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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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純殿里，陶貴妃邊串珠子邊聽劉嬤嬤報事：

‘ 洛家小兒剛被臨幸，陛下看樣正在興頭，吩咐的柏青教導禮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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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蔥般的年紀，模樣是不錯，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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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嬤嬤跟了陶貴妃多年，聽了主子上半句就能大抵將下半句猜個十之八九，于是跟了接口：

‘ 殿下的雍容，豈是他個半大小兒能比。陛下無非嘗鮮，這股勁兒來快去更快。品階家世在那擺著，洛氏比之陶氏猶如腳下泥。更何況，十四年紀見識還淺，要拿捏他如同外面院里磚縫的螞蟻，一腳之力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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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摩挲著紅肉九眼的瑪瑙珠子，陶貴妃笑容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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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你所說，陛下這會正是興頭，本宮也不至于去觸霉頭，且先放他一陣。對了，還有旁人去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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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殿下，水興帶話，今兒晌午還沒外臣進見，只太子問安來著。此外就是存羽殿那位去送了盤點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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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珠蠟繩通過孔徑，啪嗒聲響，幾顆玉髓穿過。

‘ 從前不動他也是考慮陛下的興致，如今有了替代，這顆刺就能拔一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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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起來時，養(yǎng)心殿里午膳才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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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棠凈手功夫，聽到白大伴向良帝回稟：

‘ 奴才去瞧過，長定殿中確是妥當。曉得陛下看重，貴妃很是盡心，給安排的都是最好，妝臺大柜等都是黃花梨，屋里味道極好聞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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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擦手的帕子放在宮人托盤，洛棠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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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一應都有規(guī)矩，等級森嚴下妃嬪用度具受建制約束。照理，黃花梨只帝后可用，嬪妃最貴也就到紫檀。當然，若是皇帝賞賜便自另當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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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貴妃這種擅自為長定殿越過規(guī)制的安排，面上看是給良帝討好之舉，實則蟄藏的禍心洛棠并非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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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時，尹澈的皇后陶婉也曾用過此等手段，以新后地位入主椒房殿后，借說殿中一些家具太舊需要更換，在令內務府實施時又說想來旁的宮殿也有此漏，便順帶給所有宮殿一起更換。但鳳旨僅說換新，而未提新的家私用何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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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用黃花梨毋庸置疑，可長定殿中卻也在幾件紫檀中混了一盞黃花梨燈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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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就憑此越級的燈柱，皇后娘娘用個高拿輕放，象征性問責內務府克扣下他們兩月俸祿，但卻引著前朝御史參奏，最終逼尹澈罰洛棠閉門思過兩月，還要手抄宮規(guī)三百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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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還沒動筷，洛棠也不能提箸，便只是用指尖點著自己眼前的杏仁酪的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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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了三百份的宮規(guī)，便是腦子再差也不好忘了，何況還曾跌過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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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抬眼，正瞧見洛棠半捧了點心茶碗出神，只當他是饞了，便道：

‘ 想吃就吃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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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子在杏仁酪的白色湯汁與良帝間來回，洛棠道：

‘ 陛下還沒動筷子呢，于禮不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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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笑里帶著不以為意，但還是拿起筷子，夾菜功夫順帶吐槽：

‘ 人生不好古，挺玲瓏個小人倒給規(guī)矩束手束腳，跟個小古板似的。朕吃了，你也別忍了，再饞壞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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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棠現實嘟嘴不滿，跟著又孩子氣的笑，順著良帝話給自己喂了兩口杏仁酪，才道：

‘ 世道不憐才，我只跟柏姑姑學了半日就記下好多，陛下不夸人家聰明好記性，反而還取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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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良帝歪頭看自己的目光里，洛棠放下湯碗又取了塊合意餅，輕輕掰開，只往自己盤中放了一半，另一半招呼白大伴使喚空盤送去良帝處：

‘ 借花獻佛，這塊逞心如意的餅咱們一人一半，但愿二郎諸事隨心，我今后的日子也能過的不差，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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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金黃餅皮舉在眼前，尹鶴干凈整潔的指尖轉動，眼神也隨著向對面看：

‘ 就說你這份爭氣心思討人喜歡，放心，朕在呢，洛洛日子必然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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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畢，下巴側過，白大伴立時湊近聽訊：

‘ 先太后的慈寧宮里，那套十二支的金絲楠議事椅，還有穿衣鏡和寶柜都送長定殿去，朕往后在洛洛處待的多，能常見母后器物心里也踏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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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夾口蘑的洛棠將動作凝了下，道：

‘ 太后的東西我如何用的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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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都是朕的，何況母后留的物件。長賜不辭，夫君替你婆母送恩典，洛洛受著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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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棠聽的有些面紅，按理這婆母稱呼只皇后才配，妃嬪侍君皆為妾，妾就是奴，太后即便在世，略有封賞也不會賞到金絲楠家什的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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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畢竟御賜金口，有了良帝這份封賞，陶貴妃的越級塞東西便是小巫見大巫，徹底不是巫。從而也就堵了她將來借機刁難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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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外里算來，反是洛棠占了大便宜，長定殿奢華有了正理，非但無人敢置喙，且但凡哪個膽肥嘴大要嚼鼓，都只能是觸怒龍顏圣心，而于洛棠自身則全無半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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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此節(jié)，便也不再做推諉之詞，洛棠只是浮紅上臉，羞答答拿起酒杯：

‘ 陛下圣眷，無以為報，我...謝一盞酒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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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桌上透明魚缸里兩尾紅鯉追著游水，缸身上映出的又是良帝賞花看景般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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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酒隔桌對飲后，洛棠忙夾口菜壓住嘴里嗆口的菊花白釀，良帝則又斟滿一杯，緩緩飲了半盞后，道：

‘ 宮苑幾百年，歷朝歷代住過人不少。母后的金絲楠是國寺貢品，物件老，還受過蓮印與香火，妖邪退避，神仙送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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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菜的動作開始緩慢，洛棠眼珠漸漸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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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洛太小，免不得有上年歲的惦記...欺負，用上母后這些老物件，對你有好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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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嚨吞咽動作顯得有些夸張，洛棠看向良帝眼神帶著些許抱怨：

‘ 別說了，食不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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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小家伙，規(guī)矩還不少，可昨夜里...也沒見你寢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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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自己顛來倒去哭天抹淚求饒樣兒，洛棠倆臉蛋燒的比先前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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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再觀對面男人，得逞加得意的笑更是直叫洛棠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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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開始給自己盤里努力夾菜，盡量將腮幫鼓滿滿的不再與尹鶴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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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在調笑聲中結束，良帝明顯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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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凈手漱口的折騰后，退了外袍的洛棠給拉著爬上龍床睡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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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沒聲息，紅衣背影輕輕轉身，帶著試探的手指在閉眼的良帝肩頭打圈：

‘ 真的會有不干凈東西么，要不讓法師先起個道場，然后我再住進去，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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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不成，最好做他三天三夜大法，這樣洛洛就能在朕這兒多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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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落在自己被抓住的手指上，洛棠輕聲道：

‘ 那也不用，三天太張揚了，有個一半天也好。大哥嫁楚王那會兒，母親就從廟里求了好多胡椒木種，說是那叫送親木，保嫁兒平安的。哥哥嫁去隔日，就翻了院里土給種的滿當。然后，他們夫夫可和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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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棠將自己腦袋往良帝脖子下面蹭：

‘ 叫法師做道場時，順帶也把長定殿院里土都翻翻，多多撒上胡椒木種吧。我來的匆忙，母親沒送過，往后看著那些長出的綠葉尚且是個安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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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洛想與朕過琴瑟和鳴的日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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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帝嘴唇扎在洛棠發(fā)絲里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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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呢！’

沒有直接回答，但洛棠在反問時，一只手臂穿過良帝肘下攀住了男人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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炯炯的目光在無聲笑意中落下：

‘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朕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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