⑦《就此別過》 貨車頭在他眼前放大。 車在上坡，他在下，失控的貨車左突右拐，整個地朝他壓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身影從側(cè)面沖出，一把 將他從單薄的自行車上拽下，兩個人滾倒在幾米外的草叢里。 大地轟然作響，貨車就在身邊的坡道上，離他們極近，哐當哐當?shù)剡€在一路沖撞下去。 年紀大了身體到底顯出老化的痕跡，他緩了緩，好久才艱難地爬起來，看著面前身姿挺立的青年。 果敢，利落，能留在這邊多好。 他們都是能存納世間灰色的人，只是作出了不同的選擇。 他輕微地搖頭，驅(qū)散這個無謂的假想，叫出了對方的名字，“小七?！? “王老?！币琅f是熟悉的聲音。 他擺了擺手，表示不再接受這個稱呼，“你走吧?！? 青年朝他微微地鞠了一躬，轉(zhuǎn)身離開，此后他們便再也沒有見過。 【君＆王老（《靈魂灌裝》、《無限循環(huán)》）】 ⑧《老照片》 “李總，別客氣別客氣?！? 紅艷艷的紙硬往他衣袋里鉆。 “不不不，我……”他吃力地攔住對方的手。 “李哥，我小趙哪，今年搜查科新調(diào)來的小趙哪……”一個年輕人擠到他面前，非要敬他一杯。 搜查科？他記得今年搜查科招人的工作還沒有結(jié)束。候選人名單倒是出了，但最終的決定他們還在討論中。 “搜查科我們不是還沒……” 酒在他眼前晃，年輕人太過熱情，杯子直往他臉上蹭。 他不得以地接過來，對方看著他低頭去喝就笑，“哎，您一點頭不就有了嘛?！? 酒含在喉嚨里生生地沒咽下去。 后來的事他就不太記得清楚，總不過是一撥撥的人與酒朝他涌來，而他一次次抬手機械地推拒。 當一切像泡沫般喧囂又像泡沫般碎裂，裂出的微沫在空氣中各自蕩開后，他扶著墻一個人到后院吹風(fēng)。 外面很冷，寒風(fēng)夾著雪粒灌進他的衣領(lǐng)。 他靠門慢慢地蹲下，抱著頭。 大風(fēng)猛得刮來，被塞進他衣袋里的花花綠綠的紙片爆了出來，漫天亂舞。 將熱得發(fā)燙的腦門挨緊冷風(fēng)，他撿起一張落在自己腳邊的票券，手指撥開，看。 票券中心閃著銀白色的“競技場”三個大字。 一張模糊的臉浮現(xiàn)，伴著酒氣，一個人的嘴在一張一合，“李哥，工作辛苦，有時間去放松一下。” 競技場？什么地方。那人的笑容讓他覺得不會是什么好去處。 摸出手機，他艱難地解鎖。普通的網(wǎng)絡(luò)上完全查不到相關(guān)信息，他使勁地抓著門又站起來?；匚莺螅巧纤巡楣賰?nèi)網(wǎng)搜索，他也只得到些支言片語。但從那些隱晦的言詞中，他已能清楚它的性質(zhì)。 這樣說，如果搜查官是光，那競技場就是潛藏于光下，被光庇護的陰影。 他追慕光明，不曾想過光后的陰暗。也許它們在他的世界中早已顯出存在的跡象，只是他一直不愿去細想。 那天他對著熒熒的的電腦屏幕，姿勢沒變地坐了很久。 然后椅子被嘩得拉開，人跌跌撞撞地沖進一間內(nèi)屋。 屋子的書架上排滿一列列的漫畫，他在它們下方找到一個抽屜。 抽屜掛著鎖，而鑰匙在五六年前被他扔進了深海。 從前以為把鑰匙扔掉，抽屜就再也不會被打開?，F(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一旦自己想打開它，這種鎖根本鎖不住什么東西。 他舉起錘子直接把鎖砸開。 抽屜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嘆息，被一下子拉出來，它的深處靜靜地躺著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幾個人的合照，但上面被燙了個洞，抹去了一個人的身影，照片底下“小七”兩個字旁被劃了個醒目的紅叉。 照片的邊緣已有些泛黃。 他拿起照片，重新走到后院的門口，燒上一盆炭火，徑直在門邊坐下，面前是飛舞的雪花。 左手是照片，右手是入場券。他在大雪中低頭看照片，看上面自己年輕的笑臉?？粗粗阌X得上面的洞有些刺眼。 一直信奉的白不是純粹的白，之前痛斥的黑或許也不是完全的黑。 他沉默地對著相片。 漫天的大雪紛揚。 入場券被埋進火里燒掉，飽食的火焰開始歡快跳動。他盯住焰尖，一直盯著，直到眼里倒映出的全是灰燼。 【君＆小李（《靈魂灌裝》、《無限循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