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云生傳》（七）——入血道皇宮，終差一步！

借鑒原文：第三卷魔頭亂世， 第一百八十六節(jié)：犧牲

第三卷魔頭亂世，第一百八十七節(jié)：影子深黑

嘈雜的嘶吼聲、鬼叫聲，沖入耳膜。

　　血獸宛若海潮般，滾滾而來。太白云生等人則宛若礁石，一次次抗住血獸的攻殺，同時一步步地艱難向前走。

　　“快了，我們距離主殿大門，只剩下三百步了！”有人大叫，鼓舞士氣。

　　“小心！”忽然，身邊的蠱師大聲示警。

　　那位鼓舞士氣的蠱師一愣神，被一只熊身龍頭的血獸狠狠撞中。

　　砰。

　　蠱師在瞬間被撞得胸骨盡碎，一口鮮血混合內(nèi)臟碎塊，噴吐而出。

　　他身軀飛射出去，身后蠱師竭力攔下，一時間陣型大亂，竟有分崩離析之危！

　　“撐住，給我撐?。?！”太白云生滿眼血絲，瞠目大吼，焦急無比。

　　這樣的戰(zhàn)局，一旦蠱師們分散開來，立即就會被周圍無數(shù)的血獸撕扯成碎片。只有蠱師緊密抱團，才有一線生機！

　　但蠱師們節(jié)節(jié)敗退，大量血獸沖破防線，兇悍絕倫地?fù)錃⑦^來。

　　一時間，慘叫聲迭起。

　　許多蠱師，還在盡量恢復(fù)真元。猝不及防之下，就被血獸撕成碎片。

　　一只螳螂般的血獸，揮舞手臂鐮刀，沖在最前面。

　　刷！

　　一位蠱師被它直接削去腦袋，脖頸噴射血泉，大好的頭顱被沖向高空，還未落下，就被飛在半空中的血獸一口叼住，咕咚一聲，吞咽入肚。

　　但腥紅的熱血，落了下來，正好濺了太白云生一臉。

　　太白云生連忙伸手一抹，勉強睜開雙眼，濃郁的血腥氣味刺鼻難聞，更激起一陣血獸的咆哮。

　　“完了！”太白云生心沉谷底，正在這時，一道身影宛若猛虎下山，飛撲而來。

　　轟轟轟。

　　幾下交鋒，來者便斬殺了螳螂血獸，在最后關(guān)頭，將陣型堪堪穩(wěn)住。

　　是朱宰！

　　到底是五轉(zhuǎn)蠱師，魔道的有名強者?。?/p>

　　眾人都被他拯救，仿佛從懸崖邊上拽了回來。

　　但朱宰亦付出代價，身上新增三道傷口，皆是深可見骨。

　　太白云生見此，連忙催動人如故，提供治療。

　　朱宰回復(fù)到前一刻狀態(tài)，新增的傷勢消失不見，同時剛剛劇烈消耗的真元，也重新漲了回來。

　　只是他剛剛爆發(fā)戰(zhàn)力，用的幾只消耗蠱，卻真的損耗了。

　　人如故，只能針對人體，對其他蠱蟲則沒有任何效果。

……

“還差五十步！”太白云生竭力嘶吼著。

　　經(jīng)過艱難的推進，每隔片刻就有同伴倒下，慘烈的激戰(zhàn)，讓他身邊的蠱師，只剩下五位！

　　但成功近在眼前！

　　“再加把勁……”

　　“我要把這些血獸撕成碎片??！”

　　朱宰、高揚一左一右，護在太白云生的身邊，亦開口高呼，提升士氣。

　　三十步！

　　兩人倒下，只剩下太白云生、朱、高三人。

　　周圍血獸，張牙舞爪，猙獰恐怖。它們前仆后繼，成百上千，浩浩不絕。

　　十步！

　　朱宰、高揚奮盡全力，蠱蟲因為過度催動，損失慘重，真元已然見底。

　　“二位之恩，老夫發(fā)誓，日后必當(dāng)重重酬謝！”太白云生雙眼放光，語氣誠摯懇切至極。

　　“老先生，你說哪里的話！我們當(dāng)時就是你救的，沒有老先生，就沒有今日的我們??！”

　　“老先生的救命之恩，恩重如山！我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償還您的恩情?！?/p>

　　高揚、朱宰二人動情答道。

　　正道亦有假君子，魔道非無真豪杰！

　　五步！

　　“救我！”朱宰大吼一聲，合身撲上，不顧防御，和前方攔路的血獸同歸于盡。

　　太白云生伸出手掌，但卻催不出白芒。

　　他失聲叫道：“不好，我真元耗盡了！”

　　這個糟糕的消息，讓高揚臉色瞬間蒼白。

　　一直以來，都是太白云生充當(dāng)核心。有人如故蠱的不斷支援，眾人這才能推進如此深入。

　　“沒有關(guān)系，主殿中沒有血獸敢進。只要我進入主殿，迅速恢復(fù)，朱宰還有救！”太白云生又大吼。

　　高揚精神一振。

　　太白云生說的沒錯，血獸雖然撕扯尸體，但主要還是汲取血液。只要尸體大半還在，就有救活朱宰的希望。

　　吼！

　　下一刻，一頭巨蟒般的強大血獸，忽然從身后竄出來，張開血盆大口，將高揚一口吞下。

　　兩步！

　　主殿大門盡在咫尺，太白云生渾身傷痕累累，踉踉蹌蹌地從血獸縫隙間擠竄而出。

　　關(guān)鍵時刻，他鼓動最后的寶貴真元，撐起一片金甲，替他抗下諸多攻擊。

　　到了！

　　“只有人獻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高揚、朱宰，我會記得你們的犧牲的！”太白云生奮進全身余力，猛地推開主殿大門。

　　他一下子栽倒在主殿中，身后血獸怒吼咆哮，張牙舞爪，卻不敢探身進入主殿。

　　正如太白云生之前探查的情況。

　　太白云生癱倒在地上，沒有一絲力氣。渾身的傷口，不斷帶來劇痛。

　　他狠狠地喘息幾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夾雜著哭音。

　　他淚流滿面。

　　“這關(guān)卡，有三座主殿，六十九座輔殿！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全部打通，就能獲得上等通關(guān)。打通兩座主殿，四十六座輔殿就是中等評價。我打通一座主殿，二十三座輔殿，只能得到下等通關(guān)。但壽蠱到手了啊！”

　　“十五年的壽蠱，能夠給我增壽十五年。十五年啊……”

太白云生正無限感慨著，忽然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

　　八十八角真陽樓外，抖現(xiàn)太白云生的身影。

　　“出來了，出來了！”

　　“結(jié)果如何？有人看到太白云生殺進了主殿?！?/p>

　　“不好，太白云生大人一動不動，似乎昏死過去了！”

　　周圍的蠱師，立即圍攏過去。

　　打量一眼，眾人臉色微變。太白云生身上傷勢沉重?zé)o比，讓他們暗暗心驚。

　　“還有呼吸！”一人伸出手指，探了探太白云生的鼻息，高喊起來，“快，誰是治療蠱師，快來穩(wěn)住老大人的傷勢！”

　　“我來，我來！”

　　“我也是治療蠱師?。　?/p>

　　許多治療蠱師紛紛主動出手，太白云生的威望和仁厚之名，早已經(jīng)深入人心。

　　毫無疑問地講，他比黑樓蘭更得人心。

　　“就連太白云生大人，都受了這么嚴(yán)重的傷勢。唉，這次大舉闖關(guān)，恐怕是失敗了?！庇腥藝@息。

　　“闖關(guān)的時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大部分的蠱師都沒有回來，這次傷亡太過慘重！”

　　“你們誰看到高揚、朱宰兩位大人出來了？”有人驚覺，忽問。

　　眾人四處張望，旋即面面相覷。

　　沒有人看到高揚、朱宰的身影，而八十八角真陽樓中，那道關(guān)卡仍舊存在。只是短時間里不讓蠱師再進入。

　　這意味著什么，眾人心中都是雪亮。

　　八十八角真陽樓凝聚至今，已經(jīng)有五位五轉(zhuǎn)強者犧牲了。

　　如此沉重的傷亡，讓廣場陷入了一片沉寂當(dāng)中。

　　當(dāng)太白云生睜開雙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躺在床榻之上，渾身虛弱乏力，竟連起身都困難。

　　看到他睜開雙眼，一旁伺候的丫鬟，立即驚喜地叫出聲來：“老先生，您醒了，您終于醒了！快來人吶，快來人吶，老先生醒了！”

　　很快，太白云生就聽到一連串急沖沖的腳步聲。

　　一群治療蠱師，來到他的身邊，一齊為他檢查身體。

　　“家老大人，您放心，您的傷勢已無大礙。只是您年歲大了，這次受傷頗重，傷及根本。今后須得注意保養(yǎng)，尤其是最近幾個月，身子骨虛不受補，需要靜靜安養(yǎng)才是?！敝委熜M師的領(lǐng)頭，溫聲勸慰道。

　　太白云生為了拉起隊伍闖關(guān)，不惜答應(yīng)了黑樓蘭，已經(jīng)成為了黑家的外姓家老。

　　太白云生眼神散漫，從蘇醒過來就一陣發(fā)怔，聽了這話，這才回復(fù)了一絲神采，他問道：“這是哪里？”

　　“回家老大人的話，這里是黑樓蘭大人的住所。自從老大人您闖關(guān)失利，險死還生，我家族長就十分關(guān)切，親自將您接到這里來治療修養(yǎng)。下人們已經(jīng)稟告去了，相信很快，族長大人就會來看您的?！币琅f是那位首領(lǐng)答道。

　　“闖關(guān)失利，險死還生？”太白云生微微皺起眉頭，腦海中的記憶開始復(fù)蘇，他回憶起了最后那一幕——

　　他費盡最后一絲真元，催鼓起防御蠱，在血獸的圍殺中成功地擠進了主殿。

　　但隨后不久，他就昏死過去，失去了知覺！

　　然后醒來時，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了這里。

　　“這么說，我真的是闖關(guān)失敗了？！”太白云生語調(diào)陡然一揚，目光倏地變得尖銳無比。

　　“家老大人……”圍在床邊的一群治療蠱師，相互對視，想要勸說安慰，卻都說不出口。

　　于是，他們只好都低下了頭。

　　房間中，一片安靜。

　　太白云生目光發(fā)直，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仰頭大笑：“哈哈，原來老夫失敗了。功虧一簣，功虧一簣??！”

　　他起不了身，只能用手掌使勁地拍打床邊，發(fā)狂大笑。

　　“老大人，老大人！”治療蠱師們慌了，連忙相勸。

　　“可憐我朱宰、高揚，為保護老夫犧牲了生命！”太白云生雙眼淚水橫流，他的笑聲充滿了悲痛。

　　“家老大人節(jié)哀，人力有時窮，家老大人您已經(jīng)盡力了！”

　　“家老大人，您能活著出來已經(jīng)是萬幸了?！?/p>

　　“人死不能復(fù)生，老先生還請節(jié)哀順便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相勸不止。

　　但這些話，聽在太白云生的耳里，卻充滿了諷刺的意味。像是一根根針一樣，扎進他的心里。

　　在最后關(guān)頭，太白云生留下真元，沒有選擇救下朱宰、高揚，而是為了自己，催動了防御蠱，闖進了主殿當(dāng)中。

　　是他，為了自己私欲，視同伴的犧牲而不顧。

　　這還是太白云生嗎？

　　這還是那位北原公認(rèn)崇敬，救死扶傷，救治世人，消除疾苦的太白云生嗎？

　　為什么自己會這么做？

　　偏偏在那個緊要的關(guān)頭，自己根本就不假思索，選擇了這樣做！

　　故意犧牲高揚朱宰，為自己換取機會，為的就是通關(guān)獎勵的那只十五年壽蠱！為的就是自己的茍且偷生！

　　這個選擇，讓太白云生對自己感到陌生，感到羞愧，感到自卑，感到悔恨！

　　當(dāng)初的不假思索、毫不猶豫，現(xiàn)在則化成道德的皮鞭，拷問他的靈魂，鞭笞他的良心！

　　太白云生痛苦地閉上雙眼，雙手緊緊握拳。

　　“族長大人到——！”

　　“屬下拜見族長大人?！?/p>

　　一屋人都跪倒在地，黑樓蘭面帶微笑，來到太白云生的床邊。

　　見到太白云生痛苦的模樣，黑樓蘭眉頭輕輕一皺，旋即又舒展開來：“太白家老，很高興你能蘇醒。情況我已經(jīng)聽說了，你和高揚、朱宰等人已然盡顯我北原男兒的英勇，雖敗猶榮！只要總結(jié)教訓(xùn)，將來必能打通此關(guān)，反敗為勝，洗刷恥辱！”

　　太白云生卻沒有睜眼，一言不發(fā)，神色痛苦。

　　他已經(jīng)想明白失敗的緣由了。

　　他進入主殿之后，成功脫離了血獸的圍殺，倒在主殿中。但成功之后他狂喜大笑，心境大起大落，再加上身負(fù)重傷，因此昏迷過去。

　　闖蕩此關(guān)，是受時間限制的。

　　時間用盡，昏迷中的他和其他外圍的蠱師一樣，都被強行傳送出來了。

　　明明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結(jié)果卻因為昏迷而失敗。

　　但如此諷刺的結(jié)果，并非太白云生心中的痛苦來源！

　　他的痛苦，在于他為一己私欲背棄同伴。

　　這還是他太白云生嗎？

　　記憶中的一幕幕，又翻騰上來。

　　從小到大，他一直堅信愛的力量。

　　他從孩童時起，就頗有仁名。

　　太白一族吞并其他部族，當(dāng)他看到童年時的玩伴要面臨成為女奴的悲慘命運時，是他開口，要娶她為妻。因此也寬恕了一批俘虜。

　　但新婚之夜，他的妻子背叛了他。俘虜們聯(lián)系外敵，突襲他的部族，他的父母因此而亡。

　　之后的奴隸生涯，艱辛困苦，他一直受到內(nèi)心的強烈煎熬。

　　終于有一天，他好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老乞丐舀了一碗水。老乞丐傳給他三個仙道傳承作為選擇。

　　第一份傳承，能讓人浴火踏焰，睥睨凡塵。

　　第二份傳承，能令人掌風(fēng)浮空，逍遙天下。

　　第三份傳承，則是穿越生死，扶助蒼生。

　　太白云生選擇了第三份。

　　那一刻，他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光明，內(nèi)心不再煎熬，他無悔，他浴火重生！

　　過去這么多年，老乞丐的笑聲，猶在耳邊。

　　穿越生死，扶助蒼生也成了他的人生信條。

　　其后的生涯，他真的這么做了。

　　他收獲了無數(shù)人的感激，他的仁名廣為傳播，他的光輝照亮整個北原。

　　他是一個活生生的傳奇。

　　但現(xiàn)在！

　　他失敗了！

　　他的失敗，不在于沒有獲得壽蠱。而在于背棄同伴，背棄了自己的人生信條！！

　　偏偏這一切，都還是他自己不假思索地去做的。

　　他用了幾乎一生，來豎立和實踐自己的人生準(zhǔn)則。然后在那一刻，他自己將這個準(zhǔn)則摧跨。

　　他見識到了自己的另一面，自己的自私。

　　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就是眾人眼中的那個人——夕陽下行走于草原，扶助蒼生，懸壺救世。

　　但現(xiàn)在他的心中，這個形象，已經(jīng)漸近漸遠(yuǎn)，步履蹣跚。

　　在落日的余暉中，他的身影拖得老長。

　　影子深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