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 ?心口相依：何不食內(nèi)臟？（注1）

? ? ? ? 北方傳統(tǒng)食品衛(wèi)生資料集里包含一個圖集，里面是四十八張因紐特人傳統(tǒng)食物的照片，都用標(biāo)簽注明了食物名。絕大多數(shù)都是肉類，但你別指望從里面找到像牛排這種我們熟悉的肉食。一幅圖被標(biāo)注為海豹的心臟，另一幅圖則是馴鹿的腦子，每幅圖都盡可能接近原物的真實大小。圖冊是模切的硬紙做的，跟紙娃娃材質(zhì)很像，讓人總想找件衣服給它套上。我翻閱的這個資料集屬于加布里埃爾·尼魯加尤克，他是加拿大努納武特（Nunavut）地區(qū)一個名叫佩利灣的小村莊的社區(qū)衛(wèi)生代表。尼魯加尤克和我一樣，都是來伊格盧利克(Igloolik)參加北極體育競賽（注2）的，而伊格盧利克是巴芬島（Baffin Island）附近小島上的一個小鎮(zhèn)。和尼魯加尤克一同來的還有佩利灣的市長馬加貝·納托克，我們是在伊格盧利克唯一的旅館圖約米維克酒店的廚房偶然相遇的。

? ? ? ??尼魯加尤克的工作內(nèi)容包括到學(xué)校去，鼓勵年青一代的因紐特“薯片和加工食品愛好者”們吃和先輩一樣的食物。隨著從事狩獵的因紐特人數(shù)量逐漸下降，內(nèi)臟的消費量也在萎縮（那些在冰屋合作社買不到的部位，比如筋腱、鯨脂、血和頭也逐漸沒人吃了）。

? ? ? ??我拿起一個卡片，上面印的是生駝鹿腎臟，“到底誰還在吃這些東西？”

? ? ? ??“我吃，”尼魯加尤克說。他比大多數(shù)因紐特人都高，下巴突出。此時他用下巴示意納托克。“他也會吃?！?/p>

? ? ? ??這兩人告訴我，只要是從事狩獵的人都會吃內(nèi)臟。盡管因紐特人（在加拿大，這個稱呼比愛斯基摩人更受歡迎）已經(jīng)在二十世紀(jì)五十年代放棄了游獵生活，但大多數(shù)成年男子還是會通過捕獵為家庭獲取食物，部分原因是節(jié)省開銷。我訪問那里時是1993年，一小罐午餐肉要賣2.69美元，補(bǔ)給都是航空運輸?shù)?，買一個西瓜要花25美元。黃瓜實在太貴了，以至于當(dāng)?shù)赝茝V性教育的教師用掃帚把演示如何使用避孕套。

? ? ? ??我讓納托克對著圖集指出他會吃的食物，他把手伸過桌子拿起圖集。納托克的胳膊直到手腕都是蒼白色的，但手卻曬成了棕色，冷眼一看好像戴了副手套。他的視線透過鋼圈眼鏡掃過圖集?！榜Z鹿肝，我吃。大腦，是的，我會吃大腦。我還吃馴鹿眼睛，生熟都吃?！?尼魯加尤克在一旁點頭。

? ? ? ??“我特喜歡吃這個部分?！?納托克指著一張圖，旁邊標(biāo)注的名稱是“馴鹿新娘面紗”，其實就是馴鹿胃膜。我逐漸意識到，把獵物整只吃掉不僅是為了省錢，也是一種口味偏好。在本周早些時候的一場社區(qū)宴會中，人們把紅點鮭“最好的部分”給了我，那是一只眼睛，包括眼周的脂肪和結(jié)締組織，像車前燈后面連著的一嘟嚕電線。一群老年婦女站在鐵絲網(wǎng)旁邊，低著頭把骨髓從馴鹿骨頭中挖出來，姿勢和用手機(jī)發(fā)短信差不多。

? ? ? ??對北極的游獵民族來說，是否吃內(nèi)臟曾是一個關(guān)乎生死的問題。即使在夏天，蔬菜也十分缺乏，苔原上除了苔蘚和地衣幾乎長不出其他東西。因為內(nèi)臟富含維生素，又因為可食用植物過于罕見，所以推廣北極健康教育時，內(nèi)臟既被分類為“肉”，也被分類為“水果和蔬菜”。尼魯加尤克攜帶的材料中一份水果和蔬菜指的是“半杯漿果或綠葉菜，或者60-90克器官肉”。

? ? ? ??納托克通過一個例子給我講解什么是北極式的“綠葉菜”：第十三幅圖，標(biāo)注為馴鹿胃內(nèi)容物。苔蘚和地衣極難消化，要想以此為食，你需要像馴鹿一樣有多個胃來發(fā)酵它們。所以因紐特人先讓馴鹿代為消化。我記起帕特·穆勒說起過野狗和其他掠食者會先吃獵物的胃和胃內(nèi)容物，“我們比它們也高級不到哪去?！彼f。

? ? ? ??假如我們能消除現(xiàn)代西方文明和媒體的影響，并躲開高糖高鹽的垃圾食品的誘惑，我們是否也會像因紐特長者那樣，本能地被最健康營養(yǎng)的食物吸引呢？也許吧，很難說。二十世紀(jì)三十年代曾有一個著名的試驗，被試對象是孤兒院中的嬰兒，研究者在吃飯時給他們提供三十四種健康食物隨意選擇，這些食物除了被絞碎或搗碎外沒進(jìn)行其他加工。除了常見的食物，比如新鮮水果蔬菜、雞蛋、牛奶、雞肉和牛肉，研究者克拉拉·戴維斯還給孩子們*****、腎臟、大腦、胰臟和骨髓。孩子們會躲開肝和腎（以及所有的十種蔬菜、黑線鱈和菠蘿），但大腦和胰臟卻頗受歡迎。至于所有食物中最受歡迎的？是骨髓。

注1? 原文為“Liver and Opinions:?WHY WE EAT WHAT WE EAT AND DESPISE THE REST”，直譯為“肝臟和觀念：為什么我們選擇吃一些食物而厭惡另一些食物”。

注2??因紐特人的室內(nèi)體育項目大多是為冰屋生活設(shè)計的。比如：耳提重物大賽?！耙宦暳钕潞?，運動員用耳朵提起重物向前行走，一直走到耳朵撐不住為止?！倍诔蹲彀痛筚愔校瑑蓚€運動員并肩站立，肩膀靠在一起，胳膊環(huán)住對方的脖頸，姿勢如同至死不渝的好友。兩人需各伸出中指勾住對方的嘴角，用力拉拽，直到一人將對方的嘴拉過兩人之間事先畫好的一條線為止。這個比賽真是印證了我們生活中的經(jīng)驗：“嘴硬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