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體們爬上了指揮塔堡壘的頂端。地面不太均勻。現(xiàn)在整個巢都都傾瀉了。風猛烈地吹過大地。毒霧在他們周圍旋轉成碎片，流進伽羅打穿的屋頂漏洞。夜幕即將降臨，光線從棕色變成了更深的灰暗。平原上的毀滅壯景并未在黑暗中削弱。從這里看去，廢墟的陰影已與墓地融為一體。

　　

　　一只風暴鳥盤旋著屋頂?shù)哪隙耍瑐乳T敞開。

　　

　　“我們已經看夠了?！笔ゼ兴拐f?！拔覀兛赡芤ê脦啄陼r間來研究這次戰(zhàn)爭的檔案。但我認為我們已經學會了該學的東西?！?/p>

　　

　　“那么，現(xiàn)在是我接受審判的時候了嗎？”莫塔利安問道。他質疑地看著天使。

　　

　　“我們不是來給你戴鐐銬的?！?/p>

　　

　　莫塔利安瞇起眼睛看著天使。“這不是回答。這是懦弱的逃避。我從你的聲音和話語中都聽到了判決，兄弟?！彼叩轿蓓斶吘?，然后轉過身來面對他的法官們?！安?你們不是我的獄卒。你們是我的裁判。但要知道一點。我與你們并無分別。你們的虛偽在我面前一覽無遺。我們能理解彼此嗎？”

　　

　　“我想我們能，”圣吉列斯說。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焙婶斔拐f。“我還在想對騎士團的徹底肅清。保留一些中層官員可能會有實際價值。你難道不這么認為嗎？”

　　

　　“我不這么認為，”莫塔利安語氣堅決地說?！懊總€活著的騎士團成員都是其結構的一部分。即使是那座建筑最小的碎片也會比這里的空氣更毒。我摧毀騎士團并不是為了讓它可能有朝一日再次形成?！?/p>

　　

　　荷魯斯似乎還想說點什么，但他沉默不語。

　　

　　“我關心的是這個數(shù)字?！笔ゼ兴拐f。

　　

　　“有數(shù)百萬人要做這件事，”莫塔利安告訴他?！八麄儠瓿蛇@個任務的。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p>

　　

　　圣吉列斯瞥了荷魯斯一眼，荷魯斯點了點頭，看起來很痛苦?！拔覀冞_成一致了嗎？圣吉列斯?！彼麊??！斑€有別的問題嗎？或者我們真的可以說，我們已經理解了？”

　　

　　“我們可以?！笔ゼ兴拐f。

　　

　　“很好?！焙婶斔拐f，表情嚴肅。他走上前去?！拔覀兟靼琢?。就像是我們說的那樣?，F(xiàn)在我們理解了?！?/p>

　　

　　“我不清楚你是否理解了”莫塔利安說。

　　

　　“不。這是我們該問的。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

　　

　　“我知道。從我承擔這項任務的那一刻起，我就明了于此。你所發(fā)現(xiàn)的加拉斯帕正是我所預料之結果顯現(xiàn)。此為應為之舉，亦為正確之事?！?/p>

　　

　　“你故意這樣做，但這不意味著你看得更加清楚?！焙婶斔拐f。“確實，對帝國和加拉斯帕星團來說，封鎖和長期圍困的代價更大?！?/p>

　　

　　“連你也同意嗎？圣吉列斯？”莫塔利安問道。

　　

　　“我同意，”天使說。

　　

　　“你覺得奇怪嗎？”荷魯斯說。

　　

　　“我確實如此?！?/p>

　　

　　“那么你還沒有看到全部。這里還有一件事你能看到。這件事非常重要?！焙婶斔沟难劬α髀冻龈赣H眼中相似的悲傷。

　　

　　“那是什么？”莫塔利安警惕地問。

　　

　　“另一筆代價。”

　　

　　“對誰？”

　　

　　“加拉斯帕的居民們。”

　　

　　莫塔利安不敢置信地哼了一聲?！八麄儽唤夥帕??！?/p>

　　

　　“在身體上是的，他們確實如此。”荷魯斯說。“在其他方面，則不盡然。他們受到了創(chuàng)傷。他們親眼目睹了死亡卷席他們的世界。他們不知何為自由。他們怎么能知道呢？他們在哪里遇到了它？他們只知道毀滅。”荷魯斯停頓了一下，他面對著死亡之山?！斑€有這張表格和數(shù)字。他們這么做是因為這是命令。這是他們從中看到的唯一意義——服從的意義，而不是統(tǒng)計本身的意義。我不知道這些任務完成后會發(fā)生什么，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命令了。你明白了嗎？”荷魯斯聽起來像是在懇求?！敖夥挪粌H是摧毀壓迫者。我們不能用一個嶄新的暴政取而代之?！?/p>

　　

　　荷魯斯停頓了一下。他的最后一句話像是有毒的匕首刺向了莫塔利安。他感到它的影響在他的血管里蔓延，冰冷的真相太過龐大，太過可怕，以至于在這短暫的瞬間無法完全理解。

　　

　　“這就是我們的父親想讓你看到的，莫塔利安?！焙婶斔估^續(xù)說道。他想讓你明白，在這場大遠征中有時需要有細微的差別。你不能一直都是鐮刀，往下看吧，兄弟?？纯催@堆尸體。即使在這么高的地方也能看到它們?！?/p>

　　

　　莫塔利安回頭向下看了看遠處的地面和尸堆。在上面，被他解救出來的人就像是蛆蟲在腐肉上蠕動，數(shù)啊數(shù)啊。這是解放嗎？

　　

　　我們不能用一個嶄新的暴政取而代之。

　　

　　這句話一直在他的腦海里回蕩。這引起了他不想聽到的共鳴。他強迫自己聽到荷魯斯想讓他聽的話。也許荷魯斯是對的。也許他父親的悲傷是對的。

　　

　　他的眼神......

　　

　　除了悲傷，還有其他什么嗎？莫非莫塔利安曾有希望找到比他養(yǎng)父留給他的更美好的命運？

　　

　　他擺脫了這個念頭和隨之而來的軟弱。他再次面對荷魯斯?！拔铱吹搅思永古恋娜嗣瘢彼f?！拔抑牢易隽耸裁础Ｎ疫€會這么做。我已經結束了禁錮他們的暴政。統(tǒng)計死亡是一個民族的新生所需經歷的一切。他們必須看到并知道他們的前主人已經徹底死去。成本？代價？每件事都有其代價。如果我們接受了封鎖和圍城的代價，你認為會發(fā)生什么？”他哼了一聲?！斑@些人的自由會是森林天堂嗎？也許羅伯特那些的人會相信這樣的幻象，但我不是這樣的傻瓜。”

　　

　　“如果你相信自己在致命的家園世界的經歷是獨一無二的，那你就是了?！笔ゼ兴拐f：“如果你認為你征服的方式除了結果的本身外毫無影響，那你也一樣。你是以死亡天使的身份來到加拉斯帕的。莫塔利安，而不是解放者。這是問題的核心?！?/p>

　　

　　如果天使意識到他的話中有什么諷刺的話，那他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這讓你不高興了嗎？圣吉列斯？”莫塔利安問道?！耙苍S沒有吧。也許利用我來美化你自己的形象確有用處?！?/p>

　　

　　“你向數(shù)十億人宣布了主監(jiān)事長被處決的消息?！笔ゼ兴拐f?！澳憬o這個世界帶來了死亡，并以死亡開始了你所謂的解放時刻。”

　　

　　“可第八軍團卻千方百計地散步恐怖。它展現(xiàn)出了自己執(zhí)行死刑的過程。我還沒見過他們受審呢。”

　　

　　“夠了！”荷魯斯喊道?！皦蛄?！”他又說，聲音更輕了，其中有著真正的悲傷。“這已經遠遠夠了。我們看得夠多了。我們知道的夠多了。莫塔利安，你已經做得夠多了?！?/p>

　　

　　荷魯斯低下頭來，然后抬起頭來，懊惱而堅定?！拔覀兊母赣H希望所有人類的世界都能遵從帝國的目標和夢想。這里有著順從，但絕非帝國的信條。相反，這是一片可怕的荒蕪，人們被帝國和死亡化身的恐懼所吞噬?！?/p>

　　

　　“聽我說，莫塔利安。對于加拉斯帕的征服將永遠被標記為大遠征的悲劇。它永遠不會被慶祝。帝國需要幾代人的奴隸來清除你在這里所做的一切。你被譴責了，莫塔利安，我們將以哀悼來紀念你的第一次指揮?！?/p>

　　

　　莫塔利安什么也沒說。他在憤怒中平靜下來，死寂如墳墓。我也預見了這一點。

　　

　　“再見，莫塔利安?！笔ゼ兴拐f?！拔蚁蚰愕绖e。雖然我懷疑你是否會相信我，但我對這個宣判并不感到高興，對于完成這項任務也毫無歡喜。我希望我們下次見面時，你會認為我們今天的決定是正確的?！?/p>

　　

　　天使登上了風暴鳥。荷魯斯又逗留了一會兒。“請從中汲取教訓，莫塔利安。要知道你還有另一條路可走。”

　　

　　莫塔利安也盯著他的兄弟，等著他出去，最后荷魯斯打破了他的凝視，跟圣吉列斯一起登上了武裝炮艇。它咆哮著走開了，迅速爬升。

　　

　　莫塔利安呆在原初。獨自帶著墳墓般的憤怒。

　　

　　狂風大作。毒藥在灰暗的暮色中蕩漾。莫塔利安凝視著眼前的風景，看著那無邊無際的彈坑和殘骸。一切都是毀滅，但毀滅總比騎士團要好。毀滅之中有著純潔。

　　

　　有什么東西在他身后噼啪作響。他轉過身來，看到了他解放的兩個人，他們都是騎士團的前勞工。一男一女。渾身污垢。男人扶著女人，女人半個身體都是一大片燒傷疤痕。她的右臂變成了一個黑色的殘肢。右腿萎縮，感染，很快就要截肢了。她接受了一些治療。她的手臂末端打著永久石膏，腿上掛著一層層破舊的繃帶。她的傷口惡化的速度減緩了，但并沒有完全停止。這些傷害顯然是磷造成的。她是那些罕見的幸存者之一，那些被詛咒離磷化劑足夠遠的人，磷化劑沒有殺死他們，結束他們的痛苦。

　　

　　莫塔利安在腦海中聽到了圣吉列斯指責的聲音。這是你的杰作。

　　

　　他們在幾米開外停下來，那人顯然嚇壞了，不敢再靠近。女人放開了他?！蹦憧梢宰吡耍尾两?。她說，聲音含糊不清。她的嘴只有左半邊還在動。那人后退了幾步，向著莫塔利安鞠躬，然后逃走了。

　　

　　那女人又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了幾步，然后跪了下來。她把額頭垂到屋頂?shù)乃槭稀?/p>

　　

　　婦人說：“我主阿，你回來了。你會收到我的數(shù)字嗎？”

　　

　　“你的數(shù)字，”莫塔利安重復道。

　　

　　“我已經完成了分配給我的那份。我每天都數(shù)著，希望您會回來，這樣我就可以向您證明我是忠實于您的教誨的?！?/p>

　　

　　“你可以出示你的數(shù)字，”莫塔利安說。要是你能看到這個就好了，圣吉列斯。記錄對她來說很有意義。你會對她說什么？你會因為她沒有分享你的恐懼而忽視她嗎？

　　

　　她說話了，她那善良的眼睛因感激而流淚。這個數(shù)字很高。對于一個受傷了的人來說十分令人印象深刻。

　　

　　“你做得很快，”莫塔利安說。他很想對這個不幸的幸存者表示感激。她證明了他是對的。

　　

　　你還有另一條路可走。荷魯斯的話使他感到不安。這個女人，如此不顧一切地要把她的勞動成果獻給莫塔利安，他要證明她的話是錯的嗎？

　　

　　女人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他斗篷的末端，但又縮回了一只手，不敢這么放肆。

　　

　　“大人......”她說。

　　

　　“你有什么愿望嗎？”莫塔利安問道。

　　

　　婦人說。“主阿，求你帶我同去。接受我為您服務吧。”她抬起頭，善良的眼睛閃閃發(fā)光?！胺部匆娢业模籍攲W習你的訓詞。”

　　

　　莫塔利安低頭看著她，感激之情中充滿了驕傲。一個如此弱小的凡人竟能成為我行為的正當理由.......

　　

　　她將是我的使徒，傳授我的戒律。她為什么不應該呢？這些話語不僅適用于我的兒子。

　　

　　“你叫什么名字？”他問

　　

　　“騎士團給了我一個編碼?！?/p>

　　

　　“那個編碼已經不復存在。我不要聽。你給了我你的數(shù)字，這是加拉斯帕上唯一重要的數(shù)字，因為它標志著以前的事情的結束?！?/p>

　　

　　她喘息著，喘得很重。“其他人叫我挖掘者?！?/p>

　　

　　“你愿意用那個名字嗎？”

　　

　　她搖了搖頭。“它不值得我為它效勞?！?/p>

　　

　　“它不值得。”莫塔利安說?！暗阒档?，所以，我稱你為席妮思，我接受你的服務?！?/p>

　　

　　席妮思感激地哭了起來，用她僅有的一條完好的腿站了起來。她的身體殘破不堪，然而她卻擺脫了騎士團的束縛。

　　

　　這就是你的答案。圣吉列斯。這是我的辯護。

　　

　　荷魯斯

　　

　　風吹得更厲害了，它的嚎叫是一種勝利。

　　

　　加拉斯帕的殘景并不是悲劇。這就是勝利

　　

　　這是毀滅的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