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兄弟連05

? ? ? ? ?好天色!
? ? ? ? 站在江陵郡的城垛上,呂蒙發(fā)現(xiàn),這片覆野長江的沉沉楚天,竟是如此明凈,在曉色未破的江灘城嶺之上,它就像一枚安放在廣匣里的無瑕玉璧。故主孫堅破虜而進東都洛陽,于枯井中撈得傳國玉璽,據(jù)說以“天下至寶”和氏璧雕成,只怕也比不上這可遇難求的天青之色。而真正令他一時不敢確信的,乃是四野天際之間,竟然不見煙影,連一絲最縹緲的殘煙都沒有——沿江的十數(shù)座烽火臺,居然真的連一點兒狼煙都未及發(fā)出,便全部被他的輕舟之士拿下了!親率死士一齊卸甲于尋陽,著商賈服色、搖舳艫小舟,白衣而渡百里江川之時,他思考的只是一旦奇襲失敗,自己的遺策是否真能擋住關(guān)云長麾下那盡吞于禁七軍、攻拔襄樊重地的虎狼之師。而眼下,當他一絲不差地按照上上之策渡至江陵時,反而未敢親信一切都已經(jīng)做到了。
? ? ? ? 他用輕手撫了江陵垛上的青磚大石,然后揸開五指有力地一握:曾讓周瑜都督中箭含恨的南郡之地,真的已經(jīng)在掌中握了;曾讓魯肅都督受單刀闖會之辱的荊州重城,真的已經(jīng)履于足下了。袁術(shù)曾經(jīng)據(jù)玉璽而稱帝,不過落得身死人手、為天下笑的下場,而這片色凈于璧的蒼穹,籠罩的卻是足可爭衡天下的荊楚云煙,他終于可以把這片比傳國玉璽還要攸關(guān)的楚天,雙手奉給主公仲謀了!
? ? ? ? “傳令,后軍并進,有貽誤戰(zhàn)機者,斬;
? ? ? ? 傳令,入城撫云長及荊軍士卒眷屬,有擅擾殺傷者,斬;
? ? ? ? 傳令,軍中不得干歷人家,有擅取絲毫者,斬!”
? ? ? ? 按照戰(zhàn)前就已經(jīng)制定好的事無巨細之策,他有條不紊地下達著命令。遠方夜色中傳來隱隱悶雷,似是方安未久的荊州,在受到又一次刀兵相侵時所發(fā)出的戰(zhàn)栗呻吟。舉目皆暗,不見襄樊,呂蒙不禁想到,旬月之前,荊州主力傾巢北伐、進占長江上游的消息傳來之時,孫氏政權(quán)上下盡知,這道引以為傲的天險,已經(jīng)隱隱成為那位漢壽亭侯順流而下、吞并江左的利刃了,在爭論不休的朝堂之上,須附關(guān)羽以抗曹操的綏靖之論,不知寒了多少虎臣武將的殺意;如今,長江全線盡握于手,僅憑孫氏自己的力量便可進退爭衡,何憂于操,何賴于羽?等到遠在樊城前線的關(guān)羽,聽聞長江已經(jīng)成為孫氏的利刃而斬向他的頭顱時,只怕也要像這沉雷下的霧野一樣震悚吧?
? ? ? ? “將軍,好天色啊!”聽到自己心內(nèi)的贊嘆,經(jīng)由他人之口說出來時,呂蒙不覺一震,這個聲音聽起來不像行伍將校,倒像是尋花問柳的輕薄子弟。
? ? ? ? “階下何人,乃敢無禮?”呂蒙將慍怒隱逸在自己的平靜之中。
? ? ? ? ?靜英聽出了將軍的怒意,慌忙一指頭杵在子離的后腰,迫這個賣弄讀心邪術(shù)的家伙趕快屈身作揖。
? ? ? ? “末將乃方外人氏,賤姓不論,表字子離?!弊与x連忙換上恭謹口氣,“奉主公與伯言都督之命,請兵千人以筑險城。”
? ? ? ? 呂蒙揚起了眉毛,這是戰(zhàn)前廟算中完全沒有的計劃,他也沒聽說過主公的親信里有“子離”這么一號人物:“可有憑證?”
? ? ? ? “虎符為憑?!弊与x把那半剖虎形石符遞了上去,要在自己的心靈沙盒里隨便變出點什么玩意來,只不過是動動腦子的事。
? ? ? ? 呂蒙接過虎符,露出完全不相信的神色時,靜英直接動用心靈力量,囚住了將軍的腦與心:“費那事兒!你‘動動腦子’行不行?”
? ? ? ? 子離看著在一臉大驚中陷入木然的呂蒙,不快道:“你就會掃興!知道我為了騙過他,費了多少心血來籌謀嗎……罷了罷了,且理會大事!”
? ? ? ? 從江陵登陸的主力部隊,已經(jīng)向著荊州腹地漸次進發(fā)了。誰都沒有管顧,一支千人兵力的“掘子軍”被單獨調(diào)出,在江陵城內(nèi)大興土木。
? ? ? ? “靜英兄,此法當真善否?”子離站在曾經(jīng)屬于呂蒙的那個位置,看著士卒們漸漸累起了一座奇形高臺。
? ? ? ? “要聽我的,直接變出一座心靈控制增輻器來就完事了?!膘o英抱怨道,“既然你堅持要按這個時代的‘常理’來,只得用磁石壘就高臺,以作心靈波輻射塔……叵耐!真按常理來,三國時代怎么能出現(xiàn)這種東西!”
? ? ? ? “別廢話了。”子離的興致并沒有被打擊,“這正是對心靈力量的嚴謹論證,在孫劉聯(lián)盟決裂之際,我要用心靈力量把這兩個政權(quán)統(tǒng)一起來,以此證明,心靈之力才能讓同盟真正牢不可破?!?/p>
? ? ? ? “何不把曹公一塊籠進來呢?萬事皆休?!膘o英問道。
? ? ? ? “我當然要留著曹操政權(quán)這個大敵,以此論證‘心靈聯(lián)盟’的堅強程度。放心吧,真正萬眾一心的孫劉聯(lián)盟,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吞并北方!”
? ? ? ? 卻聽城頭一聲梆子響,乃是敵襲之號,兩人正自驚訝,已被孫氏全盤掌控的江陵郡內(nèi)何來外敵,一顆大如馬車的石彈已經(jīng)橫空隕來,將即將完工的“心靈塔”砸崩一角。
? ? ? ? 扒上城頭視警,子離和靜英看見的是一隊艨舯斗艦,一隊士卒已經(jīng)推著投石砲登上江灘,正把更多石彈投入城中。看到船桅紛繁的“孫”字旗之間,掩映著那一葉葉用西川大錦織就的主帆。
? ? ? ? “錦帆?苦也,犯上太歲了!”靜英叫一聲苦。
? ? ? ? 在那錦帆之下,年少游盜之時即以此為幟、號曰“錦帆賊”的甘寧,正揮旗令道:“放言于城內(nèi),附逆者速速出郭,早降無罪!四面圍定城池,休教走了反賊!”
? ? ? ? “靜英兄,怎么回事?”子離彎腰避在城垛下,又挨了兩球石彈,才想起當用讀心之法。
? ? ? ? 讀到甘寧的殺心時,子離發(fā)現(xiàn),“呂子明白衣渡江”并不像書上寫得那么一鼓而就,戰(zhàn)前呂蒙便已遺下計策,一旦事敗,即以陸遜承己之職、組織防御關(guān)羽的報復性反攻,更安排下甘寧率船隊往來游于江上以作接應(yīng),進可備強攻之需,退可載敗潰人眾。正是這一隊隱伏在后的水師,發(fā)現(xiàn)了江陵城里私自筑臺的“謀逆”異動。
? ? ? ??? “等不得了,靜英兄,啟動心靈塔,我要孫-劉人眾盡歸一統(tǒng)!”子離強令道。
? ? ? ? 誰也沒有看見,那道無形的心靈波以江陵郡為中心,向東西兩面橫沖而去。當劉備和孫權(quán)的守土都被洗刷過一遍之后,城內(nèi)外霎時安靜了下來。靜英探出頭來時還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 ? ? ? 而子離已經(jīng)挺立在側(cè),得意道:“站起來吧,靜英兄,看看有史以來最牢固的同盟吧!”
? ? ? ? 甘寧的舟師已經(jīng)停止進攻,錦帆一扯、轉(zhuǎn)向北去。在目力不能及的襄樊一帶,困守麥城的關(guān)羽,和誓斬云長的呂蒙、潘璋諸將,把各自的旗幟共同揮向北方。如今,在孫-劉諸將士的心里,只有一個純粹無比的聲音在齊聲吶喊:北伐、北伐,擊破曹賊,興復漢室!
? ? ? ? 班長覺得身體很輕。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明知自己已經(jīng)睜大了眼皮,可眼前仍是一片漆黑;明知眼前是一片漆黑,可他仍然覺得,自己可以分辨每一種聲音、并以絲毫不亞于視力的奇妙觀感體察到身周一切。他像局外人一樣緩步在那片已經(jīng)粉碎的十字街區(qū),而身邊每一次槍響或炮鳴都會讓它更加粉碎;“河馬”直升機的盤旋聲像強光一樣尖銳,無止無休地回轉(zhuǎn)著荒誕輪回;他聽到履帶在轟鳴,以及戰(zhàn)友們試圖側(cè)面包抄坦克、卻每每被直升機燈光暴露位置而功虧一簣的絕望叫罵,兩種聲音的混合,像極了中蘇兩國外交人員在交惡絕裂之后的公開罵戰(zhàn)。
? ? ? ? “媽媽,紅軍同志們在哪兒?”那是這一片狂響之中最柔弱的聲音,在一切鋼鐵與血火的音符之間簡直柔弱得刺耳——也許還貫耳直刺進了心里。班長掂著那種隱然的心痛循聲回頭,在污穢昏暗的戰(zhàn)爭角落里,嵌著一間潔凈明亮的病房,他看到那個異族的小姑娘躺在對她來說太過寬大的床單中央,持續(xù)的強放射在無形間將她的臉撕刺作一片狼籍,和手里那個被鉛筆涂亂了的洋娃娃的臉如出一轍。但是,正如那個丑陋的洋娃娃在她心目中仍是最美麗的公主,已經(jīng)走形有如怪物的她,也依然是媽媽最親愛的小女兒。那位母親就把臉埋在床沿邊,用“紅軍同志”來作無望的安慰,在自小以來的睡前故事中,“紅軍同志”儼然和青娃公主、兔子與狼一樣,在孩子的心里成為了一種有如來自童話的、專門代表正義與力量的臉譜化形象——就像中國孩子眼中的“解放軍叔叔”一樣。
? ? ? ? “爸爸,我想回家了?!薄安灰?,萊希,男孩子要堅強!”
? ? ? ? “小亞加,快跑吧?!薄澳棠?,我會保護您的!”“你還太小了?!薄澳切╅L大了的人又在哪兒呢?”
? ? ? ? ……
? ? ? ? 班長聽到了越來越多的聲音,一格格病房的剖面像窗花一樣綻放在戰(zhàn)場的每一個角落,到后來,他甚至開始看到自己家鄉(xiāng)的那些朋友和孩子們——情有同焉,他不由得想起,如果自己熟悉的人落入此等險境,是否也像普里皮亞季的人們一樣渴望幫助呢?
? ? ? ? 交火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那些生化異種的嚎鳴也漸漸雜了進來,雜音把一間間來自病房或家鄉(xiāng)的剪影撕碎,火苗從四周向中間蔓噬,漸漸燎焦了那些臉龐。當一切重歸于死寂和黑暗時,班長看到了躺在瓦礫間的一具死尸,那個倒霉鬼胸口嵌著一發(fā)重機槍所發(fā)射的大口徑子彈死去,伸手掀開遺體上的防毒面具,班長駭然看到下面蓋著自己的臉!
? ? ? ? “喂,蠢貨!”那張死臉突然有了表情,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心口,“沒錯,我是你的身子,快回來!”
? ? ? ? 像嗅桂花香似的,班長被自己的身子一口深吸咽了回去……
? ? ? ?? 像嗅桂花香似的,班長一口深吸緩過氣來,胸口仍像被鋼釬釘了一樣尖銳地疼。他掙扎著爬了起來,用沾滿塵埃和殘血的手指,極其費事地拈住那發(fā)嵌在防彈衣上的大口徑機槍彈,總算把它挖了出來。子彈并沒有殺死他,但打爛了防化服同樣是件要命的事兒。他大概還記得被奧卡佳娃引來的那輛犀牛坦克,以及隨后爆發(fā)的激烈交火,自己成功用火箭彈擊中坦克側(cè)面時,被“河馬”直升機上的那挺艙門機槍打中了。
? ? ? ? “喛,班長把無常鬼揍上一頓跑回來了?!辩R子在身旁說。
? ? ? ? 班長坐起來,正想罵他少貧嘴,卻被耳邊的動靜震住了:槍炮聲已經(jīng)停了,但之前瀕死幻象中那些來自病房的聲音,竟真真切切地在耳邊響著。他茫然地掃視尋找著聲源,鏡子伸手在他眼前晃:“別發(fā)愣,醫(yī)院那幫瘋子打開了廣播,把怪物們?nèi)^去了。連老毛子都撇下咱們跑了,好像要去救人?!?/p>
? ? ? ? 班長連忙扒到積成小丘的碎磚土上,正好看到犀牛坦克退到一處空地,直升機蜻蜓點水般地掠過,機腹下的吊裝組件便自動固定住車身、將坦克整個提了起來,而那個把他們整得夠嗆的奧卡佳娃,也趁機攀著坦克跳進了機艙。整個過程中直升機艙門一直打開著,副駕駛據(jù)住艙門機槍以防中國工兵們發(fā)動反撲,直到主槳再次發(fā)力、將他們帶往那座嘈雜的醫(yī)院。
? ? ? ? “頭兒!”鏡子拍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班長,“趁機溜了吧,再趟這渾水,九條命都不夠死的了!”
? ? ? ? 茸毛,到處都是紫色的茸毛,像一團團毒霧一樣簇圍過來?!按顦尶ā苯吡ο胍辞迥切┎粩嗫拷纳铮а獙е碌囊曇澳:?,卻始終像一層揭不掉的面紗蒙在眼前。從那層“紗”另一邊,看到的是從未見過的、最最純粹的饑狂步態(tài)向自己疾奔,那些聽不甚清、但肯定十分暴戾的吼叫如同從九里云霧外飄來。一切都在刺激著他本能的求生欲望瘋狂掙扎,但摔下摩天輪后,他就像一只被整個大地拍扁了的蟲子一樣躑躅不起。
? ? ? ? 大腦第一次如此涇渭分明地分成兩半,一半在掙動著那徒勞的求生欲,另一半?yún)s像拉開膠片一樣,將一些泛黃的畫面一幀幀扯過去。搭槍卡終于相信,那些被無數(shù)文學家和醫(yī)學家描述過的假想,是真實正確的:人在死前,生前的記憶真的會像潮水一樣涌上心頭,連那些已經(jīng)淡化在腦海深處的零碎也會分毫畢現(xiàn)——切身論證過這種感受的瀕死者,恐怕都沒有機會把它復述出來了。
? ? ? ? 卡斯特羅同志的游擊隊員們進入哈瓦那時,“搭槍卡”還是個孩子,對他和同伴們而言,“紅色兄弟之間不分國家和民族的革命友誼”并不僅僅是課本上抽象的鉛版字,而有著具體的意象——事實上,已經(jīng)直接“具體”到了他左鄰右舍的鄰居家里。左鄰住著的是前來援建的“朱赫來”同志,這位遠渡重洋而來的蘇俄叔叔并不是水兵,而是作為工程師前來援助古巴工業(yè)建設(shè)的,但孩子們每天都翻爛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堅信他就是書里那位無所不能的水兵朱赫來;右舍的木匠大叔長著中國面孔,卻算得上是半個古巴人,作為中國移民,他在推翻獨裁者的革命中受過兩次傷?!爸旌諄怼睘樗麄兂洞顦尶ㄖ琛?,孩子們無不記得,在那個故事的末尾,保爾.柯察金曾回憶過,斷腿的機槍手如何坐在搭槍卡上與白匪軍英勇作戰(zhàn);而既不會講故事也不擅唱歌的木匠,則用蓋房的邊角料為他們做了一輛四輪小木車,他們把它套在毛驢上、繞著村鎮(zhèn)一路坎坷,想像自己坐在駿馬拉著的搭槍卡上、風馳飛過俄羅斯的廣闊原野。在醉酒的時節(jié),木匠也曾哼唱過《友誼地久天長》,至少不像他清醒時那么五音不全。
? ? ? ? 當拉丁聯(lián)盟的主力部隊配合蘇俄紅軍攻進德克薩斯時,切.格瓦拉同志,正坐在哈瓦那的拉丁聯(lián)盟首府里,把用來招待革命領(lǐng)袖的奢侈餐具推開:“真是諷刺,我這個土包子,怎么配用這么高級的餐具呢?!庇谑强ㄋ固亓_同志按照他的意愿,征兵組建了拉丁聯(lián)盟遠征部隊,在切的指揮下前往歐洲戰(zhàn)場去支援世界革命,那一年“搭槍卡”早已到了足夠加入遠征部隊的年紀,他毫不猶豫地選擇進入“火炮機車”部隊,因為那些載著迫擊炮的四輪摩托車,簡直就是他鐘愛的搭槍卡的翻版——雖然馬被換成了發(fā)動機,機槍被換成了迫擊炮,但風馳電掣的速度卻堪稱一脈相承。
? ? ? ? 噬血的咆哮聲終于清楚了,因為那張巨顎已經(jīng)湊到了面前;視線也突然清晰了,他看見那些紫色的“茸毛”,原來是一叢叢怪異的真菌,覆蓋在一頭狂獸人的每一寸體表,他甚至看到茸毛下那野獸的胸膛,紋著登月火箭部隊的圖案,似乎暗示這些狂獸人是專為厄普西隆月球基地培育的變異品種。
? ? ? ? 他記得宰殺鱔魚時,那些神經(jīng)生命力頑強的水族總要在死前遒勁地掙扎,現(xiàn)在他自己就體驗到了這種感覺,失血虛弱的身體像充上電一樣奮力盤掙起來,他像一個完全沒有受傷的人那樣、可以自如地逃避捕食了。但正像所有鱔魚最后還是做了盤中餐,他知道僅憑自己絕對逃不出狂獸人的牙和顎,這會兒,那些紅色陣線的兄弟們又在哪兒呢?“搭槍卡”聽到他們自相殺伐的激烈交火聲,好吧,友誼并非地久天長——也許吧,至少不是所有的友誼都那么“地久天長”。
? ? ? ? 另一陣咆哮,重金屬的咆哮,將那些來自變異肉體的咆哮壓下去了。那張正要咬掉他肩膀的血口退開了,“搭槍卡”看到犀牛坦克的剪影從身邊碾了過去——更準確地說,他看到的只是占據(jù)了整個視野的履帶正像電動剃刀一樣滾進,從這個角度看去,那輛大工業(yè)的傲物頂天立地地填滿了整個世界,退開的巨獸縮成蟲子那么點大、被卷進了履帶之下。
? ? ? ? “搭槍卡!”他聽到加夫列爾隊長的聲音,他看到加夫列爾的臉倒懸在自己面前,“搭槍卡,他們來了,我把他們都拉過來了!”
? ? ? ? 搭槍卡從防化服里拉出軍裝內(nèi)襟,在記錄打賭次數(shù)的最后一個“四豎”符號上,用蘸血的手指劃上一道斜杠。看著血色將一切都劃掉,搭槍卡咳嗽了一聲:“你賭贏了,煙。”
? ? ? ? 加夫列爾把他的衣襟蓋回去:“不給,這次還是你贏!”
? ? ? ? 搭槍卡想重復那句索要賭籌的請求,卻被喉嚨里的淤血嗆住了,他講不出話來了。
? ? ? ? 加夫列爾以最快的速度,從暗袋里摸出一個精裝不銹鋼小盒,然而從盒蓋下摸出來的,卻是大拇指那么長的一小截雪茄尾巴。這就是隊長像守財奴一樣吹噓著的、傳說中那枝“從家鄉(xiāng)帶來的上好哈瓦那雪茄”,看到一支名貴貨竟像街頭的煙屁股一樣殘存著,加夫列爾和搭槍卡無不生出凄風苦雨之感。
? ? ? ? 點燃的雪茄被小心嵌到了“搭槍卡”齒間,點滴的淚水從里頭砸花了防毒面罩鏡片:“煙給你了。但是,答應(yīng)我,這次別讓我贏……”
? ? ? ? 那撮雪茄尾巴只被吸了一下,便再沒見進的氣。加夫列爾頹然看著它自行燒了下去。
? ? ? ? 犀牛坦克并不像“搭槍卡”的臨死錯覺中那樣壓倒一切。陷在擠滿了狂獸人的街道里,它的威力隨著速度而一同喪失了??瘾F人圍著這頭最大號的獵物,變異的軀體里爆發(fā)著堪比鋼鐵的蠻力,將一切能夠拆下的外置機件通通掰爛。甚至砸開頂艙蓋、從車艙里揪出一名坦克手時,也只是像拆出來一個新的坦克零件那樣稀松平常。那名坦克手的驚叫聲直接連同頭頸一塊被咬碎了,只剩下骨骼崩解時那如同零件卡死般的動靜。
? ? ? ? 攀在車頂?shù)哪侵豢瘾F人,正準備伸手去撈取“坦克罐頭”里的第二塊肉,一陣強光從側(cè)面打亮了它的半個身子。循著光去尋找那個打擾進餐的新獵物時,它往后退了兩步——也許從生化牧場的克隆缸里誕生之后,這是它第一次體味到恐懼的滋味,即使基因工程賦予了它再強大的力量、再殘暴的習性,也仍舊沒能抹去生物心中最原始的、對火的恐懼。
? ? ? ? 那團爆燒著的助燃劑在空中劃作一道火龍,將雄踞在車頂上的狂獸人打回了煉獄底下。它在同類之間燃燒著、奔逃著、咆哮著,烈焰點著了紫色真菌而成為了它身上新的“茸毛”,直至倒在人行道上、化作一堆漸燃漸熄的殘物。
? ? ? ? 作為鋼鐵的野獸,犰狳戰(zhàn)車闖進那群血肉的野獸之間,用引擎低吼著、奮激起車首雙聯(lián)噴焰口中那火的“獸鬃”,向狂獸人們示威、尋釁,用火焰燒出了屬于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在它劃出來的“道兒”上,中國工兵們用沖鋒槍阻擋著任何敢于沖上來的狂獸人,以免被它們攀上犰狳戰(zhàn)車、重蹈了坦克的覆轍。而所有火力,都是為了掩護鏡子盡快把車尾鋼索固定到犀牛坦克上去。
? ? ? ? “說好的撤呢?咱們?yōu)槭裁匆獊頌槭稚险粗觉r血的斯拉夫人賣命?。俊辩R子艱難摸找著坦克底盤上的牽引鉤。
? ? ? ? 沖鋒槍的三發(fā)點射打在他腳邊地面上,嚇得鏡子跳著腳回頭,原來是班長站在犰狳戰(zhàn)車頂端,把匣里最后三發(fā)半多不少的零剩子彈全送到了他腳邊。
? ? ? ? “再有廢話的,留下武器和防化服就可以滾逑了!”班長麻利地換上彈匣,“可以認慫,但裝備不能浪費在逃兵身上!”
? ? ? ? 鏡子連忙加快手頭的動作。如果脫掉防化服、直接暴露在如此高烈度的輻射環(huán)境中,無異于自尋死路。
? ? ? ? 醫(yī)院外圍,被班長命令留守的幾名工兵,則冷眼注視著戰(zhàn)友們在獸群間拼死搶救那輛坦克,同時肩扛火箭筒、死盯著“河馬”直升機的動向,要是直升機里的老毛子不識好歹、膽敢向班長等人動手,他們就會從這個絕佳的射擊角度把它一竿子捅下來。好在,安托區(qū)金機長還沒有固執(zhí)到拿坦克上戰(zhàn)友的性命開玩笑,他又旋入了自己拿手的圓周盤旋,副駕駛彼什卡則把著艙門機槍,為曾經(jīng)被它打得團團轉(zhuǎn)的中國人提供火力掩護。
? ? ? ? “同志們,看咱拖什么寶貝回來了!”班長站在運兵車頂端興奮地炫功,“犰狳”正緩慢但堅定地一步步挪出獸潮,把那輛趴窩的犀牛坦克拖回了醫(yī)院。
? ? ? ?? “班長,我們把拉丁人都招呼回來了!”留守的工兵答道。
? ? ? ? “妥!快把安全通道指出來,我們還得封住缺口吶!”
? ? ? ? 兩名工兵一左一右打著手電,在醫(yī)院外圍一馬平川的廣場上,指出了窄窄一條光路。犰狳戰(zhàn)車似是多此一舉地嚴格駛進了那條“安全通道”,按照指引進入醫(yī)院內(nèi)墻。追得最近的那幾只狂獸人還緊隨在后,卻看到班長跳下車身、擋在了“安全通道”正當間。
? ? ? ? “不見畜牲不拉弦!”班長從背包里雙手捧出半球鍋蓋大小的物件,高舉過頭頂再狠狠夯進了水泥地。隨后他便以能夠爆發(fā)出的最大速度跑開了——相比起盟軍陣營所研發(fā)、以“此面向敵”著稱的闊劍地雷,他插下來的這顆大地雷略有不同,這原本是成片布署在前線基地四周的EMP地雷,略作改裝后便配發(fā)給工兵當“玩具”,那玩意是“全面向敵”的。
? ? ? ? 被觸發(fā)紅外引信之后,那顆地雷抹消了闖進“安全通道”的所有生命信號。工兵們隨即沖上前去,用更多地雷將那條預留給戰(zhàn)車的通道完全堵死。在開闊的廣場上,早已布滿了這些已逸待勞的火藥殺手,甚至沒有進行任何掩埋、就這么堂而皇之地扣在了平地上。畢竟,對付狂獸人這種智力級別的生物,是不需要太多偽裝技巧的,它們眼里只有醫(yī)院里的獵物、而完全無視腳下的地雷。
? ? ? ? 他們——拉丁動員兵和中國工兵——倚在蘇俄坦克上稍事休息,坐看醫(yī)院周圍聯(lián)炸著此起彼伏的煙花,一旦哪條地段的地雷損耗太大,工兵們便會從犰狳戰(zhàn)車里搬出更多庫存加以補充。
? ? ? ? “你們從哪搞來這么多地雷?”加夫列爾一想到這些玩意原本要用在自己和安托區(qū)金那幫子人身上,就倍覺膽寒。
? ? ? ? “跟你說過了嘛,我們是工兵。我班的呼號是‘穿山甲’咧。”班長不無得意地回答。中國人和南美人,在烏克蘭境內(nèi)的核電站用蹩腳的俄語聊著天,恐怕也算是一道奇景。
? ? ? ? “穿山甲是什么?”加夫列爾有著強烈的求知欲。
? ? ? ? “一種長得像犰狳的動物,擅長穿山打洞,就像我們工兵一樣?!?/p>
? ? ? ? “奇怪,那你們中國人造的運兵車為什么不叫‘穿山甲’而要叫‘犰狳’呢?”
? ? ? ?“‘犰狳’這個代號,是盟軍情報部門一個波蘭人賦予的,后來成了國際通用名——那個‘波蘭蠢驢’壓根分不清犰狳和穿山甲?!?/p>
? ? ? ? 看著“河馬”直升機在不遠處降落,“鏡子”知道即將要面對那些俄羅斯冤家了:“班長,我強烈要求召開黨組會議,討論你獨斷專行、拿同志們性命開玩笑的命令。這可不是在拍教育片,你以為做些偉光正的蠢事,就會被寫進小學生的思想品德課本嗎!?”
? ? ? ? “大家都信仰蘇維埃,所以別拿些布爾喬亞剖析‘陰暗人性’的神秘主義來說廢話。”班長踢了那不安分的副手一腳:“這些狂獸人擋了我們的路,而我們再也找不到像醫(yī)院那么好的誘餌來把它們聚而殲之了,所以我們干掉擋路的畜牲,這樣才能解決核電站的問題、再接著去找六號。既然順路,那就搭手救一救別人家的鄉(xiāng)親們,還有不成器的蘇修蠢貨。是不是在為斯拉夫人賣命,這個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穿著可以處理核災害的裝備,而這里正好有一座發(fā)了燒的核電站需要我們處理,我可不想讓那個迷了路的六號,稀里糊涂地就被彌散的放射性物質(zhì)干掉?!?/p>
? ? ? ?? 進入住院大廳察看幸存者時,中、俄兩撥軍人仍然處于相互提防的冷戰(zhàn)狀態(tài)。但一陣慘叫聲讓他們慌忙放下劍拔弩張的架子、一同擁了進去。
? ? ? ? 卻見地板上倒著一具燒斃的狂獸人遺尸,而拉丁小隊的庸醫(yī)被幾名幸存者摁在長桌上,醫(yī)院里的主刀大夫正以捆豬的勁頭,往他身上纏繃帶,每繃一圈,庸醫(yī)便被勒出堪比帕瓦羅蒂的男高音慘叫。
? ? ? ? 主治醫(yī)生被吵得不勝心煩:“護士,擦汗;麻醉師,加大麻醉劑量;藥劑師,消毒?!?/p>
? ? ? ? 一個須發(fā)皆白的退役老兵,把護士帽頂在蓬如鳥巢的亂發(fā)上,用一塊擦槍布給主治醫(yī)生擦臉;而另一個半大小子則兼任了麻醉師和藥劑師,雙手各持一瓶牌子不同的伏特加,左瓶灌進庸醫(yī)嘴里“麻醉”,右瓶則澆到傷口上消毒。
? ? ? ? 雖然這些有辱醫(yī)名的家伙們,用生命和行動上演著“同行是冤家”的慘烈寫照,但不知為什么,見狀之后大家反而安下心來,加夫列爾安慰道:“不用怕,準是那庸醫(yī)又在這兒里亂丟燃燒瓶,那只狂獸人被燒死之前把他也燎著了。”
? ? ? ? 奧卡佳娃則不由得想起自己被那庸醫(yī)用繃帶如法整治時的慘景:“這是報應(yīng)?!?/p>
? ? ? ? 班長對庸醫(yī)的遭遇不多置評,正經(jīng)道:“車把式,把車里備用的防毒面罩拿來分發(fā)給幸存者。”
? ? ? ? 不料這句話卻引發(fā)了意外的后果,封住病房區(qū)的那扇門被連撞三下后轟然敞開,卻見一個被口罩和墨鏡蓋去大半張臉的家伙,甩手丟過來一只藥盒,用漢語大罵道:“老子聽到了,這兒一定有人在講中文!死穿山甲們給老子滾過來!”
? ? ? ? 即使明知那只紙盒子毫無殺傷力,班長還是下意識地躲開了:“你誰?。。俊?/p>
? ? ? ? “老子是那個本該受到最嚴密保護的人,可你們把我丟在野地里喂狼,自管搶了個外國姑娘跑了!”
? ? ? ? 旁人一頭霧水,中國工兵們卻驚喜、慌亂交加,團團地亂作一撮:“他是六號!”
? ? ? ? 接頭之時……
? ? ? ? 六號自豪地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可以把身體縮得這么小,這就大大減少了中彈機率。雙方交火的彈雨正在土坡上亂飛呢。
? ? ? ? “六號同志,他們鉆進那座衛(wèi)生所了!”地排子班的班長俯在身邊喊道,他正看到加夫列爾抱著奧卡佳娃鉆進左前方的破房子,“我追進去。還有氣兒的,保護好六號同志!”
? ? ? ? 加夫列爾把奧卡佳娃放到衛(wèi)生所的折床上:“庸醫(yī),過來處理一下,顧問同志的臉被流彈劃傷了!我出去掠陣,這兒交給你了?!?/p>
? ? ? ? 奧卡佳娃揉著被他抱痛了的肩膀,從床上坐起來:“醫(yī)生,不用太緊張,只是皮外傷而已……”
? ? ? ? 庸醫(yī)卻不由分說,撿大支的麻醉針扎了一管過來:“顧問同志千萬別怕!不會讓您留下傷疤的!”
? ? ? ? 奧卡佳娃還沒來得及生氣,便麻了半邊身子,只見左一層右一層的繃帶往臉上纏將來。當時她還不知道,下次醒轉(zhuǎn)后便會見到一車的中國臉孔。
? ? ? ? 剛剛完成戰(zhàn)場急救,庸醫(yī)正在打量著傷員的滿臉繃帶,自我感覺良好,不料“地排子”班的班長破開薄木板做的墻、徑直闖了進來,在庸醫(yī)來得及掏酒精瓶點火之前,便將他攔腰摜起、丟出窗外去了。“地排子”班長剛剛扶起那個被纏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傷員驗看,“穿山甲”班長也恰在這時闖了進來。兩人還沒對上兩句,一發(fā)不知哪方打來的流彈便正好鉆進了“地排子”班長的額角,而“穿山甲”班長自以為得計,慌忙抱了奧卡佳娃作一道煙走了。
? ? ? ? 六號發(fā)覺交火聲漸熄時,一切都晚了。他發(fā)現(xiàn)留在身邊看護自己的幾名“地排子”工兵,已然被“河馬”直升機的艙門機槍盡數(shù)擊斃,而前來接應(yīng)的穿山甲班,就在不遠處登車,當著他的面把那俄羅斯姑娘塞進“犰狳”戰(zhàn)車揚長而去。甚至蘇俄人和拉丁人也不屑于來要他的命了,只顧轟轟然追襲而去,留下這位具有戰(zhàn)略價值的重要人物,獨自對著滾滾揚塵怒吼:“喂!我還在這兒哪!”
? ? ? ? 眼見“六號”穿著防化服,卻沒有戴面罩,車把式連忙把備用防毒面罩遞給他:“六號同志,怎么整成這副模樣?”
? ? ? ? 六號把口罩和墨鏡去掉:“我把面罩給了病房里的一個孩子。不過話說回來,輻射物質(zhì)不斷泄漏,要不了多久,連防毒面罩都不頂事了?!?/p>
? ? ? ? 班長則驗看著他的軍籍證件,上面的姓名是“陳子陂”:“‘陳子皮’同志……”
? ? ? ? “那個字念‘杯’!”六號糾正道。
? ? ? ? “接下來的任務(wù)究竟是什么?”班長問道。
? ? ? ? “橙子皮”反問:“班長同志,在沒有領(lǐng)受到命令,而且還……弄丟了我的情況下,你們?yōu)槭裁磿业狡绽锲喖緛砟???/p>
? ? ? ? “我們發(fā)現(xiàn)了空氣里的輻射異常,‘紅十月’女士把核電站里可能發(fā)生災害的事情告訴了我們,所以我決定過來查看?!卑嚅L說,“畢竟我們正好穿著專業(yè)防化設(shè)備,我是決不會再把任何可能威脅性命的隱患付諸他人、而不主動爭取到自己手上了。如果我們浪蕩在外置之不理,說不定核電站會因事故而發(fā)生更大泄漏,把我們的小命也收了去?!?/p>
? ? ? ? 橙子皮的語氣鄭重起來:“同志,雖然你們是一幫路癡、蠢貨、不負責任的混蛋……但我必須感謝你們的勇敢選擇。這世上很少有什么事情是‘正好’發(fā)生的。第一,你們并不是在遇上核電站事故時‘正好’穿著防化服,而是因為,你們的任務(wù)目標本來就是要處理‘列寧’核電站。”
? ? ? ? 面對工兵們訝異的面龐,橙子皮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第二,你們也并不是‘正好’在這座醫(yī)院里遇到了我,在落了單之后,我獨自跋涉來到了普里皮亞季,因為這里就是首長交付給我們的任務(wù)地點。我比你們都要幸運,當你們在城外和狂獸人糾纏、和蘇俄人內(nèi)訌的時候,我沒遇上什么大岔子就找到醫(yī)院里來了,所以這兩條腿倒是跑贏了你們的車輪子。
? ? ? ? 第三,我們也不是‘正好’在接頭地點和蘇俄人碰上的,恰恰相反,我和‘地排子’班在主動尋找他們。”
? ? ? ? 工兵們把更加驚異的臉龐轉(zhuǎn)向蘇俄人,安托區(qū)金機長等人一直在冷眼警觀著中國人的絮叨,這會兒反被嚇了一跳。橙子皮改用俄語對他們喊道:“沒錯,就是在講你們!”
? ? ? ? 安托區(qū)金機長動了怒上前來,卻聽橙子皮朗聲說道:“我領(lǐng)受的任務(wù),便是到蘇俄紅軍救災分遣隊與拉丁小隊的碰頭地點,找到核災害顧問奧卡佳娃同志,并提出合作處理‘列寧’核電站災害的請求?!?/p>
? ? ? ? 這回蘇俄人也被鎮(zhèn)住了,安托區(qū)金逼視著他:“即使列寧核電站的四座反應(yīng)堆同時爆炸,也絕沒有嚴重威脅到中國本土的可能,你們?yōu)槭裁磳@里如此感興趣?講!要是你敢?;?,犀牛坦克還在外邊守著呢!”
? ? ? ? “班長同志,為了方便交流,我就繼續(xù)用俄語嘍?!背茸悠げ降阶≡簭d中央,“一切還得從與太平洋前線的戰(zhàn)爭說起,那是‘星蝕’戰(zhàn)役期間發(fā)生的事……”
? ? ? ? 沒人發(fā)現(xiàn),班長的臉頰在面罩下抽動了一下:“橙子皮”也參加過“星蝕”戰(zhàn)役?見鬼,我想起來了,他準是那名技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