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庭靠在浴盆邊上反省自己剛剛失態(tài)。他承認(rèn)，看見那食盒半分未動地放在桌子上時，他確實有些生氣了。

都怪那倒霉玩意兒葉知冬。

葉家老三，龍陽之好眾所周知，因著有兄姐為葉家開枝散葉，所以葉家對他喜歡女的還是男的根本毫不在意。葉知冬活得肆意灑脫，不僅是他，即使是陸家家主名單上的那幾位，長歌門的那姓楊的鰥夫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且父母早亡，家里只有他自己說了算。還有天策府的女將軍，雖是入贅，但李家是功名顯赫的人家，不會虧待陸語，甚至陸語還能有自己的子嗣……陸家家主精明奸詐，可挑選的這幾個人，沒有一個是會虧待陸語的。

陸語會怎么選，他當(dāng)時心儀的是誰，柳千庭根本不敢問。

“柳千庭，你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span>

柳千庭仰著頭捂著眼，嘴角抿著一半的嘲諷，一半的苦澀。

他獨自呆了一會兒，收拾好臉上的表情后才起身穿好衣服出去。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飯菜，除了柳千庭帶回來的那幾樣點心，還有兩碗八寶粥，一盤清蒸魚，和兩碟子清淡的小菜。

“怎么這么素？”

柳千庭整理著袖口，看著桌子上的飯菜皺了下眉。陸語有些不確定地望著他，開口解釋。

“我想著你喝了酒，可能沒什么胃口，就讓人上了幾樣清淡開胃的……要不，我再喊人加一個？”

看著陸語小心翼翼的解釋，柳千庭牽起對方的手在桌邊坐下，揚聲讓下人再加一道好消化的葷菜上來。

“不用顧慮我，你太瘦了，應(yīng)該吃好點?！绷プテ鹂曜宇D了下，“荷語園沒有小廚房，給你添一個吧，以后想吃什么菜就吩咐他們?nèi)プ??！?/span>

陸語卻搖搖頭，一邊給柳千庭布菜一邊說道：“不合規(guī)矩，還是算了，府上的廚子手藝已經(jīng)很好，每回送來的飯菜我都愛吃，我不挑食?！?/span>

柳千庭沒再堅持，但也沒全信陸語說自己不挑食的謊話。之前陪著陸語養(yǎng)病時他觀察過，什么菜對方都能吃些，只是有多有少，遇到喜歡的和不喜歡的，眉眼間的表情也不一樣。

小家伙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其實柳千庭看得一清二楚。

添的那道葷菜很快就端了上來，是一道冬瓜釀丸子。冬瓜去皮去籽切成塊，中間掏空了，塞滿了連著山菌菇、蓮藕一起剁成茸的瘦肉泥，又上屜用大火蒸了，撒上芫荽末，清淡但不寡淡，聞著就令人食欲大動。

柳千庭側(cè)眼看了下陸語，對方先給他用公筷布了菜，又不動聲色地往自己碗里默默放了兩塊沾滿了芫荽末的冬瓜肉丸，眼里有光。

哦，喜歡吃芫荽。柳千庭默默記下了。

除了這道冬瓜釀丸子，其它菜似乎也很符合陸語的心意，柳千庭看出來了，陸語是真的喜歡吃甜食，他命人帶回來的幾道甜點，陸語一人吃了一大半。只是那道紅糖糯米藕實在有些占肚子，陸語一時沒忍住，多吃了兩口，手邊的那碗桂花酒釀圓子就有些吃不下了，但是又不舍得放棄，拿著勺子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著。

“吃不下就別硬吃?！?/span>

柳千庭擔(dān)心對方吃積食了不舒服，冷不丁開口說了一句話，陸語正努力吃得認(rèn)真，像是被嚇了一跳，勺子一歪，正往嘴里送的甜湯羹碰到了嘴角。

紅紅的舌頭伸出來一小截，試圖卷掉嘴角的甜湯，柳千庭看得心里發(fā)燙，輕輕掐著陸語的下巴吻了上去。

嘴里殘留的桂花味甜得人腦袋發(fā)暈，柳千庭不愛吃甜食，卻覺得陸語的舌頭，甜得像是致命的毒藥，赴死也甘愿。

“就這么一碗，怎么不知道給我留點。”柳千庭退開些許，拇指擦掉陸語唇上晶瑩的水漬。

所以就來自己嘴里嘗味道？陸語像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下次我一定記得。”

“不，你應(yīng)該怪我怎么不早和你說，我不說，你又怎么知道我想不想吃?！绷コ姓J(rèn)錯誤也承認(rèn)得理直氣壯，伸手把陸語吃了一半的酒釀圓子端了過來。

“誒，這碗我吃過……等等，勺子換下……”

柳千庭做事雷厲風(fēng)行，陸語連說兩句話，哪句都沒趕上趟，等話音落了，柳千庭已經(jīng)就著陸語用過的勺子，把那剩了大半的甜湯吃了個一干二凈。

“放太久了，糯米圓子不太筋道。下次帶你去吃剛出鍋的。”

柳千庭心滿意足地放下碗，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兩人戰(zhàn)斗力還算不錯，桌上的幾個盤子都已經(jīng)空了。似乎每次和陸語吃飯都會這樣，大約是陸語小時候吃過苦，見不得東西吃不完要拿去被倒掉，又不好意思賞給下人吃自己吃剩的，所以總是很努力的把東西吃完。

侍女們撤了飯桌，端上漱口的茶，兩人擦了嘴凈了手，有些相對無言，各自揣著心事，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要不要，出去散散步？”陸語抬眼看著柳千庭，聲音小小的，“吃得有些脹……”

柳千庭哭笑不得，原來看著總是游刃有余，淡定理智的小家伙，也會有因為貪食而需要散步的時候。

侍女拿來披風(fēng)，柳千庭一伸手，將披風(fēng)接了過去，親自給陸語圍上。柳千庭十指修長，靈活地給披風(fēng)帶子打結(jié)，偏著陸語又低著頭，溫?zé)岷粑紘娫诹耸种干稀Ａト塘擞秩?，還是沒忍住，攬著人低頭吻了半晌，直到陸語換不過氣，伸手把他推開，聲音軟綿地說道：“先散步，先去散步吧……”

柳千庭心說我本來也沒想做什么，但自己大概已經(jīng)沒有信用度可言，便沉默地替陸語戴上了披風(fēng)上的兜帽。帽子周圍縫著一圈貂絨，毛茸茸的，顯得陸語的臉更小了。

月亮已經(jīng)升到正當(dāng)空，昨日才下過雪，還沒化，園子里連燈籠都不用打，皚皚白雪折射著月光，四周一片通明。

兩人并肩走在門廊下面，十步遠(yuǎn)的后面跟著侍從，柳千庭和陸語有一搭沒一搭說著些無關(guān)痛癢的閑話，無非是最近怎么樣，吃的如何，睡的如何，下人們是否聽話。柳千庭問，陸語答。

只是這樣的一問一答很快就延續(xù)不下去，沉默的夜更加寂靜，陸語突然停下了腳步。

“還記得有一年，你獨自來陸家，結(jié)果在院子里撞見我的事嗎？”

柳千庭轉(zhuǎn)身看著他，認(rèn)真地說道：“記得，你抱著一個刀匣子，哭得很傷心?！?/span>

那是他們第二次見面，即使這之前柳千庭已經(jīng)送給他很多東西。

“那一日，家主請了個嬤嬤，來教我床幃之事。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處境，但是那天還是覺得自己很可悲?！标懻Z倚在門廊的木欄桿上，姿態(tài)放松，語氣卻有些緊張，“刀匣子里裝著的是我母親的刀，我想著，家主看見母親的遺物可能會心軟，說不定會讓我去學(xué)明教的功夫?！?/span>

“可是我還是太天真了?！标懻Z笑了笑，攤開自己的雙手，看著那柔弱無繭的掌心，“他問我學(xué)明教功夫有什么用，除了讓我去送死，一點用都沒有。我當(dāng)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span>

園子里傳來不知名的鳥叫聲，在月光凄慘的夜里徒增了些許悲涼。

“后來我想了很久，想出了一點頭緒。自己如果能拿起刀，舞得像母親那樣好，是不是就能有打破囚籠的勇氣，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鳥兒?！标懻Z眼神有些迷茫，抬頭看向柳千庭，“我本來已經(jīng)放棄了，可你為什么突然又給了我這個機(jī)會呢？”

柳千庭往前走了一步，手指挑起陸語的下巴，輕聲問道：“那你高興嗎？”

陸語眨了眨眼。

柳千庭說：“我只是想讓你高興，除了高興，我還想讓你能有選擇，譬如，親手打破囚籠的選擇。”

“你不擔(dān)心嗎？”難道柳府對我而言，就不是囚籠嗎？

陸語把沒說完的半句話含在嘴里，柳千庭卻像是已經(jīng)懂了，目光沉靜地看著他，沒有回答。

陸語突然低下頭，抬手輕扯著柳千庭的衣擺，輕聲問道：“你今晚，會留下來嗎？”

柳千庭的目光愈發(fā)晦暗難明

“你知道我留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對吧？”

“……”

“陸語，你是在為將來打破牢籠而愧疚，還是因我對你好而試圖報恩，想要扯平這一切呢？”

陸語沉默不答。柳千庭自嘲地笑出了聲，猛地用力將陸語拉進(jìn)了懷里。

“你確實不會騙我?！绷グ讶吮Я似饋?，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可我有時候真希望你能騙騙我?！?/span>

陸語的心因為這句話，猛地跳得快了些。

侍女們自覺停在屋外，體貼地為二人關(guān)上屋門，陸語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自己就被放倒在了柔軟的綢面棉花被褥里。柳千庭半壓在他身上，細(xì)密地親吻落在他臉上，陸語早有心理準(zhǔn)備，溫順地半張著唇回應(yīng)著。

柳千庭像是剝粽子一樣，慢條斯理地解開了陸語的披風(fēng)，剝掉他的冬衣，將衣服胡亂地甩在地上，俯身親吻潔白胸口上的兩點茱萸。陸語撐著柳千庭結(jié)實的肩膀，手指微微用力，竟說不出是緊張，還是隱隱的期待。

“是你要留我下來的?！?/span>

柳千庭語氣克制又難耐，說不出的復(fù)雜。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陸語，已經(jīng)算是明示。陸語喉結(jié)輕輕一滾，伸出手指松掉了柳千庭的腰帶。

這個舉動就像在冬日的干柴中點了一把火，星火可燎原。

柳千庭念著初夜弄疼了對方，試圖先給對方做好準(zhǔn)備，愛撫的掌心從胸前滑到腰后，在隱秘之處摸到了濕軟的洞穴，還有一小截露在外面的玉勢。

柳千庭有些驚訝，陸語的臉紅得要滴出血，實在不敢看對方，只能把臉埋在柳千庭炙熱的胸口，聲音悶悶地說道：“不是你讓陸老板教我的么……我，我有按他給的方子，自己提前準(zhǔn)備?！?/span>

柳千庭心里仿佛揣了一只溢滿而出的酒杯，飽含情欲地在陸語肩上反復(fù)舔咬，緩緩抽出那根手指粗的玉勢，換成了自己的手指，溫柔地說著哄人的話。

“阿語，我不弄疼你，你叫叫我的名字……”

陸語緊張，緊緊抱住了對方的脖子，良久后才低聲喚了一句“千庭”。

火熱的粗硬之物已經(jīng)在洞口蓄勢待發(fā)，柳千庭哄著人繼續(xù)叫，陸語便又叫了一聲。

“柳千庭……你，你慢些?！?/span>

然而真的慢下來了，那兇器推開軟肉的煎熬又讓人無措，等兩人真正合二為一，再無縫隙，陸語已經(jīng)渾身抖得不行。

“疼嗎？”柳千庭疼惜地吻著陸語的鬢角。陸語喘了幾口氣，卻搖了搖頭。

酸脹，卻并不怎么疼。他想說讓他緩緩，可下一刻，那兇物竟退出了半截，又強(qiáng)硬地闖了進(jìn)來。反復(fù)幾次，等那酸脹變成了酥麻，又變成了陸語口中淺淺的呻吟時，柳千庭再也安耐不住，大開大合地動起了腰。

一夜酣暢淋漓。

第二天，陸語還是醒晚了，即便昨夜柳千庭十分克制，只做了一次，卻也因為年輕氣盛體力太好，把陸語折騰得夠嗆。陸語伸手摸了摸身旁柳千庭睡過的地方，忍不住把被子拉上來蒙住了頭。

竟然是自己主動求歡，丟死人了……

另一頭，柳千庭吃飽喝足睡了個好覺，早早地醒了過來，去給自己的母親請安。

柳夫人看著自家兒子饜足的神態(tài)，心里翻了個白眼，裝作沒看見，一如往常地和柳千庭聊聊生意上的事，又叮囑他注意身體，“各方面”都不宜太操勞，免得虧了身子。

柳千庭十分恭順地一一應(yīng)下，柳夫人心里舒暢了些，話趕話地又重新提起柳千庭娶親之事。

“未娶正妻先納妾是大忌，更別提你納的還是個男妾，說出去像什么樣子?！绷蛉顺钊轁M面，“你自己不上心，便一切都聽我的安排吧。我娘家嫂子有個侄女，你知道的，叫楊云夕，小時候你們還一起玩過。她翻了年也有十七，幼時拜入長歌門，知書達(dá)理，溫柔賢淑，模樣也是沒得挑，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

“母親……”

柳夫人一抬手，打斷了柳千庭的話頭。

“這事兒你沒有拒絕的余地，我已經(jīng)寫信過去了，沒說別的，只說讓云夕夏天的時候來這邊避暑，小住一個月?！?/span>

柳夫人抿了口茶，不輕不重地放下茶盞，抬眼看著柳千庭，悠悠地說道，“我也不是什么強(qiáng)買強(qiáng)賣的惡人，至少和你相比我不是。但若是對方看中了你，楊家也覺得這門親事可行，那便這么定了。我身子不好，你也知道，柳府這么大的家業(yè)，需要一個女主人，也需要子嗣。”

看著兒子堅毅的側(cè)臉，柳夫人嘆了口氣：“柳千庭，我們早就說過，各退一步。你放心，即使新夫人進(jìn)門，我也會盯著，不會讓人對你那……那男孩做什么的，但也只能如此。”

柳千庭放在膝蓋上的手掌握緊了又松開，勉強(qiáng)擠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全憑母親安排，孩兒聽從便是?！?/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