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劉兵，是在吳天明青年編劇高級研習(xí)班的徐浩峰課堂現(xiàn)場，他低調(diào)、謙和、有求必應(yīng)（互加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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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當(dāng)天，劉兵老師有些微微“社恐”，但隨著聊天的深入，他更像是多年不見的前輩老友，不用刻意拉進距離，便可以侃侃而談：聊劇作、聊態(tài)度、聊《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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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劉兵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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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劉兵出生于吉林省梨樹縣，是一位與導(dǎo)演耿軍、高鳴有著“親密創(chuàng)作關(guān)系”的編?。?/span>一位自嘲大把年紀(jì)才拍電影處女作的新人導(dǎo)演，還是一位在大學(xué)任教的文學(xué)院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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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波拉尼奧和卡佛，也愛《紅樓夢》；他對《大象席地而坐》贊不絕口，也習(xí)慣用電子書汲取“營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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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不多說，馬上跟隨后浪電影，走進這位集多重身份于一身的創(chuàng)作者的內(nèi)心世界吧！

編劇+導(dǎo)演！

喜歡高興愛？

POST WAVE FILM

后浪電影：您從什么時候開始接觸劇本創(chuàng)作的？又是如何成為職業(yè)編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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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我不覺得自己是一個職業(yè)編劇，就是幫朋友忙，像我剛才聽莊文強講，他的朋友是導(dǎo)演，就幫忙在劇本方面做些工作。我的經(jīng)歷跟他很像，我和耿軍、高鳴都是朋友，之前寫一些影評，參加電影方面的活動，大家相處得比較好也聊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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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他們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但都主動把寫好的劇本發(fā)給我讓我提意見，比較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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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有時候會想當(dāng)然地認(rèn)為，寫個好劇本、作品被選中，就能成為編劇了。我覺得不是這樣的，像徐浩峰也講：編劇和寫小說、寫詩不一樣，很多情況下編劇是一個合作對象的身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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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dǎo)演耿軍，《東北虎》工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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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浪電影：和耿軍導(dǎo)演合作了《東北虎》《輕松+愉快》等東北地緣作品，也和高鳴導(dǎo)演合作《回南天》，與梁龍合作的《大命》《老鐵》，題材和風(fēng)格很多變。您自己擅長寫什么樣的題材？未來又希望寫什么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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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喜歡高興愛》講的是女性題材，一個情感故事，我在寫關(guān)于婚姻、家庭和知識分子相關(guān)的新劇本，圍繞一些當(dāng)下的現(xiàn)實問題而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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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浪電影：您合作過這么多導(dǎo)演，你們之間有出現(xiàn)過創(chuàng)作層面的沖突和爭執(zh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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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我導(dǎo)演的片子，跟現(xiàn)在合作的編劇，也就是我太太，爭執(zhí)的地方可能更多，討論地比較激烈。但和其他導(dǎo)演合作，不管是耿軍、高鳴還是梁龍，我盡可能真誠地、不掩飾地提出建議，但最終由導(dǎo)演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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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理解和判斷不一樣，編劇輔助導(dǎo)演來完成創(chuàng)作，但要進行深度的學(xué)術(shù)討論的話，就聊得沒有盡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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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高興愛》獲2021平遙國際電影展發(fā)展中電影榮譽

后浪電影：《喜歡高興愛》《異鄉(xiāng)的獻詩》是您成為編劇之后獨立導(dǎo)演的作品，和只作為編劇的創(chuàng)作模式相比，方法和實操上有哪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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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如果你自己是導(dǎo)演的話，就有最終決定權(quán)，同時也要承擔(dān)責(zé)任。如果只做編劇，你提供意見和思路就可以。像跟耿軍合作《東北虎》《輕松+愉快》的時候，我不光在劇本階段，包括拍攝現(xiàn)場、后期剪輯也是全程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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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虎》（2021）

如果你自己做導(dǎo)演，為了全面貫徹自己的想法，有時候就會失誤和受限，你得接受這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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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編劇之所以想做導(dǎo)演，還是希望能完整地實現(xiàn)自己的想法，不管好與壞。做編劇沒有這樣徹底輸出自己想法的痛快淋漓的感覺，當(dāng)然不同的創(chuàng)作者大家存在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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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安一個字

捻斷數(shù)莖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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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浪電影：莊文強在大師班說到，通過觀察周圍的人來積累寫作素材。您在初創(chuàng)劇本時，從哪些領(lǐng)域獲取素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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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有遠有近。從史書、新聞，再從身邊人的故事中接觸?！断矚g高興愛》就是從新聞中得到的啟發(fā)，再結(jié)合實際生活，接觸到的人肯定是一個很重要的來源。

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作家和編劇，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你就在他的故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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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浪電影：之前李?，B導(dǎo)演在直播分享里提到：靈感是靠不住的！寫不下去的時候怎么辦？硬寫！那么您在“卡殼”的時候，有哪些解決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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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我以前跟學(xué)生講，你們不要總談靈感，很多時候我們距離靈感很遙遠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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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一些基礎(chǔ)的創(chuàng)作技巧還沒掌握，勤奮、堅持或硬寫，你要強迫自己去咬牙堅持，“吟安一個字，捻斷數(shù)莖須”（《苦吟》，唐代詩人盧延讓），寫東西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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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時候方法可以靈活一點，我以前合作了一個項目，討論了半天想不明白，就去刷牙，刷著刷著就冒出一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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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導(dǎo)演作品《喜歡高興愛》工作照

不要總把責(zé)任推給靈感，也不要把創(chuàng)作想得那么神秘。寫作是一種很樸實的勞動，外加某種運氣和火花，沒準(zhǔn)就能成！

后浪電影：為什么有的朋友，花很長時間看劇本、學(xué)理論，依舊寫不好劇本？編劇有哪些“坑”是需要特別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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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最大的坑就是大家過于相信編劇技巧的工具書，看這個還不如多看幾本小說和詩歌；或者某種捷徑，比如通過一個學(xué)習(xí)班、通過大學(xué)專業(yè)就能學(xué)會編劇，實際上很多編劇不是專業(yè)學(xué)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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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用心體會和了解，基本的劇作法沒有那么復(fù)雜，不需要那么多書來講。而劇作理論的方法和套路，怎樣能真正有效地發(fā)揮出來，需要其它方面的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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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在吳天明青年編劇高級研習(xí)班嘉賓席

文學(xué)作品給你提供了一種基本的、對文字的敏感度和觀察世界的眼光，以及認(rèn)知和思想，這些才是更重要的創(chuàng)作原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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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管是刁亦男、賈樟柯還是像蘆葦這樣的專業(yè)編劇，一聽他們說話就知道，是個很博學(xué)、很有想法的人，多讀書、多了解這個世界，對于一個編劇更重要。

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

人情練達即文章

?POST WAVE FILM

后浪電影：您最近在看哪些不錯的經(jīng)典電影或文學(xué)作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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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文學(xué)作品我前段時間在看波拉尼奧和卡佛，卡佛的作品里是關(guān)于美國普通人的“煩惱人生”，很有沖擊力。文學(xué)作品的話，正在重溫《紅樓夢》，徐浩峰說接下來要寫的書，就是結(jié)合《紅樓夢》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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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段時間剛看完《金瓶梅》，當(dāng)代文學(xué)界有這樣一個討論，到底是《金瓶梅》更好還是《紅樓夢》。以前大家肯定都覺得是《紅樓夢》，但現(xiàn)在很多專業(yè)人士會認(rèn)為《金瓶梅》更勝一籌。然后我想來自己對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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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金瓶梅》還是《紅樓夢》，跟我感興趣的題材很像，講的都有家庭關(guān)系，不管是大觀園還是西門慶，包括日常生活、兩性關(guān)系等。也因為我的社會閱歷比較簡單，一直是抱著學(xué)習(xí)的態(tài)度，因為它們太高級了，把家長里短寫得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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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1987）

很多男孩在年輕的時候，可能不會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紅樓夢》，但隨著年齡增長，感受增多，總會發(fā)現(xiàn)它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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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種意義上講，中國人是傳統(tǒng)文化的產(chǎn)物。跟西方和日韓不一樣，民族文化塑造了民族性格，“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紅樓夢》第五回，曹雪芹），即對世事洞悉明了也是一門學(xué)問，對人情熟悉通達就能化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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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們在作品中的表達通常到不了這一層，比如《紅樓夢》里，賈政就特別典型，他多次去請母親來赴宴，母親都不愿意來，一來二去的人情世故特別有趣。如果我們理解了這個事，再看這個人物就會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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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1987）

《紅樓夢》是傳統(tǒng)文化的集大成，你會感覺里面的人物距離我們非常近，那些少男少女的故事、每個人的小心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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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傳統(tǒng)里成長的人，那么我的行為方式是怎么形成的呢？偶爾會去思考這個問題?，F(xiàn)在社會發(fā)展很快，很多年輕人沒有了傳統(tǒng)觀念，也是一種文化的逝去，它會滋生一種落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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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浩峰的《師父》、王家衛(wèi)的《一代宗師》里的文化傳統(tǒng)，用“武林”來代替。而這種文化傳統(tǒng)之下有什么樣的規(guī)矩？塑造了什么樣的人情事？為何逐漸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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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宗師》（2013）

后浪電影：第六代導(dǎo)演之后，我們的作品和創(chuàng)作者好像缺乏與世界電影“舞臺”產(chǎn)生某種“連結(jié)”?；蛘哒f，像賈樟柯早期作品里出現(xiàn)的反映真實中國社會現(xiàn)實，和中國文化元素的東西越來越少。近五年或十年中，您認(rèn)為華語電影在劇作層面上有哪些不錯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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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首先要避免把文化當(dāng)成符號來使用，不要販賣這些東西，這些都是比較低端的?！都t樓夢》的高級是因為它骨子里邊有這個東西，它通過日常生活把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都體現(xiàn)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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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小津安二郎，他拍家庭，日本文化就在他的《東京物語》里充分地呈現(xiàn)。你知道這是一個什么樣的民族，有怎樣的家庭關(guān)系。比如侯孝賢拍《刺客聶隱娘》，你就覺得他很高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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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影里體現(xiàn)中國文化，不是因為拍了唐代、宋代，也不是說它運用了琴棋書畫的元素，而是里邊的那種氣韻和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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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1998）

好電影不一定真的要有民族特質(zhì)，一個藝術(shù)家也不會首要考慮這個問題。比如第六代導(dǎo)演中也沒有太重的中國文化的特質(zhì)，但《小武》抓住了很當(dāng)代中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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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說近幾年的電影里，中國文化比較突出的，顧曉剛的《春江水暖》算一個。還有畢贛的《路邊野餐》、胡波的《大象席地而坐》，這三部片都是很有棱角的，包括魏書鈞的《永安鎮(zhèn)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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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席地而坐》的劇本很好，我自己買了一本，后來章宇又送我了一本，還簽了名。好多時候我們是看不到（電影）劇本的，不是所有都會出版和發(fā)表，所以它很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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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席地而坐》拍攝片場，導(dǎo)演胡波與工作人員

后浪電影：未來的華語電影在導(dǎo)演和劇作層面，還有哪些上升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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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我說一些值得我們?nèi)W(xué)習(xí)的作品吧。國內(nèi)的影片里，《羅曼蒂克消亡史》給我的印象挺深，近些年的國外影片，《寄生蟲》在劇作層面是有突出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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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浪電影：您剛才提到卡佛，包括有網(wǎng)友評價您和耿軍合作的作品像“東北的羅伊·安德森”，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很干脆，它不像《紅樓夢》或《金瓶梅》那種慢慢研磨的、綿長的東西。在劇作層面，通過簡潔有力的臺詞，甚至有點接近東北二人轉(zhuǎn)的包袱來實現(xiàn)。這些是你們有意追求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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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卡佛的作品體現(xiàn)出的東西，和《紅樓夢》有比較像的地方，講人生、講現(xiàn)實、講日常生活。但從導(dǎo)演的角度來講，耿軍這些年也有所變化，現(xiàn)在是以一種更荒誕的方式講故事，從他的趣味和審美上來說，他就好這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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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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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為人師”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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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浪電影：除了寫劇本、做導(dǎo)演，您同時也在大學(xué)院校教書。在方法論與電影劇作實操方面，這兩者存在哪些關(guān)聯(lián)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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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因為我教劇本寫作，正巧有這種實踐經(jīng)驗和思考，個人覺得是有價值的，有利于我的教學(xué)。有的人可能創(chuàng)作很好，但在教學(xué)方面不擅長，因為我天生有點“好為人師”，所以有適合做教師的天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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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現(xiàn)在很多大學(xué)，特別是藝術(shù)類院校，都找創(chuàng)作者來教書，像賈樟柯、莫言、蘇童、畢飛宇、耿軍、李睿珺、萬瑪才旦……不管是專職還是兼職，都在教書，學(xué)校有這種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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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浪電影：很好奇在您教的學(xué)生當(dāng)中，有發(fā)現(xiàn)哪些鮮活的新生力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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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每一屆我?guī)У膶W(xué)生里，肯定會有個別同學(xué)在這方面是有可能性的，但一定是少數(shù)。創(chuàng)作需要天賦，其次是機緣，然后是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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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其實堅持不下來，就像我的同齡人里，曾經(jīng)都是文學(xué)青年，但大家后來都轉(zhuǎn)行了。有時候老同學(xué)給我來電話，有一句話我印象很深，“你終于過上了你想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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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導(dǎo)演作品《喜歡高興愛》工作照

我想過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呢？可能在他們眼中我是有藝術(shù)夢的人，現(xiàn)在我有了作品，成為一個創(chuàng)作者，在這點上可能做到了某種“堅持”，但很多年輕人有能力，未必有濃烈的興趣，也不一定能堅持下來。當(dāng)然那些沒“堅持”下來的朋友過得也都很好，都擁有了各自的體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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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我太“笨”了，那些找到其他發(fā)展方向的人比我聰明、適應(yīng)能力更強，會把別的事情做好。從年輕時候開始，我發(fā)現(xiàn)自己只有這一件事堅持下來了，那么就一直沿著這個方向繼續(xù)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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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浪電影：您作為大學(xué)老師，面對的學(xué)生都是00后，這是被短視頻等新媒介形式所影響的一代人。與您的成長歷程不同，媒介還是以文字為主，現(xiàn)在的年輕人會把才華呈現(xiàn)在短視頻中。您如何思考媒介形態(tài)的變化，對不同年齡受眾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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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每個時代的娛樂休閑方式和文化的呈現(xiàn)方式是不同的。我年輕的時候，很多人都批評年輕人看電視的時間太長，自己回想起來真的花了很多時間在電視上，現(xiàn)在想想如果用來看書該多好。但是沒辦法，自己的資質(zhì)和心性就是這樣，會被裹挾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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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網(wǎng)絡(luò)時代的到來，大家覺得年輕人消耗了太多精力和時間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到現(xiàn)在的短視頻時代，文字閱讀越來越少，我們總認(rèn)為這些東西會形成某種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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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大家既看書、又看短視頻，我覺得不成問題；如果只看短視頻，從來不看書，這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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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作為“首作的誕生”分享沙龍嘉賓

像前些年的網(wǎng)易公開課、現(xiàn)在的B站上有許多文化類視頻都非常好。如果你善于學(xué)習(xí)，就會通過不同形式汲取干貨和營養(y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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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對任何事都不會因為年齡的問題，產(chǎn)生生理性的抗拒和反感。但是有了新東西，也不要拋棄舊的東西，那些文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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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你不讀紙質(zhì)書，看的是電子書，也沒有任何問題，它很便捷。我現(xiàn)在就用手機看《紅樓夢》、波拉尼奧、陀思妥耶夫斯基。“工具”總是中性的，看你怎么去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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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我們都有很多垃圾時間，總要把它排遣掉，看短視頻是一種排遣方式。但你的人生不能全是垃圾時間，不然就變成垃圾人生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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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浪電影：您從一個自詡“失敗”的文學(xué)青年，到如今走上編劇之路，在日常中尋找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內(nèi)容和給養(yǎng)，外加您作為老師的身份，這次來到吳天明編劇研習(xí)班，看到不同年齡的青年創(chuàng)作者，有哪些啟發(fā)和感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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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兵：像吳天明編劇研習(xí)班這種公益性的活動，據(jù)我了解在中國是不多的，可以說是很少，有這樣一個公共資源，大家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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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受益者，因為最早和高鳴導(dǎo)演合作《回南天》的時候，一起來過這里，邊聽課、邊交流、邊討論《回南天》的劇本，有這個淵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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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南天》（2020）

所以這次邀請我過來，我肯定義無反顧，力所能及去做一些事情。有一天年輕人變得成熟了，擁有更多資源了，希望也能有這樣的公益精神，來做一些回饋。

總之，我們都不要成為起初自己厭惡的那類人！

作者丨你大怡兒

First Dance Last Think

采訪丨你大怡兒、如蕤
編輯丨 毛頭? ?排版丨你大怡兒

「注：本文部分圖片來源于豆瓣及網(wǎng)絡(luò)，

若有侵權(quán)請主動聯(lián)系我們?！?/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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