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一）

? ? ? ?之后的一年里，葉沖依然和徐永仁保持著緊密的聯(lián)系，經(jīng)常會去他的小教堂做客，還拉著小莊一起。大部分時間，是他和徐永仁討論得熱火朝天，小莊在旁邊聽著，偶爾參與一下討論。這兩人，一個固執(zhí)自信，一個堅持己見，經(jīng)常誰也不讓誰，最后爭論變抬杠，加上小莊這個敲鑼邊兒的，場面倒也歡樂非常。隨著他們的關(guān)系愈發(fā)親密，他們開始主動向老徐提供情報，并利用自己的職務(wù)之便幫中共地下黨做一些事情。

? ? ? ?某一天，葉沖捧著一本《共產(chǎn)黨宣言》，一邊讀一邊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的見解，一扭頭看見小莊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頓時有些難為情起來，“我說的……是不是不好？”他摸摸鼻子，有些羞赧。

? ? ? ? “不會啊，說得特別好?！毙∏f單手托腮看著他，眼里滿滿的寵溺和欣賞。

? ? ? ? “唉，算了吧，你眼里我一向什么都好。”葉沖突然不自信起來。

? ? ? ?“我是說真的，真的特別好?！毙∏f說道，他喜歡葉沖這慷慨激昂、斗志昂揚的樣子，整個人都在閃閃發(fā)光，熠熠生輝。

? ? ? ?“小莊，我想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葉沖突然說道，“我覺得共產(chǎn)主義的思想，讓人充滿了希望和力量，而且我父母也是共產(chǎn)黨員，我想他們也會樂意看到我做這個決定?？墒?，我知道小莊你更傾向于國民政府那邊……”

? ? ? ? “我傾向于國民政府，是因為他們是執(zhí)政黨，咱們想恢復(fù)中國籍，得到他們的認(rèn)可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不過徐叔說得也對，只要咱們內(nèi)心里認(rèn)同自己是中國人，那咱們就是，別人認(rèn)不認(rèn)可，也不是那么重要?？晌揖褪怯X得，”他拿起那本《共產(chǎn)黨宣言》翻了翻，“他們所描述的前景，太美好了，不太真實……”

? ? ? ?“確實很美好，可是能不能成真，總得有人去嘗試一下吧，沒人做的話，那理想不就永遠(yuǎn)只是寫在紙上的一個夢么？”葉沖笑著說道。

? ? ? ?小莊也笑了：“你倒是很有信心，好吧，那就試試！而且，站哪邊兒不是抗日??？”

? ? ? ?葉沖頓時喜形于色，“那咱們現(xiàn)在就去寫入黨申請書，明天周末，咱們一起去找徐叔！”

? ? ? ? “好?！?/span>

? ? ? ?之后經(jīng)過三個月的考察期，葉沖順利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同年12月25日，香港淪陷，葉沖隨日軍憲兵司令部少將佐藤大藏前往香港。組織上要求葉沖潛伏于日軍內(nèi)部，協(xié)助香港中共地下組織工作，代號“秋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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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某個午后接近傍晚，徐永仁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樓下傳來“叮叮咚咚”一陣鋼琴聲，琴聲還算柔美悠揚，他翻了個身打算繼續(xù)睡，那琴聲居然開始扭曲變調(diào)不連貫。

? ? ? ? 徐永仁無奈地睜眼望著天花板，心里暗罵了一句：“林小莊，你個小混蛋?！薄~沖幾個月前去了香港，現(xiàn)在能不敲門直接進(jìn)，還隨意動那架鋼琴的，就只有林小莊了。

? ? ? ?不情不愿地爬起來，下樓。正值暮春，暖風(fēng)裹挾著落花吹入窗欞，陽光從窗外斜射進(jìn)來，照在他那架老鋼琴，和彈琴的人身上，畫面讓人極度舒適，就是樂聲不怎么悅耳。他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然后走進(jìn)來。

? ? ? ?“徐叔，”小莊乖巧地打招呼，“剛聽見您在休息，就沒上去打擾?！?/span>

? ? ? ?“聽見”我在休息，意思就是我呼嚕聲挺大唄，你是沒上去打擾，在下面打擾還不一樣？老徐腹誹道。自葉沖把小莊帶到他跟前，也快兩年了，之前還以為他是個安靜話不多的乖孩子，熟了之后發(fā)現(xiàn)他實則調(diào)皮搗蛋一肚子壞水。

? ? ? ?小莊直接忽略他那一臉的不滿意，依然笑得乖巧有禮，并遞出去一個紙袋：“給您帶了點兒鮮肉月餅。”

? ? ? ?“算你還有點良心……”老徐接過，發(fā)現(xiàn)還熱著，也不客氣，拿了一個就往嘴里送去。

? ? ? ?小莊也不與他多話，繼續(xù)對著曲譜彈他的鋼琴。

? ? ? ?“你這彈的什么曲子？這么難聽?！崩闲炻犃艘粫航K于忍不住問道，但是作為一個虛偽有禮貌的老紳士，他把難聽的鍋扣在了曲子上。

? ? ? ?小莊卻并不領(lǐng)情，“您直說我彈得難聽就完了，是德國作曲家約翰·帕赫貝爾《D大調(diào)卡農(nóng)》，彈好了挺好聽的，但您得給我點時間練練。還有您這琴，”小莊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出一串老徐熟悉的旋律，老徐一聽就知道是《致愛麗絲》，但曲調(diào)明顯有些不對，“——該調(diào)音了?！?/span>

? ? ? ?“調(diào)音？還得花錢，反正也沒什么人彈，就先這樣吧，”老徐撣了撣手上的月餅渣子，說道，“你換支曲子，要練新曲子你把琴搬回去練去，別在這兒荼毒我的耳朵。”

? ? ? 莊：“換什么？”

? ? ? 徐：“《月光》？”他也只知道《愛麗絲》和《月光》。

? ? ? 誰知道小莊追問了一句：“誰的《月光》？”，老徐直接懵了，“什么誰？除了那個貝多芬，還有別的？”

? ? ? 小莊無奈給他解釋：“德彪西也有一支作品叫《月光》，葉沖也經(jīng)常彈的。”

? ? ? ?老徐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就貝多芬吧，德彪西不認(rèn)識。”

? ? ? ?小莊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月光奏鳴曲》優(yōu)美的旋律從他指尖下流出，老徐就著音樂喝著茶，半晌，他說道：“你別說，你彈得就是不如葉沖好。”

? ? ? ?“那是自然，”小莊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小沖他是真的喜歡鋼琴，我就是陪著他練練，不然他說一個人學(xué)沒意思?！?/span>

? ? ? ?“那你喜歡什么？”老徐問道。

? ? ? ?莊：“我？我沒什么喜歡的?！?/span>

? ? ? ?徐：“是沒有，還是就沒想過？”

? ? ? ?“有什么區(qū)別嗎？”小莊反問，“能活著就不容易了，哪有什么閑工夫去想自己有什么愛好？”

? ? ? ?老徐心里一聲輕嘆，清泉家的兩個少爺，看起來幸運無比風(fēng)光無限，其實活得那是相當(dāng)艱難。

? ? ? “我其實一直不太明白，”小莊說道，“您連點音樂常識都沒有，更不會彈琴，怎么會買了一架鋼琴放在這兒？您也不是太富裕，為什么要花這筆錢？鋼琴的日常保養(yǎng)也不便宜的?！?/span>

? ? ? ?“這說起來就是個悲傷的故事了，”老徐有點夸張地輕嘆一聲徐徐道來，“我當(dāng)時畢業(yè)不久，真是攢了好久的錢買了這架二手鋼琴，本來想送給江月并表白心意的，結(jié)果還沒送出去呢，就聽說她跟柄辰在一起了，唉——”

? ? ? ?江月？葉沖的媽媽？琴聲戛然而止，小莊有點無措地收回手。

? ? ? ?徐：“嗯？怎么不彈了？”

? ? ? ?“這琴……我是不是不該碰？”小莊問道，語氣有些不確定。

? ? ? ?老徐皺眉：“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 ? ? ?“這……應(yīng)該是很珍貴的禮物吧？我……”

? ? ? ?“你一樣很珍貴，”老徐直接打斷了他，“你和葉沖、江月、柄辰一樣，都是上天帶給我的很珍貴的禮物，而這個……”他拍了拍手邊的鋼琴，“只是一架老舊鋼琴，沒人彈的話，就是個礙事占地又費錢的累贅玩意兒罷了，你用它彈奏音樂，它才有了存在的意義，是你賦予它生命，你怎么會覺得自己沒資格碰它？難道不是這音都不準(zhǔn)的破玩意兒配不上你？雖然你演奏技巧也不怎么地?！?/span>

? ? ? ?“我沒那么說……”小莊被他這一大段說得有點懵，——還有最后一句其實大可不必。

? ? ? ?“你最好也沒那么想，我不允許你這么優(yōu)秀的年輕人妄自菲薄?！?/span>

? ? ? ?——這是來自長輩的肯定嗎？小莊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只能有些尷尬地否認(rèn)， “誰妄自菲薄了？我沒有……”

? ? ? ?老徐回以一個和藹的笑容，“接著彈，本來想緬懷一下我逝去的青春和愛情的，結(jié)果被你打斷，現(xiàn)在情緒都接不上了。”他嗔怪道。

? ? ? ?“怪我嗎？”小莊無奈，“您這么能說會道，當(dāng)年怎么就沒能騙走葉沖媽媽的芳心呢？甚至這么多年，連個媳婦都沒找到？”

? ? ? ?“怎么能是‘騙’呢，我當(dāng)年可真的是一片真心日月可鑒，可是江月偏偏就喜歡柄辰那種老實木訥的，又或者……是當(dāng)年柄辰比較帥？”老徐摸了摸自己的臉，疑問道。

? ? ? ?“可能性極大。”小莊笑道，他們年輕時候的照片就掛在墻上，老徐年輕時的相貌跟葉沖爸爸還真是沒什么可比性，如今歲數(shù)大了，卻倒是比年輕時更加成熟有魅力了。

? ? ? ?“臭小子，你會不會說話？不知道做人留三分，日后好相見么？”老徐佯怒。

? ? ? ?小莊但笑不語。

? ? ? 老徐怒哼一聲：“既然你這么不給面子，有個壞消息本來還想委婉點告訴你，我看現(xiàn)在也不必了……”

? ? ? ? “壞消息？我的入黨申請又被拒絕了？”小莊猜測道，但語氣卻是七分肯定。

? ? ? 老徐驚訝：“你怎么知道？”?

? ? ? “你這里還有什么別的與我有關(guān)的消息嗎？”小莊反問，“這次為什么？還是因為我的身份？”

? ? ? 老徐沉默地點點頭。

? ? ? ?小莊眼里閃過一絲無奈，“這個我真沒辦法，除了能告訴你們我叫林小莊，別的我自己也不知道?！?/span>

? ? ? ?老徐也不由嘆了口氣，葉沖的身份他可以證明，可是林小莊，他父母是誰、家在哪一概不知道，能被證實的只有他是日本籍，清泉家的養(yǎng)子，現(xiàn)任職于南鐵株式會社上海分社，職務(wù)是社長行政助理，職位幾乎等同于副社長，這樣一個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如今毅然決然地投身到民族解放事業(yè)中來，——這聽起來是好事，可是他這樣的身份誰敢保證他不是別有用心？葉沖敢保證，可是沒用，他自己也才入黨不到半年；老徐敢保證，可是出于個人情感的信任沒有任何說服力。

? ? ? ?“我很抱歉。”看到如此優(yōu)秀的年輕人愛國熱情被打擊，老徐也是于心不忍的。

? ? ? ?“沒關(guān)系，非常時期，謹(jǐn)慎是應(yīng)該的，我理解?！毙∏f的反應(yīng)倒是很平淡。

? ? ? ?“你看起來倒是不怎么失望?！崩闲煺f道。

? ? ? “有那么一點，不過還好。你們接納我，我和葉沖一起替你們做事；你們不接納，我還是幫葉沖，怎么都是抗日救國，于我沒什么分別。于你們……買一送一，更是一點都不虧?！毙∏f解釋道。

? ? ? ?“說得倒是也有理，”老徐點頭稱是，“可是你一直都是這樣嗎？什么事都圍著葉沖轉(zhuǎn)?！?/span>

? ? ? ?小莊不禁失笑：“我是葉沖的伴讀書童，不圍著他轉(zhuǎn)，圍著誰？”

? ? ? ?老徐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你是個獨立的、自由的人，我希望你做什么事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不是因為葉沖。”

? ? ? ?小莊聞言一怔：“所以，您是懷疑我不是自愿申請入黨的？”

? ? ? ?老徐沒回答，卻說：“我記得你其實是更傾向于與國民政府合作的，國共兩黨現(xiàn)在一致抗日，你選擇哪一邊都可以為國效力，沒必要因為葉沖而改變初衷?！?/span>

? ? ? ?“讓我改變初衷的難道不是你嗎？”小莊疑問道，“不是你一直在我們耳邊絮叨共產(chǎn)主義的各種理論、理念、理想嗎？你整天絮叨的目的不就是想把我和葉沖拉過來嗎？現(xiàn)在你目的達(dá)到了，卻把我往外推？我不想知道自己父母是誰家在哪兒嗎？”

? ? ? ?小莊說著說著有點激動，然后他突然沉默了，靜靜地看著老徐，有些疑惑，然后篤定道：“您在騙我?！?/span>

? ? ? ? 老徐送到嘴邊的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呵呵，這么快就被發(fā)現(xiàn)了??？”老徐有點心虛地打著哈哈。

? ? ? ? “徐叔，太明顯了吧？我的入黨申請又不是第一次被拒絕，您的態(tài)度，前后差距太大了，前兩次，您比葉沖還義憤填膺呢，這次就這么淡定了？”小莊解釋道，“本來我還沒多想，直到您說讓我去國民黨那邊，我守著南鐵這個情報庫，對你們有多大幫助您不是不知道，您把我往外推？這不合常理?！?/span>

? ? ? ?老徐悻悻地“哼”了一聲，無言以對。?

? ? ? ?小莊繼續(xù)：“老徐同志，您多大歲數(shù)了？編這種謊話逗我玩，有意思嗎？”

? ? ? ?老徐兩眼望天，不太高興，——本來挺有意思，但是現(xiàn)在挺沒意思，臭小子，怎么就這么多的心眼兒。

? ? ? ?“徐叔，”小莊突然湊過來，笑得一臉溫順乖巧，“您別這么灰心喪氣的，不就是湊巧被我識破了一回嗎？雖說您有20多年的斗爭經(jīng)驗，可我跟葉沖，那也是從小就跟清泉上野斗智斗勇直到今天的，經(jīng)驗也不算少了。您一時大意，也不是很丟人?！?/span>

? ? ? ?老徐疑惑：“你這是在安慰我？”——咋聽著不像呢？?

? ? ? ?但小莊一臉真誠地點了點頭。

? ? ? ? 唉，算了，老徐長嘆一聲，“如果可以，我寧愿你們沒那么豐富的‘經(jīng)驗’?！比绻梢?，他寧愿這兩個孩子在父母身邊踏踏實實地長大，就算貧窮一些，也總是幸福的。如果這假設(shè)成立，江月不會死，柄晨也還在，小莊也不會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而是在哪個他不知道的地方，有家、有父母……

? ? ? ?“徐叔，”小莊突然打斷了他，帶著溫柔而平靜的笑容，緩緩說出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這世上，沒有如果?！?/span>

? ? ? ?老徐看著小莊，目光深沉、帶著些許的惆悵，許久，他無奈地說道：“你啊，就最會潑人冷水，給點幻想的空間不行??？非得一句話把人拉回冰冷的現(xiàn)實。唉，走吧，跟我上樓。”

? ? ? ?老徐的臥室里有一道隱藏的小門，里面是一個不足5平米的小房間，不同于外面的雜亂無章，這里一塵不染，極為整潔。老徐小心翼翼地展開一面黨旗，掛在墻上。

? ? ? ?“徐叔，這是……”

? ? ? ? “來，跟我一起，宣誓——”面對著那鮮紅的旗幟，徐永仁右手握拳舉起，眼神虔誠而堅定。

? ? ? ?“我志愿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擁護(hù)黨的綱領(lǐng)，遵守黨的章程，履行黨員義務(wù)，執(zhí)行黨的決定，嚴(yán)守黨的紀(jì)律，保守黨的秘密，對黨忠誠，積極工作，為共產(chǎn)主義奮斗終身，隨時準(zhǔn)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永不叛黨?！?/span>

? ? ? ?莊嚴(yán)的誓詞在小屋里回蕩，徐永仁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這是第幾次作為領(lǐng)誓人宣讀這段誓詞了，但每一次他都激動又欣慰，他的同志們，每一天都有人逝去，可每一天又都有新鮮的血液注進(jìn)來，這些和他們有了一樣理想的年輕人，是中國的希望和未來。

? ? ? ?“林小莊同志，我代表上海中共地下組織，歡迎你的加入。”他朝著小莊伸出手，難得地正經(jīng)。

? ? ? ?“謝謝。”小莊握住他那有些粗糙又溫暖的手，眼中難掩激動。

? ? ? ?老徐打量了小莊一眼，又恢復(fù)了他那副老頑童的做派，“這回開心了？”他打趣地問道。

? ? ? ?小莊：“本來也沒有不開心?！?/span>

? ? ? ?老徐：“是嗎？呵呵?！边@一年多以來，老徐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發(fā)脾氣——其實連發(fā)脾氣都算不上，挺多是有點不高興，他從來都把開心的事放在臉上，不開心的事放在心里。?

? ? ? ?“徐叔——”小莊無奈，然后提出了從剛才就有的疑問：“我就這么宣誓入黨了？不需要考察期了？”——葉沖那時候還被考察了三個月呢。

? ? ? ?老徐卻面露不屑，“對你的考察時間已經(jīng)夠長的了，我本想讓你跟葉沖一起入黨，好事成雙不好嗎？那幾個老頑固，就是不同意?！?/span>

? ? ? ?“徐叔，非常時期，謹(jǐn)慎一點總是沒錯的。您哪都好，就是有時候太感性?！毙∏f勸解道。

? ? ? ?“臭小子，你向著誰說話？我那是信任你，懂不懂？再說感性怎么了？人總是有感情的?！崩闲旆瘩g道，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個錦緞小袋子，“送你個小禮物，作為紀(jì)念?！?/span>

? ? ? ?小莊從里面拿出一塊懷表，黑色的表殼外圍鑲了一圈珠子，里面點綴著一些花花綠綠的彩色玻璃，“跟葉沖那個一樣？”小莊笑道。

? ? ? ?老徐：“不止葉沖，經(jīng)我介紹入黨的每個人都有，喜歡不？”

? ? ? ?這算是師門信物？“喜歡，此物意義重大，我一定妥善保管?！毙∏f答道。

? ? ? ? 老徐不爽：“就妥善保管？不打算經(jīng)常帶在身上用？”

? ? ? ? “呃……，不太符合我的審美。”小莊有點為難地實話實說。

? ? ? ? “審……美，你意思是我審美有問題？這不好看嗎？”老徐心塞。

? ? ? ?小莊不語，但眼神已經(jīng)暴露了他的內(nèi)心。

? ? ? ?老徐：“唉，還是葉沖乖，每次來都看見他帶著。”

? ? ? ?小莊不由得輕咳了一聲，葉沖得了這懷表之后雖然也是珍而重之，但同時也吐糟了好久這表的造型，他每次來見老徐都帶著，不過是為了哄老徐高興罷了。

? ? ? ?老徐看著小莊那有點心虛的樣子，突然明白了什么，怒道：“你們這兩個糟心玩意兒，真是一點都不懂我的心意。”

? ? ? ?“懂懂懂，我們懂的，”小莊趕緊解釋，“時間總是往前走的，所以代表了未來；這花花綠綠……哦不，五彩繽紛，您是希望我們有個絢爛多彩的未來。”

? ? ? ?聽到小莊這完全正確的解讀，老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果然是沒有看錯人吶。他看了看窗外，天已經(jīng)擦黑了，“小莊啊，時間不早了，一起吃個晚飯吧，我買了些排骨，慶祝一下?！?/span>

? ? ? ?小莊了然但倍兒無奈：“老徐啊，想讓我給你做飯就直說，您這拐彎抹角的，但凡悟性差點兒，都不知道您什么意思?！?/span>

? ? ? 小莊往廚房走去，半路突然停下，扭頭對老徐說道：“您當(dāng)年追求江阿姨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隱隱晦晦、各種暗示？所以她壓根兒沒明白您的心思？”

? ? ? ?老徐頓時覺得一把大刀扎在了心上，而林小莊眨巴了幾下那雙大眼睛，笑得甜了吧唧一臉無辜，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乖乖做飯去了。

? ? ? ?“臭小子……”老徐嘴里罵著，眼里卻笑著。他看著小莊的身影，心里不禁贊嘆，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殺得了鬼子，偷得來情報。 ——“這要是我兒子就好了”，老徐心里突然起了這么個念頭。

? ? ? ?為了不拖累別人，也為了別人不成為自己的拖累，他選擇了孑然一身，但當(dāng)他看到別的男人抱著女兒、扛著兒子，心里也多少是有些羨慕與遺憾的。他是真的很喜歡葉沖和小莊這兩個孩子，也真的挺心疼他們。葉沖這輩子只能是自己侄子了，而小莊……自己無兒無女，小莊無父無母，湊一湊似乎正合適。小莊的入黨申請被拒絕了兩次，他雖然看起來云淡風(fēng)輕不甚在意，但老徐知道他心里其實是委屈的，——沒有人會愿意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家在哪兒，當(dāng)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老徐的心是被刺痛了的。所以，如果可以，他想給小莊一個家，雖然不太完整，但也好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