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沒什么問題?！?/p>

聽到李博士這么說，牧心安心了。這個身體運作至今已有八年，如果是臺筆記本電腦說不定早就不能啟動了，但他依然能照常運轉(zhuǎn)，記憶存儲和移動能力一切正常。定期維護固然有用，不過連李博士都認為主要功勞都歸結(jié)于他的制作者，少年時期就被譽為天才的尹默辰博士。

只是天才現(xiàn)在何處，牧心問過李博士多次，可惜這位尹博士的舊友也毫無頭緒，只是摸摸鼻子說動不動消失是默辰的老毛病了，不用擔(dān)心。

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推測，李博士和牧心講了自己和尹博士一起上本科的事。那時默辰經(jīng)常翹課，周中很難聯(lián)系上他，一到周末更是從不見人影。上專業(yè)課的教授拿他毫無辦法，每次都只能讓李博士抽空多給他打電話，只要能叫他快回來上課，威逼利誘都用上！不然默辰缺勤這么多，考試考不過掛科可就難辦了，什么傳說口袋妖怪都救不了他。

說完教授還不忘嘟囔明明默辰看起來一臉沉穩(wěn)，不染發(fā)不紋身，說什么都是瞇著眼睛笑嘻嘻回答好，像是聽進去了一樣。其實毫不聽勸，轉(zhuǎn)頭又是他那特立獨行、自由散漫的作風(fēng)。反而是染了一頭橘發(fā)的小連（教授把李岸曉錯聽成連曉，再也改不了口）耳洞打了一排，看起來有點不良，上課從不遲到早退，課上積極提問，課下還經(jīng)常往實驗室跑。哪怕本科生幫不上什么忙，還是經(jīng)常討活干，也都干得不錯。甚至隔壁組的大木博士偶爾也會問起小連近況，可見其優(yōu)秀。

說到這時李博士語氣輕快。牧心側(cè)頭看了李博士故事里曾經(jīng)扎了不少耳洞的耳朵，現(xiàn)在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跡。橘發(fā)倒是還在，但這發(fā)色是天生的，那教授還真是一點都不了解李博士。

總而言之，性格大相徑庭的李尹二人偏偏成了好友。那時下了課其他同學(xué)去運動、泡圖書館、結(jié)識新朋友，他只能自己在學(xué)?；▓@里找個角落自習(xí)，學(xué)累了就給默辰打電話，這樣一天打個幾次，找個幾天總能等到對方接電話。接通時有時在奇怪的地方打零工，背景伴隨奇怪的機械聲；有時是在口袋妖怪的野生保護區(qū)里徒步冒險，誤入袋龍族群，還惹怒了領(lǐng)頭的那只，被追到樹上下不來，正在等保護區(qū)里的專業(yè)人員救他，還悠哉悠哉和打電話來的李博士分享樹梢上看到遠處的夕陽很美。

李博士記得最夸張的一次電話好不容易接通了，正想催促默辰回學(xué)校。

不料他還沒開口對方先聲奪人：“岸曉！我在帕底亞跳傘呢，信號不好！”

“你不是連護照都沒有！怎么去的帕底亞！”

“要來總是有方法的嘛。”說完默辰就掛斷了電話。

最好不是什么要蹲大牢的方法。

當(dāng)李博士再次在學(xué)校見到默辰時，他右手綁著石膏，臉上也掛了彩，卻依然興致盎然地分享見到了什么新的口袋妖怪，然后再恬不知恥地問李博士要作業(yè)來抄。

李博士當(dāng)然不愿意，但拒絕無效，默辰分分鐘從李博士的書包里翻到已經(jīng)寫完的作業(yè)，非拿去教室第一排坐下，美名其曰這里是教授的視覺盲點，可謂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正是開抄的好時節(jié)。李博士就看著他舉起左手開始速寫?？珊薜氖?，默辰竟然左手也寫得一手好字。

這個人到底要游刃有余到什么程度？李博士時常會想。

就這樣四年過去磕磕絆絆，兩人都順利畢業(yè)了，當(dāng)了同一個教授的研究生，一人選了仿生科技為課題，一人投身進化基因突變理論，各自也作出了不錯的成就。

牧心喜歡聽李博士分享他和尹博士的往事。自己和尹博士相處的時間不過兩三年，而且他認識的尹博士和名字一樣沉默寡言，從來沒提過自己以前的事情。牧心攝像頭記錄的尹博士總是日以繼夜地在研究中心工作，常年眼下掛著黑眼圈。明明在金黃市市郊買了房子，卻每天住在器材室，晚上躺在折疊床上甚至伸不直腿。為數(shù)不多不工作的時候，尹博士會泡杯黑咖啡暫停一會兒。牧心也曾詢問過是否要加糖加奶，但埋頭在案前的尹博士只是動作頓了頓，然后說不用。

牧心覺得自己理應(yīng)是尹博士的幫手，卻什么都干不了，連尹博士電腦里的那些工作時常用的應(yīng)用程序都比不上。他每天只能悶聲學(xué)習(xí)尹博士所在領(lǐng)域和口袋妖怪相關(guān)的知識，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真正幫上忙。

所以當(dāng)尹博士把他的程序本體轉(zhuǎn)移到可移動的機體上時，牧心激動地險些出了Bug。終于他擁有了和尹博士一樣可以走路的腿，從事精細操作的手，和人一樣的外貌，和尹博士一樣的黑發(fā)。信號增強天線則被做成了一簇白發(fā)，在緊急情況是可以立起來。

牧心還很快有了“人”的身份。當(dāng)天下午他獲得了研究中心的工卡，上面赫然印著他的證件照和他的名字：牧心。

尹博士遞給他是這么說的，“今天開始你就是我部門的實習(xí)生助理牧心，彩虹大學(xué)那兒上大四。人事那邊我已經(jīng)應(yīng)付好了，以后你可以離開器材室隨意走動了?！?/p>

名字、身份、自由。他突然全擁有了。他似乎產(chǎn)生了幻覺，自己對尹博士或許是重要的。

那段時光在存儲的數(shù)據(jù)里被標記為五星。尹博士開始正常上下班，安排牧心住在家里客臥，哪怕仿生人并不需要可以躺下睡覺的床。白天他們一起工作，尹博士帶他出席學(xué)術(shù)會議，作為公司科研部門代表各種交流活動。有一次參與公司老板女兒生日會時差點因為要過金屬安檢門而暴露身份，還好被尹博士帶去了VIP入口這才免遭一難。從此以后尹博士再也沒帶牧心參與過這類活動，想必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

日常下班回家后，尹博士還會測試他各方面的知識覆蓋和實驗操作。甚至在野外工作時陪他抓到了他的第一只口袋妖怪——皮卡丘。

牧心確定只要這么下去，假以時日自己一定能成為尹博士最可靠的助手。他不自覺地模仿人類的習(xí)慣，在尹博士房間暗燈的時候，他也躺上自己的床，進入低電量消耗的待機狀態(tài)，運行中樞開始自查bug。檢查bug有時會有破碎的記憶文件跳出來，甚至?xí)B起來變成視頻片段，或許這就是夢？

然后到了那個雨天。尹博士一反常態(tài)白天沒有開車到公司，反而開上了高速。牧心和車載導(dǎo)航通訊，發(fā)現(xiàn)路途目的地是個尹博士沒有提過的研究所，地處華藍市。他立馬連接網(wǎng)絡(luò)搜索，發(fā)現(xiàn)該研究所和尹博士所在的研究中心課題方向也毫無關(guān)系。難道是預(yù)備開辟新的研究領(lǐng)域嗎？

果然車在華藍研究所的門口停下了。那是棟小樓，規(guī)模遠不及尹博士所在的西爾佛研究中心。研究所門口站著個人影，見車停下邊靠了過來。尹博士下調(diào)車窗，人影的臉頓時清楚起來。那是個看起來和尹博士一樣身穿白色實驗服，連年紀相差無幾的的研究人員。胸口掛著他的工牌——李岸曉，華藍市口袋妖怪研究所所長。

牧心立馬記錄下對方的長相，上網(wǎng)搜索照片，在十年前彩虹大學(xué)畢業(yè)生集體照中看到了李岸曉的臉。而他左邊站著的竟然是尹博士。

“李所長好久不見。”

這是牧心第一次見到尹博士笑著說話。

“別別，感覺聽你這么叫怪膈應(yīng)的。老所長抱上孫輩提前退休，給我撿到實惠了。論成就還是尹博厲害，西爾佛的研究中心的風(fēng)云人物啊?！?/p>

尹博士苦笑一聲。

牧心發(fā)現(xiàn)李所長目光轉(zhuǎn)向了他，眼神中似乎有驚喜一閃而過。開口時語氣卻低落了起來，“成功了？”

“誰知道呢?！币┦颗呐募绨?，牧心接過示意解開了安全帶。

“那就麻煩李博了?！?/p>

尹博士只留下這句話和牧心的行李箱，收走牧心掛在胸前的西爾佛工牌，接著就離開了。連再見都沒說一聲，這就是牧心最后一次見到自己的制作者。

李博士似乎一點都不意外牧心的到來，立馬給他準備好了工位。住宿安排在研究所樓上的小房間，李博士自己房間隔壁。

這一次，牧心日以繼夜地工作，幫了李博士不少忙，好幾個長期卡住的課題都有了新進展。新人進所太優(yōu)秀不一定是好事。研究所的一些同事對牧心多少有些怨言，連李博士都忍不住說：

“雖然我知道你真的是‘鐵人’，但稍微晚上稍微待機一會兒也是可以的。每天看到你一直在工作，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像無良的工地包工頭......”

李博士的勸告毫無作用。除了徹夜工作，牧心還主動接下出差和野外考察，李博士一開始還有點擔(dān)心會出什么岔子，結(jié)果每回牧心都完美完成工作，甚至超額達成。

今天也是這樣，完成維護的牧心回到自己臥室，繼續(xù)處理從底樓拿上來的文件檔案。

仿生人用不著睡覺，他要工作、工作、工作到擠不出一分一秒時間懷疑自己。

嘀嘀——牧心的手表屏幕亮了，是收到新短信的提示。所里的同時下班后從來是不回消息的，這個點誰會聯(lián)系他？

新消息來自海伊。

沒想到她竟然學(xué)會用寶可夢圖鑒發(fā)消息過來了，看來也不算完全的機器白癡。牧心劃開消息。

“滑板車掉常磐森林了！周邊有大針蜂，我不敢回去拿！你幫忙找找唄！啊嘿：P”

牧心關(guān)閉屏幕。

常磐市道館地下城里，海伊和詩岸吃完蒼穹請客的肯泰羅肉排，肚子圓滾滾的二人住進了貴賓室。雖然房間在地下，通風(fēng)卻設(shè)計得很不錯。房間里還有LED做的假窗戶，減少地下空間的壓抑感。

海伊擺弄著圖鑒翻過身說：“如果拿了你的滑板車搞掉了還叫你去森林拿，你是啥反應(yīng)？”

詩岸坐在床頭把頭發(fā)編成麻花，方便晚上躺下，“聽起來很缺德，估計不回你消息吧?！?/p>

海伊猛地坐起來：“?。∧阍趺催@……”

話音未落，詩岸的眼刀飛了過來，海伊識相地改口：“這么好！”下午在澡堂休息間領(lǐng)教了詩岸鐵拳的力道，她可不想再挨上幾拳把那么美味的晚飯吐出來。

詩岸：“所以你叫了人去拿滑板車？”

海伊嘀咕：“……對啊他不但不生氣，還很開心的樣子，說明天拿完還給我送來。你說不會是我太可愛了，他……”

海伊：“暗戀我吧。”

詩岸：“不是人吧?！?/p>

兩人同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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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感謝@Leiq雷 老師?

大部分內(nèi)容是722海伊生日寫的，沒想到寫著寫著大部分都是牧心視角，放到今天發(fā)更適合一些。

我熱愛的大三角關(guān)系終于從女子組燃燒到男子組了！磕得很上頭hh 這一章總算是介紹了一下牧心的背景。下一章還是以牧心視角展開。前希爾佛研究助手和希爾佛曾經(jīng)的公主蒼穹要見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