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下了一夜的雨依舊沒停。

? 淅淅瀝瀝的冰涼的雨珠掀起泥土的腥。

? 廢墟棟林間，老人披著一身破布，挽著不知繞去多遠(yuǎn)才買到的幾個粗麥面包慢慢朝一個破屋走去。

? 水霧早就潤濕了他的鞋，崎嶇崩解的水泥地也布滿無數(shù)的石屑。

? 他的眼睛瞎了八年，這也讓本就不好走的路愈發(fā)難走。

? 好在昨天已經(jīng)摔著走完了這條路，也好在他的記憶力絕不會允許他在同一個地方摔兩次。

??

? 打昨天布洛妮婭走后，他便拖著那張破鐵床離開了那。

? 反正周圍還有大把大把沒人要的房子，隨便踹開一扇門，稍微清理下屋里的浮塵便可住人了。

?

? 但他明白。

? 當(dāng)自己重新出現(xiàn)在她們的視野里后。

? 不管他怎么換地方，那個一昧躲藏的自己就再也藏不住了。

?

? “起碼......先讓我歇會兒吧.......”

? 低沉、嘶啞，從破風(fēng)箱里鼓出的嗓音就這樣傳到門前，

? 傳到那道俏生生站著的身影耳中。

?

? “連我......也不歡迎嗎？艦長？”

?

? 紅發(fā)女孩小心翼翼地來到他的跟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讓自己細(xì)膩的指尖撫過老人臉上的每一寸溝壑。

? 干裂開的唇，包著骨的臉，最后，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摸著他眼角的紋，

? 看著他空洞而麻木的眼。

? 他為她的意識匹配了年輕而美麗的容器，可自己卻變成這副風(fēng)殘燭年的模樣。

? 鼻頭很酸、很酸。

??哪怕她已經(jīng)移開自己的目光，哪怕咬著唇的齒已經(jīng)沾上一抹鮮紅。

? 她還是沒能阻止眼眶里落下的淚。

?

? “........別哭了，我很歡迎你的........”

?

?

?

??

?

??

??破裂的水泡翻滾出熱量，清澈而滾燙的水在蠱中與茶葉混合，最終倒入茶盞。

? 老人輕輕地把茶盞抵到嘴邊抿了一口，混在水中的熾熱流入腹中才堪堪驅(qū)散了些身體里的寒冷。

? 直到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才終于忍不住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

? “最近……過的還好嗎？”

?

? “挺好的……除了琪亞娜她們不讓我參加戰(zhàn)斗外，都挺好的……”

??

? “哈哈……”

? 老人的笑聲很淺，淺的讓人難以聽見，也淺的令她心安。

? 起碼他還能笑，也起碼他還活著。

?

? “這幅十八歲的軀體給了我太多便利，在她們的勸導(dǎo)下，我也就索性做我最愛的事?！?/p>

?

? “科研？”

??

? “……你怎么知道？”

?

?“因?yàn)槿绻阄丛?jīng)歷過那些苦難，你本該成為一個科學(xué)家……”

??

? “………”?

?

? 又是沉默……

? 又是沉默。?

? 在琪亞娜那里得知一切的真相后，她比誰都清楚這句話背后所隱藏的殘酷。

? 他一定嘗試過扭轉(zhuǎn)自己的命運(yùn)，才得以在那五萬年見到一個璀璨如星的身為科學(xué)家的自己。

? 可自己還是成為了一個女武神，還是成為了她們的老師。

? 說明在那個輪回里，迎接他的只有死亡與絕望。

??

? “陪我去喝一杯吧……就喝一杯……”

??

? 酒精能麻痹疼痛，不管是身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她熟悉，也明白……

??

? 可老人只是用那雙空洞的眸子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

? “先不提你到底喜不喜歡喝那玩意，都當(dāng)科學(xué)家了，就少喝酒吧……”

? 便又用那輕的難以察覺的聲音笑著道。

?

? “而且……我不敢喝的……”

? “我怕我壓不住「我」，更怕喝醉會做夢……”

? “我已經(jīng)沒有勇氣去夢里面對那些過去了……”

? “所以……不能喝的……”?

?

? “你這八年.......都是怎么過來的？”

? “.......我也不是很明白.......”

? “嗯？”

?

? 聽見姬子疑惑的聲音，老人才接著開口道。

?

? “八年前，琪亞娜捅.......是我逃走后，我的身體里就莫名其妙誕生出一個偏執(zhí)的我?！?/p>

? “瘋狂，憎惡。那一個我，就是個完完全全負(fù)面情緒結(jié)合體?！?/p>

?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控制他不對人下手?！?/p>

? “迷迷糊糊的，就這樣過來了……直到昨天，直到他真的想殺了布洛妮婭，我才終于奪回自己的身體………”

? “就是這樣?！?/p>

?

? 聽不出喜樂，也聽不出憂愁，老人的聲音就是如此平淡。

? 平淡地仿佛訴說的是一個完全與自己無關(guān)的故事。

?

? “………你………恨我們嗎？”

?

? “………不恨。”

? 說到這里，老人沒來由地一笑。

? “雖然很想怎么說……但都出現(xiàn)了這樣一個我了，這樣的話根本就沒什么可信度吧。”

??

? “………又怎么可能不恨呢？”

? “可比起憎恨你們，更多的，還是憎恨自己?！?/p>

? “恨自己的懦弱無能，恨自己的可悲命運(yùn)?！?/p>

? “姬子，知道我最渴望的是什么嗎？”

? “我想死?！?/p>

?

? 他的表情變了。

? 偏執(zhí)，墮落，自嘲。

?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會想到，那種癲狂如盛開的彼岸花一般的瘋笑會出現(xiàn)在自己臉上。

??

? “八年前就想，五萬年前就想，六億年前就想！十二億年前就想！”

? “無時無刻，無時無刻！我恨不的馬上把手捅進(jìn)腦袋！恨不的馬上扯出我的腦漿??！”

? “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敢死了?！?/p>

?

? “因?yàn)槲遥瑯記]有勇氣再度過五萬年了?！?/p>

?

??

? “可你為什么不解釋！”

??突如其來的吶喊挾著巨大的力道把老人拽了起來。

? “你明明可以告訴我們一切！告訴我們即將發(fā)生的未來！”

? “可你做了什么！”

? “自以為是地殺人！自以為是地覺得這是救贖！自以為是地承擔(dān)一切！”

? “你以為，把所有人都復(fù)活！就能贖清自己的罪孽嗎！”

?

? “芽衣！”

?

? “我解釋過，五萬年前就解釋過，在琪亞娜成為終焉前就解釋過?！?/p>

? “然后全世界都死了，然后你們也死了，然后我也死了?！?/p>

? “琪亞娜早就將真相告訴你們了?！?/p>

??

? 語畢，老人便狠狠地扯開她拽著自己的手。

?

? “你只是不愿相信，不愿相信那個屠戮了半個世界的罪人呈堂上的清白證據(jù)?！?/p>

? “不是嗎，始源律者女士？”

? “可信不信是你的事，要?dú)⒁缫岔槺隳?。?/p>

? “我早tm不欠你們什么了。”

?

??

??

??

??

? “臭老頭，你罵得可真難聽?！?/p>

? “不罵難聽點(diǎn)......又怎么趕的走她們。”

??

? 自與姬子交談以后已是過了三天。

? 她們沒再來過。

? 可每每一打開房門，堆在樓梯間如小山一般高的食物與用品又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她們已經(jīng)來到這附近。

?

? “說的好像你趕的走一樣?！?/p>

? “神明大人，你很閑嗎？”

??

? 老人的語氣可絕對稱不上友善。

? 三天過去，圣芙蕾雅的各位是沒有來，可面前這位語氣輕挑的青年，卻足足煩了他三天。

? 光是看見頭頂上掛著的歪歪扭扭的方環(huán)，便知道此人......不，此神絕對不是什么正經(jīng)玩意兒。

? 事實(shí)也確實(shí)如此。

? 喝茶要老人服侍，吃完的東西隨地亂扔，這混蛋甚至還腆著臉搶占了自己的床鋪！

? 不當(dāng)人的行為終是激起老人的怒火。

??

? “也不算閑吧？天天都要思考怎么對付一個活了十二億年的老頭，還是挺忙的。”

? 理所當(dāng)然的話語瞬間讓老人青筋暴起。

? “你能不能要點(diǎn)臉?！?/p>

? “急了？”

? “你他.........”

? 老人忍耐了許久，最后還是只能輕輕地嘆了口氣。

??

? “神.......這場雨，已經(jīng)下了五天了吧？”

? “...........是啊，下了五天?！?/p>

? 沒有了戲虐，也沒有了笑意。

? 兩人的嗓音變得同樣平淡，變得同樣寂靜。

? 唯一的區(qū)別，也就一個年輕溫和，一個嘶啞滄桑。

?

? “能幫我拿件雨披嗎？”

? “可以?！?/p>

?

? 這一刻，青年的神色變得有些難言的肅靜。

? 碳化的身軀，滿身的傷痕，他只能強(qiáng)忍著心里的難過，才好好地為他穿上一身嶄新的衣。

? 最后，青年終于拿出那件漆黑如碑的雨披，將老人佝僂的身軀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

? “浪費(fèi)你一套好衣服了?！?/p>

? “就當(dāng)是給你的精神損失費(fèi)？”

? “.......還挺大方?！?/p>

?說罷，老人便朝著門外走去。

??

??“————————————你要去哪？”

? 直到他輕輕拉下門把，一直沉默的白發(fā)少女才終于忍不住開口。

? 她在，三天前就在。

? 她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索性就只是靜靜地縮在屋子的角落看著老人的一舉一動。

?

? “去做你一直想讓我做的........離開你們的身邊，也離開你們的世界?！?/p>

? “.......對不起?！?/p>

? “不要道歉，你從來都沒做錯什么。”

? “........你會死的?！?/p>

? “我求之不得。”

? “...........”

?

? 見她沒有再說話，老人便輕輕朝屋外邁開了腳步。

? 狂躁而冰冷的暴雨席卷而來，敕剎的響雷仿佛要劈開這個世界。

? 自然就這么毫不猶豫地向這廢墟中唯一佇立的老人降下它的滔天偉力。

? 可這又有何懼。

? 因?yàn)樗缇鸵娺^這般磅礴的雨夜。

? 他懼的從來不是這個。

? 他懼五萬年前的解釋，懼的是訴說一切后對她們的溫存，懼的是用八年才找到的無需補(bǔ)天的方法、卻在實(shí)施前被「天上之人」殺的一干二凈。

? 此前，它們從未降下過「終焉級」戰(zhàn)力。

? 可不曾降下，不代表沒有。

? 于是，三個「終焉」殺光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

? 這才是他茍活八年的原因。

? 他要在成為這個世界之前，給她們帶來最后一份欠禮。

? 是啊，欠禮。

? 他不可能原諒自己，永遠(yuǎn)也不可能。

? 他明白，她也明白。

? 所以琪亞娜輕輕拉著那只空蕩蕩的袖子。

?

? “我會讓你回來，不管這天如何，我一定會讓你回來?！?/p>

? “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

?

? 這才是她。

? 這才是已經(jīng)成熟的讓人心疼的她。

? 勸不住，那就不勸。

? 她沒有阻止老人以死謝罪的權(quán)利，同樣的，老人也沒有阻止自己贖罪的權(quán)利。

? 既然你會死，那我就復(fù)活你，哪怕陪你一起磨去十二億年的痛苦，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 這一次，她不會放手，也不會，再把他弄丟一次。

?

? “.......為什么，不早點(diǎn)跟我說呢？”

? 眷戀、不舍，輕的無從聽聞的喃語就這么被風(fēng)雨擊碎。

? 他沒有任性的理由，亦沒有任性的借口。

? 這句話說出來，就不是為了能被誰聽見。

? 他只是想說，也只是想說。

?

? “琪亞娜。”

? 時隔八年，老人終于有機(jī)會向這樣叫她的名字。

? 一如十二億年前，他向她敘述自己從不美好的世界那樣。

? 只是嗓音不再溫雅，也不再充滿眷戀與渴望。

? 而是變得像現(xiàn)在這樣蒼老、像這樣平淡的如碑一樣。

?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p>

? “它來自我的家鄉(xiāng)，來自那個不曾愛過我的地方。”

?

? “其實(shí)我啊，也不過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p>

? “不及你們勇敢，也不及你們堅強(qiáng)。”

? “懦弱，自卑，一天到晚渴求虛無縹緲的愛?！?/p>

? “而這所謂的十二億年........”

?

? “也不過是一條可悲又可恨的可憐蟲自我感動罷了?！?/p>

??

? “要是我沒有出現(xiàn)在你們的世界里，你們壓根就不需要經(jīng)歷這狗屁十二億年?！?/p>

? “或許會有犧牲，也會帶來哀傷?？蛇@就是你們本來的軌跡，也是你們既定的命運(yùn)。”

?

? 帽檐之下，老人臉上的水早已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

? “你是對的，我本來就不該來到你們的世界?！?/p>

? “而我這盲目又痛苦的十二億年，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p>

?

? 他笑著回頭，笑著望向那個說不出是什么表情的女孩兒，笑著望向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神明，笑著望向不知何時站在那的大家。

? 最后，他笑著望向那個無能跪坐在地上的，五萬年前的自己。

??

? “毫無意義。”

?

? 這就是他的結(jié)局。

? 不曾原諒自己，也不曾赦免自己。

? 一切一切的罪孽就這樣將他禁錮，

? 就這樣，把他拖入瘋狂的深淵。

??

? “她們死了……全都死了……”

? “但你還活著，這就夠了?！?/p>

? “又是五萬年？”

? “對，又是五萬年！”

? 絕望，痛苦，迷茫，漆黑的烽火地上，僅剩于此世的他的臉上盡是麻木。

? “我該怎么做？”

? “揮劍，然后將一切都交給我?！?/p>

? “就這樣？”

? “就這樣?！?/p>

? 于是他牽起他的手。

? 于是他漫步于時間的長廊。

? 一個又一個的五萬年，一個又一個的自己。

? 他看著他從麻木到絕望，看著他從痛苦到倔強(qiáng)，看著他重新拾起不憤到堅強(qiáng)，也看著他初次來到那片荒蕪的土地之上。

??

? 最后的最后。

? 他化作了光影，站在了那張手術(shù)臺前。

??

? “想去嗎？她們的世界？”

? “嗯?！?/p>

? “哪怕要過五萬年？”

? “嗯?！?/p>

? “那就一路順風(fēng)，還有，不要怪我?！?/p>

??

? —————————

?

??

? 呼吸！

? 貪婪地呼吸！

? 看不見的氧氣化作一陣颶風(fēng)，就這么生生被他壓進(jìn)肺里！

? 從而誕生出勃勃的生機(jī)！

? 碳化的血痂剝落，露出的是晶瑩的肌膚！

? 無數(shù)的傷口愈合如初，完整的身軀再無疼痛！

? 皮膚如水般波動，滿臉的皺紋終于變回了他最初的模樣！??！

?

? 青年從未如此笑著，笑的如此灑脫，又是笑的如此酣暢淋漓！

? “自此，閉環(huán)形成！”

? “那這場雨！就散了吧！”

?

? 他大吼一聲，于是遮天蔽日的雨云真的散了！

??

? 而她們才終于看到了那破碎的天！

? 那破出一個大洞的天！

? 還有那無窮無盡的！像無數(shù)星辰擺列在一起的鋼鐵巨森！

? 三萬多艘如星辰般耀眼的戰(zhàn)艦就這么照亮了無光的夜！

? 沒有了雨云的遮擋，刺眼的白光籠罩著全世界！

?

? 可這又何懼？

? 再懼，能比五萬年前琪亞娜斬滅半數(shù)戰(zhàn)艦后露出疲態(tài)，僅在半刻鐘間被埋伏已久的三個「終焉級」戰(zhàn)力圍毆致死懼？

? 再懼，能比世界被入侵，此世間的一切包括自己都被屠戮殆盡懼？

? 再懼，能比無數(shù)次目睹她們死亡！無數(shù)次被五萬年時光侵蝕懼？

? 再懼，還能比否認(rèn)自己存在的意義更恐懼？?。。?！

?

? 所以。

? 不懼。

??

? 無需再回頭，因?yàn)樾闹幸褵o眷戀。

??

? 那就扶搖直上！以渺小己身迎擊千軍萬馬?。。。。?/p>

??

? 如果一天揮出三百劍，那十二億年過去，自己到底揮出過多少劍。

? 他不想數(shù)，也懶得數(shù)。

? 「這種事情，試試不就知道了？」

? 于是那鋪滿宇宙的刺眼辰光之下，勾勒出青年身軀的唯一一道陰影就這么揚(yáng)起了手。

??

? “還記得嗎？只要揮劍就好了?！?/p>

??這一刻！

? 十二億年的時光被拉的像無數(shù)光年般長！

? 可這一刻！

? 時光又短狹得不過花落一樣！

? 或是佝僂，還是挺拔，又或消瘦，還是璀璨如燈塔。

? 無數(shù)無數(shù)的過去的自己融匯于這一剎那?。。?！

? 雪白的發(fā)，鮮紅的眸下，青年勾起的嘴角是如此的溫和。

?

? “歲月?！?/p>

?

? 那是他留給這個世界最后的話語。

?

? 于是揮了十二億年的劍光！就這樣繪制成一幅無邊無際的畫！??！

? 于是那凝聚「天上之人」大半戰(zhàn)力的浩瀚艦隊(duì)！就像從未來過一般?。?/p>

? 在這美的夢幻的畫下消散做泡影?。。?/p>

?

? 往后，此界不再抱恙。

? 這就是他最后送給她們的欠禮。

?

?

?

? “后悔嗎？”

? 神明輕聲朝他問道。

? “........后悔吧?！?/p>

? 青年也學(xué)著祂輕聲回答后，兩人便再無它言。

? “......你知道，與壁壘相融會發(fā)生什么吧？”

? 良久，祂還是打破沉默。

? “天若有情天亦老，不是嗎？”

? “......你都知道。”

? “到頭來，你還是沒能與自己和解.......”

? “.......畢竟......還是恨的......”

? 青年的聲音越來越弱，就連自己的身軀，都已經(jīng)快看不見了。

? “......我能為你送別嗎？”

? 最終，神明還是忍不住開口訴說自己最后的訴求。

? “.........我的榮幸?！?/p>

?

? 直至青年再無力睜開眼，神明才終于輕輕開口。

?

? 「長亭外?，古道邊?」

? 「芳草碧連天??? 」

? 「晚風(fēng)拂?柳笛聲殘?」

? 「夕陽山外山??? 」

?

? 祂輕輕吟唱著歌謠，空空蕩蕩的世界中，溫和的歌謠傳遍每一個角落。

? 而那個永遠(yuǎn)沒法與自己和解的青年，就在這般璀璨而美好的歌聲下變作星星點(diǎn)點(diǎn)。

? 補(bǔ)全了自己撞破的那個洞，也補(bǔ)全了世界的壁壘。

?

? 可這世間，卻再也不會有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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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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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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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這首歌，叫什么名字？”

? ?“《送別》”

? ?“.........我會把他找回來?！?/p>

? “找回來？你說......找回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聽到這句話，神明再也沒法忍住那歇斯底里的笑聲。

? 直到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祂才慢慢擦去眼角笑出的淚。

? “琪亞娜，我想你還是不明白.......”

? “「天若有情天亦老」，任何一片天，都是不能有情的?！?/p>

?

? “我不明白。”

?

? “哈哈......不明白是嗎？”

? “你可知道，人這一輩子會經(jīng)歷幾次死亡？”

? 不需等待她們的答案，也不需聆聽她們的答案，神明一掃先前的性格，就這么嬉笑著道出答案。

? “答案是三次?！?/p>

? “肉體與精神的磨滅！”

? “將他記憶的人們?nèi)克廊?！?/p>

? 看著女孩漸漸好像想明白什么一樣驚恐地瞪大雙眼，神明才終于愉悅——————

? 卻又心痛地想到。

? 「啊......就是這個表情.......」

??“以及......”

? “留存在世界上的痕跡徹底消失?。。。。　?/p>

?

? “要想天無情，那便將他的靈魂洗凈！！”

? “而為了避免有人將天喚醒！世界意識便抹去此世所有人對他的記憶！?。?！”

?

? “我只想問你們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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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你們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

? 直至女孩低沉而嘶啞的喊叫傳入祂的耳，

? 神明才癲笑著仰頭望向重新下起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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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yàn)檫@樣，

? 就分不清臉上的水痕究竟是雨——————

? 還是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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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篇后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