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像是一大堆剛從地里摘的棉花上有一層石灰蓋在了上面，又灰又亂。而地上的垃圾還跟著風(fēng)沒完沒了的亂跑，囂張的像是一群狐假虎威中的狐貍，借著大風(fēng)囂張得很。 這也并不影響老板們出門做生意，早餐店的老板把剛出爐的包子端到了早班的工人面前，客人很少，后廚的老板娘也不緊不慢的開始又一籠包子的制作。 老板索性也就不瞎忙活，坐在了工人對面的位置。點了一顆紅梅香煙。煙霧伴隨著空氣升騰，在餐桌前點煙不是一個良好的習(xí)慣，但對于這里來講，無所謂的。 “我看這次車間開大會也就一個原因，該吃散伙飯了?！崩习逦艘豢跓熣f到。 “有一天班上一天班，沒有班上還有別的活法，人不可能讓尿憋死?！惫と送炖镆豢谝豢诘娜?。只要吃飽了，就有力氣了，有了力氣了，就有的是活等著去做，他一直這樣認(rèn)為的，事實上這也是大部分這里的人的生活認(rèn)知。 “告訴列寧同志，布哈林是叛徒！”門外傳來了聲音，工人往外看了一眼，一個其貌不揚的瘋子，披頭散發(fā)，嘴里不停的說著話劇的臺詞。工人習(xí)以為常，好像是每天都有的早間新聞，萬年不變的兩個人在講著沒見過的地方和沒見過的國家發(fā)生的事情，索性繼續(xù)埋頭吃飯，不再理會那人做什么。 老板起身，去拿了幾個包子，出門把包子塞到了那人手中，這是他每天都會做的事，目的是讓他坐一邊消停吃了，別手舞足蹈的影響進(jìn)出客人。 但是這已經(jīng)堵不住他的嘴，一直在嘟囔著布哈林是叛徒，布哈林是叛徒。鬼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 老板剛給完他包子，真準(zhǔn)備回去繼續(xù)工作，就又被一個路過的男人吸引了目光。那人穿的是毛呢風(fēng)衣，里面是板正的西服，發(fā)型是那H市年輕人愛留的發(fā)型，精神極了,絕對不屬于這個地方。 看到帥氣的，美麗的人，會讓人心情變好。老板也是這樣想的，街也沒那么臟了，也沒有那么陰了。 他站在早餐店的臺階上，摸索的從衣兜里找到皮夾，老板瞟了一眼，黑白色一代身份證看不清楚臉，但是名字寫的清楚：楊旗。 “老板，一屜包子。” “好嘞，您稍等?！? 楊旗找了個地方坐下，從包里面拿出來報紙。剛吃飽的工人點了根煙，看著楊旗，打發(fā)時間似的開始聊天。 “新聞沒啥意思，天天那么幾件事，有啥呀。還不比雜志呢，好歹還有模特寫真呢。” “新聞還得看呀，要不哪里哪里打仗了都還不知道呢?！? “有啥關(guān)系啊，米國還是法蘭克的子彈又打不到我腦袋上?！闭f罷那個工人戴好了安全帽，把早餐錢放在桌子上，和老板打了個招呼，扭頭就走了。 楊旗并不在意，畢竟每天面對的東西都不一樣，他自己還需要面對些無法言說的東西。難得的休假可貴，但是誰也知道這是回來做危險的工作，還是沒什么區(qū)別的。 那個工人說的也對，報紙沒有新東西。準(zhǔn)確來說離開國內(nèi)太久，也不知道有什么東西是新的舊的。這一份報紙也就是打發(fā)時間的東西罷了，真不如買一份雜志。 外面坐著的瘋子被兩個包子控制住了，顯然這兩個包子給他帶來的是愉快的心情，他吃的很開心，老板因為他沒有亂叫也很開心。即便天氣不太好，狂風(fēng)卷著各種各樣的垃圾到處亂跑。 這樣的天最容易發(fā)生交通事故，路人更容易被什么東西砸到。瘋子準(zhǔn)備把這最后一口包子吃完，但一陣狂風(fēng)飛了過來，什么東西被它夾帶著打在了瘋子的臉上。 瘋子很惱，抓起來就把那個東西丟到了地上。看得分明，那明顯是一截成年男性的手指。 他嚇的立刻在墻角蜷縮了起來，因為過度的驚嚇，嘴里喊不出話來，只是咿呀呀的叫喚。 就是這樣的動靜也吸引了老板和楊旗，二人出門想看看情況，瘋子的食指一直在和代替他的嘴溝通，不停的指著那一截指頭。 老板嚇了一身冷汗，此時他也不知道怎么說話。但好在楊旗見得很多，從飯館里隨手拿了雙筷子，把那個指頭夾了起來觀察。 “皮膚和肉都不平整，骨頭是相對齊的，不是刀，是條鋸搞的。已經(jīng)癟了，指甲都快掉了，很長時間了?！? 他分析者著，并不專業(yè)。但足夠用。 “主人說過，不要再去觸碰?！钡昀锩?zhèn)鞒隽耸裁绰曇?，楊旗猛然回頭看去，老板娘像是被什么吊著一樣一步一步走到了早餐店的中央。 一動不動，嘴里反復(fù)嘟囔著“不要去觸碰，不要去觸碰，不要去觸碰。” “老婆，放下刀，聽我的把刀放下?！崩习蹇谥械膭駥?dǎo)顫顫巍巍，這突破日常的景象對他來說是巨大的沖擊，即便是日見多人的餐館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對這樣駭人的狀況。 楊旗緩慢的上前，試圖奪下刀。二人的僵持讓時間靜止。 一刻，只一刻，楊旗向前奪下刀，但那老板娘眼神霎時變得肅殺，好似那兇神怒目，直勾勾的盯著楊旗。 “你這忤逆神明的凡人！我將給予汝審判！” 老板娘抬起了她的左手，那手足足有五米長，死死的抓了楊旗的脖子，大拇指的指甲插進(jìn)了他的脖子。 楊旗被抬了起來，手抓住她的胳膊卻用不上力氣，脖子上滲出了鮮血，止不住的流淌。呼吸紊亂，空氣似乎跨過了鼻腔直接進(jìn)入呼吸道。 肺部隱隱做痛，他右手下意識去撫摸。 好在還是有什么在冥冥之中保護(hù)他的，口袋里的鋼筆在此刻也是武器，楊旗拔了筆帽狠狠的插在了她的胳膊上，隨著一聲刺耳的尖叫，楊旗被扔出了店外，直直的摔在了馬路中央。 “老婆..老婆。”老板被這一幕嚇得呆住，嘴里只能不停的嘟囔。 “礙事！”老板娘的頭發(fā)變成了極長的黑色團(tuán)妝物，從她的頭皮上分離了出來，包裹住了老板，像是幼蟲制繭一樣包裹住了他。 楊旗趁著這個間隙，猛的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