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原野綻放的灰色之花

長夜破曉。

『死之七日』，第三天。

天空依然灰云密布。

不過，啜泣般的雨不再降下。

仰望頭頂?shù)男∪俗迦R拉，視線回到廢墟般的街道上，發(fā)起了牢騷。

「莉昂那家伙跑哪去了啊。我們都找她找成這樣了，還是沒找著啊ー」

她聳了聳肩，身旁，人類輝夜搖動著絹絲般柔順的黑發(fā)。

極東出身的少女繼續(xù)邁步，她沒有頷首回應，而是環(huán)視周圍。

「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雖然在路上碰到的夏克緹，說有看到她……」

琉飛奔離開根據(jù)地后，過了大約一天。

萊拉等人一邊巡邏，一邊追蹤她的行蹤，同時追溯目擊情報，現(xiàn)在在向歐拉麗北方，都市第八區(qū)畫前進。

在『大抗爭』那一夜，【芙蕾雅眷族】負責防衛(wèi)的北部區(qū)畫，是略次于兩位『霸者』出現(xiàn)的西南區(qū)畫的激戰(zhàn)地帶。比起燃燒的痕跡，更類似于胡亂發(fā)射過『魔法』的破壞狀況更為駭人，都市里，特別是建筑物都凹陷，倒塌，產(chǎn)生大量瓦礫。

走在和記憶中截然不同的街道上，兩人自然而然地話少了。

那里沒有她們曾經(jīng)守護過的街道。

僅僅橫亙著被破壞的都市所產(chǎn)生的空虛沉默。

然而──輝夜和萊拉并不覺得這種沉默是痛苦的。

兩人的氣質極其相似。

環(huán)顧四周的眼神有些達觀，也帶些老成。

平時很注意團隊的情況，喋喋不休的萊拉，和輝夜相處的話就不會去客氣。不會去勉強自己說話，也放棄了解對方的想法。輝夜也一樣。她們很清楚并沒有這種必要。

【眷族】的副團長與參謀。

站在支撐團長(阿莉澤)立場上的兩人，都對于她們在本質上是『相似之人』這點有所自覺。

就是說她們在【阿斯特莉亞眷族】中也是同樣──擁有殘酷過去之人──這一共同認識。

她們是現(xiàn)實主義者。

像現(xiàn)在的琉一樣遭受打擊，心懷糾葛，被絕望玩弄的青澀自己，已經(jīng)停留在了過去。

「吶，輝夜」

萊拉開口了。

「怎么了，萊拉」

輝夜也張開雙唇。

「你覺得莉昂的初次離家出走，要花幾天才結束？」

「也許會再也回不來了。就算放在妖精之中，她也過于纖細脆弱了。而且碰上這個時期。那個蠢貨搞不好會被暗派閥干掉」

「你還真是冷酷啊。不，該說你自己決不允許心懷『樂觀』與『希望』嗎」

對于輝夜冷淡的語氣，萊拉表現(xiàn)出表面上的驚訝，指摘道。

「我從好久之前就在想，你呀，到底是在極東度過了多么麻煩的人生啊？」

對于她的問題，人類少女的回答果然還是很冷漠。

「萊拉，趁此機會我就直說吧，我討厭和你兩人獨處。因為你那老鼠一般的眼睛，仿佛能毫不客氣地看透一切啊」

輝夜的話語毫無虛假。

她明確地拒絕了探討自己對主神(阿斯特莉亞)以外的人都未曾透露的過去的萊拉。

這也源自于她認為兩人是一丘之貉這一『同族厭惡』。

萊拉對此——絲毫沒有表露出任何不快，只是抿嘴一笑。

「竟然寧愿和這么討厭的我一起也要找到人，莉昂還真是被愛著啊～？」

調(diào)侃般的聲音讓輝夜明顯地皺起眉頭。

蠻力方面是輝夜更勝一籌，但嘴上卻不是萊拉的對手。

輝夜很清楚這一點，因而不高興地背過臉去。

「……所以我才討厭和你一起」

小人族少女的笑容加深。

然后閉上眼睛，也不再多說調(diào)侃。

她們的確是現(xiàn)實主義者。

正因為如此，她們才會被正義女神(阿斯特莉亞)拯救，被不按套路出牌的團長(阿莉澤)折騰，還照顧著派閥中最小的孩子(琉)，也是所謂的凹凸組合。

比她高兩個頭的輝夜不快地繃著臉，而矮個的萊拉則雙手交叉放在腦后，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總覺得有一種奇妙而又確實的情誼。

「話說……糟糕，竟然來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

萊拉突然停住腳步。

在前進的道路深處，開闊的地方有許多亞人組成的野營地。

「就是之前難以置信地向我們?nèi)拥氖^的那個野營地」

萊拉不由得皺起眉頭。

上級冒險者優(yōu)秀的視力，清楚地辨認出向自己扔石頭的人的臉龐。

雖然還沒有人注意到她們的存在，但一旦被人知道了，肯定會再度引起一場糾紛吧。

「和這里的居民接觸可并非上策。確認莉昂不在后就馬上離開……嗯？」

那個蠢貨應該不會在這種地方吧，輝夜一邊思考一邊凝神細看，視線突然被『某個光景』吸引。

「好嘞，請慢用。是溫暖的熱湯」

正好在野營地的正中間。

一位女孩在從熱氣騰騰的大鍋里盛湯。

「也分我點！」

「等等，別擠啊！」

她的面前有非常多的人。

無家可歸、疲憊不堪的居民全都想要領取食物。

在這群馬上就要發(fā)生爭執(zhí)的大人面前，女孩毫無畏懼，用不可思議的聲音喊道。

「大家，請不要爭吵。還有很多呢！」

束在腦后的淡灰色頭發(fā)晃動。

身穿長裙，披著紫色的斗篷，是一副隨處可見的街娘裝扮。

和頭發(fā)相同顏色的眼瞳彎成微笑的形狀，一個接一個地為人們遞上熱湯。

「發(fā)放糧食啊……」

「而且還不是公會供應的。好厲害啊，竟然在這種誰都沒有余力的狀況下，個人進行供應……」

從遠處窺視的輝夜和萊拉坦率地驚嘆道。

為了救助群眾而在都市四處奔走的萊拉等人，對現(xiàn)在歐拉麗的慘狀心知肚明。目前各個神之眷族，都被趕去進行臨時營地的防衛(wèi)和迎擊戰(zhàn)，巡邏還有醫(yī)療工作，根本沒有發(fā)放糧食的時間。在她們眼里，打算去分享尤為珍貴的物資、與大家互相幫助的女孩的身姿，就像是慈愛的圣母一般。

更不用說，她還是既非公會職員也非派閥成員的不折不扣的普通人。

「能來發(fā)放糧食，真的十分感謝……。明明你們的食物也不知道何時會見底……」

「有困難的時候就要互相幫忙呢。而且請不用擔心。這份熱湯是來自名為『豐饒的女主人』的店家的禮物」

面對虛弱的半老男性，女孩有些得意地將單手放在胸前。

大鍋旁還有一位外面套了大衣、穿著嫩葉色服侍服的貓人少女，大概是陪著她的吧。

看起來有些叛逆，不服氣地工作著。

「雖然很可怕，但那里卻是都市里最為安全的酒館。大家，有困難的話請來西區(qū)主街！」

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話語吧。

女孩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然而民眾的反應依然很陰沉。

「竟然這么說……就算是謊言也很令人開心」

「是啊。歐拉麗已經(jīng)，沒有安全的地方……」

獸人女性嘆息道，小人族男性陷入悲觀之中。

即便是女神，也沒有那么容易向現(xiàn)在無法抬起頭的他們和她們展示希望吧。

「嗯～嗯，雖然我并沒有騙人……不過為了讓大家打起精神，先填飽肚子比較好呢」

女孩用食指托著瘦削的下巴，為難地皺起眉頭，果然還是露出了笑容。

無論人們再怎么低垂頭顱，她的笑容都沒有染上陰郁。

「請大吃一頓溫暖身體，暖和到可以露出笑容?　還有其他沒分到熱湯的人嗎──」

「別干了，別干了!!　發(fā)放糧食也沒有任何意義??！」

然而，就在這時。

從營地深處傳來的怒吼聲，完全蓋住了女孩的話語。

「反正我們都要死了！　就算不被餓死，也會被暗派閥殺掉??！」

聲音的主人是一位人類青年。

被絕望附身，雙目凹陷?？聪蚺⒑蛥⑴c糧食發(fā)放的居民的眼神，如同一把破破爛爛的利刃。

他帶著微微的酒氣走了過來。

「……我覺得不會這樣的。為了不演變成這種情況，冒險者大人們現(xiàn)在……」

「冒險者？ 那種家伙已經(jīng)靠不住了！他們不是被暗派閥的那群家伙打得慘不忍睹嗎！」

雖然女孩眉毛上揚，想要反駁，青年還是大聲喊道。

「【洛基眷族】還有【芙蕾雅眷族】都失敗了啊!?　這根本就打不過??！」

聲討般的叫喊接連不斷。

圍繞著兩人對話的民眾，膨脹起一片漆黑的騷動。

那位青年的話語，是在這個臨時營地──不，在歐拉麗的每個人都竭力不去想的事情。每個人都垂下眼睛，無法逃避心死。

本應因發(fā)放糧食而變得溫熱的空氣，被擺在面前的現(xiàn)實這冰冷二字奪去了溫度。

「我也好，其他的家伙也好，都會死的……。冒險者才不會保護我們，就像我的妹妹一樣……！」

陷入自暴自棄狀態(tài)的青年，最后灑落下顫抖的聲音。

萊拉和輝夜從遠處眺望著這份光景，沉默不語。

「……看來，被扔石頭還算好嗎」

「…………」

民眾悲愴的聲音比石頭還要尖銳。

瞇細眼睛的萊拉身邊，輝夜閉上了嘴。

「已經(jīng)，結束了啊……冒險者也好，歐拉麗也好，全都！」

少女們的視線前方，青年傾吐出所有的失意。

許多人都低著頭。

看守大鍋的貓人少女也停下動作，看向那邊。

這當中，青年面前的女孩她，

「嗯～嗯……」

一個人，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就和剛才一樣，食指托著瘦削的下巴，若有所思……馬上，啪地一聲。

像小孩子一樣輕拍雙手，滿臉笑容。

?

「那，大家都去死吧？」

?

「哈？」

青年僵住了。

「「哈？」」

萊拉和輝夜停止了。

「「「咦？」」」

居民們懷疑自己的耳朵。

「正因為很辛苦，很悲傷，很痛苦，才會說出這種話吧？　既然這樣，只要死掉就一定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女孩完全不理會青年他們的反應，開朗地說道。

簡直如同宣講教理的圣女一樣，沒有一絲邪氣，依然保持著純潔笑容地說。

「魂歸天界的話，說不定也能和你的妹妹相見了。沒事的，如果神明大人說的是真的的話，那么總有一天會轉世重生的！」

她握緊雙拳，探出身子。

青年明顯被她的氣勢所震懾，往后退了幾步。

「咦，啊，不是…………你、在說什么…………」

「大家！　有沒有其他人想和這個人一起去死??？　這樣就不會再感到痛苦了哦——！」

女孩無視了舉止可疑的青年，向周圍呼喊著。

居民們也開始驚慌失措起來。

這是當然。畢竟他們現(xiàn)在就像是在酒館里被用燦爛笑容招待自己的人，問起要不要『一起上路』。

「「………………」」

萊拉和輝夜的時間也還在靜止。

她們少見地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什么啊，那個女人…………真不妙」」

在第二級冒險者戰(zhàn)栗的話語中，站在笑瞇瞇的不妙女孩身前的青年，好不容易才開口說道。

「我、我……也不是、想死……」

女孩似乎就是在等這句話，輕輕地吐吐舌。

「是呢，說的也是。很抱歉，我捉弄你了」

接著，她盯著青年的眼睛說。

「不過，冒險者大人他們也絕非想讓大家去死」

「??！」

他就像被沖擊貫穿一般，身體顫抖。

「冒險者大人現(xiàn)在也在努力哦？」

「比任何人都傷痕累累，保護著大家」

「當然，也有沒能保護得了的人們」

「可是，他們自己會比任何人都更為自責」

誰都沒有責怪女孩滔滔不絕的話語。

她僅僅是把事實和真相告訴了只顧憤怒嘆息，閉目塞耳的民眾。

「我剛才是有意作難，誤會你……但請大家千萬不要誤會冒險者大人他們」

居民們無法直視她那恬靜的微笑。

每個人都逃避地看向地面，或者聲音哽在喉中，站在原地。

其中還有失去了自己孩子(莉亞)的夫婦。

「……就算這樣！ 要是保護不了的話，就別從最開始說著『會保護你們』什么的，別讓我們抱有期待啊！」

總算喊叫著回應她的是握緊拳頭的青年。

在女孩面前，不知不覺流下眼淚，吐露自己煩悶的感情。

「僅僅掛在嘴邊的『正義』，不就是自我滿足嗎！　所以我才向冒險者(那些家伙)扔了石頭！」

腦海中浮現(xiàn)出自己對【阿斯特莉亞眷族】做出的舉動，他本人如今也在被罪惡感折磨，說出了那句話。

「那群家伙，就叫做『偽善者』??！」

對于他的話語。

女孩果然還是微笑著回答。

「『偽善者』。又有什么不好」

「咦……？」

「人會很輕易地死去，所有人光是保護自己就焦頭爛額了。在這種狀況下，還想著要去幫助誰的『偽善』──我認為是非常值得尊敬的」

「??！」

「就算那只是，徒有虛表的『正義』」

青年屏住了呼吸。

周圍的居民也目瞪口呆。

萊拉和輝夜瞠目結舌。

即使那不能被稱作『真正的正義』，也是很有價值，值得歌頌的。

女孩這樣說道。

「在這種狀況下，只有能成為『偽善者』的人，才有資格被稱作『英雄』。我是這么想的」

并且在此基礎上，用清晰的語言如此表達。

她單手放在胸前，向至今仍在殘酷之中戰(zhàn)斗的人們獻上尊敬。

「就像冒險者大人他們在為我們而戰(zhàn)一樣……大家要不要也試著戰(zhàn)勝一下痛苦和悲傷呢？」

「………………」

「就算無法成為『英雄』……也希望可以成為『英雄』的力量」

這句甚至有些殘酷的話語，同時也有力地震撼了青年和居民們的心。

對于心灰意冷，自暴自棄，扔石頭砸向戰(zhàn)斗者們的他們來說，就等同于一把利刃。

然而，這是正確的。

女孩的話語比任何人，任何事物都要正確。

對于生活在歐拉麗──生活在『英雄之都』的人們來說。

「……」

很快，青年低下了頭。

他可以反駁說這根本毫無道理。

也可以主張無辜民眾(我們)完全無能為力。

然而，他終于意識到，一心只想著這些，扔石頭砸向戰(zhàn)斗者們也是毫無道理，沒有資格的。

「我……我……！」

失去了自己孩子(莉亞)的母親不想承認這點。

痛失愛女的自己才是最為不幸的，她真的很想這樣怒吼。

然而，她卻沒有改變態(tài)度。

無論再怎么心懷悲憤，她也是位尋常的人類。曾經(jīng)能夠在何時何地，和自己孩子(莉亞)一起感謝少女(阿莉澤)們的，正直的善人。

所以，她很清楚這一行為到底有多么扭曲，多么愚蠢。

「啊啊……莉亞……！」

傲慢地認為自己被保護是理所當然的，這樣會很輕松。

而且，還非常丑惡。

至少在他們自己成為『戰(zhàn)斗者』時，他們和她們肯定不會去為了這種人去戰(zhàn)斗。

在憤怒、悲傷、喪失的打擊下，把不合理的怨恨發(fā)泄到『戰(zhàn)斗者們』上肯定是『惡』。是無比可悲，沒有自覺的『惡』。

至少，這種行為并不存在『正義』。

居民們也都閉口不言，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痛苦。

「……大家，只是迷路了喵」

一直默不作聲的貓人少女，突然嘟噥了一句。

她用空虛的眼神望著這些，仿佛把走投無路的民眾和曾經(jīng)的自己重疊在了一起。

「…………」

輝夜用遙遠的眼神注視著這一幕。

萊拉啞然無語，過了一會兒，她似乎無意地摸了摸鼻子下面。

「……喂，她可說我們要成為『英雄』哦」

「……別這么講。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面對向自己露出笑容的小人族，人類少女搖了搖頭。

「這可是對我來說最沒有緣分的詞語了──」

輝夜的話語并沒有繼續(xù)下去。

因為發(fā)生了襲擊野營地的『爆炸』。

「！？」

幾乎在輝夜和萊拉驚愕的同時，人們發(fā)出悲鳴。

「是、是暗派閥啊啊啊啊啊啊?。。俊?/span>

一看到象征恐怖的白濁色長袍，居民們就跑了起來。

面對像小蜘蛛一樣四散逃跑的男女老少，暗派閥士兵拿起冒煙的『魔劍』，發(fā)出嘲笑。

「仗著是在都市內(nèi)部就這么松懈……連護衛(wèi)都不準備，真是群愚蠢的民眾」

這里原本是和向【阿斯特莉亞眷族】扔石頭的人一樣，對冒險者們抱有不信任感的人聚集的營地。因為他們不聽從中央的指示，留在北方，在暗派閥的眼中就成了絕佳的獵物。

「混亂對我們而言正是求之不得！　就用你們的臨死慘叫，給冒險者帶來絕望！」

舔舐舌頭的暗之使徒一齊撲了上來。

能夠正面直面瞄準自己性命的兇刃之人寥寥無幾。

「希爾！」

「阿妮婭！　去幫助大家！」

像換了個人一樣，眼里閃爍著危險光芒的貓人少女，拿起了立在旁邊的武器。在她說要護衛(wèi)之前，女孩就拒絕了。

我就不用了──聽到這樣的言外之言，貓人少女皺起了眉頭，但當她看到險些被砍到的民眾時，立刻踩起貓腳。

扯開纏在武器上的白布，用露出來的金色長槍砍倒了暗派閥的士兵。

「咕?。。俊?/span>

「這、這家伙！」

「難道是冒險者??？」

野營地一角展開了戰(zhàn)斗的光景。

立刻奏響起劍戟的聲音，淡灰色頭發(fā)的女孩還在堅強地抬高聲音。

「大家，向南邊逃?。≮s快！」

大鍋被敵兵一腳踢倒，里面的湯被殘忍地潑到地上，她還是握緊雙手，冷靜地給出正確的指示。

恐慌中她的聲音，將民眾引向暗派閥無法波及到的逃跑路線。

「你還有功夫管別人嗎！」

「──！！」

小隊長男性逼近了她的背后。

在其他地方與敵人對抗的貓人少女無法趕上。

銳利的長劍映入回過頭來的女孩眼中，緊接著。

「看招！」

「咕呃?。俊?/span>

代替揮舞下來的短劍的是回旋鏢和刀的一閃，在男人身上砍出十字。

看到稍稍睜大眼睛的女孩──萊拉嘴唇上揚。

「還真有膽量啊，人類女孩。竟然不趕緊逃走還去保護周圍的人。你真是個傻瓜啊」

「你們是……」

提著刀的輝夜對驚訝的女孩微微一笑。

「沒什么──只是個『偽善者』罷了」

以這句話為信號，兩人同時沖了出去。

十分迅速。

為了保護無辜的人民，至今為止歷經(jīng)各種狀況的她們，在暗派閥和普通人混雜的混沌戰(zhàn)場中非常機敏。

輝夜發(fā)出了不符合大和撫子裝扮的吶喊──戰(zhàn)吼響起，吸引了驚慌失措的敵我雙方的注意力，如老鼠般在地面壓低身體疾馳的萊拉就立刻從暗派閥視野外投擲回旋鏢。

悲鳴與怒吼。

鮮血四濺，一個接一個地成為回旋刃獵物的敵兵明顯想要逃跑，但倘若移動到暗處奪取死角，就無法捕捉到像暗殺者一樣投擲武器的小人族。

接著在被她吸引到注意力的瞬間，敵人就遭受到極東劍客的猛烈斬擊。

【阿斯特莉亞眷族】之中也擁有最強白刃戰(zhàn)能力的輝夜的刀舞，已經(jīng)超越了美麗，強如鬼神。弄錯了優(yōu)先順序的暗派閥被她一個人斬傷、壓制、吞噬、蹂躪。

頭目──小隊長男性已經(jīng)干掉了。不懂得取舍的士兵們只是野獸般的烏合之眾。早就準確看清了敵我雙方位置的兩位少女，根本不介意自己受到的傷害，只要之后大鬧一場就行。

萊拉擅自對根本沒有依靠自己打算的輝夜進行支援，而且輝夜的怒濤填補了萊拉威力不足的漏洞，結果展示出了完美的合作。

「阿、阿斯特莉亞眷族──咕?。。俊?/span>

銳利的刀閃砍倒了最后的士兵。

用讓獨自戰(zhàn)斗的貓人少女瞠目結舌的本領──僅僅兩分鐘，就鎮(zhèn)壓了敵方小隊。

「解決了啊。引發(fā)這么大的騷動，估計憲兵團(伽尼薩眷族)之類的馬上就會趕來吧。剩下的家伙就交給他們逮捕了」

「是啊。莉昂看來也不在這里，就先往前──」

在收刀歸鞘的輝夜身邊，萊拉準備轉身之時。

人類青年和莉亞的父母從不再是戰(zhàn)場的野營地深處，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

「你、你們……」

「明明……我們對你們做了那么過分的事……還保護我們……」

愣愣的表情中蘊含著驚訝、困惑、內(nèi)疚以及痛苦。

他們幾次想開口，卻又說不下去，萊拉先是盯著他們，然后干脆地轉過身去。

「走了，輝夜」

「啊……」

在離開的小人族身后，輝夜的黑發(fā)隨風飄動。

青年等人只能眺望少女們的背影，就像快要哭出來的孩子般表情扭曲，好一大會都佇立在原地。

?

「──這樣好嗎，什么話都不說？　被扔石頭的時候，你不也相當生氣嗎？」

在看不見營地的時候。

輝夜若無其事地問道。

走在旁邊的萊拉在確認周圍沒有人之后，一改之前認真的表情，微微揚起嘴角。

「蠢貨，一言不發(fā)離開才是最關鍵的啊?？吹矫癖?那些家伙)的臉了嗎？　看到他們擅自被罪惡感壓垮，心里也超舒暢的吧？」

「嗚哇……還真是個本性爛透了的小人族啊」

萊拉露出卑劣的笑容，輝夜用和服的袖子遮住嘴角，輕蔑地說道。

然而，遮住的嘴唇描繪出笑容的她，也是和萊拉相似的同志。

「還有，就是那個」

這時，萊拉停住腳步。

單手叉著腰，這次浮現(xiàn)出了與年齡相符的少女般的笑容。

「這樣看起來，更像『正義的伙伴』吧？」

「……的確。雖然不符合我的性格」

呵，輝夜也笑了。

交換笑容的兩人，為了尋找離家出走的妖精，邁開步伐。

兩人的側臉，比來到這里之前變得稍微晴朗了。

?

「……加油。正義的眷族們」

女孩向著在視線前方，已經(jīng)無法看見的少女們低語道。

她搖晃著淡灰色的頭發(fā)，瞇起同樣顏色的眼睛，送上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