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白影
與此同時,在那個冬暖夏涼的石洞里,紫嵐望著那瓢潑大雨,獨自發(fā)愁。
“奇怪,黑桑不是下午就該回來了嗎?這都要半夜了,怎么還不見蹤影?”
“他會不會是遇到了什么危險呢?”擔(dān)心涌上了紫嵐心頭,她恨不得親自跑出去找找黑桑在哪里。但奈何自己還在孕期,身體虛弱,經(jīng)不起折騰。而外面的積水都已經(jīng)齊腰深了…
唉…真是的,慢慢等吧,想這么多也沒用了…
這時的黑桑已經(jīng)從極度的疲憊和虛脫中緩了過來,叼著鹿崽沿著山坡快速奔跑,現(xiàn)在,沒有了身后的追兵,他感覺甚是輕松,但他必須快速趕回去,否則,就只能被吞噬在山洪之中。
他的肢體已經(jīng)被麻木得沒有了任何感覺,兩側(cè)的樹木野草快速向后退去,他無暇顧及。
到了一片樹下的灌木叢前,他隱約發(fā)現(xiàn),在那里,有雙藍色的眼睛。
會不會是他?難道,他沒死?
黑桑跑了過去,鉆入灌木叢,那里有一匹狼,他正是今天下午和自己一起奇襲養(yǎng)鹿場的那匹白狼,他正趴在灌木叢下方瑟瑟發(fā)抖,全身上下沒有地方不是一滴水,前額雪白的毛皮緊貼額頭,樣子實在是狼狽,他抬頭看到了過來的黑桑,一時有些驚訝,隨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你沒事吧,兄弟?!焙谏7畔侣贯?,關(guān)心地問道。
“沒……沒事。嗷!”他正想站起來抖干身子,沒想到后腿一陣劇痛,又使他側(cè)身躺倒在地。
黑桑趕忙上前去翻了下他的身體,檢查他的傷勢,還好,沒有被子彈擊中的痕跡,只有脖子上和側(cè)腹有兩條血痕,還在不斷向外滲血,那是被荊棘刮過的痕跡。在他脖子的另一邊,還有個血淋淋的牙印。在右后腿也有一個。那是骯臟的獵狗在他的身軀上留下的恥辱印記??偟脕碚f,傷勢不足以危脅到他的生命,但,也不輕了。
“之前…之前那群獵人全…全都來追我,不斷…不斷朝著我開槍。身后還有些一群獵狗緊追不舍,一…一只獵狗跳上我的脊背啃…咬我的脖子,我用…用盡十二分力才甩…甩掉他,卻…卻不想還有一個混蛋直接對著我的后腿來了一口,同時一枚子彈直接擦著我的耳朵飛過。那…那時候我只想快點逃跑,就快速沖向陡坡,沒…沒成想腳下一滑直接整個身子翻了下去,那一刻我真的覺得自己要完蛋了,不過還好,沒有直接摔下去,但旁邊的荊棘也…也把我給刮傷了…”白狼喘著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訴說著自己的遭遇。雨水劃過毛皮,流入傷口,從他扭曲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真的很痛苦。
“那些人真的是混賬東西,他們來到我們的地盤,侵占我們的家園,奪去我們的生命,卻把我們當(dāng)作是邪惡!既然他們可以隨意殺死我們把我們的皮扒下,我們?yōu)槭裁床豢梢宰剿麄兊穆贯??!更何況他們才是入侵者。還有那群愚蠢的獵狗,一個個對人類唯命是從,卻不知道它們這是在被奴役,被利用!我真的想把這些畜牲全部送進地獄!”黑桑咬牙切齒,他恨人類如人恨狼,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曾經(jīng)的二兒子藍魂兒就是死在了人類的捕獸夾之下,他也親眼目睹了人類對狼群的屠殺,心中的仇恨之火自然生起。
“唉…我也恨它們,我也想把他們?nèi)口s走,可是…根本沒辦法啊…不要說和他們打了,就算是逃都不一定逃的掉,在他們的槍管面前,我們的利爪尖牙全都是擺設(shè)…”白狼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在絕對的力量差距前,他也無能為力。
“……或許,真的是這樣。”黑桑聽后,也嘆了口氣低下了頭,耳朵也耷拉下來,不再抬起,他小時候不知生死為何物,聽到這樣的故事,總是會叫囂著要把那些“侵略者”統(tǒng)統(tǒng)趕走,要做狼的英雄。但當(dāng)目睹了這么多戰(zhàn)爭的慘狀,自己也經(jīng)歷了生死之后,那時候的“雄心壯志”也已經(jīng)消失殆盡了。
但隨后,也許是狼骨子里那種高傲,也許是他在面對不公命運時的反抗心里,他感到出于內(nèi)心的一股強烈的自尊?!暗珶o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向這群**低頭,我們要保護我們的家人和尊嚴(yán),無論如何!”他抬起頭,雙眼堅定地看著這個曾經(jīng)傷害過他的世界。在他心中,那種不畏強暴的倔強沒有消失,他,不會放棄自己作為狼的尊嚴(yán)的。
白狼沉默良久,連連點頭,藍色的眸子中那抹膽怯和無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和黑桑一樣的堅定。他也黑桑一樣也是一匹標(biāo)準(zhǔn)的年輕公狼,他也有自己的家人和尊嚴(yán),需要守護。
雨,依舊在傾瀉而下,低地已經(jīng)成了一片淺淺的湖水,狂風(fēng)依然大作,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停,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
走吧,終于可以回家了。黑桑想。但在這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兄弟,這頭鹿崽,你,要多少。”他對身后趴在地上的白狼笑了笑,用前爪推了推鹿崽。
“???這?我…”白狼有些不知所措,他沒想到在這時候,黑桑還會主動要把鹿崽分給他一些。
見到對方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還是黑桑主動想出了了辦法:“要不這樣吧,我們平分,雖然是我逮到了這頭鹿崽,但沒有你的合作,也是不行的,來,我們一起把它一分為二?!闭f完,用前爪劃開了鹿崽的身體。
那匹白狼見狀,先是遲疑了一下,想了想,覺得也對,于是就站起身上前,配合黑桑撕開了鹿崽的腹部。,后腿已經(jīng)不再疼痛,可以正常行走了。
當(dāng)一切完畢后,白狼抖了抖身子,對黑桑說:“大哥,時間不早了我也要走了?!?/p>
“再見了兄弟。等等?你…叫什么名字?”黑桑很想知道這匹和他一樣有勇有謀的白狼到底是什么來頭。
“我…我叫白影。請…多指教?!卑桌怯行┎缓靡馑嫉鼗卮穑骸皩α耍悄隳??”
黑桑轉(zhuǎn)過身,繞著白影走了一圈,檢查一下他身上還有沒有傷,到他耳邊的時候,詭秘地笑了笑:“叫我黑桑?!?/p>
“嗯”白狼回應(yīng)道: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黑桑還有點不放心,最后又關(guān)切地問了句:“你確定你沒事嗎?”
“沒事沒事,我家就離這里不遠,走一會就到了。再見了,黑桑!”白影輕松地笑了笑,叼起鹿崽的后半段身體,轉(zhuǎn)身跳下土坡,朝著遠處的山坡跑去。利爪拍打著水面,激起陣陣?yán)嘶ā?/p>
希望,狼神,可以保佑他。黑桑望著白影遠去的背影,心想。
他也該走了。
路上到處都是積水,已經(jīng)沒有了別人,只有他,銜著口中的半只鹿崽,在雨中狂奔,雨點打在臉上,十分生疼,狂風(fēng)在身旁呼嘯,如同刀割…
“哎呦!”黑桑“啪!”地一腳踩空了,身子一下子掉進了一個水坑,差點就被水沒過頭頂了,不過還好,他的爪子抓到了底下的樹根,雙腿蹬底一發(fā)力,整個身子就上來了。他來不及喘息,只能繼續(xù)朝著石洞奔去。
洞里的紫嵐終于看到,樹林那邊出現(xiàn)了一個小黑點,越來越大,最終呈現(xiàn)出黑桑的模樣。
黑桑爬上臺階,丟掉鹿崽,癱倒在地上喘著粗氣,他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了,他一天的人物,完成了。
“你怎么回事,這么晚才回來?!弊蠉箤χ厣系暮谏?,有些不滿地嚷嚷道,語氣中帶有幾分責(zé)備。
“我…我…”黑桑想解釋。但紫嵐看他已經(jīng)太累了,就打斷了他:“沒事沒事,你…你先緩緩,等下再說。”
這時,紫嵐發(fā)現(xiàn),他帶回來的鹿崽,只有半個身子。
等他緩了過來,紫嵐有些奇怪的問道:“為什么鹿崽只有半個?”
黑桑便把白天發(fā)生的事情全都講了一遍。
紫嵐心里一驚,隨后有些慚愧:“嗚…我不該責(zé)備你的。你為了我的身體冒著生命危險。我卻…”
“沒事,夫人,是我回來晚了讓你擔(dān)心了…”黑桑把紫嵐摟入懷中,只要紫嵐可以安穩(wěn)度過孕期,一切辛苦和冒險,都是值得的。
“對了,那家伙也沒太大事吧?!?/p>
“沒事沒事,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他除了有些地方有點擦傷,別的沒啥?!?/p>
“唔…那就好。”紫嵐笑笑,拍了拍黑桑的肩,在他耳邊輕聲說:“你也很棒。”
一抹紅暈在黑桑臉上泛起,他用前爪把鹿崽推到紫嵐面前:“夫人不是餓了嗎?不吃點嗎?”
“嗯嗯好?!弊蠉裹c了點頭,用前爪從側(cè)面把鹿崽撕開,雖然鹿崽的表皮已經(jīng)冰涼,但在身體里,還有一點還算溫暖的鹿血和鮮嫩的鹿肉。
紫嵐抬頭望了望黑桑:“你…不來吃點嗎?奔波了一天也夠累的了?!?/p>
黑桑輕松的笑了笑,來到紫嵐身旁,和她一起享用這份鹿肉大餐。
等一切最終完畢之后,紫嵐也累了,紫嵐把鹿的骨頭推出洞穴之外,來到了洞穴最里面,趴下了,閉上了雙眼。
黑桑抖干了身子,也來到了她的旁邊趴下,耳朵緊靠著紫嵐微微隆起的的肚子,在那里面,有他未來的孩子。
之前所有狂風(fēng)暴雨的呼嘯在此時都變成了奇妙的催眠曲,不一會,紫嵐就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黑桑聽著紫嵐腹中的動靜和窗外的風(fēng)雨聲,腦海里思緒萬千,久久無法入眠。
或許,白影也和他一樣,也有他的妻子,他的家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