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濱口龍介，口碑兩極分化，它真的只值豆瓣1星？
“幾段即將結(jié)束或者已經(jīng)結(jié)束的感情，在低調(diào)的被打亂的時序中，被含蓄地講出，它們和舞臺上上演的科幻戲劇產(chǎn)生奇妙的互動。”
——第十六屆FIRST青年電影展主競賽單元入圍影片《半個小夜曲》
看似迷離抽象的故事梗概之外，導演王曦德在FIRST首映中述說本片的創(chuàng)作是為了紀念離去的朋友，于是開始籌備劇本、組建團隊，用15萬元的低成本經(jīng)費完成了拍攝。
整個故事大多緣于導演和劇組中大家的真實經(jīng)歷，更有工作人員客串出演角色。
片中的都市青年，或停留、或游走，在愛情與友情的宇宙中探索，我們看到了一個個被記錄著的鮮活生命，孤獨、漂泊、平靜、熱烈……
影片本身不失為一種“被記錄”。
而小夜曲為什么只有半個？致敬濱口龍介的初衷是什么？觀眾評分呈現(xiàn)兩極分化究竟為何？
本次后浪電影專訪到導演王曦德，想必下面的內(nèi)容，會帶給大家一些答案與思考。
15萬
能拍成一部電影嗎？
POST?WAVE FILM?
后浪電影：《半個小夜曲》從策劃到完成用了多長時間？
王曦德：2021年8月份開始寫（劇本）， 12月15 日殺青，做完所有后期大概今年 1 月中旬。
后浪電影：拍攝和制作成本大概是多少？
王曦德：15萬左右。
我本來可以很自信地說這個成本非常牛B，但今年FIRST南鑫導演的《釣魚》只花了 2 萬。
正常一部影片的最低成本是 50 萬左右，比較合理的是100萬，所以說用 15 萬拍的話，肯定各方面會受到限制。
《半個小夜曲》海報
后浪電影：新人導演在預算有限的情況下，如何做到收支平衡？
王曦德：美術(shù)、攝影等環(huán)節(jié)，以及一些低成本可以完成的場景，你都要在文本階段確定下來。哪些不需要花很多錢你自己得特別了解，這是最大的前提。
另外，身邊有能夠不要錢，來陪你一起創(chuàng)作的朋友，無論是演員還是劇組成員。如果你經(jīng)濟基礎可以的話，在自己的城市里拍攝，能解決好多吃住交通的問題。
還有一些器材費用，如果說這個設備是你“白嫖”來的，攝影指導的燈光是贊助的，又可以省一筆。
后浪電影：最近看了《半個小夜曲》的幕后紀錄片，發(fā)現(xiàn)演員中有很多劇組人員客串。
王曦德：對，大家都是朋友，他們不光是愿意幫忙，而是愿意燃燒自己。
《半個小夜曲》幕后花絮照
后浪電影：拍攝和制作期間遇到的難題是什么？又是如何解決的？
王曦德：我們的“意外”都發(fā)生在創(chuàng)作角度。第一次排演之前，有好多人要進行訪談，我預設的是牟睿妮那個角色最后一個出來，她的臺詞是說襪子的故事，我本來認為她的故事是最重的，但聽了其他人的，比如說白血病小女孩，也就是我們錄音指導的故事。
然后我心想，如果這一段這么好，我要用的話，那最后一段怎么辦？我就跟妮妮又商量了一下，說你的故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最重的了，要在最后加一句臺詞，也就是比起前面的這些故事，“我和男朋友分手，今天男朋友離開這件事是不值一提的?！?br>我說你只要把這個情緒演好了，你也可以是最重的。像這樣經(jīng)常會有一些偶然間得到的東西。
《半個小夜曲》主演牟睿妮
后浪電影：很喜歡兩段戲劇排練的設計，通過一個科幻視角，將戲里戲外的人物心理描寫的很充盈，還增添一種實驗感。
但好奇一點排練戲除了最后部分，其余在演員面部表情都是無情緒的，包括兩個負責倒水的助演，為什么會這么設計呢？為什么會選擇一個科幻故事？
王曦德：有點忘了（哈哈）我有時候做東西是這樣的，在寫的時候非常清楚怎么梳理，但當我真正拍完了之后，就把之前所有的感受全忘掉了。
我個人非常喜歡科幻片，像布拉德·皮特的《星際探索》，它是個很簡單的故事。我設定科幻的概念，想讓人物在科幻的環(huán)境里，能說一些正?；虿徽５脑?，這是當時的一個初衷。?
《半個小夜曲》（2022）
多線人物關(guān)系曖昧的情愫
POST?WAVE FILM?
后浪電影：牟睿妮是上一部作品《山河小敘》的主演之一，再次合作又是怎樣的契機呢？
王曦德：如果我未來還繼續(xù)拍電影的話，合作過的演員大概率還會再合作，這對我來說比較重要。感情相處很好的話，就要再在一起玩。
我唯一要做的就是讓她在《半個小夜曲》《山河小敘》里有所變化和成長，哪怕這個成長是有點冒險的，我也必須站在我的立場上，讓她去嘗試一下不同的東西。
《半個小夜曲》（2022）
《山河小敘》（2021）
后浪電影：我發(fā)現(xiàn)去日本留學的小錢和店長之間好像有某種超越友情的情愫，為什么會設計這樣一層關(guān)系？
王曦德：能看出來很厲害，是有的。因為妮妮和男友相遇的那天，其實是店長送小錢登機的同一天，所以她們有一個感情上的錯位關(guān)系。妮妮認為我的好朋友是小錢，她要離開了我很傷心，但老板娘（陳瑾）是親自送她去機場的人。
那么我提出的問題是，妮妮是不是真的把小錢當做最愛的朋友來看待？雖然她很傷心，但有個人是比她走得更進一步，就是咖啡店老板娘。
在未來的歲月里，老板娘一直希望和小錢在同個時空去分享各自的生活和情感發(fā)展，這種希冀明顯超過妮妮對小錢的感情。妮妮相對來說是傾訴者，老板娘是傾聽者。
《半個小夜曲》主演、美術(shù)指導譚卓清
后浪電影：小錢這個人物，真的是在國外連線拍攝的嗎？有沒有什么發(fā)生突發(fā)事件？
王曦德：是的，電影里的那樣，拍攝時用電腦連線。
連線的時候會卡，會出現(xiàn)時間差。所以小錢跟老板娘說的話她就沒聽清楚，這個對我來說特別重要。那種微妙的滯后感，可能也是她們之間關(guān)系的呈現(xiàn)。?
《半個小夜曲》主演錢米
致敬達內(nèi)兄弟
POST?WAVE FILM?
后浪電影：影片的比例好像是4:3？
王曦德：對，像達內(nèi)兄弟拍《羅塞塔》的時候，把人物框在一個絕對的靜蔽感較強的空間環(huán)境里，人物逃脫不出畫幅一樣，所以它相對來說是對影片人物和空間都收束的狀態(tài)，有被關(guān)起來的感覺。
我在拍攝4:3鏡頭的時候，人物經(jīng)常有出、入畫的行為，很多物件也在畫面里有不同程度的移動。
《羅塞塔》（1999）
無論這些人出去還是進來，他們總歸會在狹小的世界中相遇。
所以我通過一個狹窄的表現(xiàn)方式，讓他們獲得更多的自由，最后去匹配我想表達的或是我想紀念的技術(shù)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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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半個小夜曲”
POST?WAVE FILM?
后浪電影：影片中的“每日一拍”印象很深刻，片中的老師說：意向和結(jié)果的雙向印證才有意義，那如果只有意向沒有結(jié)果是否就無意義了？（每日一拍：通過拍攝日常生活的照片，來講述一個自己的故事。）
王曦德：當然有意義，它都存在意向了，就可以發(fā)生。有的導演是田野調(diào)查系，有的是閉門造車系。
所謂的“每日一拍”其實是記錄性行為，宇航員的任務、我拍這個片子本身也是記錄性行為。
所以我希望讓影片內(nèi)外以及架空的文本中，大家的最大訴求是統(tǒng)合的。從最小的手機去拍一個東西，然后宇宙飛船去執(zhí)行一個任務，再到我自己拍攝的這部電影，三者是一樣的。
《半個小夜曲》幕后花絮照
后浪電影：拍完之后，對比一下拍之前的你，有哪些變化？
王曦德：胖了（哈哈），現(xiàn)在又瘦下來了。（有什么瘦身秘訣？）吃燕麥！
后浪電影：如何理解片中說的：“到家之后等待你的不是語言，而是篝火。”這句話的含義？
王曦德：好比說像我們現(xiàn)在做訪談，我所說的內(nèi)容它有一定意義。但人跟人之間打破一切壁壘的東西是我理解的“篝火”，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擁抱而已。
所以在影片的最后，兩個人因為一段往事，發(fā)生了彼此之間的觸動。他們沒有用語言交流，妮妮扮演的那個角色，就是走過去擁抱了對方一下。
《山河小敘》里，當他們想去表達深刻感情的時候，也不會用語言，而是靠擁抱的方式去呈現(xiàn)。
《半個小夜曲》（2022）
后浪電影：為什么把片名定為《半個小夜曲》？
王曦德：小夜曲是什么東西呢？一般情況下，女生如果住在房子里，男生在樓下給女生唱歌求愛時的歌曲形式叫小夜曲，所以它是對一段關(guān)系的渴望。折射到影片中對愛情、友情的渴望就是小夜曲。
為什么是半個？因為這些人的故事還沒結(jié)束，人生才經(jīng)歷了半程。我做東西不那么追求完整性，殘缺比較好。
有些東西一定是有瑕疵和殘缺的，包括人的情感、狀態(tài)、關(guān)系，所以只能呈現(xiàn)一半，不可能很圓滿，這是我的真實感受。
《半個小夜曲》幕后花絮照
后浪電影：很多人看完這部影片之后，發(fā)現(xiàn)很多與濱口龍介電影的相似性。
王曦德：他對我來說有三個影響。首先我當時看了《歡樂時光》的幕后，它在一個表演班里集合了好多素人，拍了很長時間，然后完成了這樣一部影片。
他的制作方式對我來說特別重要，學習如何低成本制作電影的方式，我要去嘗試一下。
《歡樂時光》（2015）
第二個影響，我一直會覺得他在拍電影的過程中，人物的語言和感受是很奇妙的。語言的絕對歸屬不只屬于一個人，是可以流動的，有時候會扮演不同的軀殼來說對方的話。
還有一個比較大的原因是，濱口龍介在世界影壇獲得一些成績之后，一定有很多人想去學習、參考它的流程，我想早點學完，因為下部片子我就要去做自己的東西。
后浪電影：下部片子現(xiàn)在有大致的創(chuàng)作方向嗎？
王曦德：有愛情方向的兩部曲有可能會花時間去推動開機，明年吧！
后浪電影：《半個小夜曲》哪些地方可以做得更好？
王曦德：都可以（更好）。我嘗試去做的時候才會有更好的概念。下一個片子盡可能在拍攝階段，去把這根弦再加緊一下，就跟吃燕麥一樣，“緊致”一點。
《半個小夜曲》（2022）
后浪電影：對于first大眾評審分數(shù)不是很高的現(xiàn)象，現(xiàn)在是怎樣的心情？
王曦德：是我自找的，拍電影跟找朋友很像，人一輩子其實能擁有的朋友是不多的。
我跟團隊的人說以當下的評價感受或系統(tǒng)來說，假如有 100 個觀眾看過《半個小夜曲》，能有 10% 的觀眾喜歡，就已經(jīng)是奇跡中的奇跡了。正常情況下，有 3% 到 5% 的觀眾喜歡，我們就很感謝了。
這是在我心中非常清楚的東西，怎么可能要求 50%以上的觀眾喜歡？所以這個分數(shù)也不會太影響到我。?
第十六屆FIRST影展觀眾選擇榮譽名單
后浪電影：最近您有打算做一些新人導演拍片方面的交流分享嗎？
王曦德：可能會偏向于新人導演執(zhí)行層面的經(jīng)驗談，但劇作方面就千差萬別。這次主競賽也好，包括短片和創(chuàng)投，大家都在自己的感受領(lǐng)域里耕耘，如果只說我自己的，也不會有太好效果。
但在拍電影的執(zhí)行層面應該注意哪些問題？我覺得還是可以說一說，也許對大家有所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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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浪電影：這屆FIRST您有自己特別喜歡的片子嗎？
王曦德：《不要再見啊，魚花塘》，有時候我會覺得《半個小夜曲》是另一個形式的《魚花塘》，都是為了想要紀念的人，把時空、敘事都打亂。
但我們的形式非常不同，導演小雨有特別靈動的地方，她的那種不管不顧的趣味很可愛。如果我是評委的話，就把最大的獎都給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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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你大怡兒Dance first Think later
采訪、編輯丨你大怡兒? ? 排版丨石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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