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fā)（上）

“說起來，之前的那個人偶說過，有必要的時候它會用一場事故來掩蓋他殺死你的事實，那就說明在此之前這個廠房就已經(jīng)被做了些手腳，在某個時候可以依靠魔法觸發(fā)。也許我們就可以利用這些東西?！?/p>

宮羽蘭仔細思考著，而一旁等待著命令的牧知清則是有些擔(dān)憂地撓撓頭，漫無目的地看著天花板。

“雖然確實有這么回事沒錯，但是我有兩點表示懷疑，一個是你找不到這些手腳在哪里，第二你也不知道具體這些手腳是基于什么原理，所以也沒辦法去發(fā)動吧？更何況我們還不知道你說的這些東西是不是定時發(fā)動的，你準(zhǔn)備怎么去利用這些？”

“不啊，你想嘛，它在殺死你之后制造一起事故，如果動靜很小而沒有人來查看情況的話，你就只是失蹤而已，這樣一來，人們的注意力就會轉(zhuǎn)到長時間失蹤上。所以一定是會造成很大動靜的事故，并且能夠讓人們快速確認(rèn)你已經(jīng)死亡。這么一來……”

宮羽蘭話說到一半，停頓了一下，她大概已經(jīng)理清了思路，并且想好了對策。于是她叫住了依舊盯著天花板的牧知清：

“我說你啊，都這個地步了你好歹也一起想想辦法吧，不要一直發(fā)呆呀……嘖，現(xiàn)在怎么看都是那家伙本來是打算把這棟樓給拆掉的，而且不需要通過炸藥就能達到目的?！?/p>

“那這也是通過魔法控制的？”

宮羽蘭看著帶著不解的表情的牧知清，輕輕點了點頭，然后說出了她的想法。

“要拆掉這座廠房，肯定要破壞它的承重結(jié)構(gòu)的，那用于承重的柱子上肯定會有魔法陣，而且會有類似延時引信那樣的東西留出讓自己撤退的時間。至于具體是靠什么破壞承重柱和梁架，我需要實地看一看才知道，可能是通過類似炸藥爆炸的沖擊力，也有可能的別的什么奇奇怪怪的方法?！?/p>

牧知清轉(zhuǎn)過頭看著宮羽蘭，睜大了眼睛：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把這棟樓拆了？”

“不然呢？你還有更好的方法么？”

牧知清嘆了口氣，聳了聳肩，不再反對什么，示意她說下去。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我先下到地下一層去找到主承重柱，去啟動上面的魔法陣，你幫我去牽制那個神父，別讓他追上來，只需要你拖住他三分鐘就行。等到魔法陣發(fā)動的時候，車間里肯定會有很大聲響，那個時候你什么都不要管，馬上往你進來的時候的入口跑，跑了這么久你應(yīng)該記得路線了。那個神父進來的時候肯定已經(jīng)把之前人偶設(shè)置的堵住門的那些瓦礫清理掉了。我們在門廊那兒碰頭，OK？”

牧知清仔細記下她所說的細節(jié)，然后點了點頭，探出身去，看向隱藏著神父黑色身影的無盡黑暗。

“那我先走一步了……也許相對我而言，你的任務(wù)難度會更加大呢，祝我們好運吧?！?/p>

?

宮羽蘭的走在安靜的樓梯間里，右手因為極度的緊張又開始微微地顫抖。她在做一個賭注，在她看來，能讓這座建筑物坍塌的方法不止物理爆炸這一種，事實上爆炸也是可能性最小的一種方法。她的判斷是，通過魔法讓建筑里的鋼筋的腐蝕速度加快，從而讓整棟建筑看起來是因為年久失修而坍塌，這樣，事故的責(zé)任也只會歸結(jié)在設(shè)計師和施工方身上，同時也能有效掩蓋真正的處決現(xiàn)場。在宮羽蘭的預(yù)想里，只要將魔法陣啟動，整個建筑里的所有鋼筋就會開始飛快地腐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引發(fā)坍塌，而控制腐蝕速度這種精密的活兒，她交給了遠處的池諭佳。只要能啟動魔法陣，那牧知清逃脫的成功率就會大大提高。

而第二個目標(biāo)，就是將神父困在建筑物里。方才她已經(jīng)十分清楚，神父對于這個地方的地形并不熟悉，因此要離開這里還是需要比較長的一段時間，只要這棟廠房開始崩潰的時候，他還沒有走到通往出口的門廊，就肯定會葬身瓦礫當(dāng)中。所以牧知清所要做的，就是在宮羽蘭前往地下室的時候，盡力牽制住神父，把他留在車間里。雖然兩人都很清楚，讓他去當(dāng)牽制敵人的誘餌，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行為，況且他還經(jīng)歷了高空墜落和長時間奔跑，但眼下似乎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所以宮羽蘭也只好對他給予毫無保留的信賴。

“說不定那家伙能夠創(chuàng)造點奇跡什么的……”

而留在二樓的牧知清正忐忑地靠近神父所在的方位，試圖把神父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他大口地深呼吸，來讓自己急劇跳動的心跳緩解，同時也是為了讓神父聽到自己的聲音。心里默默地回顧著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跑到神父身邊五米范圍內(nèi)，然后馬上掉頭跑開，盡量多繞點路，以及最后在聽到墻壁發(fā)出聲響的時候不顧一切地跑向入口的門廊。

“果然是一個艱巨的任務(wù)啊……”

他嘆了口氣，從轉(zhuǎn)角處探出頭悄悄地看著通道，遠處的黑暗里傳出輕微的腳步聲。他回過身，靠在墻壁上，深吸一口氣，時刻準(zhǔn)備沖出去。他捏緊了手心的月長石，依然對自己能夠使用魔法的事實表示詫異，所以他再一次發(fā)動了自己的術(shù)脈，一瞬間，右手仿佛有電流流過一般，變得酥麻，接著又仿佛是水流過皮膚一樣，麻痹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流向心臟的流動感，手心當(dāng)中因為以太聚集，出現(xiàn)了一個雖然透明，但是呈現(xiàn)著波動狀的弧形盾牌，致密的以太甚至使光線發(fā)生了扭曲，同時，依稀可見的星座出現(xiàn)在弧面。

腳步聲越來越近，牧知清收起了以太盾，摒住了呼吸，然后低著頭，堅決地走出了轉(zhuǎn)角。明亮的月光透過窗戶，照亮了兩人所在的十字路口，神父拖著長長的影子，默默地站在他的面前，將他包裹在黑暗之中。牧知清抬起頭來看著眼前散布著威嚴(yán)的神父，雖然帶著兜帽，讓人看不到面容，但依然給他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就在他仔細回憶這種熟悉感到底源于何處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中。

“知清，為什么你也會魔法？”

牧知清恍然大悟，眼前的神父就是自己的老師——畢業(yè)于上智大學(xué)[1]的三木慶吾教授。但是自己的老師為何要追殺宮羽蘭，又是怎么樣知道他們在這里，單純用精準(zhǔn)的預(yù)感來解釋肯定是不可能的。

“三木老師，我……”

牧知清因為疑惑和震驚，話語間帶著明顯的顫抖，仿佛舌頭上打節(jié)一般，但是還是又滿腹的疑問想要問自己的老師。三木摘下兜帽，對他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然后壓低了聲音：

“有人告訴我，你被一封神秘的信件給叫到了這里，而且似乎你會遇到生命危險，所以我就趕了過來救你，恰好就看到了女巫對你使用巫術(shù)?，F(xiàn)在看來，似乎你也被巫術(shù)干擾到了?！?/p>

“不是這樣的，老師，她是來救我的……想要殺我的是一個人偶，而且已經(jīng)被她打碎了。而且我也不是中了巫術(shù)，而是靠著一塊石頭！”

說著，牧知清展示了他手上的月長石。三木露出懷疑的神情，看著那塊石頭和牧知清的臉。

“人偶殺人？你確定不是你看錯了么？”

“千真萬確，我還有從那個東西身上取下來的一個別針。”

說著，牧知清從口袋里取出那個倒五角星徽記，遞給三木。三木接過了，仔細端詳了一番，然后還給牧知清。

“好了，別的先不說，我先給你驅(qū)魔，請你閉上眼?！?/p>

三木吩咐著，牧知清也順從地閉上了眼睛，然后三木把拿著帶有十字架念珠的手伸向牧知清。

“以十字圣架號……”

他在額頭上畫出一個十字。

“天主我等主……”

拿著十字架的手移到口部，又畫上了一個十字。

“救我等于我仇?！?/p>

胸口上的十字也畫完。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

他在牧知清的身體上畫出一個大十字。

“阿們?！?/p>

在畫完了四個十字之后，三木雙手合十，低眉頷首默默禱告。牧知清睜開了眼睛，看著三木慶吾，月光照在了他的身上，將之前陰森的氣質(zhì)一掃而光。他點頭示意，讓牧知清離開了。

“請離開這里吧，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一定要注意安全。”

“但是……老師？”

“怎么了？”

三木回過頭望向他，臉上露出了少見的笑意。

“沒……沒什么，老師您要去哪里？”

“去找你干掉的那個人偶?！?/p>

得到了三木的答復(fù)之后，牧知清也點了點頭，向他微微鞠躬，然后轉(zhuǎn)身向著出口走去。在確認(rèn)牧知清遠離自己之后，三木嘆了口氣，再次帶上了兜帽，急匆匆地向著地下一層的那個需要獵殺的目標(biāo)趕去。

“他也許會恨我吧，但是也只能這樣了?！?/p>

三木帶著一絲悲愴慨嘆著。

注釋：

[1] 上智大學(xué)，日本的一所天主教宗座大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