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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客》

2020-04-19 14:58 作者:蘇路_  | 我要投稿

--靈感源于之前毛毛說她像女俠。

--這篇文章送給每一個喜歡墨香銅臭的朋友,你們喜歡的人溫柔且強(qiáng)大。

天真永不消逝,浪漫至死不渝。

壹.


我是個開茶館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把茶館開在這么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正如外人所說,我開的這茶館就不是給人喝茶的:


建的時候倒是躊躇滿志,從各地采集了茶葉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廢寢忘食地研究,一開張便知道玩脫了——建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選的地方不好。


我當(dāng)時并不覺自己這間小茶館開得有什么不妥,難得遇到幾個建議我把它開到街頭的茶客,我總是嘴上連聲應(yīng)著,心里暗暗不平:


憑什么?街上多吵啊,你喝茶不要氛圍?


我覺得這么開沒錯,可它的生意就是慘淡到門可羅雀。


年輕人總是有一股寧可錯到底也不肯回頭的倔勁兒,我承認(rèn)。當(dāng)時無論是誰勸我把茶館換個地方開我都不會聽,因為我就是要犟著那一口氣:


我挑的茶葉也好、泡的茶也好,都是罕見的上上品。


我不信我熬不出頭。


就這么過了風(fēng)平浪靜的三四年,每天重復(fù)著挑揀、晾曬、沖泡的過程,我不厭其煩地和各色各樣的茶葉打交道,披著一身茶香早出晚歸地采集茶種。


偶爾有一兩個愿意駐足停下的客人,我就會靜靜地給他們沏一壺龍井。


一切平靜消失在她破門而入的那一天。


那天我剛采完茶葉回來,挑著滿滿兩筐葉子杵在門口,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這位扶著門框笑得燦爛的客人:


一襲黑衣,右手執(zhí)劍,素白的斗笠邊緣浸染著塵土和雨露的氣息。


她沖我揮揮手:


“掌柜——一壺碧螺春?!?/p>


貳.


那是我第一次給人沏除了龍井以外的茶。


在我為數(shù)不多的客人中,她是唯一一個懂茶的人。


她支著下巴笑盈盈地看我倒茶,我注意到了她腕間隱隱約約的青黑血管,隨口問了句:


“你是習(xí)武的?”


白色的云霧在壺中翻滾,她靜靜地看了半晌,才道:


“是啊,從小就喜歡。現(xiàn)在稍微帶點兒徒弟。”


等到澄黃的茶水稍稍冷卻,我挽起袖子替她把茶倒入杯中。突然,我們不約而同地注意到了杯子的邊緣有一個小小的缺口。


我下意識道:


“不好意思!我?guī)湍銚Q……”


她打斷了我的話,揮了揮手,露出腕間淺藍(lán)色的云紋:


“沒關(guān)系?!?/p>


過了一會兒,我把視線收回到杯上,看著沉在杯底的茶葉,忽地冒出了一句:


“碧螺飛翠太湖美?!?/p>


我本就是自言自語著玩玩,也沒指望有人能回答自己,哪知剛剛端起茶杯,對面忽地傳來了一聲輕笑:


“新雨吟香雨水閑。”


她笑盈盈地對上我吃驚的眼神。


那個黃昏,我的整個世界仿佛都化作了一抹斜陽,映在了她晶亮的瞳仁中。


我在她眼中看到了光。


我們對視了幾秒,驀地相視而笑。我推開那扇許久未開的木窗,讓窗外帶著水汽和青草氣息的晚風(fēng)撲進(jìn)館內(nèi)。風(fēng)聲呼嘯,我不顧被吹得有些散亂的頭發(fā),啞著嗓子大聲問她:


“我能跟你走嗎?!”


她向我伸出了手:


“好啊?!?/p>


叁.


我跟著她走出了茶館,并且很長時間沒有再回來。


臨走前,我把茶館托給了手下的小徒弟,囑咐他幫我照看好館內(nèi)的一切,背著輕裝踏上了一條她引著我前行的路。


她叫什么至今為止我仍對此一無所知,不過我一般會叫她的另一個名字。這是她自己一次聊天中無意間告訴我的,她說比起別的,她似乎還是更喜歡這個稱呼。


我成為了她門下弟子中的一員。他們在深山中修行,時機(jī)成熟便會出世歷練,從此隱入塵世,不再歸山。


不過我除了習(xí)武外,還經(jīng)常和她一起品茶。


一日訓(xùn)練,我早早地到了校場,身旁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今天起得挺早嘛。”


我認(rèn)出了這是前幾天主動帶我參觀這里的一位師姐,也笑著回答她:


“多謝師姐?!?/p>


一道白衣身影忽地閃現(xiàn)在校場正中央,我看見女俠沖我眨了眨眼睛,“錚”的一聲,佩劍出鞘,鋒利的劍鋒直指我額心。


我自然知道她不會真打,草草提劍伸手格擋,卻被幾近生猛的力道震得手臂一麻,忍不住抱怨道:


“練習(xí)而已,用不著那么使勁兒吧?”


哪知她面上浮現(xiàn)出了近似于困惑的表情:


“我很用力嗎?”


我笑著輕輕推了她一把:


“實力太強(qiáng)?!?/p>


習(xí)武練劍至黃昏,等眾人七七八八都散去休息了,我提著一次外出她編給自己的小竹籃收拾了東西去山頭找她。


平曠的草地另一頭是斷崖。


橘紅色的落日在我們腳下的滾滾云海邊緣徘徊,我們就著霞光泡了一壺龍井。


她支著腿斜躺在成片的芳草上,白衣如同天邊的云浪層層鋪開在大片的青綠之中。


我問她以后打算怎么辦,她抿了一口茶,感慨道:


“就保持現(xiàn)在這樣,我覺得也不錯了?!?/p>


雖然她收徒收得不多,我的生意不溫不火,但是我們都覺得維持著現(xiàn)在這種歲月靜好的生活,偶爾做一做喜歡的事情,也足夠了。


我曾自私地希望生活一直會是這樣的。


但是,之后發(fā)生的一切無一不殘忍地向我宣告著——


不可能的。


肆.


她入了江湖。


那天她帶著門下優(yōu)秀的弟子與我一同前往武林界舉辦的比武盛會,那些孩子同人過招所用的一招一式都是規(guī)矩得不能再規(guī)矩的基礎(chǔ)招式,既不算鋒芒太甚也不算唯唯諾諾拿不出手,一天的輪賽結(jié)束,她笑盈盈地挨個拍拍他們的肩,轉(zhuǎn)身攬著我的肩同我一起上了街。


我聽見她在我身旁喋喋不休,興致盎然地扯著我的衣袖給我指這指那:


“你怎么不說話???這是那家很出名的酒館,之前跟你講過的?!?/p>


我轉(zhuǎn)頭問她:


“你喝酒?”


她哈哈道:


“沒有沒有,我不喝。喝酒壞事兒。”


我說:


“可是那些人,她們都喝酒啊?!?/p>


她愣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那些人”是指江湖上那些比較出名的俠客,擺擺手,把腰間的白玉笛子解下在指間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道:


“那是她們。她們喜歡練武時喝酒助興,不過我不愛這么干。”


我了然。


在街上晃悠了一個時辰,天色漸晚,我們起身準(zhǔn)備回到大會規(guī)定的住處。


剛剛走到客棧門前,忽地見遠(yuǎn)方“噌”地燃起一層火浪,接著只聽一片錚錚的佩劍出鞘之聲,夾雜在混亂的人聲中直刺人的耳膜。


我認(rèn)出了那是她獨(dú)創(chuàng)授予弟子的一道引火咒,當(dāng)即向她投去了驚異的目光,卻見她也驚得目瞪口呆,我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起身地趕向火光燃起的地方。


等趕到時,明火已經(jīng)熄滅了。


一群她帶過的弟子們額角掛著血,在眾人的簇?fù)硐滦χ鴳?yīng)著什么,見她出現(xiàn),紛紛向旁人介紹:看,這是我?guī)煾浮?/p>


我能從她眼中看出帶著幾分迷惘的驚喜。


從他人口中東拼西湊了半天我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我們在街上喝茶的時候,大會現(xiàn)場忽地涌入了一批類似于魔教組織的可怕人物,在場的竟沒幾人能攔住這些人肆意打砸,可就在這時,那些隨我們下山的孩子用了她的引火咒,一擊即中,把這些來路不明的人給活活逼到絕路上,生擒了。


因為座下子弟使用的咒術(shù)都由師父親手所創(chuàng)再傳授的,這幾個孩子一向他人說出了師父的名字,原先她在山中幽靜得仿佛世外桃源的小仙境忽地變得門庭若市。


那天黃昏我們照例坐在山頭喝茶,不過這次耳邊不再是清越的鳥鳴,而是喧囂紛嚷的人聲。


她躺在我身旁,看著山門口堵著的一長串人,半天沒說出話來。


我問道:


“你高興嗎?”


她似是有些糾結(jié),敲了敲太陽穴,長嘆一聲:


“有人愿意和我學(xué)肯定高興,不過人一多了,我怕出事。”


“我怕出事”這句話本是隨口說說,我們誰也沒把它當(dāng)真,哪知數(shù)日后的一個清晨,這句話竟一語成讖。


伍.


她越來越出名了,而我是和她一起下山買茶葉時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


我們身旁的兩名茶客雖然談?wù)撝拿?,但似乎不是什么好的話題。我怕她聽見了受不了便把她支去結(jié)賬,自己裝作看風(fēng)景,倚著門偷偷聽著。


一人連聲抱怨道:


“她把我們掌門的所有風(fēng)頭都壓下去了,這讓人有什么活路?!”


另一人又道:


“光說又沒用,有這時間不如想個實質(zhì)點的方法讓她從江湖滾出去,反正是個二十出頭的丫頭,隨便用什么法子擊幾下不就成?”


他們言語的走向越來越不堪,我愣在原地,說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


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會讓人用這么惡毒的語言形容她,說到底都是初入江湖的新人,有點才華的不在少數(shù),憑什么專門罵這一個?


就因為她收的徒弟越來越多?


那也是她自己憑本事收到的,你們又憑什么把她逐出江湖?


誠然,江湖不缺這種初出茅廬便顯露頭角的新人,但是如果每一個都被你們的污言穢語逼走,那江湖還剩什么?還有發(fā)展余地嗎?


難道有實力有才華都是錯的?


這些話我想著想著無意間就說出了口,那兩人侮辱人正上了興頭,猛地被人打斷,一人當(dāng)即起身,抓起酒壺“咣”一聲砸碎在我腳邊:


“你他媽湊什么熱鬧?老子罵的就是她!”


我把手按在了劍柄上。


另一人當(dāng)即嗤笑道:


“看吧,我說的。她帶的小賤種就只會動不動上手打人啊?!?/p>


我用幾近怨恨的目光死死瞪著他們,佩劍悄無聲息地出鞘了半寸。


可這半寸又被人按下去了。


我看見她站在我身后,面色蒼白,按著我手背的那只手冰涼至極。


她對我說:


“不要和別人打架。走吧。”


上了山我才發(fā)現(xiàn),她哆嗦的那只手抓著的茶葉,買錯了。


第二天,山門口就多了一張告示,大意是讓弟子們潛心修煉,不要打擾別的門派。


此后,每當(dāng)這告示被風(fēng)刮落或是被雨水浸濕時,她都會重新寫一張,架著梯子,自己親自把寫好的告示再掛上去。


由于她錯買的那包糟糕透頂?shù)牟枞~,我們好久都沒有再一起喝茶了。


陸.


她們最終還是下手了。


她們把我們生活著的世外桃源,生生變成了一片混亂不堪的角斗場。


那日清晨,我下山買茶,卻見大批的修士舉著劍義憤填膺地往她所在的山頭沖去,我抓住一人,厲聲問道:


“你們要干什么?”


那人不耐煩道:


“松手!我們掌門被她座下徒弟所傷致殘,少了一條手臂,我們要替她討回公道!”


我呆呆地愣著,看著他們浩浩蕩蕩地舉劍上山,一時間僵直了身體。


過了不知多久,我才動作木然地買了一包茶葉,轉(zhuǎn)頭趕向了受傷的那名掌門所在的城府。


結(jié)果你猜,我見著了什么?


那名傳聞“殘疾”的掌門,正在校場上樂呵呵地調(diào)教自己未出世的一批徒弟。


她的生活平淡無奇,而另一邊的我們所居住的山頭,驀地響起了一片兵器撞擊的巨響。


這一切都是因這位粉衣掌門而起,但她卻樂在其中,享受著由他人痛苦所換來的歡愉。


可恨啊。


我趕到山上時,人已經(jīng)七七八八散了不少,我推開幾個礙眼的修士,跌跌撞撞地奔進(jìn)了她的書房。


她正看著窗外發(fā)愣。


我看了看她手肘邊翻了一桌的墨水,視線上移,依稀認(rèn)出了她手中的那張紙上是什么:


一封道歉信。


還用朱砂印了手印。


想必是本想寄出去,卻不料他們會有這么一出攻上山頭的好戲,連信鴿都抓不住了。


我沉默著,半天才道:


“我去了她那里。”


她這才緩緩轉(zhuǎn)過身,聲音極輕地道:


“她怎么樣?如果有人因為我受到了傷害,我會承擔(dān)相應(yīng)的責(zé)任的?!?/p>


看著她眼下的淤青,話到嘴邊突然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可最終我還是告訴了她這個殘酷的事實:


“她沒有受過傷,這件事本來就是她故意拖你下水的。”


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過了好半天,我才聽到了一聲沙啞的“為什么”。


為什么啊?


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我們都不知道。


柒.


那一天是四月十日。


那天過后,她開始變得沉默寡言,面無表情,出門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偶爾和我喝幾次茶才會露出我們初見時那般明朗的笑容。


我都看在眼里,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幫她解脫。


攪進(jìn)了這趟渾水中就再也擺脫不掉了。


她明白,我也明白,我相信她們也明白。


因為她們要把她和她的一切都推入地獄。


那天我本想陪她坐坐聊會兒天,卻聽她罕見地提了一句想喝我泡的碧螺春,我大喜過望,主動提出幫她去買。


可是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我又一次沒能在混亂中站在她身旁。


這一次我看著與上次同樣義憤填膺的人群沖上了山,其中還有很多我眼熟的同門,突然就懶得再問他們?yōu)槭裁戳恕?/p>


能有為什么?他們傷害別人又不需要理由。有時候只需要一句也許根本不是事實的話,就能讓他們從六藝俱全的風(fēng)流人士墮落成半人半鬼的廢物。


我轉(zhuǎn)頭買了三包龍井。


回山時,我看見她靜靜地立在屋頂上,面無表情地俯視著山腳混亂的人群。


說來可笑,明明是她引領(lǐng)我進(jìn)入了一個奇幻而又瑰麗的仙俠世界,而我的引路人自己卻深陷其中,在晦暗不明的人世間飽受著沒有由來的謾罵與羞辱。


我進(jìn)屋沏了杯茶,翻上屋頂小心翼翼地端給她:


“三天沒吃飯了,喝點東西吧。”


她用一種迷惘至極的目光呆呆地看著我,好半天,接過茶一飲而盡。


“你的那個大師姐走了?!彼吐暤?,“回頭親手想要用我教給她的方式殺了我?!?/p>


一個不小心,瓷玉的茶杯自她干燥的指間滾落,“啪”一聲碎在了大堂高掛的牌匾下。


半晌,她回手抓住我的肩一頭撞了上去。


我問她:


“以后還想接著在江湖待下去嗎?”


她苦笑一聲:


“看情況吧?!?/p>


八月三十一日,這次的茶喝得并不愉快。


捌.


意外總是成雙出現(xiàn)。


其實也不算意外,意料之中。我們的世外桃源被人燒了,就在那天不久之后。


三棟木樓被生生炸毀了兩棟,火花飛濺,木匾自檐下跌落,摔得四分五裂。門派下忠誠的弟子奮力反擊,放眼望去一片腥紅。


那一天,她才剛從前兩次的打擊中緩過來,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和我一起下山買茶葉。


我們上山的時候,那些人正在冒著黑煙的廢墟上狂歡。


他們足足有烏壓壓的一片。


我看見她垂下頭,攥緊了拳,一掌擊地,開啟了山上的守護(hù)結(jié)界,將這些妖魔鬼怪從山上逐了出去。


我發(fā)現(xiàn)手中的茶包不知何時落在了路上,便和她說了一聲,一面讓她一個人靜靜,一面下山找落下的茶。


等我找到灰土中的茶包,起身準(zhǔn)備回去時,卻見山頭“砰”一聲爆出一道紅光,我心頭一懸,抓著茶包拔腿就往山上跑。


中途摔倒在血泊中再爬起來時,我嘗到了齒間腥甜的味道。


等我匆匆趕到時,卻見她指間夾著一張冒煙的符,用力拋向空中,“砰”一聲炸成了一道紅色的火花。


刺目的光芒在黑夜中將她的臉照得陰慘慘的,我伸手抓住她手腕,卻被她一把拽倒在一地廢墟之間。


地上的血都是熱的。


我起身,從唯一一棟幸存的樓中取出了茶爐,沉默著點了火,將沾著血和灰的茶包拆了外面的牛皮紙抖進(jìn)爐中。


見她一個人坐在血泊里哆嗦,我解下披風(fēng)輕輕搭在她身上:


“進(jìn)屋吧,暖爐能用。”


我看見她的眼中緩緩地淌下淚來,淚水在她沾滿了鮮血和塵土的臉頰上沖出了一道雪白的痕跡。我抽出手帕替她擦了擦臉,道:


“別哭了,他們不值得?!?/p>


她抹了把臉,主動把爐中燒得半開的茶倒進(jìn)杯中,笑了笑,把兩杯茶中的一杯塞進(jìn)目瞪口呆的我手里:


“沒事,不是因為他們。他們罵得再狠都沒關(guān)系,我只會因為愛我的人感動。”


我們相視而笑。


這是我們喝過最有意義的一次茶。


我問她還會不會再傳授武術(shù),她揮揮手道:


“當(dāng)然。不管發(fā)生什么,我都會教下去的?!?/p>


過了一會兒,她歪頭笑道:


“你泡的茶挺好喝的,下次試一試把店開在街心吧??隙〞雒?。”


翌日,我從一片廢墟中醒來時,發(fā)現(xiàn)她不告而別。


同門的師兄弟紛紛來問我她會不會再回來,我看著身旁茶壺中早已冷卻的茶,輕聲道:


“會的。我相信她?!?/p>


玖.


我聽她的話把茶館開到了街心。


果不其然,剛剛開張幾天,一次偶然的機(jī)遇使我碰上了城中一位開茶莊的商人,于是我的茶在一夜間風(fēng)靡全城。


一時間來的茶客幾乎踏破了門檻,我招了幾名學(xué)徒細(xì)心帶了幾年,將城中的這間小茶館托付給了他們,自己回到了我們初遇的那間郊外小屋。


細(xì)細(xì)地拂去窗邊幾年積攢下來的灰塵,我坐在當(dāng)初我們喝茶的那張木桌前,倒了兩杯碧螺春。


幾月過去,元旦將至,我起身到自己城中的茶館和親朋好友們過年。


除夕夜,皚皚白雪中飛來了一只腿上綁著紅色風(fēng)鈴的信鴿。


我打開窗將它托在掌心,解下了它腿上的風(fēng)鈴和竹筒,從里面抽出一張綴著紅梅的信紙。


我把紙展開,看見了上面有一行力透紙背、筆鋒流暢的字:


“除夕快樂,年夜飯吃了嗎?”


我迎著寒風(fēng)勾了勾唇角。


隔著漫天飛雪,我看見了她在天邊微笑。


拾.


我回到郊外的茶館時已是春暖花開。


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自己屋頂?shù)姆e雪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了斑駁的虹色光點,迎著光,我看見了茶館的煙囪向外飄著裊裊炊煙。


我不禁加快了腳步。


推開門,濃郁的茶香撲面而來,聽見身后的響動,那個伏在爐前看著火的白影立即直起了身,沖我笑了笑:


“客官,要不要來一壺碧螺春?”


我揉了揉眼睛。


這次,沒有人再緊追著她不放了。


她在昔日廢墟遍布的山頭栽了花,成片的花海在焦黑的土地上蓬勃生長。


她興致勃勃地牽著我去看山頭如火一般赤紅的花海,我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問道:


“你還會走嗎?”


她回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不會了。”


我們像十幾年前一樣仰面倒在花海中。


她支著腿,瞇起眼睛看著天邊翻滾的云海,我低頭看著她。


真好啊。


經(jīng)歷了這么多,歸來卻仍如少年般質(zhì)樸純真。


我聽見她喃喃道:


“……以燎原之勢重生……真的是這個樣子啊。”


迎著霞光,我望向了身后赤紅的花海。


她紗衣的那抹素白在紅色的海中層層疊疊地伸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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