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五章 日漸緊張的氣氛
“你們這個學(xué)期的作品?不是那個木鐘嗎?”瀧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伸出筷子指了指不遠處。那里是客廳書架的頂層,一尊木頭“座鐘”與其他小型手工作業(yè)擺在一起,上面忠實地顯現(xiàn)著時間:八點十五分。本來那東西不能走,畢竟做出來只是為了美術(shù)用途,還是瀧給裝上了指針和電機——電機有點貴。
對此三葉的回應(yīng),就是傻笑兩下,希望可以萌混過關(guān):“倒也沒錯啦……只不過這個是第二件作品嘛,那個木工是任意課的。”她口中的任意課是一門固定的科目:設(shè)計·制作技巧,任意的點在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學(xué)習(xí)新的材料的制作。
晚霞已經(jīng)消失在了天邊,徒留逐漸暗淡下去的晴空,將舞臺給了城市的萬家燈火與天上的繁星點點。不過房間里并未亮起什么光亮,自然光逐漸暗淡下去的過程也是一種美,只要還看得見彼此,兩人通常不會去撥弄那個按鈕。
廚房的抽油煙機在最后一口灶熄火后仍然運轉(zhuǎn)著,抽著客廳里兩人吃飯時飯菜上升騰出的煙火氣,雖然效果從冬日時觀察來看聊勝于無,但租房的不便包括了這種事情——房子要保護好了,至少得盡量,不然扣的福澤諭吉可也都是他們的。
“不管怎么說——我做的時候為了趕進度在課后留,了,好,久!你可不能不給面子?!?/p>
她著重強調(diào)的語氣與“奶兇奶兇”的表情,成功逗樂了瀧。三葉有時候真挺有過家家的潛力的,以后說不定可以橫跨二十多歲的年齡差跟孩子玩到一塊去——這種話說出來,她一定會生氣吧?但就是想看到這副模樣……
“好好,先吃飯。”
似乎是敷衍的氣息過重,肉眼可見的,桌子對面的女孩撅起了嘴,并不滿意。
瀧強裝鎮(zhèn)定,在透著幾分怨怒的注目禮下硬著頭皮吃完晚飯。他堅持下來了,這對三葉可不怎么好,洗碗的時候她再繃不住了。
“總之一會兒你要試一下我做的那雙涼鞋,聽到?jīng)]有!”
她不會直呼其名。早些時候說一句話她仿佛就要加個敬稱,隨著時間推移,現(xiàn)在與瀧講話的時候,她話語里的“你”越來越多了。
“真可以穿?”
“當(dāng)然是真可以穿了。我可是做了好久的,肯定合適!就是不知道邊緣穿久了的話會不會開,開了的話還得回工作室……”三葉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所以你還是當(dāng)拖鞋穿吧,別穿出去了,好歹也是我這輩子做的第一雙鞋!”
瀧點點頭,“行嘛,那我還得想辦法把我的下一份作業(yè)做得跟三葉有點關(guān)系了?!?/p>
“要是方便的話肯定好咯,不方便就算了,總不能讓你給我搭套房子不是?!?/p>
“建筑師又不是每天都設(shè)計房子……哎,對了,跟你說個事?!睘{一臉神秘的樣子,吸引著三葉身軀微微前傾?!爸安皇钦f要做視頻嗎?現(xiàn)在總算可以提上日程了,就這個假期。有兩條線路,你選一個?”
“一會兒再說你的線路唄,先吃飯。”三葉筷子所指的,是桌上已經(jīng)涼了一半的茶碗蒸。理論上這東西涼了也可以吃,但三葉就是不喜歡涼了之后濕膩的口感,那個吞咽的過程,難受程度不亞于蛞蝓的舔舐。
“哦,這個啊,簡單?!睘{眨了眨眼,把那小碗里剩下的東西你一半我一半地分到了兩人飯碗里,末了又攪和了一下——
“現(xiàn)在怎么樣?”
“這么想現(xiàn)在說,那你說唄?!比~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幾乎都是涼菜,要不就是福兒上次煮過的“綠豆湯”,據(jù)說有解暑的效果。解暑效果沒怎么感覺到,但沙沙的口感很不錯。
聽到這句話,瀧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好嘞,差不多是這樣的:我們比較適合做日常嘛,但是日常也有不同的風(fēng)格去演繹。你覺得我們比較適合的是搞笑風(fēng)?還是溫馨風(fēng)?”
“有什么區(qū)別嗎?”三葉迷茫。
“啊,前者大概率就是用鏡頭語言配合夸張的語氣和幽默的臺詞,也許再加一點后期,去營造節(jié)目效果?后者的話,溫暖濾鏡、溫馨的鋼琴曲和塔米可以起很大的作用,甚至我們?nèi)桃痪湓挷徽f、一點正臉不露也是可能的,不過那樣局限性就比較大。屬于是讓畫面和字幕講故事?!睘{的語速有點快,看得出來做過功課,很不幸他沒有考慮過三葉跟不上的問題。末了他不得不又講了一次,這次就注意多了。
“前者吧?!崩斫饬饲闆r之后,她沒有猶豫太久。
對此瀧沒有感到意外,他也是這么想的。
“可以。不過我的想法是,第一個視頻先用溫馨點的風(fēng)格做,算是我們的初次亮相,第二個視頻開始露聲。你覺得呢?”
話音剛落,頭頂?shù)碾姛袅亮恕獮{剛剛起身去開的,屋子里已經(jīng)有些顯暗了。
三葉一琢磨:“風(fēng)格不會混嗎?”
“第一個視頻嘛,投一下試試水?實在不行也沒啥損失,還是要實踐出真知?!?/p>
“這樣啊。”
三葉將目光投向窗外,那里的墨色濃郁起來的速度驚人,仿佛每兩聲蟬鳴之間便會黑上一毫。公寓的門口應(yīng)該站了人吧,交談的聲音二樓都聽得見。
“那我們到時候試試?”
門口傳來了敲門的聲音,緊促的三下之后便再度歸于寂靜。餐桌前的兩人同時站起了身來,面面相覷,最后離門稍遠些的三葉坐了下去。
瀧透過貓眼看了一眼外邊——
“怎么又招呼都沒打一個就到我們這里來了?”他一面開著門一面對里邊的三葉打著招呼:“來來,三葉,早耶親他們來了。”
“還是一樣,散步散著散著就到你們這來了嘛。”離門靠得近些的那個一如既往,還是早耶香,勅使似乎永遠都是站在她后面而不是前面那個。夏日炎炎,他們穿的也有夠清涼——甚至勅使的腿毛都毫無遮掩地露在外面。
“那進來玩吧?”以光速就位的三葉迅雷不及掩耳之間便把瀧擠到了門里面去,雙手朝著門內(nèi)發(fā)出的邀請。
“哈哈——我本來還想問你們有沒有空一起出來散步的。你們這是還在晚飯嗎?”
“沒事沒事!反正也差不多吃完了——你們進來喝一碗綠豆湯吧?我做了好多,喝完了我們應(yīng)該也吃完了?!?/p>
早耶香不解地歪了歪頭:“那是什么?”
三葉花了兩秒鐘思考怎么表述?!皯?yīng)該算是中國菜吧?之前那個做視頻的給的方子,很清甜的。來來,勅使你也是,趕緊的!”
她一溜煙兒便沒影了,在瀧幫著把門口的二人招呼進來之后她才再度出現(xiàn),手上多了兩個碗。勅使和早耶香在這里倒沒有專門的碗,不過但凡是給客人用的碗派上用場,十有八九是因為他們——住得畢竟近上不少,兩步路就到的距離就連蹭飯都方便。

夜幕下的城市,與白日的不同主要有二。
一來涼快些,雖然瀝青馬路還在隱隱散熱。
至于二來么,晚燈與交通信號交織一處、霓虹燈燈罩的多彩與自助售賣機的亮白相映起舞……那是百看不厭的、獨屬于城市的美。
搭配上一點磚縫間灰塵的氣息與兩厘街巷上行人的熙攘,都市的夏夜配方基本被調(diào)配完成,等待勾肩搭背的青年男女們在觥籌交錯間仰面飲盡。
有四個人嘗了下去,不過,其中一人似乎有些不滿。
“這樣慢悠悠的散著步,感覺像是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了,生活節(jié)奏完全就老齡化了?!睘{打了個呵欠?!皶r不時還來陣風(fēng)……你們有誰帶噴蚊子的了嗎?我們好像沒涂?!?/p>
“是哦?!比~愣了愣。
“我們出門前涂過了,還真沒帶……不過都走這么遠了,還是不必專門回去了吧?”勅使的話很有說服力。人類有一個有意思的特征,不喜歡走回頭路,尤其是回頭路很遠的時候;沉沒成本一詞就是這么來的。比起現(xiàn)在回家拿驅(qū)蚊水,沒準四人去街旁便利店給瀧三買一瓶驅(qū)蚊水的概率還要大些。
早耶香點了點頭:“下次一定要在包里放一瓶?!?/p>
不過,沒有帶驅(qū)蚊水倒也不會改變什么。相比起老年人的“遛彎”,四人的選擇略有不同,他們的目的地,是一公里之遙的新宿。明天四人都沒什么課,更何況他們的睡覺時間正常來講往往都十一點了,去新宿玩也不打緊。
“那個,請問能耽誤一下嗎。”
三葉疑惑地與其他人回過頭去。身后那是兩名巡警,左胸警務(wù)廳的標識與頭頂標志性的寬檐帽象征著法律的權(quán)威,不容置疑。不過,事實證明,他們并沒有在跟四人交談,而是旁邊的一個男孩。
本著看熱鬧的心思——這還是她來到東京以來首次如此近距離看到警察問話,她駐下了腳步。其他幾人似乎也有著相同的默契,站在不遠處吃起了瓜,直到男孩拿出學(xué)生證、巡警查驗完放了過去之后才算罷休。
“這兩天巡警好像多了點啊。”
“可能是有嫌犯吧——誰知道他們要干啥?!弊鳛橐幻麡诽炫?,三葉攤了攤手,表示何必去關(guān)注別人。
瀧跟著摸了摸鼻子:“也是?!?/p>
不得不說,他們的猜測與現(xiàn)實是很接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