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糧搬運，炒點冷飯

陸燼看著窗外的雨有些煩躁。

四月春末，這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下了三天。只要推開窗，春風(fēng)就會夾雜著綿綿細(xì)雨往臉上拍，潮濕又陰冷。就算沒有出門，那些涼氣也還是會順著衣擺見縫插針地往身體里鉆。

這是陸燼最討厭的天氣，帶來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即使是這樣糟糕的天氣，陸燼家里還是來了客人。

院門響起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都不需要問就知道是誰。陸燼開了門，果然是郭宇拎著酒壇和鯽魚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清爽的短發(fā)上沾著雨珠，順著臉側(cè)流到下巴上，又落在紋著火龍紋的胸口上。

“進來吧，自己燒熱水擦擦?！标憼a側(cè)了身把人讓進來，“生病我可不管你?！?/span>

郭宇樂呵呵地進來了，獻寶似的給陸燼看手里還在活蹦亂跳的鯽魚：“剛抓的，還是活的，你不是最喜歡吃魚了嗎，豆腐是老劉頭家的，中午做鯽魚豆腐湯?！?/span>

陸燼眉頭動了動，推了郭宇一把：“趕緊去擦擦。”

郭宇笑呵呵地隨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熟練地拐進廚房，一看就是來了很多次的樣子。

陸燼倚在廚房門口喝郭宇帶來的酒，郭宇則手起刀落利索地給鯽魚開膛破肚，用蔥姜和黃酒腌一腌，打算等下兩面煎成金黃，和豆腐一起下砂鍋燉湯。

對方是個熱情開朗的人，進了屋之后閑聊的話題就沒有斷過，從節(jié)氣的民間風(fēng)俗講到起居養(yǎng)生，偶爾扭頭看不說話的陸燼一眼。陸燼不太愛說話，郭宇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是他能分辨出對方聽得很認(rèn)真，于是更起勁了。

鯽魚豆腐湯，紅燒冬瓜，香椿煎蛋，還有半只燒雞，三菜一湯，有滋有味。鯽魚刺多，不小心就容易卡主喉嚨，可是陸燼卻是吃魚的好手，舌尖一卷，鮮嫩的魚肉就進了嘴中，不一會，干干凈凈的魚刺便整齊地擺在桌子上。

郭宇杵著下巴，覺得看陸燼吃魚是一種享受，簡直百看不厭。

“快吃，看我就能吃飽了？”陸燼被盯毛了，扯了個雞腿扔在對方碗里，面無表情。

郭宇戳著雞腿，尋思了半晌說道：“上次我?guī)熜诌€和我夸你，說你辦事能力強，就是有點冷漠不太愛說話，還和我抱怨說他們都沒來過你家，想來看看?！?/span>

“不行?！标憼a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別來。”

“是吧，我也是這么跟我?guī)熜终f的，”郭宇撓了撓下巴，大笑起來，“我說只有我能來，結(jié)果他就竟然說咱倆有一腿，說你喜歡我才同意我來你家。哈哈，明明是我憑借著我城墻一般的厚臉皮軟磨硬泡擠進門的?！?/span>

郭宇對自己有著臉皮厚的自覺而沾沾自喜，坐等著陸燼來贊同自己的鍥而不舍。陸燼低頭喝了口鮮香的魚湯，覺得暖意由內(nèi)而外地擴散開來。

“你師兄倒是比你聰明些?！?/span>

“嗯？”

陸燼繼續(xù)普普通通地吃著飯：“我確實是喜歡你?！?/span>

“……哦，哦……”郭宇覺得剛剛陸燼好像說了什么不得了的話。

一頓飯，郭宇吃得恍恍惚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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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宇這人，身材高大，相貌俊朗，樂于助人，手里也掙了不少錢，是優(yōu)秀的適婚備選人，因此平日里桃花非常多，多到讓同門師兄弟都嫉妒的程度?？墒枪畈婚_竅，小姐們請吃飯不去，掉的荷包倒是要撿，撿起來還回去之后還要再三叮囑換個結(jié)實點的系帶，可別再掉了。

陸燼看著郭宇還了小姐的荷包去而復(fù)返，隨口問怎么不和那位小姐多聊兩句，郭宇抱著酒壇回答得十分認(rèn)真：“情緣會耽誤我喝酒?！?/span>

陸燼哭笑不得，嘴角微挑，不置一詞。郭宇舉起酒壇，笑容是爽朗的：“阿燼你多笑笑嘛，笑起來很好看啊。酒，要再來一碗不？這酒好喝，我特意留給你的?！?/span>

陸燼不說話也不笑，只遞了碗過去，郭宇便從善如流地給人斟滿一碗酒。

這是兩人初相識時的場景，常常痛飲一個通宵。

結(jié)果自那天在陸燼家中，對方風(fēng)輕云淡地說了“我確實是喜歡你”后，兩人很普通地吃完飯，郭宇刷了碗就回自己家了。

第二天，郭宇來找陸燼一起出任務(wù)，陸燼也神色一如往常地出門來和他做任務(wù)。

一切沒有任何變化。

郭宇很迷茫。

要說郭宇了不了解陸燼，他還是有自信比其他人都多了解他一些的。同一張臉，眾人看陸燼永遠(yuǎn)看不出情緒，可郭宇能辨別。嘴唇微抿是不耐煩，眉頭微皺是很生氣，唇角微挑是特別開心，如果多吃了一碗飯，多喝了一碗酒，那說明最近一段時間都心情還不錯。

“很好辨認(rèn)啊。師兄你眼神不行吧?！惫罱o師兄比劃陸燼的面部表情變化，師兄點頭承認(rèn)自己眼神確實不太行。

但是要說更加深入一點的了解，郭宇也沒有自信了。陸燼本就是不太愛說話的性格，能插旗解決的絕對不溝通，就算是說話也往往一針見血。陸燼周圍也沒有特別多的朋友，和妹子說話的次數(shù)更是屈指可數(shù)，而且也沒聽說他有喜歡的人……

郭宇跟在陸燼后面瞅著對方的背影發(fā)呆，發(fā)著呆就忘了避開扶著額故意撞上來的富家小姐。

富家小姐一副“你把我撞傷了可要娶我為妻”的表情含情脈脈地望著郭宇，郭宇很尷尬。一頭是自己闖了禍，一頭是要和陸燼出任務(wù)。雖然任務(wù)倒也不是很緊急。

像是看出對方為難，陸燼抽出雙刀，用下巴點了點地上坐著的富家小姐：“反正今天任務(wù)也很簡單，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們快去醫(yī)館吧?！?/span>

說完隱身就走了。

郭宇摸了摸鼻子，有點心慌。這是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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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wù)確實很簡單，郭宇把小姐送到醫(yī)館包扎完，匆匆趕到任務(wù)地點時，山賊死的死傷的傷躺了一地，陸燼正在擦雙刀上的血，沒什么表情。郭宇尷尬地想沒話找話：“阿燼你速度挺快，怎么沒給我留兩個？”

陸燼瞥了他一眼，沒接話，郭宇也插科打諢不下去了。

兩人找了個茶館歇腳，郭宇點了壺上好酒，又點了盤魚糕犒勞陸燼。

“那個，你生氣啦？”郭宇難得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觀察陸燼的神色。

陸燼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

甩出去的問題收到了反問，郭宇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往陸燼旁邊湊了湊，清了清嗓子：“那個，那個什么，那天你說，你說你喜歡我，是真的嗎？”

陸燼轉(zhuǎn)著酒杯不說話。

郭宇伸出兩根手指對對碰，又頓時覺得有些羞恥，把手縮回桌子下放著：“就，情緣和情緣那種喜歡？”

“是又怎么？”

郭宇比劃來比劃去，語無倫次：“那你剛剛——那個妹子——我——”

陸燼放下酒杯，發(fā)出一聲輕響：“郭宇，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這事只是想讓你知道罷了，并不需要你回答。畢竟你也不需要情緣，我也不指望你這棵木頭能有什么反應(yīng)。你不用在意。”

郭宇眨了眨眼：“哦，我不用在意。”

這聊天聊不下去了。

郭宇低頭啃著魚糕，默念不在意100遍，當(dāng)天晚上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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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越是不在意，郭宇就越在意。

陸燼今天吃了什么也在意，是不是點了他不愛吃的菜？是不是比平時吃得更少了些？

陸燼打戰(zhàn)場他也在意。今天是不是他對敵人下手有點狠啊，直接一刀見血了，心情不好啊？陸燼這個地方失誤了，是不是有心事??？

陸燼買東西郭宇也在意。他買了些吃的，是不是最近吃飯吃不飽？還買了首飾，女式的？！要送人？

強行不在意的郭宇很難不在意啊，從早到晚腦袋里裝滿了有的沒的，陸燼開心嗎，高興嗎，生氣了嗎，怎么不和我說話呢？

郭宇不敢去直接問陸燼，因為陸燼明明說了不用他管，自己又如此娘們唧唧思前想后，顯得很不男人。于是他只能抓住自己的師兄吐苦水。

師兄抱著酒壇十分無語：“我覺得他沒啥變化??？你是不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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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兩個人的日常根本沒變，郭宇卻越來越焦慮。

陸燼其實底子很不錯，身材高挑，肌肉緊實有力，但是腰肢非常軟，四肢也很協(xié)調(diào)。頭發(fā)是銀白色的，聽說是小時候生了大病，治好了就變成這樣。表情不兇的時候在茶館一坐，也是引人注目的一位俊男，只不過生人勿近的氣場太強，很少有人愿意來找不痛快。

郭宇是第一個。

郭宇靠著自己城墻厚的臉皮和一壇又一壇的好酒，愣是擠到了陸燼的旁邊，占據(jù)了一席之地，從對方不耐煩地摸刀打架，到最后一臉無奈由著他來，郭宇足足花了半年。雖然郭宇也不知道自己圖個啥，但是他就是想和陸燼做朋友。

自上次“不在意”的溝通后已經(jīng)過了一個月，郭宇覺得自己像是揣著心事的黃花大姑娘一樣，糾結(jié)的很，尤其糾結(jié)的是，最近陸燼好像在忙些什么別的事，還是和一個明教的俠女一起。

郭宇坐在揚州城外的茶館里頭，看著陸燼站在揚州的廣場上和那俠女有說有笑，他頭一次看見陸燼能擁有這么多鮮活生動的表情，皺眉的，笑著的，甚至還說了很多很多話。

不爽，很不爽。像是只有自己知道的寶物被別的孩子窺見那樣，郭宇有種自己東西被搶了的焦慮感。于是，每次陸燼和明教俠女說話，郭宇總是要來摻一腳，可偏偏他一出現(xiàn)，兩人又左顧而言他，不是聊西域的風(fēng)土人情，就是聊圣墓山教內(nèi)瑣事，郭宇一句話都接不上。

這不對勁??！

陸燼似乎漸漸覺得總是黏上來的郭宇有點令人煩躁了，于是和明教俠女說事時盡量挑郭宇不在的時候。郭宇尋人撲了幾次空，發(fā)現(xiàn)了陸燼的小算盤。

好家伙！還躲著我和妹子幽會起來了！

郭宇沒做他想，打聽了一圈，拎著棍子就殺到了酒樓，二樓平臺坐著的可不就是陸燼和那位俠女嗎？郭宇一跺腳，小輕功直接上了二樓，抱著人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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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的小山坡上，陸燼站著，郭宇跪著，丐幫弟子的脖子上還橫著陸燼的刀。郭宇小心翼翼抬眼，看見對方眉頭緊鎖，曉得這回是真生氣了。

“郭宇你有完沒完？最近怎么回事？”陸燼有些不耐煩，今日本來是商討任務(wù)計劃的最后一環(huán)，結(jié)果被這個沒頭沒腦的傻丐幫硬生生被打斷了。

郭宇委屈巴巴地跪著：“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那你還和別的妹子走那么近，還有說有笑的，你跟她說的話比跟我過去一年說的都多！”

這是什么傻小子？！被耽誤了重要事情的陸燼也是火大，語氣十分不爽：“我是說過喜歡你，可是你對我又沒有那個想法，管我和誰來往呢？”

郭宇猛地站起來，陸燼嚇了一跳。他雖然生氣，但是沒想過要傷著郭宇，連忙把刀往回縮。郭宇抓著陸燼的手腕，瞪著眼睛，脖子一梗說：“誰說我不喜歡你了！我喜歡！可喜歡了！我就是喜歡你！你不許和別的妹子情緣！”

郊外的小山坡上一片寂靜，不知名的鳥兒在枝頭嘰嘰喳喳，把殘花踩落了二人一身。郭宇瞪著陸燼，陸燼瞪著郭宇，兩個人一句話沒說。

“那，那個——”

空氣過于安靜了，郭宇勉強找回了自己聲音想要說點什么，卻見陸燼突然掙開了他的手，張了張嘴，然后突然隱身跑掉了。

郭宇愣愣地看著空蕩蕩的眼前，蹲在地上抹了把臉。

淦！陸燼臉紅了？？！！

咳咳，真好看，不能讓別人看！

他以后就是我媳婦了！

自信的鐵樹開花丐幫弟子暗戳戳地這樣想道。

謹(jǐn)慎起見，郭宇還是回家好好思考了一下兩個人的事情。

他雖然之前不談情緣，可也不是真的木頭，仔細(xì)回想起來，當(dāng)初陸燼那么難以接近相處，郭宇都硬著頭皮湊上去了，可不早就是“心懷不軌”。如今窗戶紙也捅破了，這明顯是兩情相悅，順理成章的事了呀！

可是男子和男子要怎么……快樂？郭宇陷入了新的盲區(qū)。

不得不說，郭宇是十足的行動派，當(dāng)下挑了幾壇好酒，扛著去師兄家討要經(jīng)驗去了。師兄見了好酒喜笑顏開，趁著情緣出任務(wù)了決定拉著師弟好好敞開喝。

郭宇卻一把把酒壇按?。骸澳愕葧?，我問你點事兒?！?/span>

“啥事兒？趕緊問?！睅熜挚匆娒谰浦鴮嵱悬c急。

“你當(dāng)初咋追我?guī)熒┑?？給點經(jīng)驗。”

“喲，木頭開竅了，準(zhǔn)備找情緣，來我這討經(jīng)驗啊，你相中誰了?。俊睅熜謽妨?，蠻力搶過壇子灌了一口。

“陸燼，我們倆——”

郭宇還沒說完，就被師兄迎面噴了一臉的酒。

師兄傻傻地看了郭宇一會，又一拍大腿笑了起來：“我說什么來著，我！說！什！么！來！著！就說你倆有一腿，你當(dāng)初還跟我嘴犟。”

郭宇抿著嘴拿師兄的外套擦臉：“別說屁話，趕緊的，我記得嫂子以前也不咋愛搭理你，你怎么把人追到手的?！?/span>

師兄邪魅一笑，一指胯下，不言而喻。

郭宇用衣服砸了師兄的臉，被師兄追著滿大街跑。

然后郭宇覺得，既然兩情相悅了，也不是不可以睡服？

“師兄！傳授點睡服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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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陸燼在家里緩了半天才把臉上的紅暈壓下來，恢復(fù)了以往冰冷難以靠近的模樣。郭宇萬年不開竅，對待“桃花”總是退避三舍，陸燼自從喜歡上郭宇，也沒指望對方能真的也喜歡他，想著說不定感情悶在心里就慢慢淡了，淡了也就罷了。誰曾想那人卻直沖沖地把那句話說了出來。

陸燼冷靜下來后甚至開始產(chǎn)生懷疑。這告白來得莫名其妙，說不定只是以往總在一起，最近突然冷落了他，才脫口而出了那句喜歡。兩個人的喜歡，真的是同一件事嗎？

就怕自作多情，卻讓自己難堪。

第二天，郭宇沒有出現(xiàn)。陸燼在院門后站了一天，敲門聲也沒有響起。打更人敲著梆子從門外過，四月的雨又開始下了起來，陸燼盯著自己的鞋尖發(fā)了會兒呆，被淋濕了也渾然不覺，扭頭回屋連衣服也沒換下就睡了。

隔天一早，敲門聲重新響起來時，陸燼正渾渾噩噩做著噩夢，夢見小時候生了大病那會兒，每天各種大夫輪著施針喂藥，很苦，很痛，身體很沉，夢里搗藥的聲音一直在響，他半睡半醒間恍惚了一會，才辨認(rèn)出那是敲門聲。他拖著身子走到門口時已經(jīng)沒了敲門的動靜了，走了嗎？走了吧，走了也好，這副病懨懨亂糟糟的樣子大概讓人看了也煩心。

陸燼自嘲地笑笑，回頭卻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就說怎么這么半天沒人應(yīng)門，還好我翻墻熟練進來看了一眼，”郭宇皺著眉頭去摸陸燼的額頭，掌心下的皮膚滾燙，明教弟子的衣服也是潮濕的。

郭宇一點兒沒客氣，直接把人扛著進了屋，伸手要去脫陸燼的衣服。

“你你，你要，干什么？”陸燼清醒了，清醒到開始結(jié)巴了，瞪著眼睛一副慌亂又驚恐的樣子，哪有平時冷靜淡定的模樣。郭宇被陸燼這樣子嚇了一跳，也開始結(jié)巴。

“我我我，我沒干嘛啊，你衣服濕的，都生病了，快快快點換啊?！惫钇艘话炎约旱淖?，“你快把衣服換了，我去給你做點吃的。”說完就跑出去了，出去時還幫陸燼把門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

這叫什么事兒啊，郭宇站在廚房里哭笑不得，以往兩人的交流都是痛快又順暢，有啥說啥，甚至一起下河洗澡這事兒也干過一次，那時候也沒覺得有這么別扭啊。郭宇利索的淘米煮粥，思緒開始亂飄，不過當(dāng)時下河洗澡的時候還真把陸燼的身子看光了，皮膚又白，又滑——咳咳咳，郭宇扇了自己一巴掌，覺得再想下去就要大事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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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燼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中間醒了幾次也是吃藥喝粥，沒什么精神，兩人沒多糾結(jié)其它的事兒，等陸燼風(fēng)寒好了徹底清醒后，才發(fā)現(xiàn)事情有點不對勁。

開花的鐵樹真的惹不起。

也不知道郭宇從哪兒學(xué)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以前雖然粘著陸燼，但好歹還有些距離感，現(xiàn)在像是恨不得搞到世人皆知郭宇和陸燼要準(zhǔn)備有點什么了。今天在揚州城外拉著陸燼炸煙花，明天就在陸燼家門口給陸燼拉二胡，拉就拉吧，技術(shù)還不怎么樣，弄得鄰居以為陸燼出了什么事兒差點來吊唁，被郭宇趕跑了。有一次還不知道從哪搞了個三輪推車，車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花，招來一大群蝴蝶。

郭宇站在遠(yuǎn)處的樹后看著陸燼和鮮花，有些懷疑地問師兄：“你當(dāng)年真的是這么對我嫂子的？”

“那可不是么，你嫂子可喜歡花了，不過我送的時候沒這么多蝴蝶?！?/span>

“行……吧……”

郭宇的攻勢太過熱烈，搞得陸燼每次見到郭宇就臉紅，結(jié)巴，甚至到了遇見扭頭就跑的程度，把周圍熟悉兩人的親朋好友看得一愣一愣的，萬年冰山男秒變嬌羞小媳婦，眾人咂舌感嘆真是“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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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宇的送的花雖然備受陸燼嫌棄，不過還是派上了用場。

陸燼和郭宇提前打了招呼，自己今日有任務(wù)，別來找他，郭宇點頭答應(yīng)了，叮囑注意安全的話反反復(fù)復(fù)說了十來遍，陸燼受不了了，紅著臉把郭宇推開隱身走了。

明教俠女把工具擺了滿滿一桌，開始折騰陸燼，兩個時辰下來，一個冷若冰霜的白發(fā)美女坐在屋子中央，看不出來一點兒原先的痕跡。

“我還是懷疑真的有必要嗎，只是為了滿足你的惡趣味吧。”陸燼看著鏡子里的女裝版自己，覺得有些無法直視。

“哪有哪有，”陸燼的姐姐捂著嘴笑，又不敢笑得太過分，“我不是和你分析了嗎，那死老頭就喜歡冰山美女，我們找了很多人，符合氣質(zhì)的不會武功，會武功的又走妖艷路線，很難找人的。幫幫姐姐啦~”

“知道了。”陸燼戳了戳裙擺上的花，“這花怎么回事？”

“啊，這不是你相好送你的么，我想著放一夜就枯了多浪費啊，物盡其用，物盡其用啦~”陸燼姐姐往弟弟頭上又別了一朵花，說話時把相好兩個字咬的特別重。

“八字沒一撇呢。別亂說。”陸燼低著頭，不讓姐姐看到他的表情。

陸燼姐姐趴在弟弟令人安心的肩膀上，溫柔地說：“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沒什么不好的，小燼，遇到知心人不容易，可別放跑啦。”

“……嗯。”

任務(wù)很順利，目標(biāo)金主在眾多美女之中一眼相中了落滿蝴蝶的陸燼，一夜“春宵”后，留下一具燒焦的尸體。

陸燼的姐姐帶著目標(biāo)金主去找金庫了，陸燼完成了自己的任務(wù)，回了家。妝也沒卸，衣服也沒換，他坐在家中覺得有點累，燈也沒點，借著月光看著這些花發(fā)呆。

花瓣柔嫩，指尖稍微用力，就會散落一地?？墒呛芎每?，陸燼一想到這些是郭宇費了好大力氣才搞來的，就忍不住想笑。

“喜歡嗎？”郭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陸燼沒抬頭，他早就察覺對方已經(jīng)在屋里好一會了。

“還行。”冰山美人口是心非。

郭宇湊到陸燼身邊坐在地上，撐在膝頭看著月光下發(fā)著柔光的陸燼：“你姐姐說要送我一份大禮，果然是大禮，這是哪里來的冰山美人，把我的心都凍住了?！?/span>

陸燼白了郭宇一眼，十分嫌棄：“別跟你師兄學(xué)那些壞毛病。”

“陸燼。”

“嗯？”

郭宇摘下了陸燼頭上的一朵花，遞到心上人眼前：“我喜歡你。”

陸燼接下了，雖然笑得不太明顯，但眼里盛滿了溫柔：“我知道了，你傻不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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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四月天，連日的陰雨結(jié)束了，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郭宇新封了兩壇梅子酒放在角落處，等待歲月催發(fā)出青梅的清甜。去年的梅酒已經(jīng)在井中鎮(zhèn)好，冰冰涼涼，沁人心脾。

郭宇把樹下曬著太陽打著盹的陸燼喚醒，將酒杯遞到心上人唇邊：“嘗一口，我覺得味道剛合適?！?/span>

陸燼抿了一口，酸甜清冽。

“味道不錯。”

郭宇扒著陸燼的軟榻，可憐兮兮：“那別睡了，起來陪我喝一會兒？有小魚干?！?/span>

陸燼抿了抿嘴：“那你今晚不許折騰我。”

“……我盡量?！?/span>

“……你發(fā)誓?！?/span>

“那不行。”郭宇擠上了雙人軟塌，把人攬在懷里，左手心上人，右手美酒杯，整個人都美滋滋的。

“啊~誰說情緣會耽誤我喝酒?！惫畹靡庋笱螅拔液喼笔侨松A家。”

陸燼瞇著眼看著葉子縫里的太陽，嘴唇微挑。

“真傻。”

“傻人有傻福嘛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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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