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所以你打算私吞？”

? ? ? ?林曉樓漫不經(jīng)心地翻閱著手里的報告，笑了笑：“那你可找對人了，這事兒我熟，像這樣把事情壓下去然后私吞好東西的法子我有一堆?！?/p>

? ? ? ?德麗莎看著坐在辦公椅上一副吊兒郎當(dāng)姿態(tài)的林曉樓，不由得顰眉疑惑道：“難道你干過這種事？”

? ? ? ? ?“處理過不少這種行為，”林曉樓聳了聳肩，“就好像一個老練的法醫(yī)也可以是個高超的殺人犯一樣?！闭f完，他的笑容變得玩味。

? ? ? ?德麗莎見他露出這副屑到極致的笑容，心中一緊：“難道你要舉報我？！”

? ? ? ? ?“嘖，瞧給你嚇得?！绷謺詷切χ鴵u了搖頭，“當(dāng)然不會。不過你這樣不行啊，太好詐了。到時候別人隨便詐一詐你，你就啥事兒都往往外吐了，嘖嘖，要學(xué)著點(diǎn)厚臉皮。”

? ? ??德麗莎自知方才自己多疑了，她撓了撓頭，問道：“所以你有什么好辦法？”

? ? ? ? “這還不簡單？”林曉樓招了招手，示意德麗莎附耳過去聽。

? ? ? ?窗外是連綿不絕的雨，是滔滔而去的江，是對岸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

? ? ? ?天色暗沉，壓得窗內(nèi)晦暗。

? ? ? ?盡管燭臺上盛滿了燭淚，但蠟燭依然在流淚，不知是被火焰燒疼的，或者是被門外的凄風(fēng)苦雨嚇的。

? ? ? ?老人坐在梨花木的長椅上，看那個坐在門檻上的年輕人。年輕人穿一件白大褂，手里是一張箜篌。箜篌樣式普通，沒什么銘文，想來也不是什么值錢貨色。這樣的普通箜篌拿去賣，擱幾百年前，若是全新的大致就比普通的笛子貴上些許，因?yàn)轶眢笥邢?。可現(xiàn)在是現(xiàn)代社會，這箜篌可能會更貴一點(diǎn)。畢竟這張怕是有好些年頭了，被摩挲得太多，許多地方的漆都被磨去了，不復(fù)往日的華彩，卻光滑得像久藏土壤中的琥珀，泛著深褐色的柔光。年輕人細(xì)細(xì)地調(diào)弦，他的手法十分嫻熟，他神情十分寧靜，他的眼睛是偏金的琥珀色，卻蘊(yùn)藏平和而不顯露鋒芒，像是與那箜篌達(dá)成了某種默契。

? ? ? ?他的手指是白皙的，是修長的，是秀氣的，也是堅毅的，不肯屈服的。指尖將琴弦輕輕一挑，清冽的角音忽地在風(fēng)狂雨怒中漾開一股清寥。

? ? ? ? 一老一少皆是一笑，老人看著門外的雨，年輕人也看著門外的雨，這一老一少似乎也達(dá)成了某種默契。

? ? ? ? ? “這玩意兒師傳的，”老人說，“不過可能在造出來的不知多少年間丟了幾根弦?！?/p>

? ? ? ? ? “二十三弦，不多不少，足矣?！蹦贻p人嘆道，“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剛好?！?/p>

? ? ? ? ? “廟堂既高，紅燭老矣。

? ? ? ? 簫鼓聲歇，何人歌吹？”

? ? ? ? 年輕人曼聲而吟，手中二十三弦歷歷而動，如指叩金石，刀擊古木，一聲方盡又起一聲。忽然，他十指飛動，如數(shù)聲琵琶當(dāng)心畫，如數(shù)匹絲帛被撕裂，如雨燕將濃云裁切，而后疾速俯沖歸巢。

? ? ? ? 二十三弦與十根手指共舞，舞到速度之極致，不復(fù)琵琶與裂帛的華美，也不復(fù)雨燕的優(yōu)雅，而是鯤鵬展翅，扶搖而上。年輕人的手速極快，手指十分協(xié)調(diào)，弦聲不曾停頓。可那二十三根弦卻要攏不住弦聲了，弦聲像一條掙扎著要擺脫束縛的鵬鳥。再這么下去，那弦怕是要斷了。箜篌聲壓過了大作的風(fēng)雨，壓得人心生不安，像有什么極大的危險正在逼近。

? ? ? ?老人呼吸有些困難，年輕人的平靜盡數(shù)凝作激昂。

? ? ? ?箜篌聲忽然一頓，再翻新高，他放聲高歌：

? ? ? ? ? “人壽百年匆匆，誰人死得其所？

? ? ???有生當(dāng)醉高歌，借月洗澈華庭。

? ? ?? 我不見萬古英雄浣吳鉤，斬得龍首染月緋。

? ? ?? 我不見千載胭脂凝朱淚，刺得龍血畫眉紅。

? ? ?? ……”

? ? ? ?箜篌聲與歌聲越發(fā)高亢，似要驚散淌過屋檐的雨水。

? ? ? ?終于，一曲已畢。

? ? ? ?緩過氣來的老人一拍手，叫了聲好，一老一少都笑了起來。

? ? ? ? ?“老了，真是老了?！崩先诵χ锌袄系铰爞€曲都快喘不過氣來，真是老了。要是我再年輕個七八十歲，估計……也難呼吸順暢。這曲兒不錯，歌也好！”

? ? ? ? ?“我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蹦贻p人頗不謙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 ? ? ? ?“哈哈，”老人笑笑，“你小子就是太不謙虛了，嘖，但你唱的確實(shí)好，彈的也好，確實(shí)該夸。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可沒你這么厲害，真惱人?！?/p>

? ? ? ? ?“我那師傅還說什么我是百里挑一的奇才，最適合彈箜篌，嘻，跟你一比真差了遠(yuǎn)了?！崩先巳允俏⑿?，“真不知道你小子怎么練的，棋又下得好，箜篌也彈得好。唉，真是‘雛鳳清于老鳳聲’啊?！?/p>

? ? ? ? ?“若你能游手好閑得似我這般地步，你也行?！蹦贻p人淡淡地說道。

? ? ? ? ?“有道理。”老人點(diǎn)點(diǎn)頭，沉默了一會，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決心，從背后拿出一物事扔向年輕人：“小子，接著?！?/p>

? ? ? ?年輕人伸手抓住那東西，一看，是一張面具。面具上沒有什么花紋，沒有什么鐫刻，也沒有什么表情，無悲無喜，無怒無懼，因?yàn)橛辛诵┰S的年頭所以略略泛黃。

? ? ? ?? ?“這是面具?！崩先苏f。

? ? ? ??? “我知道。”年輕人淡淡地開口。

? ? ? ??? “替我保管好。”老人說，“作為酬謝，箜篌也歸你了。”

? ? ? ?? ?“嗯。”年輕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看來我是占了大便宜?！?/p>

? ? ? ? ? “豈止是占了大便宜……”老人笑了笑，合上了眼睛。

? ? ? ? 年輕人笑了笑，將面具與箜篌收好，起身將燭火吹熄。

? ? ? ? 他拿起放在地上的傘，走出了這間老屋。

? ? ? ? ? “還想跟你交個朋友的，可惜你走得有點(diǎn)早。嘖，可惜我不是什么善類。哈，萍水相逢也不錯，安心睡去吧?！?/p>

? ? ? ? ?

? ? ? ?陰雨如注，豆大的雨珠墜到路面、樹葉、墻壁、窗戶，向四周濺開。

? ? ? ?冷風(fēng)喧囂，搖撼著樹葉，搖撼著窗戶。

? ? ? ?好大的雨，好猛的風(fēng)。

? ? ? ?但都進(jìn)不了這一扇扇窗子之后。

? ? ? ?窗里，萬家燈火溫馨和睦。一家人一起吃飯，一家人一起看電視，或者一家人一起邊看電視邊吃飯。

? ? ? ?窗外，鉛云暗雨鋪天蓋地。瀝青鋪就的馬路與紅磚鋪就的街道在雨中像兩色河流，涇渭分明。黑色河流里，是不絕的雨水在流淌。紅色河流里，是孤單的黑傘在漂游。

? ? ? ?窗里人在屋中不關(guān)注窗外的風(fēng)雨，窗外人卻在傘下聽窗里的歡笑。

? ? ? ?一條黑狗邁著矯捷的步子與傘下人錯過。它的四肢矯健有力，眼目明亮，毛色光鮮，是條上佳的獵犬——如果它的爪子沒被磨平，脖子上沒有那紅色的項圈與銅色的狗牌的話。

? ? ? ? ? “哈，”傘下人似嘆似笑，“不能算是喪家之犬了，畢竟狗都有人要?！彼谱I諷似自嘲又似對客觀事實(shí)的中肯無情闡述。

? ? ? ?現(xiàn)在看來，不能用“喪家之犬”去形容他了，用“孤魂野鬼”或許會好點(diǎn)。

? ? ? 畢竟狗都有家。

? ? ? 雨越下越大，馬路上的水漫到街道上。窗內(nèi)依舊是歡聲笑語，窗外依舊是狂風(fēng)驟雨。

? ? ? 風(fēng)無法將雨卷進(jìn)窗內(nèi)的千家萬戶，卻能把雨卷進(jìn)窗外的傘下。

? ? ? 雨打濕了白色的大褂，隱隱露出金色的十字架。

? ? ? 風(fēng)卷起了額前的散發(fā)，露出平靜的雙眸。

? ? ? 風(fēng)揚(yáng)起了紅色的發(fā)帶，如飛濺的鮮血。

? ? ? ? “話說立雪師侄咋樣了？”

? ? ? ?2000年2月17日，西伯利亞。

? ? ? 程立雪看著逐漸被染紅的云霞，看著已經(jīng)師父早已離去的方向，程立雪笑了笑。

? ? ? ? ?“立雪，只能陪您到這了?！?/p>

? ? ? 她可以感覺到，力量伴著鮮血從腹部的大洞向外流逝。

? ? ? 她搖搖晃晃地爬起，努力嘗試站直，繼續(xù)戰(zhàn)斗。

? ? ? 亞空之矛再度穿刺，左肩新添出一朵血花。

? ? ? 她又倒了下去。

? ? ? 看來，她沒救了。

? ? ? 但事到如今，她很滿足——師父安全了。

? ? ? 她努力地嘗試再度起身，這回卻連抬手指都極為困難。

? ? ? 這回是真的要死了，但她很知足。

? ? ? 剩下的，就交給其他人吧……人類一定會戰(zhàn)勝崩壞，師父一定會活下去。

? ? ? 她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

? ? ??

? ? ? ?程立雪都沒想過自己還能睜開眼睛，或者說，她都沒想過自己能活下去。

? ? ? ?但她睜開了眼睛，她又活了下去。

? ? ? ?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兩張木桌拼成的長木桌上，自己正處于一個房間里，一個神州古式裝修的房間里。房間里的陳設(shè)極少，書桌椅子窗，再加個柜子便是所有家具。房間不大，從窗外的雪景和縱橫的屋梁看來，這個房間是一間閣樓的頂層。

? ? ? ???“等會，現(xiàn)在不是二月嗎？怎么會下雪？！”程立雪心中疑惑頓生。

? ? ?? 忽然，房門被推開，有人來了。程立雪一看來人，被嚇了一跳。

? ? ? ?那是個模樣頗為俊俏的青年女子，身材高挑，披著件黑色斗篷。女孩的樣貌絕美，神色平靜，可她的背后和斗篷下竟伸出許多又粗又長的黑色觸手！

? ? ? ? ?“喲，你醒來了？”女子一笑，“手術(shù)很成功，你已經(jīng)是一個女孩子了。啊不對哎，你本來就是女孩子?！?/p>

? ? ? ? ?“嘖嘖，瞧瞧你這被嚇傻了的模樣……”女子的笑容多了許多玩味，“是不是被這些觸手嚇著了？”

? ? ? ? ?“放寬心，再怎么說我也大概能算是你師叔，不會無故害你的?！迸⒌男θ萦肿兊脺睾?，“來，叫聲師叔聽聽?！庇|手輕輕地拍了拍程立雪的肩膀，以示安慰。

? ? ? ? ?“我是不是死了？”程立雪問。太光怪陸離了，二月還下雪的神州，人能生出觸手……太離譜了。

? ? ? ? ?“你沒死?！迸有α诵?，“哦對了，師叔我是男的?！闭f著，他還仰起頭好讓程立雪看到那明顯凸出的喉結(jié)。

? ? ? ? ?“更離譜了……”程立雪如此想著，試探地叫了聲，“師叔？”

? ? ? ? ?“欸。”他笑得更明媚了，觸手用力地拍了拍程立雪的肩膀，“哈哈，你可比你師姐活潑多了，立雪師侄?！?/p>

? ? ? ?黑色的觸手被他收回，他轉(zhuǎn)身出門：“等著，師侄，師叔去給你整點(diǎn)東西吃?！?/p>

? ? ? ?一陣興沖沖的下樓聲傳來，那人下樓去了。

? ? ? ?程立雪怔怔地看著房門外的墻壁，依舊覺得不真實(shí)。

? ? ? ?——怪極了。

? ? ? ?

? ? ? ?程立雪走出房間，仔細(xì)將這閣樓內(nèi)部打量。閣樓分三層，她方才待的頂層是一層。樓梯旁有扶手，是將普通的榆木制成榫卯一一拼接而成的，從頂層一路往底層延伸，竟給人一種無限延伸之感。

? ? ? ? 二樓很大，比頂樓大多了。有三間房間，一間書房，一間雜物間，還有一間因門被鎖上了所以不知道。程立雪也不是沒想過強(qiáng)行破門而入，但看那精致且牢靠的門鎖，想來對那個以“師叔”自居的人而言這房間里的東西很重要。從目前情況看來，是那個“師叔”救了她，能在第二律者手中把她救下的人多半比她強(qiáng)上許多，更何況人家于她有救命之恩……還是不能隨意強(qiáng)行窺探他人的秘密。

? ? ? ? 一樓似乎與二樓差不多大，甚至還要大一點(diǎn)。但一樓的陳設(shè)十分簡單，就那么幾套普通的木制桌椅。令人驚奇的是，一樓居然通往廚房和洗浴間，洗浴間還十分現(xiàn)代化！這是與這復(fù)古風(fēng)的閣樓及其格格不入的！

? ? ? ? ——怪極了。

? ? ? ??

? ? ? ?聽聲響，“師叔”似乎正在廚房里忙碌。程立雪想象了一下他做飯的畫面：一手拿著大勺在鍋中攪拌，一手拿著不知道是什么動物的肉往鍋里扔，鍋里是呈黑色的奇異液體，里面還有許多不同種類動物的骨頭，那些骨頭都沒洗干凈……他的觸手也沒閑著，從廚房的角落里卷出蒼蠅、老鼠、蟑螂往鍋里放……瞬間沒食欲了。

? ? ? ?程立雪忽然覺得饑餓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了，二話不說從廚房門前走開，眼不見心為凈。

? ? ? ?走出小閣樓，程立雪便來到庭院，院子中央是一棵巨大的樹，樹葉已經(jīng)敗光了，樹枝上積了層厚厚的雪，但粗壯的枝椏從樹干像四周天空蔓延而去，仿佛撐起了一半天空。樹下是石桌一張，石凳兩張，桌面光滑平整，樸素美觀?？上Э拷疫吺实氖姥剡呌衅婀值奈鍌€坑洼，坑洼里積了雪，看不出深淺，但想來也不會太深，畢竟石桌并沒有多厚。院子的墻壁掛上了霜黃的苔與落了葉的爬山虎，墻角種了些花卉，其中以紫色鳶尾花為主。院子的一角栽了幾棵樹，槐花與海棠花簪滿枝頭，寒梅在這兩棵樹下綻放。

? ? ? ?二月的神州下著隆冬臘月的雪，還開了冬天就該落葉的樹還開了花……太怪了。

? ? ? ?但相比起生了觸手的人——那個“師叔”，這些都還算正常。從院子里的布置看來，主人家倒是十分有閑情雅致，整個地方給人一種閑適的感覺。

? ? ? ?程立雪想起了自己和師父住的那個院子。

? ? ? ?相比起那里，這里雖更為閑適寬敞，卻藏著一種寂寥冷落。

? ? ? ?或許這里曾有過溫馨歡笑，但皆已是曾經(jīng)。

? ? ? ?這里只剩那個“師叔”的落落寡合。

? ? ? ?他也曾像常人一樣吧……

? ? ???程立雪收斂心緒，回頭看向那個樸實(shí)中隱隱透出一股端莊華麗的小樓，不由得嘆道：“好看的小樓。”

? ?? ? ?? “是嗎？我也覺得我長相確實(shí)還算好看。”一道聲音傳來，平靜而溫和。

? ? ? ?程立雪回頭，果不其然，是那個“師叔”。他已經(jīng)卸下了黑色的披風(fēng)，穿著一身現(xiàn)代的長袖衫和長褲，黑色的長發(fā)用一條紅色的發(fā)帶束起，看上去氣度蘇徐。他剛從廚房出來，手里端著個碗，由于隔得遠(yuǎn)所以看不到碗里有什么，只知道熱騰騰的熱氣從碗里升起，將他的臉弄得有些朦朧。

? ? ? ? ? “好了，過來吃東西吧?！彼f。

? ? ? ??

? ? ? ?不可思議，能生出觸手的他竟不像程立雪想象的那般做出詭異的食物，而是一碗熱騰騰的云吞面。

? ? ? ?湯用新鮮的魚蝦熬的，面是加了雞蛋和的，云吞里是彈牙爽口的蝦球和肥瘦適宜的豬肉……就像師父做的一樣。

? ? ? ? ? “怎么樣？跟你師父比還行吧？”他坐在程立雪對面的木椅上，手里正把玩著一縷頭發(fā)，“雖說是有好些日子沒做這玩意兒，手藝還是沒生疏的。應(yīng)該比你師父做的要好吃點(diǎn)，畢竟這云吞面還是我教她的。怎么樣，師侄？給句準(zhǔn)話唄。”

? ? ? ?程立雪抬眼看了眼那個平淡里帶點(diǎn)輕浮的人，又默默低頭繼續(xù)干飯。她的意思很簡單：不不想說。

? ? ? ? ?“你咋這么冷淡啊，跟你五師姐差不多?！彼麌@了口氣，“忒不活潑了，不討喜?！?/p>

? ? ? ? ?“你真是我?guī)熓?？”程立雪問?/p>

? ? ? ? ?“嗯，貨真價實(shí)如假包換童叟無欺，真得不能再真的?！?/p>

? ? ? ? ?“我?guī)煾到惺裁疵?？?/p>

? ? ? ? ?“符華，哦，我個人習(xí)慣叫她‘華子’?！?/p>

? ? ? ? ?“你們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

? ? ? ? ?“這要從盤古開天辟地時說起，那時候天地初分……”他絮絮叨叨地把神州神話故事講了一通，一直到女媧造人之后就簡略為“我和華子就是在女媧造人之后認(rèn)識的?！?/p>

? ? ? ?經(jīng)歷了近一小時的“神州神話教育課”的程立雪忽然有種把面前這人揍一頓的沖動，但她還是耐下性子：“那詳細(xì)一點(diǎn)，你們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

? ? ? ? ? “這個世界五萬年前。”他說。

? ? ? ? ? “人能活那么久嗎？少誆騙我！”程立雪的耐心早已被這家伙那一堆廢話磨盡了。

? ? ? ? ? “我只用真話騙人?！彼娌桓纳卣f，“我和她確實(shí)是五萬年前認(rèn)識的，剛認(rèn)識的時候，她還賊瘦一個，嗯，后面到壯實(shí)了點(diǎn)，倒也不是很瘦了。啊，但該發(fā)育的地方還是那么……啊，青出于藍(lán)勝于藍(lán)。”

? ? ? ?程立雪臉色一紅，一惱，將手里的筷子當(dāng)飛鏢擲了出去。可他竟隨手接住那兩根筷子！要知道，二人之間不過隔了一張桌子，那筷子來勢也極迅猛，卻被他在這么間不容發(fā)的瞬間隨手接住，當(dāng)真是好本事。他把筷子放回程立雪碗里，目光在程立雪胸部略作停頓：“嗯，你的比你師父大點(diǎn)，但比你五師姐小點(diǎn)。”

? ? ?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程立雪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他殺了千百遍了，但目光殺不了人。

? ? ? ? ?“說到哪兒了？哦對，原文再續(xù)書接上一回……”他再次把飛來的筷子接下，放回碗里，“話說我和華子于五萬年前認(rèn)識，后來成了神州的仙人，你應(yīng)該或多或少聽過我和她的名諱——擺渡人和赤鳶仙人。沒錯，師叔我就是擺渡人，而你師父就是赤鳶仙人。

? ? ? ? ? “驚不驚喜？！激不激動？！活的仙人欸！”

? ? ? ? 程立雪快被這個家伙詭異的思維打敗了，她只訥訥地點(diǎn)點(diǎn)頭。他繼續(xù)講了下去：

? ? ? ? ? “言歸正傳，雖說是仙人，但不過是更為強(qiáng)大的存在罷了。這么說來，我和華子都算不得人類，起碼不能算正常人。俺は人間をやめるぞジョジョ！jojo！（日語：我不做人了！jojo?。?/p>

? ? ? ? ? “至于你師父嘛……現(xiàn)在很安全。不過她的劍心早已破碎，所以每次用太虛劍神的時候都會燒掉一些記憶，這也是她為什么會忽然記不起你的原因?！?/p>

? ? ? ? ? “哎呀，好感動?！彼檬种甘萌ジ静淮嬖诘难蹨I，抽了抽鼻子，“為了保護(hù)徒弟燒掉了自己記憶，結(jié)果把徒弟忘了，卻依然記得徒弟對她很重要……這樣的劇情，泰褲辣！

? ? ? ? ? “當(dāng)然，其實(shí)活了那么久，華子早就忘記了很多東西。忘了也好，畢竟遺忘是大腦的一種自我保護(hù)，記住的東西越多，活得也就越累……”

? ? ? ? ? “嘖，咋突然傷春悲秋起來了呢？”他忽然笑了笑，“哦對，你還不知道你師叔我叫什么名字吧？也是，華子著相時我給她來了一輪子彈，多半也不記得我了。不是，師侄，你別用這副眼神看我啊，你師傅不還好好活到了現(xiàn)在嗎？放心，那六發(fā)子彈打不死她的，我算好了的。”

? ? ? ? ? “等會，又扯遠(yuǎn)了。你師叔我叫林曉樓，是神州的擺渡人?！?/p>

? ? ? ? ?“哦對了，師叔我救你可不是白救的，畢竟師叔我是個很自私很利己的人?！彼麖难澊锓抑?，“所以，你得幫師叔我辦點(diǎn)事兒，比如……我手頭有個組織，缺個首領(lǐng)。

? ? ? ? ?“嘶，不能叫首領(lǐng)，聽著像游戲里沒少被人刷的boss。嗯……領(lǐng)頭羊？領(lǐng)導(dǎo)者。對，領(lǐng)導(dǎo)者。”

? ? ? ? ?“總的來說……現(xiàn)在你跟著師叔我混就好了?！?/p>

? ? ? ? 一塊令牌落到了程立雪手邊。

? ? ? ??

? ? ? ? ? “師叔，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吃相嗎？”

? ? ? ? 一間公寓里，程立雪收斂思緒，把玩著手里的發(fā)絲，看著那個捧著碗云吞面暴風(fēng)吸入的青年，不由得出口提醒對方控制狼狽吃相。

? ? ? ?林曉樓把湯也喝干的碗放桌子上：“立雪師侄，師叔我好不容易來趟廣州，你居然嫌棄師叔的豪放派吃法，嗚嗚嗚，太叫人傷心了。”

? ? ? ? 程立雪眼皮微跳，照這么下去，他多半得假哭一下。

? ? ? ? ? “嗯，但不得不說，你這碗云吞面倒是有所長進(jìn)，大概也就跟手藝退步了些許的華子持平吧”林曉樓終究不會按常理出牌，“話說你最近過得咋樣？”

? ? ? ? ? ?“一切正常，師叔近來可好？”

? ? ? ? ? ?“哼哼，”林曉樓頗為得意地捶了捶胸膛，“像你師叔我這等禍害自然活得很好啊，‘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最近神州有啥新鮮事兒嗎？”

? ? ? ?程立雪想了想，有些遲疑的問道：“師叔怎么開始對新聞感興趣了？”

? ? ? ? ? “蠢?！绷謺詷堑赝鲁鲆粋€字，而后解釋道：“崩壞的表現(xiàn)形式不拘泥于那些崩壞獸和律者，在這個出現(xiàn)律者的時代開始前，崩壞多表現(xiàn)為自然災(zāi)害?！?/p>

? ? ? ? ? “哦?！背塘⒀c(diǎn)了點(diǎn)頭，而后說道：“最近倒是沒發(fā)生什么嚴(yán)重的自然災(zāi)害，也沒有什么瘟疫，就是有一些崩壞神教的人來到了神州?！?/p>

? ? ? ? ? “崩壞神教？”林曉樓眨了眨眼，“大概是信仰崩壞的人……嘖，處理了沒？”

? ? ? ? ? “剿滅了主干力量，還有小部分殘余躲著?！?/p>

? ? ? ? ? “嗯?！绷謺詷屈c(diǎn)了點(diǎn)頭，“還行。看來把龍城交給你是個正確的選擇?！?/p>

? ? ? ?程立雪忽然想起那成堆的文書，不由得有些怨憤：“一說到龍城就來氣，當(dāng)年師叔你居然給我丟那么大一個爛攤子，那半個月里我都快淹死在文書里了?！?/p>

? ? ? ?? ?“這么看來你該感謝我才是，”林曉樓聳了聳肩，“畢竟在你接手內(nèi)部管理之前我已經(jīng)幫你處理了三個多月的文書。再說了，師叔我現(xiàn)在也不容易啊，成了休伯利安艦長后幾乎每天都要處理文書，比你這個龍城領(lǐng)導(dǎo)者的工作量多得多。再說了，你處理事情處理熟了之后不是很輕松嗎？”

? ? ? ? ? “哦對了，”林曉樓忽然想起了什么，“這回我來廣州名義上是休假，實(shí)際上是等時間何時就帶人去探索秘境。”

? ? ? ? ? ?“哪個？”

? ? ? ? ? ?“九幽?！?/p>

? ? ? ? ? “所以要我?guī)托┦裁磫?？”程立雪問?/p>

? ? ? ? ? “到時候如果發(fā)生海嘯什么的我會出手阻止，不過需要你把事情給壓低熱度，起碼不要那么快露餡?！绷謺詷钦f，“雖說早想向世人揭開崩壞的存在，但在我的計劃里還不到時候?！?/p>

? ? ? ? ?“十幾年前你就說不到時候，什么時候才是到了時候？”程立雪問。

? ? ? ?林曉樓笑了笑：“要等雞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火燒斷了鎖?！?/p>

? ??? ?程立雪嘆了口氣，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 ? ? ? ?“對了，那倆呢？就是你五師姐和塞西莉亞?！绷謺詷窃噲D轉(zhuǎn)移話題。

? ? ? ? ?“都還在冷凍倉里?！?/p>

? ? ? ? ?“嗯，這固然很好，可是千萬別鬧出什么亂子。”

? ? ? ? ?“比起擔(dān)心兩個在冷凍倉里沉睡的人，我覺得倒不如擔(dān)心你?！?/p>

? ? ? ? ?“怎么會呢？我可是守法好公民。”

? ? ? ? ?“守法好公民黑入信息庫給自己編了個正常履歷合法身份?！?/p>

? ? ? ? ?“好漢不提當(dāng)年勇?！绷謺詷菨M不在乎地笑了笑。

? ? ? ?程立雪忽然問道：“師叔，為什么我那幾個師兄師姐里你就只留了五師姐到現(xiàn)在？”

? ? ? ? ?“沒必要，畢竟又不夠強(qiáng)?！绷謺詷菗u了搖頭，“再說了，他們在死之前也沒求我讓他們活到后面的時代。你五師姐不同，她讓我?guī)退畹胶竺娴臅r代，我也就許諾了幫她活到這個時代。”

? ? ? ? ?“為什么？”程立雪疑惑，“五師姐不是情感淡薄嗎？按理說也應(yīng)該沒什么渴求啊?！?/p>

? ? ? ? ?“我當(dāng)時也挺疑惑?！绷謺詷钦f，“可能是因?yàn)楦f了她徒弟大概會沉睡到五百多年后的這個時代吧，畢竟她雖說看著冷淡，但實(shí)際上還是挺在意她徒弟的?！?/p>

? ? ? ? ?“五師姐有徒弟？”

? ? ? ? ?“有啊，是你七師姐的女兒。”

? ? ? ? ?“那七師姐的女兒……”

? ? ? ? ?“在奧托那兒，放心奧托不會對她做什么的。對了，廣州這邊現(xiàn)在有什么好玩的？”林曉樓的話題總是轉(zhuǎn)得如此猝不及防。

? ? ? ? ?“師叔不是有任務(wù)嗎？”程立雪問。

? ? ? ? ?“但我也是來放假的啊?！绷謺詷切π?。

? ? ? ?程立雪聞言，腦海里迅速生成一個偉大的計劃，但考慮到林曉樓的非常人特性，計劃構(gòu)思了不到十秒就胎死腹中。

? ? ? ? ? “有別人要來，你應(yīng)該知道，就是那幾個和我一起從長空市里逃出來的。”林曉樓補(bǔ)充道。

? ? ? ? 程立雪喝了口水，將到了嘴邊的失落嘆息順帶咽了回去，她把先前胎死腹中的計劃略作修改地將給林曉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