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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這件小事,總有一天會真的不再重要 | 科幻小說

2020-02-16 23:09 作者:未來事務管理局  | 我要投稿


本周的主題是「世間真情」。 今天是情人節(jié),你的記憶中有沒有這樣一份感情,像小小的星光,雖然微弱卻足以驅散黑暗?但記憶是不可靠的,如果愛一個人,就請抓住每一個當下。

蚌非的《一蓑煙雨》曾在「不存在科幻」的讀者中引發(fā)了熱烈討論。今天這篇有關愛情的小說,依然充滿蚌非式的溫暖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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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蚌非?|?前高校圖書館員。文字潔癖重度患者。中國作家協(xié)會《文藝報》影評專欄作者。游逛過大半個中國,蹲守過不少博物館,癡迷商周青銅器,終日惶惶一書蠹。文字細膩柔和,致力于從生命的荒蕪中尋找一抹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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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浮動

(全文約11000字,預計閱讀時間22分鐘。)?


放棄。這兩個音節(jié)真漂亮,從飽滿的元音到沉厚的鼻音再到輕靈的輔音,一段往事就這樣塵埃落定。傅荻從桌子上抬起頭,擦了擦眼睛,最后環(huán)顧一圈辦公室,然后慢慢走出去。

數(shù)據(jù)組已經(jīng)清除。備份和云端數(shù)據(jù)也已經(jīng)清理干凈。她一面想著,一面輕輕推開層層玻璃門。走到一樓大廳,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先進工作者的展示欄上,林動的照片十年沒有換過,透過那張中規(guī)中矩的照片,她仿佛仍能看到他十六歲時的模樣。她呆呆地看了一會兒,抿起嘴角。

見她站在廳里,門衛(wèi)室的師傅出來招呼她,她摸出門卡遞過去,道了聲謝。師傅說她可以先拿著,她搖搖頭道:“退了,不來了?!睅煾党泽@道:“您現(xiàn)在退休可有點早??!”傅荻笑笑:“不早了,已經(jīng)等很久了?!?/p>

寒暄過,傅荻去推實驗樓沉重的木門。門很輕松就打開了,她訝然抬頭,迎面一群嘻嘻哈哈的學生,“傅教授好!”學生們熱情地打著招呼,給她讓出一條道來,傅荻猶豫一下,微笑著走出去。

實驗樓對面是逸夫樓,樓體藏在高大的樹叢里,在碧藍的天宇下露出褪色般的樓頂。她不知多少次從自己的辦公室看過這個樓頂。頂樓的電梯旁有一個半開放的乒乓球室,上午七八點鐘就堆滿陽光,直曬到下午,他以前很喜歡去打球,她偶爾會吸著寒天果茶不經(jīng)意地路過。

傅荻搖搖頭,沿著新修的柏油路走出校園。放下吧,她再一次對自己說。她的的確確是打算放下的,雖然從來沒有成功過。


尹葦坐在辦公室,細心地沖著茶。茶是谷雨前新下的六安瓜片,開袋便清香撲鼻。取茶則掂出剛好的量,沸水溫杯,灑茶入杯,斟水覆茶,輕搖慢觀,再斟滿,見鐵青色的茶葉油潤透翠地展開筋骨,在水中回旋飛舞,又緩緩沉落,她輕輕轉著玻璃杯,等清亮的茶湯里浸出淺綠,又不見半點渾濁,不由心喜,將鼻子湊過去深深吸了口氣。

這番氤氳尚未吸進肺里,電子門鈴就啰里吧嗦地響了起來:77號預約者已經(jīng)到了,77號預約者已經(jīng)到了。尹葦疑惑地看了看表,又看了看預約記錄單,心里一陣疑惑:這人至少早來了一個半鐘頭。

尹葦起身,對著鏡子理了理衣服,又看了眼妝容,算得上恰到好處,她咧開嘴,保持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端莊地走出門去。

“第77號預約者,傅荻,女,62歲,預約內(nèi)容:16歲至56歲的記憶復刻?!币敾叵胫缫巡恢催^幾遍的預約內(nèi)容,訝異中帶著幾分好奇:工作四年來,從沒有人將40年的時光盡數(shù)復刻,要知道,這幾乎是一個人的一生——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她又為什么要復刻自己的一生呢?

接待處前安靜地站著一名婦人,中等身材,衣裝素雅,頭發(fā)整齊地挽在腦后,提著珍珠白的皮質手袋。再走近些,她的臉上有歲月拂過的痕跡,寬額高眉,讓皺紋得了憊懶的地方,生得分外恣意,深深的眼窩里,黑眼珠明亮而親切,下顎的棱角有點孤傲,襯著兩片伶俐的唇,平白生出幾分遺世獨立的清冷氣。尹葦瞧著她,總覺得似曾見過,卻不暇細想,趕緊快步走過去,伸出手道:“傅女士好,我是尹葦,是您預約的記憶復刻師。”

傅荻輕輕地握住她的手,道了聲“你好”。

接待室里,傅荻身前那杯六安瓜片已經(jīng)沉寂很久,但傅荻還沒有開口。尹葦極有耐心,她知道很多人都會猶豫。記憶復刻是要挖出每個人內(nèi)心最隱秘的記憶,這本身就讓人抵觸。何況,無論什么樣的保密協(xié)議和法律條文,都無法阻止這些記憶通過某種渠道被販賣、被購買、被共享,這已經(jīng)是一樁近乎明面的生意。她甚至明白某些人對機器本身的恐懼和排斥,不管什么時代,科技如何發(fā)展,人們對自己不熟悉的東西總是難免妖魔化一番。直到現(xiàn)在,依然有人會相信記憶復刻會帶走人的靈魂,也有人謠傳記憶復刻對大腦損傷嚴重,會導致阿滋海默癥,甚至有人說他們店本身就是靠著販賣客人的記憶牟取暴利……尹葦會客氣地對待客人,但是不會客氣地對待謠言,長期的科普、辟謠、爭辯讓她愈發(fā)明白,她需要給客人更多的耐心和寬容。

尹葦輕手輕腳地給傅荻面前的茶杯續(xù)了一點熱水。

傅荻打量著面前的小姑娘,她很年輕,眼神干凈,新月般的彎眉在劉海里若隱若現(xiàn),這讓她的圓臉和蘋果肌看起來更加圓潤。妝容整潔,衣著合體,談吐舉止規(guī)范得無可挑剔,可一雙靈巧活潑的眼睛卻藏不住這個年紀特有的不安分。傅荻想起自己的學生,忽而生出些許悔意。

端起茶啜了一口,傅荻要求去看看機器。尹葦帶她走到隔壁。茶有些澀,齒間淡淡地泛著幾不可察的回甘,傅荻站到那臺巨大的機器前。她抬起手,輕輕地摸過涂層已微微泛黃的機體,半晌道:“這臺機器,可用了好幾年了呀?!?/p>

尹葦以為她嫌棄,忙道:“您放心,這是很成熟的機型,安全性和提取率都是經(jīng)過市場檢驗的,是口碑最好的一款?!?/p>

“是嗎,”傅荻的神情說不清是欣慰還是悲傷,她像撫摸一個未經(jīng)世事的孩子般撫摸著那臺機器,緩緩說道:“那,就開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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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荻的記憶提取非常艱難,以至于尹葦不得不一次次提醒她:“您放輕松,您不能阻止探針讀取記憶點?!比欢?,傅荻就像是一個熟門熟路的??停p巧地避開了所有的觀測窗口。最后,滿頭大汗的尹葦不得不按照傅荻的指示,將輸出格式轉換為難以解讀的文字。

從沒有人愿意以文字形式輸出記憶。比起影像的真實和直觀,文字解碼更加困難,不僅僅是晦澀艱難且容易產(chǎn)生歧義,為了更真實地還原情境,解讀的時候當事人必須一次次回到當時的場景,一點點回憶當時的每一個細節(jié),以及自己當時的情緒。有的時候,它簡直像一個酷刑。畢竟,所有前來提取記憶的人所希望珍藏的回憶,都帶著不復再得的苦澀和悲傷。

尹葦再三跟傅荻確認:“您確定要以文字的形式輸出?”

“是的?!备递渡袂閳远ǎx無反顧。

尹葦小心翼翼地操作著機器,觀察著躺在箱體里的傅荻,傅荻看起來很平靜,仿佛睡著了一般。探針緩緩地伸了過去,利用光遺傳學技術,它們將連接大腦的海馬、前額葉皮質、嗅球、杏仁核、伏核、感覺皮質及壓后皮質等腦區(qū),尋找記憶痕跡細胞并將它激活,在特定的神經(jīng)元環(huán)路中相互連接形成記憶環(huán)路,進而形成完整的記憶痕跡通路。然后就可以將特定的記憶提取出來。

沒問題的。尹葦深吸一口氣,按照傅荻的要求,將配適度比例逐步開到最大。儀表顯示一切正常,尹葦舒了口氣。她走到箱體前,想看看傅荻。

但是箱體上的顯示屏快速吸引了她的注意。

顯示屏上開始一行行出現(xiàn)字跡,字體娟秀又有些率性,想來是傅荻的筆跡。

第一段字是:

遇上他是幸福還是不幸,我終其一生也無法妄加定義。每當我回想起過往,他都站在回憶的黃金分割點,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如十六歲時的模樣。喜歡他終究太過潦草,然而就那么發(fā)生了,自此一生,再避無可避,再不做他想。

尹葦睜大了眼睛,她忽然意識到,傅荻正在將自己的秘密毫不隱晦地展露在她面前。這不是一個她需要去觀察和揣測的場景,這是直白到毫無防備的記憶。尹葦趕緊將目光移到操作臺上。

操作臺的儀表并無異常,然而尹葦按捺不住好奇心,她說服自己是為了確認傅荻的情況,每隔數(shù)分鐘到觀測窗前走一趟,顯示屏上的字也盡數(shù)落入她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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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想過。我的的確確曾經(jīng)想過,不再緊緊盯著你的背影,而是走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我們從此無瓜無葛,無掛無礙。

真奇怪,我總會忘記,想你這件事對我而言有多難,我總以為你是那道可以輕輕邁過去的門檻,我想起你,想起未曾了然的歲月,便再也想不起其他。

那時多好呢?好到不管怎么回憶都不覺得糟糕。那時有多糟糕呢,糟糕到不敢去多想你一點點的好。

有時,愛情會忘了卑微該有的姿態(tài),以為可以放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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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其來,不可抑制。

我看著你,我忘記你。我蘇醒時,便不可終日。

那些歲月,我便只是想想,都覺得痛。痛得鼓不起勇氣,去再多想一分。

那些靠近你的奢望與惶恐,在經(jīng)年累月的反復中筑起高墻,堅不可摧,望而卻步。

我大概已經(jīng)無法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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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念你一剎那,過了這一剎那,我便再也不想你了。

可這一剎那從沒有停止。

它一直像一聲滾雷,反反復復在心頭炸響,一次一次,一次一次,一次一次。

我以為我會累,會疲憊,會厭倦,會煩得再也不會回頭。

可那一日的楊柳常常拂過心頭,春雨沙沙落下,日頭很長。長得拖住我的影子,我停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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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葦看著那些文字,陡然升出一陣悲傷,她走到桌邊抽出紙巾在眼角沾了沾,竟然沾出兩滴淚來。尹葦看著那兩道痕跡,撇著嘴將紙巾團做一團,丟進垃圾桶。

真見鬼,她暗暗嘟囔,有一剎那,她竟然以為自己猜出了傅荻的故事。

這幾乎是記憶復刻師最忌諱的事。

尹葦深吸一口氣,坐到桌前,她需要平靜一下心緒。

將操作臺上儀表提示改為語音提示,連接到辦公室的音箱,尹葦走回辦公室重新去沖了杯茶。她提出鑄鐵小壺,重新燒了壺水,這邊溫杯納茶,聽得水沸如松濤,高沖低斟、淋蓋刮沫,再候湯、沖水、淋罐,灑茶畢,她一面輕輕地吹著茶水,一面在辦公室里踱步。

她還是有一點好奇。讓她坐臥不安的一點好奇。


傅荻張開眼睛的時候呆了一陣,她沒有立刻坐起來,而是眨著眼睛,抬起手看了半天掌紋。

掌紋有些凌亂,一條粗糲的掌紋肆無忌憚地橫跨過整個掌面,算命的說她這樣的掌紋不好,注定隔河望金,諸事徒勞。當時她付之一哂,現(xiàn)在想想,似乎也沒什么錯。隔河望金,諸事徒勞,她笑了笑,哪來什么一語成讖,不過是自己的倔強,成全了自己的孤獨。

她閉上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氣,仿佛他還在眼前,仿佛夢還沒有醒,仿佛她還可以再擱淺一生的慌慌張張與不知所措,還可以用盡全力忘記一個人。

放棄,那么容易就好了。

她坐起來,擦了擦眼睛。尹葦在外面啟動箱體,蓋子緩緩縮進凹槽,她側過身,尹葦伸手來扶她。傅荻看著尹葦?shù)谋砬?,心中了然,這是個不會將心事藏起來的孩子,她掃了一眼顯示屏,笑道:“看了幾個字?”

尹葦慌了起來,磕磕巴巴地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

傅荻滑下來,仔細穿好鞋子,看尹葦滿臉通紅地跟在她旁邊,不由笑起來:“我沒有怪你,再說,監(jiān)視我的情況不是你的工作嗎?”

尹葦“嗯”了一聲,將她讓進會客廳。

記憶復刻后,要在復刻載體上標注姓名、日期,還要機刻一些審美堪憂的歐式花紋,最后要把載體裝入絨布禮盒仔細包起來。這些所謂的人性化服務項目讓尹葦忙了好一會兒。當她把包裝精美的小盒子放在傅荻身前時,傅荻正在自來熟地斟一杯茶。

茶是尹葦剛打開的六安瓜片。

尹葦愣了愣。通常,客戶在等待時都會緊張得坐立不安,在屋子里來來回回地兜圈子,看她進來恨不能撲過來搶走她手里的復刻載體,而傅荻卻表現(xiàn)得很無所謂,甚至看起來并不期待得到自己的記憶。

“坐。”傅荻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茶壺里的水剛剛滾開,傅荻將面前的茶杯斟滿,輕輕挪到對面。尹葦有些心疼,這種粗暴的泡茶法子委實糟蹋了這泡茶,但她又不能說什么,畢竟,她很想知道傅荻會對她說什么。

“你在這里工作幾年了?”傅荻問,又接著說道:“應該不會超過四年吧,網(wǎng)站上的推介信息總是寫得不明不白,豐富的臨床操作經(jīng)驗這種話,倒是也會有人信?!?/p>

“四年?!币旤c頭,好奇地問:“您怎么看出來的?”

“你對業(yè)務很熟練,接待客戶也很有方法,比學校里的學生強很多。但是遇到讓你不知所措的情況,你還是會慌張。”傅荻道:“所以你的工作經(jīng)驗不會超過四年。”

“您怎么分析出來的,這么準?”尹葦真的有點慌張了。

“我騙你的,”傅荻彎了眉眼,笑瞇瞇地吸口茶道:“我是來看看這臺機器的,它從我的實驗室被帶走已經(jīng)四年了,當時這里要新建一個記憶復刻機構,而這個機型剛完成臨床試驗,還沒有批量投入生產(chǎn),這伙人急著賺錢,好說歹說把這臺機器拉了出來。據(jù)說當時噱頭嚷得很兇,錢也賺得很足。錢分你了嗎?”

“沒有……”尹葦順著話答道,忽而想到剛剛閃過的話,忙問:“這臺機器……是您的?”

“對,因為我是傅荻。”

尹葦猛然意識她的身份,忍不住驚叫起來:“傅荻教授!”

記憶復刻是新興學科,被劃分在腦科學范疇,但是與心理學、神經(jīng)網(wǎng)絡工程、人工仿腦模擬算法都密不可分。這些研究領域的研究生如果要寫記憶復刻相關選題的論文,傅荻是個幾乎不可能跳過去的名字。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定義了記憶復刻的理論基礎,并參與研發(fā)了核心模塊。

尹葦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她急急忙忙地想去給傅荻再倒杯茶,被傅荻笑著喊回來:“你別忙了,過來坐下,我們聊聊。”

尹葦坐在傅荻對面,手輕輕搓著膝蓋,棉麻布料的褲子有些扎手。她不知道傅荻會跟她聊什么,或者說,她始終沒有搞清楚,為什么傅荻會出現(xiàn)在這一間記憶復刻店。

“你是記憶復刻理論的研究生?”傅荻問。

“是,導師是龐清教授?!币斱s緊介紹,龐清是專業(yè)領域里小有名氣的教授,說出來很有幾分光彩。

"哦,龐清,她還不錯,有些想法。"傅荻點點頭。

尹葦想起龐清嚴肅認真的臉,實在不知道自己導師得了傅荻教授這一句“還不錯”會有什么想法。她坐得更緊張了,卻見傅荻在低頭吹著水里沒沉下去的茶葉,像個童心未泯的小孩子。

“傅教授,”尹葦忍不住問道:“您為什么會到我這里來?”

“你覺得,”傅荻將杯子放下,抬眼望著她,一字一頓地問:“為什么記憶復刻會存在?”

“為了一些因創(chuàng)傷或者疾病導致的逆行性遺忘的治療。”尹葦課本記得清楚,張口說道。

“你現(xiàn)在的工作跟這有關系嗎?”傅荻側過頭。

尹葦?shù)拖骂^。

大環(huán)境下,記憶復刻技術作為先進腦科學的代表依然叫得響亮,可所有從業(yè)者都知道,日漸商品化的記憶復刻技術早就丟掉了原來的目標,它將人類的記憶變成商品,加上花哨的噱頭待價而沽。偏偏人類對于錯過的人與事又過于執(zhí)著,在記憶復刻技術面向市場后立刻趨之若鶩。

“記憶復刻技術誕生得很早,但我對它的研究其實是源于我的執(zhí)念?!备递洞瓜旅佳?,寂寥的語氣讓她的眉眼如染上一層霜雪,“我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一生執(zhí)著,可惜求而不得……”她淺淺呼出一口氣,茶葉晃了晃,緩緩沉入水底:“那時也是愚蠢,怎么就那么怕忘了他,怕到想依靠技術留住關于他的全部回憶?!?/p>

尹葦想到一種可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猜到了是嗎,記憶內(nèi)容細胞具有持續(xù)性、再興奮性和內(nèi)容性,找到它們,激活它們,可以進行兩種操作,一種是提取,也就是你們現(xiàn)在在做的事情,還有一種,”傅荻的聲音逐漸壓低:“你知道的吧?”

尹葦壓抑著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的顫抖,緩緩說道:“寫入?!?/p>

“是的。”傅荻抬起頭,道:“至今為止,寫入實驗因為違背倫理一直被禁止,但據(jù)我所知,被寫入記憶的人類樣本仍然有兩個。其中一個是我?!?/p>

尹葦抬起頭,她仿佛明白傅荻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了,可傅荻卻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她忽然說起了尹葦之前好奇的事情。

“林動。你知道這個名字嗎?”

“知道?!币敽敛华q豫地點頭,如果說傅荻是記憶復刻理論的領軍者,那么在實證階段,林動則是個不可繞過的名字。記憶復刻機器從構想到問世,林動的團隊始終走在最前面。

“我們兩個是高中同學,很多年前的事了,”傅荻呼了一口氣,眼中漾著一潭看不出悲喜但汩汩流溢色彩的深泉,她仿佛在講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往事般,淡淡地道:“初三升高一那年的暑假,我受邀去同學家鄉(xiāng)下的園子玩,一起被邀請的同學很多,我家不順路,她也沒顧得上接我,我偏偏又是不認得路的,只能沿著一條土路一直走,走到天都快黑了,路兩邊都是高高的玉米地,植物的影子鬼黢黢地盤在路上,前后都不見一個人。我當時真是怕極了,也不知該向前走還是退回去,就這時,他騎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從后面趕來,那車子破得,在鄉(xiāng)間土路上顛得叮當亂響,都不用車鈴的,”傅荻露出一抹淺淡的笑,云淡風輕地,又有些濕潤潤的,她繼續(xù)說道:“他就在我身邊停下了,沒用我喊他,就忽然停下了,挺不耐煩地問我去誰家,我說了同學的名字,他就讓我上車,說他順路,可以帶我過去,我說我怕把他車子坐壞了,他很光火,但也沒丟下我,就陪我走到同學家。同學喊他林動,讓他多送些飲料來,他哼了一聲,便轉身消失在黑暗里,也不知是什么時候送來的飲料,我那一晚上一直在想,沒來得及跟他好好說謝謝呢。

“高中開學,我們竟然在一個班級,他總是很吵鬧,坐在最后一排,跟一群男生玩成一團。自習課也會提著只球跑出去,滾得灰撲撲地回來被老師罵。不知為什么,我就只敢看著他,卻不敢說一句話。就這么稀里糊涂地上過了高中,又稀里糊涂地上了大學,很巧,又在一個學校,甚至一個學院,不過專業(yè)方向不一樣,于是我又看了他四年,看著他滾得灰撲撲地玩球,偶爾也收拾得很清爽去約某個女孩子,不同的女孩子。那個人,還真的是,不管在誰身邊都能笑得沒心沒肺。有時遇到,他也會跟我打招呼,露著整齊的牙齒,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可我卻總是說不出一個字來,只會慌慌張張地逃開。

“現(xiàn)在想起來,我大概一直停在十六歲的那個黃昏里,想要跟他說一聲謝謝,卻始終錯過機會?!?/p>

傅荻的目光不知望在哪里,望了多遠,終于收回來的時候,她沉沉地嘆了口氣,將茶水抿進口中。

那茶泡了很久,想來回甘時的澀味會有點重。

“所以,您……”

“我將關于林動的一切回憶寫入了記憶痕跡細胞。”傅荻放下茶杯,低聲道:“本以為要想念很久,可四十年,彈指間就過去了?!?/p>

尹葦想說什么,卻始終說不出口。她知道這種感受,她也曾經(jīng)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不敢去說一句喜歡。


尹葦?shù)拖骂^,搓了搓手。

她想起了很多事,父親早逝,母親軟弱,從小到大,她就像一只膽小的水母不斷地伸出帶刺的觸手去尋求安全感,可最終她連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她收起眼中職業(yè)性的笑意,有一些困惑、還有一些難過地問:“說到底,您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呢?”

“你是不是也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不再奢求其他?能不能告訴我,他是誰?”傅荻的目光扎得她心驚,她聽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呼吸有些亂了,思緒似乎也有些亂了。她張張嘴,發(fā)出一個毫無意義的音節(jié)。

“真是糟糕呢,”她聽到傅荻說,她覺得是在說自己,可是自己有什么糟糕的?

“似乎并不是寫入那么簡單,而是重構啊?!备递兜穆曇羲坪鹾苓h,尹葦搖了搖頭,仿佛要甩開內(nèi)心的某個聲音,她說:“我不明白您在說什么。”

“我很抱歉,潘多拉的盒子打開了,我沒有能力將它關上。而且,我也確實很想知道人類樣本的實驗結果。我為這份私心感到抱歉,但我真的很高興見到你,”傅荻向前探了探身子,直視著她道:“記憶寫入的第二個研究樣本,尹葦同學。”

“我?”尹葦慌亂地擺著手,“您一定弄錯了!”

傅荻溫和地打斷她,伸出食指讓她集中注意力,平靜地說道:“我們來嘗試著回憶一些細節(jié)。比如你研究生報道那天,龐清穿的什么衣服,梳的什么發(fā)型,妝容是怎樣的?你們見面的地點是在哪里?她對你說了什么?”

“……大概是白色刺繡襯衫,搭配一條黑色的褲子,頭發(fā)是挽起來的,有一只珍珠發(fā)飾……我們應該是在辦公室見了面,她……對我說了什么,我真的不記得了……”

“你離開她的辦公室又去了哪里?”

“我……可能去辦理宿舍或者其他的事務了……我不大記得……”尹葦皺起眉,她的記性不可能這么差。

“你應該知道,記憶痕跡細胞廣泛存在于腦區(qū)多個部位,某一事件的相關記憶也并不只存在于一個腦區(qū),而是同時分布在多個不同的部位,它們相互聯(lián)系,可以同時喚醒。你應該觀察過最顯著的恐懼實驗,它證明了相關的記憶痕跡細胞同時分布于海馬、杏仁核和前額葉皮質等部位?!?/p>

“是的?!?/p>

“但即使是現(xiàn)在的技術,也無法完整、準確地找到全部的記憶痕跡細胞。我們只是通過關鍵詞來激活它,然后才能進行觀察、修改和表達?!?/p>

“是的?!?/p>

“一般理論認為,現(xiàn)有技術可以激活的痕跡細胞是75%-85%,所以理論上來說,可以進行修改的量也一樣。但實際上是做不到的,對吧?”

“對……這臺機器的峰值是82.3%,”尹葦想了想:“是在詢問者狀態(tài)非常理想的情況下出現(xiàn)的數(shù)據(jù)。”

“但是,如果重構,隨著事件關鍵詞的增加,它可供詢問的記憶痕跡細胞是成倍增加的,同時,它要修改的內(nèi)容也是成倍增加的,除非實驗者要重塑你的人生,不然,你可能只有少量的關鍵記憶被重構。”

“我為什么會被重構記憶?”

“科學實驗需要實證,你應該是被選中或者自愿報名并簽署過某些協(xié)議。”傅荻擺擺手道:“你不用急著否認,實驗需要被試者保持理想的配合狀態(tài),不可能會進行強迫或逼迫,你無疑是自愿的,只是出于保密需求,你自己會記不起來自己的目的和動機?!?/p>

尹葦站起來,向門口走去,她想去證實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毫無頭緒,甚至不知道去找誰,只好又回到傅荻身邊,急切地問:“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得不多?!备递稉u搖頭,道:“根據(jù)我獲取的數(shù)據(jù),你至少被寫入了兩段記憶?,F(xiàn)在看來,也許是重構。你先你仔細回想關于龐清的一切,如果你記憶里的大量細節(jié)無法契合,那說明你并不了解龐清,甚至也不是她的學生。這應該是你被寫入的第一段記憶,我不知道這段記憶來自哪里,但很明顯,它是零碎拼湊的,以至于你回憶不出完整的鏈條式的細節(jié)。第二段記憶,他們竊取了我的記憶樣本,就是關于林動的這一段,所以你的記憶里有一個求而不得的人,我并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但無論這個人存在與否,你都會在我講起這段往事的時候代入到自己身上。你可以想一下,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你能否回憶起關于這個人的大量細節(jié)?比如容貌、服飾、習慣、語言、家庭、各種相處的情景……總之什么都可以?!?/p>

“不……”尹葦向后縮了縮,她拼命回想自己的過往,卻發(fā)現(xiàn)腦子里亂成一團,她能提煉的有效信息少得可憐。

傅荻見狀,嘆了口氣,道:“嚴格來說,記憶寫入并不觸犯倫理,記憶重構才是。記憶重構可以大量制造虛假記憶,只要制造者足夠謹慎,便無法驗證真?zhèn)巍L拱渍f,我無法分清你現(xiàn)在有多少記憶是真實的,多少是虛假的,資料有限,還必須考慮你的履歷被修改的可能?!?/p>

尹葦平靜了一會兒,蹙起彎眉疑惑地問道:“在此之前,傅教授,如果我是實驗樣本,我怎么可能安安靜靜地在這里上班?目前我相信是自由的,我隨時可以辭職到別的城市去。而且四年來我確定我沒有參與過任何其他的實驗?!币斠贿呎f一邊搖著頭,拼命想否認傅荻的說法。

“因為你是四年前就已經(jīng)確認的失敗樣本?!备递墩酒鹕恚约喝ヌ崃诵¤F壺,重新燒了壺水,轉頭說道:“作為實驗對象,你已經(jīng)沒有再利用的價值?!?/p>

尹葦?shù)难劾锫涑鰷I水:“您是說,我的人生被修改得亂七八糟、一塌糊涂,而我自己卻并不知曉,只是被扔在這里渾渾噩噩地混日子?”

“其實這并有什么關系,你的人生并沒有就此垮掉,不是嗎?那不過是個實驗?!备递秾⒗涞舻牟璧沟粢话耄戎_后再續(xù)一杯。

“被修改了記憶的又不是您!”尹葦叫道。

“如果沒有這些記憶,人便不再是人了嗎?”傅荻坐在尹葦對面,“我一直在想,人如果沒有過去的記憶,便無法繼續(xù)人生嗎?我無數(shù)次想過,如果把林動從我的人生中摘出,我的人生是不是還完整?這其實是個無法回答的問題,因為我想象不到??墒聦嵣希恢倍疾辉?。我們始終擦肩而過,到最后都沒有好好說過一句真心的話。他就像個影子,立在那條鬼黢黢的小路上,而我在沒有他的日子,拼命活成了自己想活成的樣子。他就像趕著我前進的鞭子,可就算這條鞭子在不在,我也會有別的鞭子,鞭策著我好好走過一輩子。所以我想,人不是靠記憶活著,而是努力活著去制造記憶?!彼龜傞_手:“我無法真正理解記憶被篡改的痛苦,但我想它并不足以成為一個人繼續(xù)人生的阻隔?!?/p>

“傅教授,其實您可以什么都不告訴我。”尹葦哭著說:“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還可以繼續(xù)做一名普通的記憶復刻師,領著每月固定的薪水,假裝未來很有希望??涩F(xiàn)在,我必須要去找回我的記憶!”

傅荻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很希望記憶復刻師相信未來很有希望,我希望每個走進記憶復刻室的人想要取回的不是當時的記憶,而是當時情感,悲傷也好,痛苦也好,歡樂也好,喜悅也好,人們所珍惜的一切,不會因為恐懼而黯淡,也不會因為懷疑而變質。他們提取記憶,是為了理解和思念,是為了更好地走過接下去的人生?!?/p>

水沸了,小鐵壺咕嘟嘟地鬧了起來,傅荻笑了笑,道:“我知道這是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但我總是忍不住去想象,或者說去期待。就像我的確可以不出現(xiàn)在這里,但我又有點放不下。我相信人類負重前行的勇氣,不會因為一個實驗就被碾壓得粉碎?!彼^去提了壺,將沸水灌進杯子里:“就像這杯茶,二泡之后才最有味道?!?/p>

尹葦忍不住抽抽搭搭地糾正:“傅教授,您那杯茶已經(jīng)泡了四遍了,沒什么味道了?!?/p>

“哦,不妨事?!备递稉u頭笑道:“現(xiàn)在,我想要你的一個回答?!?/p>

“什么?”

“你說過,我的老伙計安全性和提取率都經(jīng)過市場檢驗,是口碑最好的一款。所以你要不要自己也來試一試?”

尹葦呆了一呆。

“嘗試去激活部分記憶痕跡細胞,來尋找你記憶里彌足珍貴的東西?!备递锻炱鹦渥拥溃骸拔铱墒呛苣檬值??!?/p>

“可以尋找實驗相關的內(nèi)容嗎?”尹葦眼睛一亮。

“不能,我并非不希望獲取實驗的內(nèi)容,而是我相信實驗者出于最基本的謹慎也不會在你的記憶里留下什么可供我參考的內(nèi)容。”傅荻呼出一口氣,道:“我來到這里,只是想看看你,畢竟你是被這項技術切實傷害的人,哪怕實驗者進行了自以為周全的保護措施。一直以來,我都無法確認這項技術對于人類而言是好是壞,我希望人與人之間互相關愛,不是因為一個人將自己銘刻在另一個人的記憶里,人與人之間消泯仇怨,也不是因為消除了彼此的相關性記憶,人們該出于關心、理解、體諒和愛去相處,而不是消除、寫入、重構、操縱,”傅荻垂下眼瞼,慢慢道:“我害怕那樣的世界,所以我要來看看你,看你有沒有忘記該怎樣生活。”

尹葦?shù)拖骂^沉默了一會兒,像一座安靜的雕像,許久,她說:“如果我不知道這件事,我可能還會覺得自己挺好的,最多有一點薪水微薄的苦惱。但是現(xiàn)在,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您,我需要一點時間去理解和想象,我的虛假的過去和真實的未來該如何相處,包括找回以前記憶的可能。”她深吸一口氣,習慣性地露出職業(yè)性的微笑,道:“非常感謝您能過來,傅教授,真相很殘忍,但我想我可以試著去接受,也會努力去尋找真正走過的人生。如果現(xiàn)在您要我提出一個關鍵詞的話,不如就是‘家’吧。我現(xiàn)在很想回家去看看我媽?!?/p>

?“好?!?/p>


尾聲

躺進箱子里的時候,尹葦?shù)哪X中泛起一件小事,她將這件事來回掂了掂,覺得就像一顆突然出現(xiàn)的彗星一頭撞破群星閃耀的天幕,在她心頭拉出一條完整而美麗的彗尾。她忍不住喊了聲“傅教授!”傅荻從操作臺前探出頭來問:“怎么了?”

“我想到一件事。”尹葦想跳下來,見傅荻走過來了,便將身體盡量探出來,急忙忙地說道:“我記得這件事,細節(jié)我也記得,它一定是我的記憶。我念大學的時候是學生會的?!币姼递蹲呓?,她便仰著頭,口齒伶俐地講道:“大一下學期,學校禮堂舉辦了一場以‘記憶復刻技術理論與研究’為主題的研討會,請了三位教授來做主題報告。第一位上場的就是林動教授。當時我剛進學生會,被派去現(xiàn)場維持秩序,站得離講臺很近。我記得林動教授穿了一身灰黑色的西裝,沒打領帶,主持人話還沒說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上了講臺。他神情堅毅,目光炯炯,語速很快,演示的PPT切換得也很快。在講到記憶提取儀器導向模塊的時候,PPT上破天荒出現(xiàn)一張照片,照片是一個扎著馬尾的女生認真而倔強地埋首在一堆儀器之間,照片像是偷拍的,角度不好,女生的側臉看起來有些模糊。我記得清楚,林動教授在那時停了一下,他咬住了嘴唇,如同積蓄力量一般用微微顫抖的聲音介紹道:‘這位是傅荻,記憶提取理論的核心模塊最重要的搭建者之一?!菚r他掃了眼臺下,仿佛確認某個人沒有出現(xiàn)一般,語速又恢復了快速流暢的狀態(tài),讓人眼花繚亂的術語傾瀉而出,搞不清是炫耀、發(fā)泄還是如釋重負。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我從那一場講座開始對記憶復刻產(chǎn)生了興趣,所以我也記得很清楚,他的的確確有了一剎那的遲疑?!币斂粗递?,十分肯定地說:“我真的記得很清楚!”

傅荻看著尹葦?shù)哪?,伸手捏了一把,笑道:“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她沒等尹葦再說話,一把將她按到箱子里,尹葦在箱子里轉著頭,她覺得自己該說些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時候她聽到傅荻輕聲說道:“那天我在。”

尹葦頓時安靜下來。她有些不解。

“他那段時間的研究方向很激進,后來我們還吵了一架?!备递端坪跏窃谛?,她的唇實在很薄,看不到彎曲的弧度,她好像自言自語般說道:“記憶就是為了讓這種錯過變得不那么像錯過的假象,揣測另一種可能,期待另一種人生,卻忽視了過好當下的重要,不是很徒勞嗎?想放下的時候放不下,可當他變成記憶里的一個擺件,我卻可以任他蒙塵了?!?/p>

尹葦閉上眼睛,她聽到傅荻的聲音遙遙地傳來,如暗香浮動,溫暖又悲傷。

-FIN-

?

關于記憶的存取和修訂技術,有無數(shù)的科幻作品產(chǎn)生,但這樣的作品永遠有著新的魅力,因為記憶的背后是人類不同個體的命運。這篇小說只有一個場景,一段對話,但作者很用心地在其中,探討了這個技術對人生的影響,我們會忘記一些往事,但不因該忘掉如何生活。?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責編 | 宇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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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這件小事,總有一天會真的不再重要 | 科幻小說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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