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的地平線。金色的天空。白色和黑色的羽毛…… 黃色的舌頭呼喚著他兄弟們的名字……阿里曼的心靈之眼中被如此畫面充斥著。

然后它消失了，盤旋而去，而他在止不住地顫抖。火焰的余波仍然盲目著他的思維，占據(jù)著他的腦海。

“阿里曼！”

好冷。仿佛一場暴雨傾瀉而下，澆滅了燃燒的余溫。頭痛的感覺消失了。阿里曼發(fā)現(xiàn)梅赫克塔站在他身邊。透過火焰的殘影，他心靈之眼里的她是一個冰冷的藍色輪廓。她在向蜂擁而來的異形開火，端著的爆彈槍吐出陣陣火舌。她這個無魂者的存在，在其它時候幾乎讓巫師無法忍受，如今卻像沙漠中的涼水一般清爽。

阿里曼站起身來，梅赫克塔退后一步。力量觸及了他的思維。他感覺到了科努和其他人的思想，仍然在幾乎要淹沒他們的煉獄之火中搖搖欲墜。他把他們的思維拉到與他自己相同的高度。

異形軍隊正在逼近，一些幽靈般的身影穿過柱子和墻壁，將阿里曼和他的兄弟們與通往地表的大門隔離開。阿里曼在腦海中捕捉到了火焰的回響和縈繞在他頭骨中的痛苦，將其扔了出去。亮白的烈火從每個紅字和巫師的身上燃起，然后從他們的眼睛與手中傾瀉而出?；瘕堅诳罩斜P旋，編織成一堵翻滾的火墻。它擊中了異形。但是他們源源不斷，悍不畏死地用自己的金屬身體反復沖擊火墻，即使粉身碎骨，但他們更多的同胞會前赴后繼地繼續(xù)進攻。他們槍炮掃射出的綠色光束穿透了火焰。阿里曼和他兄弟們的思維高度一致，并合力提升至新的高度，將現(xiàn)實粉碎。死靈大軍射來的綠色光柱在空中閃爍，瞬間化為液體和霧氣。他立刻操控這堵在現(xiàn)實里擊出悖論的火墻，將異形包圍起來。異形的隊伍停了下來。他們站在火圈之外，然后默默向后退去，很快就看不見了。

“他們在做什么？” 科努問道。阿里曼還沒來得及回答，地面就開始劇烈震動，洞穴中的結構開始偏移錯位。墻壁裂開，金字塔向上生長。峽谷在地板上生成，無數(shù)碎石墜入黑暗。當千子們站立的平臺傾斜時，阿里曼也扭動了身體。在他們身后，洞壁上的門正在縮小。

“快走，” 阿里曼發(fā)出靈能通訊，然后他們一齊跑向正在關閉的出口。

吉爾伽摩斯感到大地在顫抖。蜈蚣狀的生物像被繩子拴著一樣向后退去。一動不動的紅字戰(zhàn)士搖搖欲墜，他們眼中的光芒一瞬間黯淡了下來。吉爾伽摩斯將思維放了出去。他兄弟們的武器聽從了他的指揮，但異形敵人卻逐漸消失在沙塵暴中。成群的墓穴圣甲蟲升到空中，消失于黑暗。大地在瘋狂震顫。狂舞的塵土中顯現(xiàn)出一些奔跑的身影，他們藍色的盔甲在沙塵里變得骯臟灰暗。

“兄弟們？” 他發(fā)去靈能通訊。

“讓炮艇降落，準備撤離，” 阿里曼的靈能通訊回復道。

吉爾伽摩斯正想回答，一根黑石的刺矛從阿里曼身后的地面上爆射而出。它向上升起，變粗，在沙塵的滾滾波浪中撕開灰色的天幕。地面突然開裂，一隊紅字掉進了深淵。阿里曼轉過身，手杖在白光和黑影之間閃爍。紅字瞬間浮空，停止了墜落。吉爾伽摩斯伸出自己的意念，將他們拉回了地面。又一根黑石柱從沙土里冒了出來，然后又是一根。地面上的裂縫越來越大，新的裂隙也正在打開。當千子們接近彼此時，炮艇和戰(zhàn)機從上空降下。吉爾伽摩斯看著阿里曼。第一架炮艇開始低空盤旋，它引擎的尖叫聲消失在巖石和風的摩擦聲里。

吉爾伽摩斯將意念推向在軌道上等待的駁船，呼喚喬瑪塔的名字。

沉默以充滿他頭骨的回聲作答。

“軌道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感知不到喬瑪塔了。我的兄弟……我不能……有什么……”

阿里曼的通訊打斷了他。

“我們會解決這個問題的?！?/p>

吉爾伽摩斯正要回答，卻看到了阿里曼身旁那身穿著終結者盔甲的空洞身影。他認出了動力甲的線條，然后他看到了藍色漆面下的幾何圖案。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如同一顆沉重而冰冷的金屬球在他的腦海里反復砸擊。他向來都不喜歡核心巫師圈里的任何一個兄弟，但不知為何，他始終認為他們能永遠存活下去。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他們都能撐得過去。他們活過了血肉變異，活過了紅字和流放。邪火回潮的厄運不會影響他們。這是一個愚蠢的信念，但在那一瞬間，吉爾伽摩斯意識到他始終懷抱著這個信念。

“伊格尼斯……” 他顫抖著發(fā)出靈能通訊。

“我們現(xiàn)在必須撤離了，” 阿里曼只是這樣回應。

吉爾伽摩斯點點頭，他感到腦海中被一片冰冷的空虛淹沒。他們腳下的世界逐漸破碎分裂，在他們上方，運輸船的引擎發(fā)出空降的轟鳴聲。

?

克泰西亞斯猛地咳出一口血。他的眼睛睜開了。在他周圍旋轉著的寧靜之籠自動熔化。他掙扎著站了起來，腦袋還是暈乎乎的，視野里充滿了黑暗的泡影和彩色的霓虹。

房間的門突然被炸開了。安寧之籠里旋轉的銅環(huán)叮當作響。保護房間的靈能場也隨之毀壞失效。克泰西亞斯搖晃著身體，然后面對著門站定。

一個身影穿過門所在的空間。他知道那是什么。即使他的思維仍在暈眩中旋轉，他也能認出那個東西。他從并不情愿的人口中奪取了許多真相，被偷走和犧牲的靈魂是他囤積知識的代幣。這是一個獨角。在靈族的語言中祂被稱為Arebennian，他們的流浪舞者之一，獨角將自己的靈魂交給了放縱的黑暗王子，以全心全意地扮演‘渴望的祂’。其他人戴著死亡的面具，但獨角是它的真相：死亡，屠殺，以及永恒的折磨。他曾在惡魔的幻象中看到過他們，并在他學會靈族語言后在無數(shù)秘密文本中讀到過他們。

“我不會試圖與你戰(zhàn)斗，” 他用靈族語言說。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大舌頭，因為他在試圖模仿異形的語言?！拔抑?，如果我嘗試的話也不會成功?！?/p>

“我也知道。” 靈族人以完美的高哥特語回答了他。這句話讓克泰西阿斯顫抖的肉體感到一陣寒意。

在他痛苦的心靈深處，克泰西亞斯將一個破碎名字的一段音節(jié)拉入他的腦海。

獨角走近了，祂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變緩，取而代之的是陣陣嘶響或嘆息……祂的體態(tài)很優(yōu)美，但克泰西亞斯感到徹骨的恐懼，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他努力維持著平靜的表情。

“你們以前是來找我的，不是嗎？” 他對祂說?！澳隳谴髦劳雒婢叩耐?。我以為他們來這里是為了……其他人，但他們不是。他們和你是來找我的?！?/p>

“是的，” 獨角說。

“為什么？”

“因為你即將知曉的事?！?/p>

克泰西亞斯將那個名字的另一段音節(jié)拖進了他的腦海。

“我讀過一些書籍，里面說試圖和獨角說話就會被詛咒，” 他嘴角擠出一絲微笑。“而聽到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回答，最后一點希望也沒了。”

“你早就被詛咒了?！?獨角回答道?！澳惚緛砭蜎]有希望可以偷取了?！?/p>

祂又踏出了一步，而克泰西亞斯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獨角允許他說這么多話是因為他也在他們的舞臺劇里扮演著一個角色，而這個角色擁有臺詞。然而他扮演的這個角色已經說完了他的臺本，現(xiàn)在到他退場的時候了，他很快就會被拉下舞臺。

一道冰冷的閃電從門外劈來。獨角快速旋轉身體，靈能在它身后呈弧形掠過，祂閃躲翻滾到一邊。萊克門迪斯走上前，高舉起手，但獨角已經化作了一團殘光。祂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令人痛心，但祂跳到一邊所露出的那一瞬間破綻已經足夠了。

克泰西亞斯將惡魔名字的最后一個音節(jié)牢記在心，并大聲喊了出來。鮮血從他的嘴唇噴出，一條紅線撕裂了現(xiàn)實。惡魔從空中展開，就像鮮血和內臟從裂開的皮膚上滑落一樣。布滿針刺牙齒的大嘴上方戴著扭曲的角冠，乳白色的皮膚流過鋼索組成的柔軟血肉。銀色的鉤子上掛著一塊塊皮膚的碎片，就像一件波紋狀的絲綢斗篷，亞空間生物從一個噴血的光環(huán)里被嘔吐到現(xiàn)實中。惡魔發(fā)出無聲的，混雜著喜悅、痛苦和獲勝般的狂嘯，然后向前猛撲。獨角跳躍時身影都變得模糊不清，如同一陣在空間里撕開的碎片風暴。惡魔體型膨脹，皮膚和嘴巴以不可思議的角度不斷伸展。兩個身影糾纏在一起，一瞬間時間仿佛都被拉長了，運動和暴力相互模糊，這一切發(fā)生的速度太快，除了鉆石墜落的暴雪和獨角刀刃風暴發(fā)出的火花爆裂聲外，什么都看不見。緊接著，只見鮮血從惡魔支離破碎的肉體中滴落，伴隨著無比刺眼的白光。

“就是現(xiàn)在！快束縛住惡魔！” 克泰西亞斯對萊克門迪斯大喊道，并開始呼喚惡魔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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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子的軍隊從死亡世界中撤回，并準備為他們的船只而戰(zhàn)。丑角撤退的速度和他們來的一樣快，連同他們編織的幻象面紗一起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無處尋覓。阿里曼的意念延伸出來，連接著他的兄弟們和機組成員，他堅定的意志無疑給陷入混亂的隊伍打了一支強心劑。引擎亮起，當最后一架炮艇和攻擊機進入機庫時，艦隊已經在向星系邊緣推進了。在他們身后，哈克索斯王朝的陵墓世界重塑了自己。大量巨型造物結構從它表面的沙原下冒出。無數(shù)山脈一樣大小的金字塔崛起。黑色的裂縫打開，每一個都有數(shù)千公里長。巨大的月牙形黑色金屬飛船像折疊刀的刀片一樣從開口處滑出，藍色的能量線在他們的船體上閃閃發(fā)光。一團團低等構造物在他們周圍閃爍，散布在金色和銀色的霧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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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赫卡頓號的主機庫中，阿里曼搖搖晃晃地走上甲板，脫下頭盔。當一架架炮艇和戰(zhàn)機在推進器火焰的沖刷中降落時，他周圍的空氣在尖叫。異形艦隊飛向虛空的圖像由炮艇的傳感器作為一團模糊的光點傳到他的頭盔界面上。

“把我們帶進亞空間，” 他命令道。

“導航員死了，” 他留在船上的一個巫師兄弟回答說?！拔覀兒翢o準備。我們會被撕裂——”

“那些異形飛船已經開始移動了，我們絕對不能繼續(xù)留在現(xiàn)實空間。與所有指揮人員協(xié)調。 立刻進入亞空間，然后讓飛船在以太折疊中保持穩(wěn)定。我會提供精神錨點?，F(xiàn)在立刻執(zhí)行?！?/p>

他感覺到他巫師兄弟確認的回復，伴隨著理解和服從的感情。他覺得自己已經站不穩(wěn)了。疼痛貫穿了他的全身，而他的頭腦只剩下一堆散亂的思想和印象碎片。他差點死在死靈建造的口袋維度里了，身體因嚴重失血而虛弱失溫，心靈因長期與亞空間隔離而饑渴疲勞。他經歷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以至于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在虛無里盤旋，就在意識和控制的邊緣。伊格尼斯離去了，他能感覺到末日即將到來。他們?yōu)樽叩竭@一步而付出了太多的痛苦和損失。太多了，但還不夠。

“再走遠一點，” 他心里想著，這扶手一般的默念，將自己拉出腦海中的深淵。

“再走遠一點，我會修正一切?！?/p>

他感覺到船開始移動了。引擎的震動在他的肉體中回響，而他的意識則感覺到亞空間引擎在蘇醒時發(fā)出的震顫。他直起身子，讓念頭和情緒的殘留物從他身上掉落。

再走遠一點……

“我們已經邁出這一步了，我的兄弟們，” 他對所有巫師發(fā)出靈能通訊。“盡管我們人數(shù)又減少了，而且付出了很高的代價，但我們不僅邁向了救贖，也邁向了永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