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虞嘯卿,一些感想和聯(lián)想
很零散,寫到哪算哪,涉及249其他作品的關(guān)鍵性劇透。雖然討論的是電視劇,但結(jié)局部分以小說版為標準。
虞嘯卿是個爭議很多的角色,所以我也有很多話想嗶嗶,友好討論,和諧交流。
說虞師座肯定要說到死啦死啦,我認為虞嘯卿和龍文章這兩個人物是互為對照的,用孟煩了或者249的話來說,他們倆是同類。這一點麥師傅也確認過,他們都有“進攻的眼睛”。但這兩個同類在故事中期可以說一直一直在吵架。第一次南天門戰(zhàn)役和第二次南天門戰(zhàn)役之間幾乎都是這兩個人互相拉鋸過來的。而兩個人的根本分歧在庭審的時候就已經(jīng)顯露出來。虞嘯卿問龍文章在哪學的打仗,龍文章說死了很多人。他的回答虞嘯卿實際上到最后都沒真正聽懂,只是姑且接受了孟煩了“從敗仗中學的”的解釋。因為虞嘯卿的理念就是“仗打成這樣,中國軍人再無無辜之人”,他毫無疑問地把自己算進去了,而且貫徹得非常徹底。虞嘯卿似乎非常向往以身殉國,對龍文章和張立憲都說過“如果我死了你如何如何”之類的話,他也確實不怕死,是真心覺得戰(zhàn)死算是血賺的那種人。
他這套理念在當時背景下不能說是錯的,但是對于他手底下的人,對主力團和炮灰團的人來說,都是個非??植赖南敕?。你的長官連自己的命都不要,又怎么會在乎你的命呢?而且除此之外的虞嘯卿,完全是一個模范師長。他行動舉止是軍人模板,不貪污軍餉,駐軍不擾民,想打仗也有能力打仗,這種模范長官現(xiàn)在希望你跟他一起為國捐軀,換句話說就是要送你去死,你怎么辦?
而另一邊,龍文章回答時一直在強調(diào),我們死了很多人。他是重視每一個生命的人,他知道炮灰的命也是重的。但最讓他痛苦的地方在于,他當然也重視百姓的生命。龍文章一直在為反攻做準備,渡江偵察之后他也很清楚西岸的百姓過的是什么日子,他更不可能因為怕自己或者弟兄們會死,就把渡江反攻的計劃憋死不說坐等日本戰(zhàn)敗,那不是團長干得出來的事。所以劇里有一段時間他非常的痛苦糾結(jié),但他最后還是說了?!吧菓?zhàn)爭的燃料”,沒人想被當成劈柴燒,但既然戰(zhàn)爭還在繼續(xù)燃燒,就總會有人被當成劈柴,無非是燒別人和燒自己的區(qū)別。團長非常偉大的一點是,他可以像孟煩了建議的那樣,把過江的路和計劃直接甩給虞嘯卿,讓虞嘯卿自己去組織精銳,但他沒有,他選擇把自己和自己的團拿去燒了。
說到南天門,我反對有些人“因為虞師是軍閥出身,為了保存實力所以不出兵”的分析。唐基說服虞嘯卿,給他畫的是軍長的餅。虞嘯卿后來的目標就是副軍長軍長,他不會舍不得兩個半團的虞師。
這里我又想到一個人,《生死線》里的華盛頓吳。華盛頓吳最后聽令北上的決定跟虞嘯卿是非常像的。而且他最好的朋友,被他留下的朋友,也叫龍文章。這是兩個某種意義上來說十分相似的橋段。臨走前華盛頓吳跟龍文章吵架,他跟龍文章說以后這種話少說,以免在軍界混不下去。龍文章的反應(yīng)是以前我們說馬革裹尸,現(xiàn)在你跟我說混軍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管自己叫華盛頓的小子沒有了,同樣的,那個會跑到收容站做征兵演講,會說“我要你們提到虞嘯卿三個字,想到的就是我的團長”的虞嘯卿也沒有了。
另一個聯(lián)想是《零號特工》的劫謀,從曾經(jīng)“少年的中國”到后來“三個人成了三種人”,堅持理想的卅四死了,而劫謀拋棄一切營建了他的地下王國,并陷入和修遠幾乎無止境的內(nèi)斗里。零號特工里也有一段跟團長很相似:湖藍對劫謀說了最后幾句話,然后吞槍自殺。就像龍文章最后對虞嘯卿說“西進吧,別北上?!保ㄟ@也是我為什么用零號特工而不是好家伙舉例)好像故事里忠于理想的人最后大都死了,被理想背叛了的人也死了,背叛了理想的人倒是活了下來。
話又說回來,在南天門底下,虞嘯卿很大程度上是沒得選的。因為“攻擊立止”的根源不在他,在他天意一樣難測的上峰。而這在麥師傅那里早有伏筆——每個人都在嚷嚷:聽我的,只準聽我的,于是大家被八個自相矛盾的腦袋拽去十六個方向。有點像零號特工里邊(好家伙同理),從卅四到曹若云再到曹烈云,一個個都在拿命去說服劫謀,而劫謀不為所動。跟團長里的“上峰”一樣,像事先設(shè)置好的參數(shù),就這么辦,打死不改。龍文章也沒得選,這故事里沒第二個師長了,而別人甚至還不如虞嘯卿,他跟過那么多部隊,看得很清楚了,也知道軍隊為什么會一路從東北敗到西南。但他改變不了,只能寄希望于虞嘯卿。在南天門之后,虞嘯卿其實是有的選的。孟煩了和張立憲都相信他們能說服虞嘯卿投誠,因為到了那個時候他們能把這個道理講明白。但他們后來沒有再碰到虞嘯卿。虞嘯卿最后也沒有選擇投誠,他很可能直到去臺灣也沒想明白為什么戰(zhàn)敗。他當初跟龍文章吵了那么多架,連孟煩了都圍觀總結(jié)出規(guī)律了,但他就是沒弄清楚兩個人到底是哪里對不上號。
最后,順便一提,十多年了,我之前一直沒明白小說結(jié)尾孟煩了為什么會笑(“我走著,臉上便泛起笑意。”)因為前邊是老年的虞嘯卿在問“找不到一個我認識的人了嗎?”我覺得這沒什么可以笑的啊這……直到寫這篇長評回頭查小說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孟煩了是因為他在花圈上看見了團長的名字,他笑是因為想起了團長。正如開頭10%的地方寫的:“后來在我的余生中,最愛看抗戰(zhàn)老片,一旦屏幕上的日本兵大叫死啦死啦,我就從心里開始笑,笑紋從心里一直泛到嘴角。那是死啦死啦留給我的東西?!?/p>
我可能是最后一個意識到這一點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