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虛空生物被驟然破空的尖嘯斬殺，它頸部的切口噴出嘶嘶作響的血液。方舟世界伊揚登的伊瑞爾王子輕輕地蹲落在它旁邊，低著頭，一只手按在沾滿鮮血的火石路面上，另一只手將他的動力劍背舉于身后，擺出‘狡詐之瞬死’的架勢。在這可怖生物的六根肢體尚未停止顫動之前，伊瑞爾就精巧地殺死了另一只，然后是第三只，直到他劍刃所及范圍之內(nèi)不再有任何活著的敵人存在。

星鏢的暴雨從伊瑞爾王子身后呼嘯而過，幸存的虛空劫掠者部隊火力全開。虛空生物在單分子絲彈的掃射中發(fā)出尖叫。嘶吼和動力武器擊中幾丁質(zhì)甲殼時發(fā)出的噼啪聲，還有異形生物倒地時發(fā)出的嘎吱碰撞混合在一起。隨著最后一聲尖叫的停止，‘紅月之新生’廣場上的威脅被凈空了。

“耶利納！耶利納！我的影子！” 伊瑞爾喊道，“去確保廣場入口安全！” 他用劍尖指了指通向廣場的三個宏偉拱門。

耶利納，一個背上掛滿了三角旗，身著華麗盔甲的戰(zhàn)士，快速點頭回應(yīng)，并命令其余的虛空劫掠者進入防御陣地。這些最后的幸存者們陸續(xù)跑入了廣場，擺好陣形。

只有這么點戰(zhàn)斗力嗎？我們損失了多少人？伊瑞爾沮喪地想著。他勇猛無畏的虛空劫掠者們?yōu)榱怂粋€個死去。

拱門通向一片千步之寬、裝飾精美的五邊形平原。廣場上方矗立著一座四面晶瑩的塔樓，萬尺之高的墻壁上覆蓋著透明的復(fù)合材料，反射著點點星光，數(shù)千座烏爾薩納什族人的雕像被嵌于其上。而在遠處則是那禁忌的圣地。到底是他在追尋這個地方，還是這個地方在追尋他？

他大步走向它，因為他的心靈無法對它的呼喚充耳不聞。

除了烏爾薩納什一族的直系血脈之外，沒有人可以進入圣廟，這個曾經(jīng)輝煌鼎盛的家族如今卻只剩伊瑞爾一人。但‘紅月之新生’的儀式對任何人都是始終如一的。對于那些剛走上戰(zhàn)士之道的人而言，這里曾是一個冥想與思考烏爾薩納什命運的地方，祈禱他們不會像他那樣被凱恩（靈族戰(zhàn)神）選中。數(shù)萬年以來都一向如此，直到五個周期前，凱恩親自前來呼喚紅月，并給出祂的力量。

鮮血覆蓋了一切。死去的靈族人堆積成山，周圍滿是丑陋的無意識生物的尸體。粉碎的靈塑材料隨著這飽受戰(zhàn)爭蹂躪的方舟世界產(chǎn)生的每一次顫抖而滑過地板。斷裂的靈骨支架流出慘淡的光芒。早在伊瑞爾登陸之前，伊揚登方舟世界就已被戰(zhàn)火席卷。他們遇到的異形并不是主力部隊，只是一個弱小的后衛(wèi)罷了，但他在抵達圣廟的路上仍然損失了四分之一的海盜團部隊。

伊揚登在顫抖著，搖晃著王子的步伐。伊瑞爾靈活地調(diào)整了他的重心。他抬頭看著烏爾薩納什圣廟的大門，這是一堵閃閃發(fā)光的能量墻，夾在無比巨大的雪花石拱門之間，其上鑲嵌著青銅和銥金的符文。古代靈族人展現(xiàn)出的偉岸真是令人嘆服。災(zāi)星的狂潮橫掃伊揚登世界的大廳和堤道，無人能擋，但圣廟仍泰然自若，不動如山。

等待著他。

伊瑞爾一旦做出選擇就無法回頭了。烏爾薩納什之冠在拱門的頂端以紅金和玉石的外觀呈現(xiàn)，似乎在對他怒目而視。

“走在它下面，” 他想，“就感覺像是把這冠冕戴在頭上一樣。我將為自己加冕，然而除了祂的詛咒外我一無所有。愚人之王，烏爾薩納什家族的最后一個后代。這不是我想要的榮耀?！?/p>

在泛著漣漪的力場外，站著海盜伊瑞爾船長：善變，有時冷酷無情，總是充滿憤怒，受到同等程度的褒揚和恐懼。另一邊，在圣廟的中心，另一個伊瑞爾在等待著，而他不知道那個伊瑞爾是什么樣子?，F(xiàn)在的伊瑞爾，驕傲的伊瑞爾，還有海盜伊瑞爾，他可以自由地在兩者之間做出選擇，就像他可以自由地選擇在他的出生地需要他的時候返回，就像他最開始可以自由地放棄道途的限制，離家出走去做一名海盜一樣。是穿過閃亮的光墻進入烏爾薩納什的圣廟，還是轉(zhuǎn)身離去，讓他的家鄉(xiāng)滅亡，遠離那些侮辱過他的人，繼續(xù)做一名流亡的海盜王？

“做出選擇，或者永遠放棄選擇，” 他自言自語道。“沒有離開的選項?？磥砦宜械呐?，都無法逃避這條道途?！?他笑了?！岸嗝椿闹?，多么令人惱火啊?！?/p>

他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他的耳邊傳來了喊叫聲，比原先更加刺耳。一波異形試圖突破 虛空劫掠者的防御戰(zhàn)線。他的部隊已經(jīng)不多了，這些人都是跟隨他到銀河邊緣又活著回來的致命戰(zhàn)士。他們都是戰(zhàn)斗專家。他確信他們不會再有更多的犧牲了，現(xiàn)在他們處于有利位置。但他們隨時準備為他而死。

無畏赴死，好讓他動搖。

“我迷茫了，” 他想?！盁o論是在思想上還是在行動上。我已經(jīng)迷茫很長時間了?！?/p>

他用披鎧的手指捏著自己纖細的下巴。這就好像那些踏上夢者道途的人可能會做出的選擇。一個虛幻的決定，只是為了去準備面對更多虛幻的決定，他從中醒來時會興奮不已，但不會受到后果的影響。

他猶豫了。他，伊瑞爾，一向果斷大膽，如今卻在責(zé)任面前搖擺不定。對自我的審視像閃電一樣在他心中閃過，盡管這是第一次他如此審視自己，這場自我審判的風(fēng)暴其實早就在他心中醞釀了很多次。如果他放棄伊揚登不是因為他受損的自尊，而是因為他無力承擔(dān)加在他身上的重擔(dān)呢？

他想：“就算我掌握著如今的力量，我是否仍是個懦夫？”

“我的王子！你必須得快點了！” 耶利納高聲喊道。散射激光的巨響隨著他的聲音一同傳來，無數(shù)爆炸和靈能閃電仿佛要煮沸空氣。又是一陣尖叫，接著是難得的寂靜。

伊揚登的方舟在咆哮。遙遠的風(fēng)壓拉扯著伊瑞爾的長袍。一股惡臭從空氣中飛快地飄來。永恒回路在蟲巢意志進攻時憤怒地尖叫。水晶在遠處某處碎裂，狂暴的嘯吼追逐著稚嫩的人聲。

“我全速趕至這里，如今為什么卻在拖延？” 他想著。

“因為這不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 他的另一部分自我反駁道?！拔也皇亲栽竵磉@里的。來這里并不是我自己的選擇。從未如此。莫拉海格（靈族命運女神）已死的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的命運，痛苦地拖拽著我去面對我的傳承所被要求承擔(dān)的責(zé)任，無論我躲在哪都沒用?！?/p>

他換了個站姿。

“我被圣廟內(nèi)隱藏的東西帶到了這里，但它不讓我進入?！?/p>

伊瑞爾心情沉重。他對四面楚歌的永恒回路遭受的巨大痛苦感同身受，蟲巢意志的爪牙在方舟上肆虐，色孽的無形之墻也不斷擠壓著，隨時可能摧毀他的精神。在如此精神折磨之下，圣廟的囚籠仍在拉扯著他。自由從大隕落以來就不屬于任何一個靈族人了。他現(xiàn)在終于意識到了這件事。

“他們說我傲慢自大，” 他想?！盁o所謂了。我不會讓命運以不公待我。來圣廟不是我的意愿。而進入它應(yīng)是我自己的決定?！?/p>

“耶利納，我的影子？你在哪里？” 為了摧毀蟲巢的艦隊，伊瑞爾已經(jīng)損失了他傳奇般百艘戰(zhàn)艦的三分之二。但忠實的、致命的耶利納活了下來。他并不是一個合格的海盜，但卻是一個偉大的戰(zhàn)士。他跑過廣場，從虛空劫掠者的隊伍中跑到王子身邊，一邊敬禮，一邊戴上他的錐形虎紋頭盔，用全副武裝的拳頭敲擊著他的胸甲?！霸冢业耐踝?。”

伊瑞爾看著蹲伏在廣場入口處掩護的戰(zhàn)士們。“陣型不錯，我的影子?！?/p>

“我們已經(jīng)不再減員了。這里已經(jīng)安全?！?/p>

“沒有你我該怎么辦?。俊?伊瑞爾慘淡地笑了一下，收劍入鞘。

“你可能會死吧。” 耶利納的黑色幽默總是不分場合。他極度無禮的肢體語言能在一秒之內(nèi)立刻激怒那些高貴優(yōu)雅的靈族人。

“噢，把你的頭盔摘下來?！?伊瑞爾煩躁地說，“如果你將是我看到的最后一張臉，我不希望我的記憶里只留下頭盔的柵格和目鏡?！?/p>

耶利納順從地用雙手摘下高高的頭盔，抖落出他淡紫色的長發(fā)。他的臉上畫著復(fù)雜的圖紋。

“你下決心要去了嗎？”

伊瑞爾聳了聳肩，擺出個模棱兩可的手勢?！拔乙ナR。至于我是否拿起長矛則是另一回事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又陷入了沉思。

附近傳來轟隆隆的爆炸聲。異形的尖嘯接近了。

“伊瑞爾？對不起，我的王子，我不想催你，但你必須，呃……” 耶利納咧嘴一笑，“必須快點了?！?他重新戴上頭盔。

“你會在這里等我嗎？”

“除了你的身側(cè)，你的影子還能在哪？” 耶利納回答，卻猶豫了一下?！暗绻銢]回來怎么辦？”

在他們頭頂上方，一隊靈族攻擊機飛速穿過虛空，它們的輪廓被全息場分解成光的碎片。一陣陣生物射彈追趕著戰(zhàn)機隊，綠色的神經(jīng)等離子團飛速在黑暗的太空中閃爍。一架戰(zhàn)機被擊中，無聲無息地爆炸了。明亮的火光在廣場上空閃耀。罪惡感刺痛了伊瑞爾的心。他正在失去冷靜。他感到良心不安。如果他當(dāng)初選擇留下，成為司戰(zhàn)長，這種事是絕不會發(fā)生的。

“如果我離開的時間超過第十個周期，那就按你認為最好的方式做就行了。無論是退回到船上，或為無名的榮耀而戰(zhàn)。選擇權(quán)在你，我的影子。不管哪種方式，當(dāng)伊揚登陷落時，我們同胞的最終死亡也將在你身后悄然來臨。即使你飛到銀河系某個被遺忘的角落，命運仍然會找到你，就像它找到我一樣?！?他顫抖著吸了一口氣。“我背離了我的道途，耶利納，我傲慢而又自大。當(dāng)我來到這里，我只看見了毀滅的美景。我玷污了我的榮譽，將我的意志投入群星，但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是誰在監(jiān)視我，是誰注意到了我的狡詐和肆意妄為，卻又注意到了我的虛榮心？這是對我的懲罰嗎，耶利納？這就是我的傲慢造就的結(jié)果嗎？” 他舉起沾滿血污膿液的手在穹頂周圍掃了掃。它像石頭一樣沉重，充滿了罪惡感。

“我的王子，” 耶利納說著，抓住了他朋友的肩膀，這是伊瑞爾不允許任何其他人做的親密行為?！拔覀兪且粭l繩索上的囚徒。你除了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還能做什么呢？”

伊瑞爾沒有聽他說話。淚水劃過他臉上的污垢，滴落在地板上，與他同胞的鮮血融為一體?！拔覍γ半U的熱情已經(jīng)消失。我離開了我的道途，迷失了方向?！?他再次抬頭看著大門，聲音里充滿了決心?！暗劳菊业搅宋??！?/p>

說著，他穿過了圍繞圣廟的，閃閃發(fā)光的帷幕。只有他才能穿過這道防護并活下來，因為他是伊瑞爾，烏爾薩納什遠古血統(tǒng)的最后一員。數(shù)千萬年前，當(dāng)他古老的種族還很年輕，無數(shù)的輝煌歲月還沒有開始時，他就踏上了天堂之路。

被流放的王子回家了。

寂靜籠罩著圣廟的房間。地板上鋪著厚厚的灰塵。伊瑞爾沿著一條腳印的軌跡走著——他自己的腳印。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此前唯一一次拜訪他祖先的祠堂時留下的，距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數(shù)不清的歲月。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人注意過那些在陰暗的壁龕里排列在墻上的，大隕落前的精工杰作；再也沒有人向那些高舉雙臂支撐天花板的偉岸偶像鞠躬。

“一群長著死灰色寶石眼睛的，早已死去的神，” 伊瑞爾心想。“毫無意義的遺跡，消失文明的曇花一現(xiàn)，被靜止力場保護著，無人能及?！?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認，它們代表了某種東西；一些純粹的東西，一些他有能力拯救的東西，如果他愿意的話。伊瑞爾很快就超過了他們；烏爾薩納什血脈的召喚再次降臨在他身上，將他拉向圣廟深處。

激烈的戰(zhàn)斗在這里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因為圣廟的拱門使它的大廳在物質(zhì)層面和命運時間線上都與外界完全隔離。伊瑞爾走過封存的傳送門和已滅亡氏族的破爛家徽。在某個地方，他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人的腳印，比他自己的腳印要小些。他的眼睛追蹤著這些痕跡，他知道他看到的是他母親最后的遺留，一個他幾乎不認識的女人。他上次來這里的時候還有更多這樣的腳印?；覊m模糊了他們的輪廓。假以時日，他們就會消失。

他掙扎著離開了。他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圣廟中心的圓頂小房間。正如他所記得的那樣，它被置于一個圓形的高臺上。一座雙胞胎少女雕像，足有真人大小的兩倍，跪在高臺的基座兩側(cè)，雙手捂住臉。當(dāng)她們?yōu)槭サ臇|西永恒哭泣時，精致的淚水從她們的手指中滲出。

一道光錐照亮了基座上的靈骨托架。里面放著一把美麗的葉刃長矛。伊瑞爾口干舌燥，這是他漫長生命中的第二次看見暮光之矛。烏爾薩納什家族的祖?zhèn)魑淦鳎瑹o比古老，被困在凍結(jié)時間的氣泡中。透過它周圍的靜止力場，他可以感覺到長矛的墮落本質(zhì)就像油膩的黑暗般籠罩在他的靈魂上。它周圍的空氣不知何故更加厚重，散發(fā)出不祥的光芒。烏爾薩納什家族的武器受到了詛咒：它會立刻毀滅那些不屬于烏爾薩納什血脈的人，而那些屬于烏爾薩納什家族的人則會緩慢地死亡。當(dāng)他年輕時看到它時，它讓他內(nèi)心充滿了恐懼。而現(xiàn)在，他再次回想起了那種恐懼感。

圣廟的黑暗中傳來一個女性的聲音，帶著嘲笑的口吻。

“你為什么來這里，烏爾薩納什的后代？” 一個女人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上前來，繞著高臺踱步，她的輪廓被全息服的光暈?zāi)：脽o法看清。伊瑞爾看見在明亮的黃紫色鉆石袍子下，她戴著一張如同鏡面般光滑的面具。暗影先知，幻象的女主人。一名丑角。

伊瑞爾清了清嗓子。她來這里的目的他無從得知，但他知道自己的目的。他要以自由為代價換取榮譽，接受他的天選之命，拿起這把長矛。“我正在尋找將方舟世界伊揚登從‘渴望的祂’手中解救出來的方法。你不能在這里挑戰(zhàn)我，不能在我先祖的圣廟里。我來此求取我的天賦之權(quán)?！?/p>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暗影先知發(fā)出笑聲，就像陽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或是血液上一樣明亮。

“你在嘲笑我嗎？” 他問。

丑角的動作無比迅捷，仿佛一團模糊的鉆石尾跡般瞬間消失在黑暗中。她的聲音從別處傳來?！拔沂撬魈m德里 面紗行者，是前來幫助被你們拋棄之人的劇團中最后的幸存者。我所有的朋友都死了，而我還不能停止歡笑。笑神嘲笑所有人，無論是王子還是傻瓜，尤其是愚蠢的王子，” 她說?！盎卮鹞?，烏爾薩納什家族的最后一員。我的問題很簡單?！?/p>

伊瑞爾停頓了一下。他還想要別的嗎？犧牲是他唯一的目的嗎？他審視著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透過羞恥和內(nèi)疚的面紗。

“不，這還不是全部，” 他承認道。“我辜負了那些我發(fā)誓要保護的人。如果這種事情可能會再次發(fā)生的話，我愿意為我的錯誤贖罪?！?/p>

笑聲響起?！澳蔷湍闷鹉阆茸娴奈淦靼?。他也曾因傲慢而誤入歧途，但他在戰(zhàn)斗中找到了救贖，不久之后他就死去了?！?/p>

伊瑞爾伸手去拿高臺上的長矛，卻又停了下來。他向著黑暗問道：“既然你是一個先知，那你幫我一個忙吧，告訴我：我會像他一樣死去嗎？”

“我的回答會改變你的決心嗎？”

伊瑞爾揚起了頭大笑起來。

“你也笑了。我明白了。在惡意和死亡之前，歡笑確實是很好的慰藉?！?/p>

“我笑是因為我的處境很諷刺，我被最后一個自由的神的仆從推向奴役。”

“選擇權(quán)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我當(dāng)然希望我不會死，” 伊瑞爾說?！暗珪r間已經(jīng)晚了，采取絕望措施的時候到了。我不認為知道我的死期會改變什么事，因為我們最終都會死?！?/p>

“那么，年輕的王子，在幸福的無知中選擇你的命運吧。命運的絲線尚未紡成。你難道感覺不到嗎？在這里，一切皆有可能，機會轉(zhuǎn)瞬即逝。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這一生中將不會再有第二次這樣的時候。這是你唯一為自己做出決定的時候?！?/p>

武器在呼喚他。他發(fā)現(xiàn)自己和那名暗影先知如此之像，對于他們所想保護的人來說，他們的存在都是毒藥。在最短暫的片刻里，他沒有動彈，任由自己放縱，然后進行了最后一次選擇。

他堅定了意志。“我們非常適合彼此嘛?！?他自言自語地對長矛說道。他大步向前，踏上高臺，走入光錐，毫不猶豫地把手伸進了靜止力場。時間變慢了，劇痛刺疼了他的皮膚，時序失調(diào)開始了，他的手臂被拉進了一個不同的維度。他更用力地推動著手臂，直到他穩(wěn)穩(wěn)握住了武器光滑的桿身。力場突然消失，他將長矛舉在身前。矛刃在歌唱，長柄在振動。原始的力量涌入了他的身體，那是遠古時代尚未被馴服與抑制的本源靈能。這是他試圖通過放棄道途的限制，過著海盜的生活來重新尋覓的強大力量。然而他無數(shù)年的啟示在如今他體會到的澎拜偉力之下只是九牛一毛。這種頓悟帶來了更多的痛苦，就像在他的靈魂上刻了一刀，這是一個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一股寒氣從長矛中散發(fā)出來，伴隨著無邊的力量和自噬的傷害，在未來的日子里，這將徹底吞噬他；他胸腔內(nèi)心臟跳動的感覺是他唯一可以提醒自己還是自己的方式。

他不在乎了。

另一場爆炸撼動了方舟世界。因為長矛被取走，圣廟已經(jīng)不再受到保護，燈光也熄滅了。長矛刀刃的藍色柔光從下方照亮了伊瑞爾的臉?！澳闶俏业?，我也是你的?！?他自言自語地說。他笑了，盡管他的厄運已經(jīng)降臨，但他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使命感，他毫不懷疑這是對的。他舉起長矛，然后轉(zhuǎn)身，一邊在一系列快如閃電的戰(zhàn)斗姿勢中變換沖刺，一邊感受著它的重量。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張開雙臂。長槍響應(yīng)著他的動作發(fā)出蜂鳴。他以此前從未有過的狂野聲音大笑出來。“現(xiàn)在是我們雙方實現(xiàn)目標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