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溪常鎮(zhèn)二模英語續(xù)寫

*看了一個(gè)熱搜小文章有感而發(fā)，是老爺爺利歪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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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血染殘霞，夜幕即將來臨，你卻不在我身邊，伴我度過這難熬的歲月。”——《someone?you?lov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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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是在十三歲那年遇到爺爺?shù)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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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shí)候她就是個(gè)小乞丐，坑蒙拐騙，燒殺搶掠，為了活下去她什么都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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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提起這些的時(shí)候她看上去可一點(diǎn)都不難過，反而有一絲追憶往昔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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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那時(shí)自己為了半塊面包和人打架受了重傷，沒錢醫(yī)治，奄奄一息之際，正巧有個(gè)男人路過，她就裝瘋賣傻，告哀乞憐，騙他說自己會(huì)做家務(wù)，會(huì)燒一手好菜，他終于帶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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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男人就是我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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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奶奶從小長在垃圾堆，和野狗搶過食物，和蒼蠅蛆蟲一起睡過覺，怎么可能會(huì)干家務(wù)，她甚至連菜都做得一塌糊涂，爺爺?shù)钠庀騺聿缓?，可他并沒有責(zé)罰這個(gè)臟兮兮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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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嫌我的動(dòng)手能力跟……狗屎一樣?！蹦棠淘谡f到那個(gè)詞時(shí)頓了頓，她猶豫該不該在小孫孫面前說臟話。她不常和人提起這段記憶，卻唯獨(dú)愛和我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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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說自己對不起爺爺，他把她從路邊撿回來，耐心教她掃除，教她做飯，教她寫字，教她做人的道理和活著的意義，可她只在意他的錢，就像一條養(yǎng)不熟的狗。她記住他放錢的地方，變著法子偷了好幾次，卻都在最后關(guān)頭把錢放了回去。她太緊張了，怕他生氣，怕他發(fā)怒，更怕他拿失望的眼神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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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又開始了，啰嗦的老太婆。不把那些成年往事講出花來，我看你是不會(huì)消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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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正巧路過，他要去清理壁爐后的灰塵，步履匆匆只留給我們一個(gè)挺拔的背影。他明明有腿疾，大多數(shù)時(shí)間都要靠輪椅代步，卻唯獨(dú)在需要掃除時(shí)健步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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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你的蠢腦子想想，如果我真的想藏錢，怎么可能被你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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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回了他一個(gè)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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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欣慰她能這么有精神。這段時(shí)間她的身體一直不好，只能臥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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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還是成功了不是嗎，利威爾？”奶奶靠在床頭喘了幾口氣，胸口有些困難地起伏著。難得的笑容讓她的皺紋微微上揚(yáng)，她看著壁爐的方向，蒼白的臉頰都泛上少女般的紅暈，“現(xiàn)在都?xì)w我了，錢是我的，你人也是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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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的你的，都是你的?！睜敔敳荒蜔┑穆曇糇员跔t后傳來，頓了頓，又像是責(zé)怪一般放低了聲音，“老不正經(jīng)，在孫子面前說這個(gè)你也不害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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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害羞了?！蹦棠坛艺ＵＱ郏劢前櫦y如波瀾疊起。我從她被水霧遮住的瞳仁，依稀看到了她從前動(dòng)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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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從不敗美人，這話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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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直平淡地生活著，直到奶奶長到二十歲，該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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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落得亭亭玉立，知書達(dá)理，還做得一手好菜，活脫脫就是一大家閨秀。再加上從小就會(huì)賣乖，裝得楚楚可憐的樣子，當(dāng)年她就是靠這招騙到了爺爺，現(xiàn)在又靠這招騙了不少小伙子。上門提親的人不知其數(shù)，卻都被爺爺拿刀嚇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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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爺爺?shù)谝淮魏湍棠躺@么大的氣，他舉著刀對她說那群愚蠢的家伙都是歪瓜裂棗，是不務(wù)正業(yè)的豬玀，再敢和他們有來往就掰斷她的腿。奶奶不服氣，像只小獅子一樣和怒氣沖沖的爺爺對嗆，說剛才被他打傷的明明就是個(gè)金發(fā)碧眼的年輕貴族，更何況那人還對她呵護(hù)有加，是結(jié)婚的不二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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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氣得把刀插進(jìn)了奶奶身邊的墻上，力氣大到連那么厚的水泥墻都開裂了，他死死攥緊拳頭，咬牙說去他媽的金發(fā)貴族，黑頭發(fā)不好看嗎？呵護(hù)有加，他對她難道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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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好，再?zèng)]有比他更好的人了?？墒悄棠膛碌⒄`他，她說如果嫁出去的話，就不用再麻煩他照顧自己，他還要娶妻生子，過正常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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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把你當(dāng)作麻煩?！边@是爺爺?shù)脑挘f如果是她的話，兩個(gè)人就這樣生活一輩子也沒有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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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看上去無比正經(jīng)的爺爺，其實(shí)早就對奶奶有別樣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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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來自奶奶的口述，爺爺原本坐在桌邊看新聞，聽完突然咳嗽了一聲，對此不發(fā)表意見，只是呷了口紅茶，似是不好意思般抖抖報(bào)紙遮住自己的臉，這才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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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別聽她瞎說。只是不想浪費(fèi)精力把她養(yǎng)這么大，最后卻便宜了別的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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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一共有兩個(gè)孩子，我姑母五歲的時(shí)候，她懷上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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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體自第一次生產(chǎn)之后就變得不大好了，所以第二次懷孕的時(shí)候我爺爺非常緊張，幾乎是除去工作之外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孕婦情緒喜怒無常，爺爺一邊給女兒講故事，一邊還得被挺著大肚子的奶奶各種數(shù)落。想吃什么就給她買，想聽什么好話就都給她講，總之奶奶要什么就給什么，把她寵得跟個(gè)小公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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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雖然有一手好廚藝，卻至今也不怎么愛做飯，掃除也不常做，那都是爺爺給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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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卻反而樂在其中，要是奶奶夸他一句，他能自個(gè)偷偷得意一天，嘴上卻還要非常不客氣地說，豬都比她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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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后來他因公身體殘疾了一段時(shí)間，生活無法自理，一度連飯碗和勺子都拿不住，都是奶奶在照顧他。那段時(shí)間除了工作她還要管好兩個(gè)孩子的飲食起居，我爸爸那時(shí)只有幾個(gè)月大，每天就是扯著嗓子哭嚎，吵得不行。還不到三十歲的奶奶一個(gè)人要干三個(gè)人的活，頭發(fā)都給她愁白了幾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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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坐在輪椅上看她從早到晚地忙碌操勞，除了哄孩子睡覺之外什么忙都幫不上，只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她，他說當(dāng)年撿她回家，是發(fā)誓要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的，這下可好，耽誤她過好日子了。早知這樣，當(dāng)初讓她和那個(gè)金發(fā)貴族結(jié)婚，現(xiàn)在也不會(huì)這么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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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一聽可氣壞了，兩天都沒回家。本來想再和他生幾天悶氣，但想到爺爺一定一直守在門邊等她，最后還是泄了氣?；丶抑笏R了爺爺一頓，說他老了腦子都不清醒了，明明是一家人，還說兩家人的話，太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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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終于等到奶奶，氣得眼睛都有點(diǎn)泛紅，年紀(jì)大了人就會(huì)變得有些偏執(zhí)，他以為她真的不要他了。想大聲質(zhì)問她為什么離開，想告訴她有本事別回家，但憋了很久最后只是憋出一句輕輕的，“嗯，對不起，以后不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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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兩天沒有合眼的他抓著她的手睡著了，即使是在夢里，也想讓她待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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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后來爺爺?shù)纳眢w還是好起來了，奶奶也不必再這么辛苦。他雖然身量矮小，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其實(shí)力氣大得很，打架也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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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以前和奶奶一樣是個(gè)地痞流氓，后來加入兵團(tuán)成了軍人，參加過大大小小無數(shù)戰(zhàn)爭，軍功顯赫。橫貫右臉的猙獰疤痕是彈片割傷，右手兩根手指是雷槍炸毀，膝蓋是巨人咬傷后的粉碎性骨折，全都是榮譽(yù)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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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偶爾接我放學(xué)的時(shí)候會(huì)嚇到其他小朋友，他們哇哇大哭，“你爸爸長得好嚇人?。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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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那是我爺爺！”我很不服氣，揮著拳頭就要給他點(diǎn)顏色瞧瞧，最后被爺爺攔下，我只好言語攻擊，“而且我爺爺不兇，我奶奶才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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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不解，“?。课乙娺^你奶奶，她看起來很和藹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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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豪道，“那是你沒見過她兇的樣子，別看我爺爺這樣，有時(shí)候都會(huì)被她嚇一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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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們不解其意，飛快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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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并不反駁我的話，只說以后要聽你奶奶的話，別讓她受傷。爺爺一手牽著我，一手拿著買的兩根棉花糖，一根給我，一根給奶奶，“你要是不聽她的話，我就得受傷。”爺爺輕聲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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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爺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奶奶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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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橐撬藲猓煤搴镁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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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老年人的身體不經(jīng)摔，一摔就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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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就是因?yàn)樗ち艘货樱驮僖矝]能從床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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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卻并不在意，每天拿了毛巾幫奶奶擦身子，抱著她去上廁所，給她做飯喂她吃下去。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啰嗦，可以安靜聽他說話，所以爺爺閑著沒事就給她讀每天的新聞，或者講講鄰居家的橘貓又被花園里的荊棘纏住，慘叫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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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當(dāng)年因?yàn)槭軅勰チ怂@么久，奶奶這么小心眼，是在懲罰他呢。更何況現(xiàn)在孩子們也都長大了，不需要他們煩惱，這么看，好像還是他得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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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當(dāng)初撿她回來并不是覺得她可憐。畢竟像她這樣的小家伙地下街到處都是，他還沒有這么好心去做慈善。他說，是因?yàn)樗L得好看才想撿回來養(yǎng)大當(dāng)老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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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人。奶奶虛弱地笑著。你不是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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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騙你的。爺爺說。這樣心情有沒有好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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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睛點(diǎn)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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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再也沒有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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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沒能熬過那個(gè)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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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后，老家的小房子像是突然變大了，每天都安靜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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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奶奶兩個(gè)人一起生活了幾十年，身邊突然少了熟悉的嘮叨聲總是不習(xí)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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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時(shí)他會(huì)小心起身害怕吵醒枕邊人，吃飯時(shí)會(huì)不自覺拿出兩幅餐具，散步時(shí)會(huì)轉(zhuǎn)頭說這里風(fēng)景還不賴，打掃衛(wèi)生時(shí)會(huì)等著夸獎(jiǎng)，睡覺時(shí)會(huì)把手伸到被子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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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時(shí)每刻爺爺都可能會(huì)脫口而出那個(gè)名字，期待會(huì)有聲音從角落里傳出，喊他一聲利威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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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會(huì)再有人回應(yīng)他的呼喚，即使起床時(shí)聲音再大也不會(huì)有人被他吵醒，吃飯時(shí)對面的那副餐具不需要清洗，散步時(shí)看到美好的風(fēng)景想要分享，轉(zhuǎn)頭卻不見那個(gè)熟悉的身影，打掃衛(wèi)生時(shí)把房間整理得一塵不染，也不會(huì)聽到夸獎(jiǎng)，入眠時(shí)習(xí)慣把手伸向另一側(cè)想要緊握她的手，最后卻什么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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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jīng)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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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huì)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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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對他撒嬌賣乖的小乞丐，他把她撿回家，看著她長大，看著她哭看著她笑，最后，還要看著她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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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原地站了一會(huì)，最后慢慢踱步坐進(jìn)輪椅，看著墻上兩個(gè)人的合照發(fā)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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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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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生前有收集小玩意的癖好，因?yàn)樾r(shí)候的遭遇，她愛藏些東西以備不時(shí)之需。爺爺總說她把家里搞得一團(tuán)亂，卻還是一邊嫌棄一邊把她那堆“垃圾”分類擺進(jìn)櫥柜，放在她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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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物是人非，那個(gè)愛藏垃圾的人不見了，只剩下這些奇奇怪怪的小東西陪著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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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shù)乃咭恢倍疾缓茫挥心棠膛阍谏磉叺臅r(shí)候他能多睡一會(huì)?，F(xiàn)在他半夜驚醒，沒人哄他入眠，醒了就醒了，他也不準(zhǔn)備再睡，坐在床邊翻奶奶收集的垃圾消磨時(shí)間，硬幣，菜譜，布娃娃，掃除工具，倒是真被他找到了點(diǎn)以前沒見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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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封給他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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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奶奶什么時(shí)候?qū)懙模没鹌嵴J(rèn)真蓋住，時(shí)間久遠(yuǎn)到信封都泛了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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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發(fā)愣了很久，才坐到臺(tái)燈底下拆開信封，拿起放大鏡用手指著，一個(gè)字一個(gè)字地讀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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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他笑了一下，然后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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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窗外血染殘霞，夜幕降臨，她卻不在他身邊，陪他度過這難熬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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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壽終正寢，也沒人知道那封信上寫了什么，他把信藏起來，藏在只有他一個(gè)人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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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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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利威爾·阿克曼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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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不像奶奶那樣體弱多病，他身體很好，又活了十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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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年長奶奶十多歲，前后加起來三十年，一萬多個(gè)日夜，他才更像是小偷，平白竊取了奶奶這么多年的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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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早點(diǎn)遇見她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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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不像奶奶愛講過去的事，但他有時(shí)候會(huì)突然冒出這句，講完又覺得懊惱，就好像那個(gè)人還坐在床上，眨著眼睛嘲笑他是不是又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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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身體差是因?yàn)樾r(shí)候落下的病根，爺爺說，如果早點(diǎn)遇見她，就不會(huì)讓她一個(gè)人在地下街吃這么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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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讓爺爺多講一些，把奶奶沒講過的都告訴我，可他只是搖頭，“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你奶奶話多，什么事都讓她講完了，我聽著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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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shí)是這樣，奶奶講，爺爺聽，一直都是這樣。大概再?zèng)]有人知道，他也曾是個(gè)很能侃的男人，只是她更愛講話，所以他選擇傾聽。只要她愿意說，他就愿意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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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愛講話的一個(gè)就夠了，嘮嘮叨叨的，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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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她彌留之際講了很多話，只是大部分含糊不清，只有一句她把每個(gè)字都咬準(zhǔn)了講，生怕他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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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shí)他還能握緊她的右手，把它貼在自己臉頰上繾綣地摩挲，看著她不再年輕的容顏，他的眼神卻依舊如第一次見到她時(shí)那般溫柔堅(jiān)毅，那是一位丈夫在對他的妻子訴說一生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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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利威爾，我們下輩子還做夫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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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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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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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還有誰會(huì)這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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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爺爺已經(jīng)去地下陪奶奶說話了，大概不會(huì)再有人知道曾經(jīng)有個(gè)小乞丐，在偷了男人的錢跑出兩公里后又半道折返，小心翼翼把錢放歸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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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shí)她還小，不懂什么是真情，她只是內(nèi)心掙扎著往回走，每走一步都在離他更近一點(diǎn)，一步一步，她終于還是回到了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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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再也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