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余命十年》 自翻16-18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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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剛過去不久,兩人就去滑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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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滑雪板跟靴子堆到向朋友借來的車?yán)?。雖然滑得不好,但能有自己的滑雪板還是讓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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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好去滑雪的前一個星期,茉莉與父親一起前往了運(yùn)動用品店,幫著準(zhǔn)備好了滑雪板,滑雪用的滑雪服也備好了。愛好登山的父親,在我兒時的冬天也帶我去滑過雪,聽到我說要跟朋友一起去滑雪雖然有些擔(dān)心,但更多的是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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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后多出了很多不能做的事,登山就是其中之一。茉莉是早早地就放棄了,可對于連女兒都要以花的名字來命名的父母來說,要放棄喜歡的戶外運(yùn)動可能就不是這么簡單的了??粗赣H認(rèn)真地幫我擦拭滑雪板的樣子,茉莉第一次意識到,不僅僅是只有自己放棄了全部、只有自己在忍耐,家人們也一定放棄了某些東西,也一定在忍耐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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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拖出了一條軌跡,不緊不慢地向下方滑去。那登堂入室的滑行動作讓我看得愣神。讓跟在后面的我華麗地摔了一大跤,狼狽地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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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醬。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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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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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暴自棄地大叫讓下方的和人笑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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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白銀世界反射出各種各樣的東西,閃閃發(fā)光,非常耀眼。廣闊的天空,無論延伸到哪里都是湛藍(lán)的。無論是直到山頂都被白雪覆蓋的雪山、還是似要凍掉鼻子的寒冷空氣、照耀一切的白色太陽,這所有的景色都是那么令人懷念。與同樣是白色但狹窄的病房相比,簡直就像是飛到了宇宙一般,充滿了解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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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接住了不能順利停下還在緩慢滑行向下的我,讓我們之間尤其是臉靠得相當(dāng)?shù)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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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差勁啊、茉莉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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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說過很久沒來滑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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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xué)時的滑雪教室里好像也華麗麗地摔了一跤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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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搬出那么久以前的事?。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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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藍(lán)的天空與雪白的太陽,白雪與和人。這簡直就是成型了的幸福結(jié)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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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和君也能飛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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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手指著上山吊椅上方的跳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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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飛啊。我、以前當(dāng)過U型池的選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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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型池、就是那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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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鐘擺一樣擺動著手,和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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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向著職業(yè)選手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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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還想著要向奧林匹克進(jìn)發(f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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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童還真是、真是小看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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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盯著他,和人則笑著說就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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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如果走自己決定的道路的話,一定能更輕松地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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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飛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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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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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就像現(xiàn)在那個人一樣,你能飛得更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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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可是很強(qiáng)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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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背靠湛藍(lán)天空與雪山交際處,充滿自信地笑著。和人站在起跳位置揮著手,在下方的茉莉同樣揮手回應(yīng)著。雙手遮擋著陽光抬頭看去,像是混合薄荷巧克力一樣顏色的滑雪服開始向下滑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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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行軌跡邊細(xì)雪飛揚(yáng),氣勢滿滿的和人飛出去的瞬間,茉莉大聲地發(fā)出驚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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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仿佛時光流逝減緩了的慢動作一樣的速度,與天空融為一體的和人獨(dú)占著太陽,在光芒中連續(xù)轉(zhuǎn)了好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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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重力中解放出來的藍(lán)色滑板在空中起舞。就在那個瞬間,能清楚的看到它潔白的雙翼從背部破出在天空中拍打著。「我想在天上飛」和人小時候白日夢一樣的話掠過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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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天空牽引,沐浴在光里的和人劃過一道弧線落回到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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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帥不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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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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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點(diǎn)點(diǎn)頭,聽到回答的和人很明顯地害羞了起來。茉莉瞇著眼睛凝視著那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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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雪地上,兩個人仰望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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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撒謊說我為了今天請了帶薪假。年末年初的熱鬧時期已經(jīng)過去,平日里的滑雪場要更加寬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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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真漂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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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雪場的天空好清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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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仰望萬里無云的清澈天空,連空氣的味道都很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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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君,飛起來了呢。你在小學(xué)文集上寫的,實(shí)現(xiàn)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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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成為宇航員就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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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伸出手觸摸著天空,邊仰望著邊在想著什么似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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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廣闊的天空相比,人類的煩惱也可以說是小到不值一提吧,但我不是這么認(rèn)為的。不管是在大自然中,還是看著廣闊的天空,煩惱都沒有變小,所以我想飛起來看看。我不僅僅是兒時仰望著天空,而是一直想著要是能飛上天空的話是不是就會有什么東西發(fā)生改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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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飛上天空后,有什么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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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的視線從天空轉(zhuǎn)向了茉莉。就如同滑雪板落地一樣,我感覺他的心也回到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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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無論做什么,無論我在哪,我的煩惱都不會變小,就算變小了也根本丟不掉…我啊,所有事都是認(rèn)認(rèn)真真去做的,滑雪也好,沖浪也好,田徑、網(wǎng)球、籃球、足球、體操、大學(xué)的研究也是。但是努力到最后結(jié)果我都是很明白的,我的歸宿不在這里,我很清楚地知道是不屬于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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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君的歸宿呢?找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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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在銀座被拋棄了,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罵蠢,總算是決定下來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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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蠢開始也不錯嘛,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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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笑了。他已經(jīng)不再迷茫,露出了充滿斗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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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們也打算滑夜場的,但傍晚開始雪就下大了,上山吊椅也早早就停了,于是兩人開始準(zhǔn)備回程。走出更衣室前往大廳,穿著風(fēng)衣跟肥大牛仔褲的和人,帶著一副奇妙的臉色仰頭看著放置在那邊的老舊電視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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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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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打了招呼后,和人像是條件反射般笑了笑,但立馬就用手指著電視,發(fā)出略僵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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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了呢,說是禁止通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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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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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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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和人說話的時候有注意沒用很嚴(yán)肅的語氣,但兩人互相對視后也只能產(chǎn)生「怎么辦啊」這樣的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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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上山吊椅已經(jīng)停掉了,滑雪場的照明也被關(guān)掉了。不知不覺間那一整面墻的投幣儲存柜都沒什么人用了。和人也姑且向滑雪場的負(fù)責(zé)人問了交通的情況,但負(fù)責(zé)人也只是說了跟電視里一樣的話,他建議我們要不去找一家旅館。和人想去附近的旅館碰碰運(yùn)氣,讓我在這等著,但負(fù)責(zé)人想快速關(guān)閉滑雪場的態(tài)度讓茉莉堅(jiān)持要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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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啊,外面雪下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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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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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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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用很嚴(yán)肅的表情斬釘截鐵地說道。但是,也許像是察覺到了茉莉的不高興吧,俯下身子拿起茉莉的行李后告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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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總之你能在車?yán)锏任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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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頭來的茉莉像是得救了一樣點(diǎn)了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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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扛起了茉莉的行李頂著風(fēng)向停車場走去,茉莉緊隨其后。刺到臉上凍結(jié)狀態(tài)的雪讓我感到不安。和人讓茉莉坐上車,把暖氣開到最大后,又頂著風(fēng)雪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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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一邊呆呆地望著車窗漸漸變白,一邊思考著后續(xù)的事??傊厝?yīng)該是沒什么辦法了,雖然去問了旅店那邊還有沒有空房,但這也意味著兩人要在這留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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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得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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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胡思亂想拿出了手機(jī),聯(lián)系了家里人。母親雖然很擔(dān)心我的身體,但因?yàn)槭翘鞖獾脑蛞矝]有辦法,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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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住在旅店里哦別讓身體著涼了,你帶著藥的對吧?跟沙苗在一起的話應(yīng)該沒問題的,自己當(dāng)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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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是跟朋友一起去的,母親只要聽到「和朋友」的話就一定會聯(lián)想到沙苗的,我能百分百確定。媽媽對不起啦。內(nèi)心一邊道歉一邊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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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雖然是朋友但也是個男人,自己還喜歡他。那對和人來說呢?如果不是把我當(dāng)作初戀對象的話,他是怎么看待現(xiàn)在在這得自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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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擺弄著手機(jī)一邊發(fā)呆,突然車門打開了。從駕駛位灌入的強(qiáng)風(fēng)讓車內(nèi)的溫度一口氣下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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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雪真的下得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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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拍積雪,和人邊抵抗著強(qiáng)風(fēng)邊關(guān)上了車門,冷空氣被暖氣融化,隨著砰的一聲風(fēng)聲也突然停止了、被關(guān)到了車窗的另一邊。一邊拂去黑色針織帽上的雪,和人一邊重復(fù)地說著好大的雪,好大的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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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那邊,因?yàn)橛袌F(tuán)體客人所以住滿了。雖然也打聽了好多,但大家都被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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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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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還想去問問滑雪場那邊的大叔的,但已經(jīng)關(guān)了誰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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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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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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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重新戴好了帽子。茉莉緊緊地捏著手機(jī)。車內(nèi)響起的風(fēng)的重低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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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醬,你覺得我會襲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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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突然轉(zhuǎn)向副駕駛席老實(shí)地問道。僵硬的身體發(fā)出了骨頭吱吱響的聲音,茉莉慌忙地?fù)]了揮手。但和人似乎沒有看漏我若無其事地往車窗靠了靠的動作,噗地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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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好懂呢,茉莉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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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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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能襲擊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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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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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嚇了一跳。和人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渾身僵硬起來的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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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的目的是來和好的,不會又做那些讓你討厭的事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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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君的心里,我還是小學(xué)生嗎?我不會對那種事討厭或者害怕的哦?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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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全力逞強(qiáng)開玩笑之后,和人突然把手撐在副駕駛座一側(cè)的窗戶上,連身體都靠到了自己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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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防備沖擊一般反射性的緊閉起了雙眼。像是體內(nèi)的血液被加熱了一樣,臉變得彤紅,心跳也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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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都、不會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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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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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做的,直到我聽到茉莉的心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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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輕輕碰到了鼻尖,和人就立刻退了回去。茉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睜著眼睛,和人在駕駛席上露出了得意的可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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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要和好的嗎!別做什么奇怪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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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之間親一下也不會怎么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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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不是喜歡的人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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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討厭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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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沉默了。和人的那個眼神,與其說是認(rèn)真,不如說像是小狗的低聲呢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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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表情是犯規(gu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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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指彈了下和人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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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哦、茉莉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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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打算弄痛你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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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nèi)響起了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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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怎么掙扎都無法擺脫對和人的思念之情,它逐漸在體內(nèi)扎根,無論怎么掙扎都不可避免地成長起來。喜歡他、到了無可奈何的地步,到了能放棄要放棄喜歡他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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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什么奇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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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覺得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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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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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喜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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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視線交匯的和人不知所措似的呆坐著,之后困惑、沖擊、驚訝、高興、興奮的表情像是洗牌一樣展現(xiàn)在他的臉上,之后用喊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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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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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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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如果開這種玩笑的話我是不會原諒你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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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玩笑的話就不能接吻了,是玩笑的話我也就不會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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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喜歡。我喜歡茉莉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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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小學(xué)生時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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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在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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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顫抖地伸出了手,漂亮的指間將茉莉的頭發(fā)撥向脖頸。在他的引導(dǎo)下,茉莉把臉靠在了他的胸口上。不久后也許是對兩個座位感到不耐煩了,和人擠進(jìn)副駕駛把茉莉抱起讓她坐到膝蓋上。久違地被別人抱在懷中,洋溢著嬌艷的舒適感。和人雖然很瘦但很有力量,狠狠地埋進(jìn)他的脖頸吸氣,渾身都會被他的味道帶來的安全感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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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早點(diǎn)說出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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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早點(diǎn)聽到的話,我說不定會逃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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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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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把臉靠過來用著天真無邪的聲音說道。茉莉就這么坐在他的膝蓋上,目光再次相對,雙手環(huán)抱著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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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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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跑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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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以為初戀不會成真的呢,實(shí)現(xiàn)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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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童的話應(yīng)該是什么都能做到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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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一笑,和人就靦腆地將嘴唇貼了過來。重復(fù)著糾纏般的吻,兩人貼得更近后,又更深入更用力地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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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的體溫直接傳來,煽動著茉莉理性。和人一邊交換著甜美濃厚的吻,一邊將手滑進(jìn)衣服里,就在這個瞬間,溫柔地避開那只手的自己像是條件反射的行為一樣讓茉莉自己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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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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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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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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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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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什么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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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那么貪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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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會貪心啊,我會一直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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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臉埋在茉莉的脖子上,和人撒嬌似地說道。茉莉溫柔地?fù)崦怂念^發(fā),親吻了他的后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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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茉莉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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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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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都喜歡著你。在同學(xué)會上見到后,又一次喜歡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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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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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重復(fù)地說著喜歡。像是此前一直在抑制自己,現(xiàn)在剎車失靈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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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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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jīng)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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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能飛上天,我也要帶著茉莉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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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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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突然抬起了頭,也許是感覺到了落在脖子上的水滴,那是茉莉臉頰上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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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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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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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傷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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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用手指拂去眼淚后,茉莉淡淡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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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就不能是因?yàn)殚_心而哭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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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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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童都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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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面前我就是個什么都不行的笨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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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深深地相吻了,那無法停止的思念終于互相重疊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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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俯視著倒在座位上睡覺的和人,站了起來。在關(guān)了暖氣的車內(nèi),離開他身邊后就感覺有些冷了。剛才蓋著滑雪服、毛巾、大衣這些僅有的東西,相擁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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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想知道外面現(xiàn)在怎么樣了,但所有的車窗都積著雪,完全不知道外面變成什么樣了。手表的指針指向4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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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從放在腳邊的化妝包里拿出了藥盒。從車上的儲物槽里拿出巧克力咬了一口,把藥堆滿手心,就著剩下的一點(diǎn)茶喝下去。我不想讓他看見我這副樣子,所以就一直等到和人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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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還興致勃勃地說著話的和人,發(fā)出了健康的鼻息聲。他那樣的安穩(wěn)狠狠地勒緊了茉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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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時候開口好呢,說了實(shí)話之后我們又應(yīng)不應(yīng)該繼續(xù)在一起呢,我找不到正確答案。和人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要回家了,明明和人都做好了覺悟,煽動他的自己卻什么都決定不下來,覺得很內(nèi)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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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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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不起,吵醒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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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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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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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躺下來后,和人用像是把被子拉過來一樣的動作抱著茉莉,又發(fā)出了鼻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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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一直盯著睡在身邊的戀人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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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和君。但只是這樣的話,就結(jié)束不了。雖然能讓事情結(jié)束,但明明現(xiàn)在我們才剛剛開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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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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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春天,和人回到了東京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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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家人都沒爽快地歡迎四處逃避的長子,但和人依舊拼命地進(jìn)行著練習(xí),像是要把以前落下的全部補(bǔ)回來。即便和人回到東京從物理上跟我的距離變近了,可和人還是跟以前一樣抽不出時間,相見的次數(shù)也一樣沒有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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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茉莉也覺得滿足了。每次見面和人都很活躍,仿佛背后一點(diǎn)點(diǎn)填入了核心一樣變得有男人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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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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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咣,我們互相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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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約會是在臺場的和風(fēng)居酒屋里。喝了口酒,和人又轉(zhuǎn)回了來這里路上時聊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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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要是能被采用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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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被采用了就能靠版稅過日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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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太早啦、不過,很努力了呢、了不起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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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摸了摸茉莉的頭,讓她心中充滿了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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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君也不賴呢,現(xiàn)在能好好練習(xí)茶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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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雖然都是些基礎(chǔ)到不能再基礎(chǔ)的,但是能進(jìn)茶室了真是太好啦。今天,時隔許久地摸了下茶杯,不可思議地感覺很安心??赡苁切睦锏母泶穹畔铝税伞襁@樣,繼續(xù)努力吧、類似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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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了不起、加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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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也摸了摸他的頭,和人有些靦腆。本來茶色的卷發(fā)剪短后又染回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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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邊聊著自己的近況邊夾起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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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就不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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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已經(jīng)很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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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是吃得很少的那種?不管去哪里基本上都吃不了多少,難道說是挑食?我選的店、不合胃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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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啦,雖然沒有那么多討厭吃的東西,但是為了減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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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本來就很瘦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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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注意馬上就會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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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會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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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問下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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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彈了下他的額頭,和人皺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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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吃得少也不是挑食,而是居酒屋菜單上的料理吃多了會對身體有負(fù)擔(dān)。為了避免被他注意到繼續(xù)演戲吃著,又要嚴(yán)格地遵守醫(yī)生所說的話。要是繼續(xù)這樣做著完全矛盾的事的話,過不了多久就會造成損傷的。以周圍人的眼光來看,我們兩是很般配的情侶吧,但實(shí)際上我們還停留在只是接吻的程度,再怎么委婉地拒絕也該有個限度,就算是和人這會兒也要懷疑了吧。我不想那時候讓和人有誤解,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傷害他。即便如此真相還是無法越過我的喉嚨,茉莉被內(nèi)疚壓得快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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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店門,手指互相纏繞在一起,和人把嘴唇貼到茉莉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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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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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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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家里管得很嚴(yán)啊,所以會好好送你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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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茉莉疑惑的時候,和人像是下定決心了,牽著的手上加重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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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訂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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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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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邊的酒店,訂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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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那家酒店還真是厲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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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也覺得有些強(qiáng)硬、茉莉,但你總是岔開話題,如果不想做的話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不想做的理由。話說我已經(jīng)將近半年都沒有……啊啊、真是下流對不起……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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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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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著道歉的!啊—、真是對不起。算了吧」
茉莉低下了頭,和人輕輕地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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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回去吧。啊啊、但還是……再在一起待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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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朝著酒店的反方向邁步,茉莉卻拉住了他的手。雖然迷茫還未消失,但要再次放開拉住他的手這種事,根本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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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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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不、不用啦!對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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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楹茈y得啊,我想看看那個房間,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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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用僅有地一點(diǎn)點(diǎn)勇氣說著,用力地拉著和人的手。酒店的房間是以皇家套房為基調(diào)的雅致、沉穩(wěn)的雙人房。從沿海的窗邊可以望見橫濱大橋,夜景熠熠生輝。去到陽臺,6月的風(fēng)柔和地?fù)釀又业念^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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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漂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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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回過頭說道,和人靠在窗邊為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明明強(qiáng)行要來的這是茉莉,和人這邊卻是一副滿是罪惡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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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大時期交往的人因?yàn)楦沂峭瑲q,都沒有錢,要去酒店的話只能去那種便宜的旅店或者他的房間?,F(xiàn)在竟然能在看得見橫濱大橋的房間,茉莉小幅地聳了聳肩??粗矍叭绠嬕话阕屓诵奶囊咕?,心里也不全是欣喜,也稍有些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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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還是回去吧。你家里人,會擔(dān)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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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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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要從和人的話語那逃開一樣走進(jìn)房間,坐到沙發(fā)上。沙發(fā)軟軟的,觸感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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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也、差不多該去打個招呼了,怎么樣?現(xiàn)在感覺偷偷摸摸似的很討厭啊,又不是小孩子了跟誰交往什么的沒關(guān)系的吧?好好見個面的話,你爸爸他們也會安心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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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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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就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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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后我睜大了雙眼。上方落下了一個輕輕的吻,瞬間刺痛了茉莉的喉嚨,眼淚要涌上來似的,慌慌張張將抽泣連同眼淚一起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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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好好對待這份感情的。茉莉討厭我去你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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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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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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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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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崩潰了似地滑落下沙發(fā)抱緊了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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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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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謊了,家里管得嚴(yán)、爸爸很煩人這些,不是那樣的,雖然是會擔(dān)心我,但不是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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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不怎么喜歡謊話但那是有理由的謊言對吧?能說給我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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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的語氣絲毫沒有責(zé)備的跡象。更加用力地抓緊了和人的襯衫,盡管如此,我還是沒有告訴他真相的勇氣跟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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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搬到東京之后,生了場大病……然后,手術(shù)留下了疤,所以我不愿意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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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準(zhǔn)備好的謊言,又撒了一個謊。邊對這樣過分的自己感到絕望,茉莉邊解開了襯衫的扣子。為了消除一個謊言,很可能會再用另一個全新的謊言來隱藏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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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遮掩到我臨終之時,一直隱藏到我臨終之時,那時我們兩究竟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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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什么都沒去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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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是我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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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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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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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去年,你說不去海邊的時候也是因?yàn)檫@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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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穿泳衣。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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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道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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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用力抱緊了茉莉,又就這么干脆直接把她抱了起來。輕放到床上,上下掃視著,落下了輕柔地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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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房間的燈光調(diào)暗,兩人躺在床單上相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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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比外表更可靠的和人的懷抱中,茉莉全身心地感受著自己的生命。從被告知余命到現(xiàn)在,此刻是最能感受到自己正活著的實(shí)感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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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瞬間,比任何東西都要讓人憐愛,任何東西都無法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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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著生的喜悅的同時,對死亡的恐懼感在茉莉的心中生根發(fā)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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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死,我明明不是為了尋求死亡,才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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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醒來,茉莉悄悄地解開和人的手臂,下了床從背包里拿出化妝包,就這么走進(jìn)了浴室。吃完藥后,看到包里的手機(jī)正亮著光,未接電話5條,郵件1條。其中有4條未接都是從家里打來的,還有一條未接與郵件都是沙苗發(f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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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呢?你媽媽給我打電話了哦,沒事吧?最近總覺得你情況不對,我姑且?guī)湍悴m著你媽媽了。雖然我明白茉莉哪會這么簡單就倒下,可、什么時候都行的,給我回個電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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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郵件,茉莉連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都沒看就打了電話回去。就這么坐在浴缸邊緣,都沒聽完撥通提示音的第一聲,就聽到了沙苗叫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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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茉莉!你現(xiàn)在在哪,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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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對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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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沒事吧?不是在醫(yī)院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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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在臺場。有好好地住在酒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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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太好啦—……我跟伯母說你住在月醬家里了,我現(xiàn)在也要過去之類的……可要是茉莉在哪倒下的話就是我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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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沙苗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從聽筒傳到耳邊,茉莉像是安慰她般地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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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對不起啊,我現(xiàn)在沒事的……搞得像利用了沙苗醬一樣真的對不起。我跟媽媽說我跟朋友一起去玩了所以她肯定會想到沙苗醬的,就……就是利用了這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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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嗯、沒事的,完全沒關(guān)系。我跟我男朋友最開始,不也是把茉莉當(dāng)作借口的嘛,完全沒關(guān)系的,只要現(xiàn)在茉莉能好好的話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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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現(xiàn)在,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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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真是的,茉莉你什么都不跟我嘛!有在交往的人的話跟我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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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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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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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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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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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在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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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鬧僵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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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嗯,不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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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吧?不是身體不舒服了吧?有好好跟他說過的對吧?別勉強(qiáng)自己,雖然很抱歉把我自己的關(guān)心強(qiáng)加給你,但我才不要再看到茉莉身體再次變差了啊,要是不能一起去漫展了我會寂寞的哦,茉莉,真的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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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啦……。沒關(guān)系的,因?yàn)槲乙膊幌朐僮≡豪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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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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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一只腳搭在由陶瓷做成的浴缸邊緣,下巴搭在膝蓋上,有些擔(dān)心發(fā)出的聲音會吵醒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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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漫展吧……原稿,也一起加油吧。我還做了沙苗醬你的新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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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期待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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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苗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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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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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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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不要、在說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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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跟我做朋友,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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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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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一直、做朋友哦,到死為止都要跟我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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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是一輩子?。∫亲兂衫习⒁塘司屯胬习⒁痰腸os吧!我們永遠(yuǎn)都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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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沙苗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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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最喜歡茉莉啦,我的搭檔只有你嘛!等你回來好好跟我說說你男朋友的事,一起帶著原稿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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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蛋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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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帶著茉莉喜歡吃的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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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任性的話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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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不算任性的話哦!別跟我客氣呀!行啦快去吧,你男朋友在等你對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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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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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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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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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朋友、不必勉強(qiáng)自己都說給我聽也行的哦,但是、如果無論如何都要不行了的話就過來,連男朋友、家人、甚至自己都覺得要不行了的話就到我這來吧,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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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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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自己一個人扛著一點(diǎn)都不了不起對吧?茉莉已經(jīng)足夠努力啦,所以抬頭挺胸自信些。雖然被叫作小祭(祭まつり與茉莉同音)小祭的,但你是茉莉花的那個茉莉啊,用不著勉強(qiáng)自己歡鬧起來,用不著竟是取悅別人的哦。說些任性的話是可以的哦,要是因?yàn)檫@些話就轉(zhuǎn)身離茉莉而去的家伙的話,不要也罷,明白了嗎?不要讓自己痛苦哦,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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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最喜歡你啦,沙苗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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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茉莉把臉埋進(jìn)膝蓋強(qiáng)忍著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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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一切都是那么可愛。意識到不想放手的東西就在自己的身邊,心都要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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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直、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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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進(jìn)空蕩的浴缸里緊抱著雙腿,茉莉哭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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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痛苦地讓人窒息,讓人深深地沉溺下去。我要做好覺悟,到那時就一個人獨(dú)自下沉就好,絕不要向和人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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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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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準(zhǔn)備迎接死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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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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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約定買了很多茉莉喜歡的蛋糕,沙苗抽出時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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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嗯。是小學(xué)時的同學(xué)啊、吶、在同學(xué)會上舊情復(fù)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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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用叉子叉著栗子蛋糕,沙苗一邊用調(diào)笑的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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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遠(yuǎn)距離戀愛呢,要是不注意……不知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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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跟你說真是對不起啦,總是手忙腳亂地忙原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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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在畫原創(chuàng)對吧,什么時候發(fā)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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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年末吧?但還要畫些不一樣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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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誒、很努力嘛。但我覺得茉莉是能成為漫畫家的哦,搞笑題材跟嚴(yán)肅題材都很有趣、少女漫少年漫都能走得很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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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沙苗醬你這么說的話,我就有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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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但是職業(yè)的話還是很嚴(yán)格的啊,最近我不是接了畫小說插畫的工作嗎?要求挺多的感覺有點(diǎn)討厭呢,但話說回來,掙錢本來就很辛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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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雖然我們現(xiàn)在才意識到就有點(diǎn)那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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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情的兩人對視著,齊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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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點(diǎn)了一壺紅茶正倒茶時感覺到一股視線,抬起頭,沙苗正盯著我這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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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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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好像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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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哪?不會是我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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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啦,就感覺像是女劍士把盔甲脫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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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苗似乎對自己的說法很是得意,但茉莉完全不懂這話什么意思,正皺著眉頭思考著沙苗剛才的話。于是沙苗繼續(x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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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副戀愛了的表情的意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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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用清澈嗓音說出的話,讓茉莉害羞得什么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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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茉莉,要跟那個和人桑結(jié)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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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說?對方是下任家主,跟普通人的我不相配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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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道的世界什么的我就只看過漫畫里的,果然是很嚴(yán)格的吧,干脆茉莉也去學(xué)一下怎么樣?也能當(dāng)個學(xué)徒什么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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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嗯、雖然不是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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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欲說又止。那間諜活動一樣的事情太羞恥了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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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我最近才想到的、茉莉結(jié)婚的時候,能讓我來做婚紗嗎?所以相對的我結(jié)婚的時候,我希望茉莉能幫我做婚紗。對了,前一陣子的緹夏婚紗,那個、真的完美到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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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在漫展中穿的衣服大受好評的緣故,登上了以沙苗cosplay為專刊的雜志封面,最近大家還聚在一起慶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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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但能上雜志的封面還真是嚇了我一大—跳呢,沙苗醬、就跟藝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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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是茉莉你做的衣服好看!茉莉很厲害的!吶?吶?行不行?婚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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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嘛……但結(jié)婚什么的……啊、難道說沙苗醬,你被說什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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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苗一邊傾聽著店內(nèi)播放的最新歌曲,一邊吃著蛋糕上的栗子,吧嗒一聲放進(jìn)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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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也想著要結(jié)婚、對方也說那就結(jié)婚吧。他也不怎么管我宅、也認(rèn)可我的畫、所以我想就是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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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恭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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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啊,對我說了這樣的話?!畡e問現(xiàn)在開心就好就行了嗎這種問題,我雖然贊成你做開心的事情、但討厭說當(dāng)下開心就好這種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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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開始畫插畫的工作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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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即便月醬說,這么向著職業(yè)的道路進(jìn)發(fā)吧,但像是……束縛一樣的東西沒有了,果然還是很可怕的,就覺得首先就從插畫開始吧。雖然這樣的工作一點(diǎn)都不有趣……可至少能看見一點(diǎn)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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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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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畫喜歡的漫畫,玩cosplay『哇—!』這種感覺我最喜歡了??墒?,我總是會想一直只是『哇—!』是不行的啊……所以我感覺他的話狠狠地抓住了我的本質(zhì),但是呢、我覺得能以此為契機(jī)踏出一步真是太好了,對踏出了一步的自己,也稍微安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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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苗醬是個不斷自己開辟道路的人呢。好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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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jì)越大就越是能深切地感覺到啊,沒有人會來給我開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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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苗醬害羞地說完后就把栗子蛋糕吃了個精光。茉莉也把提拉米蘇送進(jìn)口中,甜而微苦的味道仿佛滲透進(jìn)了整個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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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7日七夕的晚上,兩人相會在臺場的酒店里。為了只有晚上才能見到的和人,這次是茉莉預(yù)約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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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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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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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擺放著的料理跟蛋糕都是茉莉在家里做好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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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白天買的紅酒,玻璃杯發(fā)出碰撞的聲音、和人高興地滿面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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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我好好遵守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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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一邊向和人空了的杯子里倒紅酒,一邊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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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你不是在我生日的時候給我打了電話嗎?那個時候、我說了明年一定要在和君生日的時候祝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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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想起來了。打電話的那時候緊張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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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一邊吃著用紅色水靈的番茄跟雪白的馬蘇里拉奶酪做成的卡布里沙拉,一邊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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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的姐姐……是叫桔梗桑吧?偶然間,我看見了桔梗桑和新谷桑在超市里聊天。那時候我都想放棄茉莉了。就算發(fā)郵件也不回信,也不接電話。想著,啊、果然在東京是有男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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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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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縮了縮肩膀,和人邊伸手撈著燉牛肉邊繼續(x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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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埋伏著等你姐姐從超市出來……啊、我果然就像個跟蹤狂嘛。然后、我跟她說了茉莉桑、之后過得怎么樣這樣的話,又跟她說我這次要去東京,所以想聯(lián)絡(luò)下你之后,她就把號碼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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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醬是不會懷疑別人的,嘛、和君看起來也不像壞人,感覺人畜無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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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夸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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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不服似地拉過了茉莉的手,十指相交。茉莉點(diǎn)了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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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夸你哦。我就是喜歡這種人,也吃點(diǎn)烤牛肉,我費(fèi)了些功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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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很會做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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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榻酃au菜做得很好就讓她教我了。桔梗醬很聰明的,因?yàn)橹灰鲞^一次的菜就全部記下來了,所以不管是料理書還是她自己的食譜筆記都交給我了,我只是看著這些做出來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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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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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但還是桔梗醬做的會更好吃吧,我要再跟桔梗醬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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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做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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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打斷了茉莉要說的話,目光相對、展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像是要回應(yīng)笑容一般茉莉瞇起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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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桔梗要更好,上次被這么說的時候,是街上的超市舉辦的『媽媽的臉繪畫大賽』。小時候,姐妹兩參加『媽媽日企劃』的畫,我的畫被展示在桔梗的畫上方。我直到這個企劃展結(jié)束幾乎每天都要去看一次。那個時候,超市的哥哥說「你真會畫畫呀,比你姐姐畫的還要更好哦」,這便是我喜歡畫畫的契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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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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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啊、來切牛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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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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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祈禱般的眼神盯著和人,希望他能大口吃我練習(xí)了好多次的烤牛肉。咀嚼過后的和人眼神一亮,讓茉莉在心里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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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把手伸向床頭柜上擺放著的顏色五花八門的折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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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寫、紙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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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七夕節(ji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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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要許什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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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希望夢想能夠?qū)崿F(xiàn)、吧。和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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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希望秋天茶會前能練好點(diǎn)前(茶道點(diǎn)茶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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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撲倒在同一個枕頭上,側(cè)著頭互相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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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床拿上繩子,在房間里準(zhǔn)備好的紙箋上寫下各自的愿望后,綁在陽臺小小的細(xì)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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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還有愿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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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貪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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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轉(zhuǎn)身匆匆忙忙回到室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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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盯著被綁在竹子上、和人用一手好字寫的紙箋。抬頭望天,由于橫濱大橋的燈光干擾,連一顆星星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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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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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陽臺,和人紙箋上寫的是『希望我們倆能長長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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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最大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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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和人綁著紙箋的指間,茉莉淡淡地笑了。和人無論到哪都如此純真的想法擊穿了茉莉,心都快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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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愿望里沒有「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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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和人能夠幸福。在七夕的早上,我在商店街邊的竹子上系上了紙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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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唯一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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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祈禱我那、唯一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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