愛，不過如同大多數(shù)甘草一樣，他沒有大紅大紫的命，不過在給網(wǎng)頁“傳奇”代言的歷史上，他是最不得不提，也無法跨過的一個。

讓我們乘著歷史之眼，回到那個節(jié)點。

一個平常不過的下午，你坐在電腦前，打開一些網(wǎng)頁瀏覽，時不時還要嫖一下百葉窗外面的人影，是不是有老板經(jīng)過。

此時，一個齜牙咧嘴，一臉猙獰表情，穿得好像豬剛鬣的胖子，扛著屠龍刀，猝不及防的在你的顯示屏上霸占了一大片的地方，與此同時，極為鬼畜洗腦的BGM也連帶送上，好像一瞬間將你送回到了那個剛剛接觸網(wǎng)游的懵懂時光中。

你反應過來，突然很想笑，可是又不太笑得出，因為你很好奇，非常的好奇，在那咋咋呼呼，如同痛斥江南皮革廠的黃鶴一樣的口吻中，你想一探究竟，一切會不會真的如同頁面上所形容的那樣：裝備自由交易回收，不花錢還賺錢。

于是，你注冊了一下，這并不難。

傳奇的世界，我回來了。

是的，你回來了。

然后你會發(fā)現(xiàn)，那滿屏幕的搜索和提示，各種各樣的LOGO讓你眼花繚亂。而你想要做點什么，試著回憶當年的行為，卻發(fā)現(xiàn)那個粗糙的滿是像素塊的戰(zhàn)士或是法師或是道士開始自己動了起來，就好像個機器人一樣。

自動打怪，自動接任務，什么都是自動的，雖然好像個傻瓜一樣。那些之前的允若，什么一刀九十九，爆屠龍，爆麻痹，都只是放屁而已。甚至連聲音都沒有。

是啊，傻瓜，你開始痛罵自己。

我才是個傻瓜。我到底在干嘛。

因為你剛才充了錢了，是吧？

你痛斥，你懊悔，你罵了一萬句。

然后，你恨不得砍死那個叫林子聰?shù)呐肿印ｋm然你根本砍不到他，你氣得嘴巴都歪了，他還是惡狠狠得瞪著你，如同他在《功夫》里發(fā)狠時的蠢樣。

你關上了網(wǎng)頁，發(fā)誓再也不會打開。

然而，這噩夢才剛開始而已。

因為在冉冉升起的藍月中，映照著沙巴克城，而在城中等你的，可不只是他一個而已。

古惑仔軍團們，鄭伊健，陳小春，大B哥，吳鎮(zhèn)宇等等，他們來了。

老面孔戲骨們，張衛(wèi)健，張涵予，劉燁他們也來了。

一個個有胸要擠，沒有胸也要擠的女“明星”們也來了。

你開始覺得這是一場噩夢。讓你覺得心中滿是傷痕，然后變得全是悔恨。你找不到可以相信誰，感到萬分沮喪，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其實吧，傳奇總是難免的，你又何苦憶網(wǎng)情深。

有些人你不必等，他們會等你，有些事情你不必問，問了也白問。

在每一個夢醒時分，沙巴克還是那個沙巴克，而你只是個傻帽而已。

本來，那制作這些的人啊也沒指望你會打開。你只是個順道路過的幫襯而已。價值僅此而已，到這里，已經(jīng)是超常發(fā)揮咯。

那么，他們到底想干啥？

渣渣輝的鯤

在上述一眾有人記得沒人記得的明星里，有兩個人不得不提，格外突出。

一個是德藝雙馨（意如字面）的古天樂老師，他的造型最為繁多，如果說彩虹的屁有七種顏色，那么古天樂老師一個人就是一群葫蘆娃，開出了一朵朵美麗的花。

但是他還是輸給了張家輝老師一籌，因為同樣是令人聽得耳朵發(fā)癢，頭皮發(fā)麻的港普，比起只是夾雜不清的沽天洛。渣渣輝無疑是更加令人啼笑皆非的存在。

那句“我系渣渣輝”自2017年誕生以來，就成為了流行語。在此文發(fā)表的2019年年初依舊熱度不減，有張家輝出現(xiàn)的地方，不管是他本人，還是他的影像，都免不了被人調笑一番。

君不見電視采訪的現(xiàn)場，一句“渣渣輝”，邊上的林嘉欣和市民劉先生都顯得合不攏嘴。陳魯豫頂著瓷娃娃般的大腦殼，也笑得像個孩子。

渣渣輝是如此的使人快樂，只是張家輝自己很是不開心，就此斷絕了合同，再也不上這廣告了。

可是他DUANGDUANG的走后，成龍大哥又DUANGDUANG的來了。外加那些本來就笑果十足的如宋小寶，馬麗等笑星的加盟，讓沙城的天空依舊雄壯。

是的，沙城當然雄壯。作為一個2015年才成立的公司，貪玩平臺和其背后的開發(fā)團隊，不管論資源還是風向，都無法跟那些根深蒂固的大佬們媲美。但是他們會砸錢，會洗腦，會利用瘋狂的廣告造成極大的效應，在主流話語的體系之外，頁游的世界里，還有大量的玩家們，他們是一群怎樣的人呢？

他們可能在某些三四線城市中，玩著文玩，手串，開著很不錯的車，他們不會去碰王者榮耀，也不怎么玩得轉那些時髦的APP，但是他們對于那些已經(jīng)漸漸遠去的傳奇世界帶著感佩和傷懷，哪怕他們并不知道，這是傷懷，這是感佩。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們充錢，大把大把的充錢，比那些鄙視他們，嘲笑他們的人，更多更多的充錢。

社會現(xiàn)象，群體效應，大數(shù)據(jù)。

這些大多數(shù)人陌生而又熟悉的概念，在這里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一出活生生，火辣辣的商業(yè)營銷教科書。

所以啊，你們就罵吧，繼續(xù)罵吧。在罵聲隆隆中，貪玩的傳奇依舊進擊，根本不在乎那些從未間斷，乃至將來還會繼續(xù)的罵聲。甚至還要為這些罵聲大聲叫好。

是不是真的以為，貪玩藍月也好，鳳凰傳奇也罷，抖音快手的熱門IP也也罷。他們真的不知道嗎是高雅什么是高端什么是高尚嗎？

錯了，大錯特錯。

他們只是知道，他們要把這些東西給什么人，而那些人，并不喜歡這些高的東西，他們更喜歡低一點的，矮一點的，粗陋，粗糙甚至粗俗一點的。

這是時代的悲哀嗎？

這值得悲哀嗎？

這值得悲哀，似乎是真的值得悲哀。

不過時代向來如此，從來都是曲高和寡，應者寥寥。

詩詞歌賦，看都看不懂，還寫得來嗎？

一個精彩的故事，鋪陳了半天，那些期待著肉帛相見，盤腸大戰(zhàn)，殺人放火，血肉模糊的讀者觀眾等得來嗎?

一門需要沉下心來的手藝，需要時間去錘煉，靜得下來，學得起來嗎？

筆者在這里想著這些事的時候，寫下這番話，就如同刊登這篇文章的公眾號一樣，在一個沉默的角落里，陷入了如斯的沉默中。

沉默是一種安靜，安靜卻不是一種沉默。

在安靜的沉默中，我試著把自己當做馬良，有一只神筆。

那么我會畫什么呢？

我會畫一個游戲？比如貪玩的傳奇中，游弋著巨大的鯤，上面騎著渣渣輝嗎？

我不會。

那么我會不會畫一群自作聰明的“高端玩家”，在鄙視中得意洋洋，卻潛移默化中為貪玩的藍月和貪玩的鯤做了嫁衣？

我也不會。

我只想，畫一個人，畫他的背影。

那背影，和三毛從軍記里三毛的一樣。

有一些踉蹌，有一些迷茫。

他是一個小把戲，是一個無名的岳武穆。是一粒塵埃，是一顆石子，是恒河沙數(shù)中被自動忽略的草芥。

看客們啊，其實我也是一個小把戲。和他一樣的小把戲。

你是，你也是，我們都是。

我們都是小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