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和華在那里變亂天下人的言語，使眾人分散在地上，所以那城名叫巴別
——《圣經(jīng)?創(chuàng)世紀(jì)》

一、風(fēng)雪黃昏

記憶是一種很不可靠的東西。當(dāng)你想要將一個人的形象一絲不差地牢牢記在腦中時，尤其如此。
L每每試圖在腦海中回憶Candy時，都會被這個問題困擾——他不知道自己腦海中的Candy是不是那個真正的她。而他不允許自己對Candy的回憶出錯，絕對不允許。
L第一次見到Candy時，她正在彈奏一架管風(fēng)琴。莊嚴(yán)恢弘的曲調(diào)在空蕩的教堂中回響。窗外，大雪紛飛，白晝的最后一絲光線透過教堂頂端的彩色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剪影。
渡握著年幼的L的手，來到她面前。她停止了演奏，轉(zhuǎn)過身來凝視著他。
棕色的發(fā)絲垂落肩膀，棕色的眼眸溫柔而安靜，她并不漂亮，然而她純凈如水的面龐有一種奇異的魅力，讓人想要多看她一眼。
“他就是我對你說過的那個孩子。”渡微笑著對她說。
她蹲下身，長久地審視著他的眼睛。
“初次見面，我是Candy?！彼f。
L忽然覺得有些慌亂：“......我是L。”最后，他只說出了這一句話。
后來，L對Candy最深刻的記憶，便是那時她臉上浮現(xiàn)的笑容——溫暖而令人安心，讓他難以忘懷。
二、建塔人
從那時起，Candy就全面接手了L的導(dǎo)師的工作。在她之前的幾位導(dǎo)師總是做不滿3個月——L會用最短的時間超越他們的水準(zhǔn)。
但Candy和他們不一樣。L總有許多東西要向她學(xué)習(xí)。她的學(xué)識讓L敬佩。
接觸的時間越久，L就越覺得Candy的生活方式有很多問題。她住在華米之家的教堂里，幾乎從不外出。每一天，她都會把自己關(guān)進(jìn)樓上的房間很長時間，有時甚至通宵達(dá)旦不休息，并且她從不讓別人走進(jìn)那個房間。
“沒辦法啊，我太忙了?！庇幸淮危琇忍不住建議Candy應(yīng)該出去散散心時，她笑著回答。
“你在研究什么？”雖然知道她不會回答，但L還是不甘心地問。
“秘密哦?！盋andy的笑容隱隱有些倦意。
L決定靠自己解開這個謎團(tuán)。
絞盡腦汁終于打開那扇門上的密碼鎖，L推門而入。
一臺巨型計算機(jī)占據(jù)了大部分的空間。L平日使用的所有先進(jìn)電腦都在這臺機(jī)器面前相形見絀。
什么樣的“研究”要用上這樣的超級計算機(jī)？
“還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啊?！盋andy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他身后。
“沒事。本來也不打算瞞你太久的。”看到L紅了臉想要道歉，Candy笑了笑，并沒有生氣。
“你知道巴別塔嗎？”
傳說中，人類聯(lián)合起來興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為了阻止人類的計劃，上帝讓人類說不同的語言，使人類相互之間不能溝通，計劃因此失敗，人類自此各散東西。
Candy試圖破譯人類語言的密碼。獲得語言能力使人類完成了進(jìn)化上的飛躍，而Candy的研究如果成功，或許會帶來人類的第二次飛躍。
“我在重建巴別塔。”她總結(jié)道。
她用電腦搜集、分析數(shù)據(jù)，然后不斷建立模型，再一個個推翻它們。
L看著她疲憊的眼睛，不知道說什么好。
三、離別
時光飛逝，L成為了一個優(yōu)秀的偵探。他和Candy單獨(dú)相處的機(jī)會越來越少，甚至連見面都很難。他們都是工作狂。
L一直很想問Candy，為什么要在一項(xiàng)幾乎不可能完成的研究上透支生命，但他始終沒有問出口。
23歲生日時，L來到教堂找Candy?？吹剿荒樸俱矃s還是在拼命分析數(shù)據(jù)，L的心空蕩蕩的疼。
“巴別塔建不建成有什么關(guān)系？你不應(yīng)該為了這個毀了自己的生活?！?br/>Candy靜靜地看著他。
“我有必須這樣做的理由?！?br/>那天，Candy第一次對L講起她的過去。
Candy年輕時曾有過一個未婚夫，他們彼此深深相愛。但那個人在他們就要結(jié)婚時去世了。
“他是語言學(xué)的天才。直到他死后我才知道，他的大腦語言區(qū)過度活躍，對腦神經(jīng)造成了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害。本來他不該那么早死的，但當(dāng)時他研究的東西最終壓垮了他。巴別塔，就是這個。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我這輩子一定要把這項(xiàng)研究完成?！?br/>......
“怎么了？”
“Candy，或許這對你很重要，但——你不能把自己關(guān)在世界之外。”
Candy微微一笑：“謝謝你，L?！彼男θ葸€是那樣溫暖，然而她的臉上已然出現(xiàn)了皺紋。
那天晚上，Candy收到了一封L發(fā)來的電子郵件，內(nèi)容是一段摩斯碼。破譯它們對Candy來說易如反掌，但她卻在電腦前久久地失神了。
那段摩斯碼的含義很簡單：“我愛你?！?br/>在她還沒有想好怎樣回應(yīng)L的時候，他再次來找她——向她辭行。
“你要去日本......多久？”
“不知道。這次的對手很難纏。”
房間里沉默下來。
“也許，這次我回不來了。”
Candy緊緊地盯著他。
“......再見。”
L輕輕走出房間。就在他關(guān)門的時候，Candy忽然開口：“等你回來......我就回復(fù)你那封郵件?！?br/>“所以，一定，要回來。”
這些天以來，L第一次露出笑容：“嗯，一定?！?br/>窗外，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
四、雪中花
跌下椅子的瞬間，L看到了夜神月猙獰的笑臉。
沒有猜錯。在最后知道了這個，似乎也不壞。
只是，Candy，對不起，我......沒能遵守約定。對不起......
教堂彩色的玻璃窗，窗外的雪花，肅穆的鐘聲和著管風(fēng)琴的樂音......在意識的盡頭，L看到Candy轉(zhuǎn)過頭靜靜地凝視著他，然后，露出了如初見時的笑容。
他忽然覺得身體不再寒冷。
......
大雪染白了世界。一片寂靜中，她一身黑衣，獨(dú)自來到這個冷清的墳?zāi)骨啊?br/>“L，你這個騙子，那個時候，明明說好了會回來的......”
“尼亞很棒，在你的位置上做的很好。”
“可是，我很想你......”
“我已經(jīng)放棄了重建巴別塔。像你說的那樣，我要去看看這個世界?！?br/>已經(jīng)不再年輕的女子放下手中的東西，輕輕拂去墓碑上的積雪。
“L，再見。”

紛紛雪花遮去了來訪者的足跡。十字架與安琪兒安靜地守護(hù)著逝者。
墓碑下，一朵水晶雕成的白玫瑰微微折射著冬日的陽光。
天地之間一片靜默。
唯有雪花輕柔地飛舞，無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