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日（二）再改

10月5日早晨

港區(qū)

信天翁披上了最常穿的正裝——黑風(fēng)衣，里面穿一套黑西裝，深藍(lán)領(lǐng)帶，雙手戴著棉白手套。

“我看起來怎么樣？”信天翁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捋一捋領(lǐng)帶。

“你看著像是去給人送葬而不是去逛街的?！眲倮谂赃吢N著二郎腿。

“主人您想換個搭配嗎？”貝法問道，四名女仆分別站在兩旁。

“不了，就這樣。”信天翁要坐在輪椅上，換衣服太麻煩了。

東煌為慶祝對聯(lián)邦戰(zhàn)爭的勝利，宣布解除娛樂管制和宵禁，整個國家回到正軌。信天翁和他的艦船們當(dāng)然不會放過這個機(jī)會出去透透氣。

棲趁著勝利慶典和中秋之際回家看看家人，已經(jīng)提早出發(fā)了。

勝利換上了極其澀氣暴露附有金絲帶的白旗袍，穿著蕾絲邊黑絲襪，踏著金底白高跟鞋，一改往日女神形象，一副……已經(jīng)把信天翁吃掉了的表情。唯一沒有變的是頭發(fā)上象征和平與美麗的黃金橄欖枝裝飾。

“這位美麗的小姐，準(zhǔn)備開始我們的約會了嗎？”信天翁伸出左手去，露出學(xué)了很久的微笑。

“簡單的詞語能顯露出打動情誼的真情摯情，我能感受到你真誠的贊美。”勝利笑道。

“老地方見，主人?！必惙ㄔ谂R走前說，行屈膝禮。

……

地鐵的安檢機(jī)寬度不允許信天翁的輪椅通過，而且信天翁體內(nèi)還有不少合金，因此浪費(fèi)了不少時間，信天翁快急哭了……

“前進(jìn)四!前進(jìn)四!”信天翁指著前方的出口，勝利在后面推著小跑。

“你坐在輪椅上倒是悠閑啊?！眲倮X得周圍有許多人都在看她，渾身不自在。

地鐵出口直通國貿(mào)負(fù)二層，熟悉的美食巷，一些售賣傳統(tǒng)商品的店鋪，還有東煌共和國建國前的蒸汽火車車廂、一輛二戰(zhàn)白鷹的小吉普車。

依然是摩肩接踵的人群，不同的是東煌的國旗隨處可見，行人的挎包上，臉上的國旗貼紙，裝竹簽的小筒……

一些艦船已經(jīng)到了，約克城三姐妹拿著炸雞排和烤串有說有笑，雖然有著外國人的面孔，但白襯衫上的七個潑墨大字“不到長城非好漢”代表她們是“精忠報(bào)國”的。

信天翁扶額，看著她們極具時代特色的服裝?！八齻儗|煌的理解還停留在京城奧運(yùn)會嗎？”

“好吵鬧……”勝利皺眉，放慢了腳步，美食巷里人實(shí)在太多。

“這是清單，我倆分頭行動吧，12點(diǎn)在這集合?！毙盘煳贪岩粡埍憷N遞給勝利，然后抬起右手看看手腕內(nèi)側(cè)的手表，“我們已經(jīng)遲到了，得快點(diǎn)?！?/p>

……炸雞排、肉夾饃、奶茶、壽司……

“多加辣椒，謝謝?！毙盘煳谭愿赖陠T，付了錢，等待雞排制作的時候看看四周。

美食巷門口外有一家傳統(tǒng)的裁縫店，厭戰(zhàn)和z26兩個luoli在里面定制衣服。這倆家伙最近經(jīng)?；ゴΨ降囊路缓笈艿剿奚崂锿骠[，這次她們又想整哪出？

信天翁接過熱乎乎的雞排，一只手推著輪椅前進(jìn)。

與勝利回到地表。人群在室外歡呼，天空中不時飛過衛(wèi)國軍的飛機(jī)。每根路燈掛著兩面國旗，大廣告熒幕重播著東煌領(lǐng)導(dǎo)人的講話，天空中飛過兩架J20，信天翁順著聲音抬頭看了一眼，嘆氣道:“東煌的王牌，狐步舞者中隊(duì)為五機(jī)編隊(duì)，現(xiàn)在只剩兩架了。然而人們什么都不知道?！?/p>

“人們不知道軍人的犧牲，就像人類不知道我們抗擊塞壬的艱辛?！?/p>

倆人逆著人群走去，到了一個不大的廣場，這里有些人在售賣書籍。

信天翁指了指一個前面排著十幾米長隊(duì)伍的攤位，勝利看了一眼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信天翁之前那么著急。

“信天翁你想追女孩子就跟我說一聲嘛，戰(zhàn)斗還是談戀愛我都支持到底的?！眲倮呐男盘煳痰念^。

攤位上用帽子、口罩和港區(qū)定制大衣把自己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小女孩就是棲。

“兄弟我給我朋友送點(diǎn)吃的?！毙盘煳讨苯拥綌偽磺安尻?duì)，跟后面的人擺擺手。

棲抬頭看了一眼，手上的黑水筆停下簽名。

“混賬東西……”棲用英語罵道，肺里仿佛有股血要噴出來。

“我來給你送吃的了。”信天翁和勝利把食物和飲料放在桌上。

勝利拿起樣書翻看，一本厚實(shí)、全彩、紙張質(zhì)量上乘的同人志?！巴?信天翁你最喜歡的白絲 煉銅 純愛 姐弟戀全都有啊，還是步兵和透視圖……真是傷風(fēng)敗俗?！眲倮吹媒蚪蛴形丁?/p>

信天翁:rnm?！皠倮憬o我閉嘴?！?/p>

棲:你這身衣服才傷風(fēng)敗俗吧！衛(wèi)國軍怎么沒把你抓走？

“算我求你了別跟我父母說好不好？要不是來錢快我怎么會……”棲拉下口罩湊近信天翁小聲哀求。

“哈哈，那你得帶我去見家長啊。”信天翁笑道，比出三的手勢，“我要三本。”

棲低下頭，紅著臉給三本同人志簽上名。

“分部開放時間直到下午五點(diǎn)，別忘了。”信天翁把沉重的書本傳給勝利。

棲點(diǎn)點(diǎn)頭，戳穿香芋奶茶封蓋，“好，謝謝啦。”

為什么勝利買的是香芋奶茶？因?yàn)橐郧皳斓叫盘煳虝r也是白嫖了一杯一模一樣的奶茶。

告別了棲，回到國貿(mào)內(nèi)為自己考慮怎樣填飽肚子。

信天翁突然想起自己給棲匯過很多錢，她怎么會缺錢呢？

想著已經(jīng)到了披薩店門口。隔著玻璃幕墻，里面坐滿了食客，不乏幾個熟悉的面孔。

“這家披薩店利托里奧帶著我們光輝級來過。”勝利回憶著。

“利托里奧這家伙……”信天翁苦笑。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她看到with菠蘿的披薩端上來后把桌子捶碎了?！?/p>

天啊。信天翁扶額。

“然后她把所有廚師叫出來親自到廚房上了一課。”

“不愧是撒丁人，菠蘿披薩是異教呢……”信天翁捂臉。

“指……信天翁!還有勝利!”

勞動模范吹雪領(lǐng)著倆人到小圓桌旁，移走一張椅子給信天翁的輪椅，又端來企業(yè)快樂水和白瓷茶杯。

“雖然在歐洲生活了一段時間，但東煌餐館里雜亂的說話聲依然令人感到市井氣息、人間煙火?！毙盘煳陶f完對著那邊的大黃蜂和佐治亞招手。

“除了有榴蓮的其他各來一份?！眲倮巡藛芜f給吹雪。

這間披薩店是艦船們最常來光顧的地方，聲望、貝法、吹雪都在這里打工，白鷹的艦船們來著聚會都有解決一冰箱的可樂。

“你之前就在這家店被熊放鴿子了吧？”勝利手拿不知從哪個古玩店淘來的紙扇一甩，緩緩扇動得心應(yīng)手。

信天翁尷尬的點(diǎn)點(diǎn)頭。

“兩個人大男人約什么會？”勝利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他估計(jì)是有什么急事吧？”

“那天他被任命為新的司令官?！毙盘煳虅傉f完，服務(wù)員就托著兩瓶啤酒和兩杯裝滿方冰塊的高腳杯過來，這位白發(fā)飄飄、身材極好的人正是那位把信天翁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女仆貝爾法斯特。

您的酒。貝法將其中一瓶和酒杯放在勝利面前。

這瓶是我對您勇氣由衷的敬佩與女仆對主人的忠敬。貝法將第二瓶放在信天翁面前。

謝謝。信天翁嘴角微微上揚(yáng)，看著貝法無可挑剔的微笑。

勝利拿起藍(lán)色酒瓶查看標(biāo)簽:“比利時白啤酒……淑女可不喝這些，不過今天例外。”

用大拇指彈開瓶蓋，將淡黃洋溢著酒香味的液體倒入酒杯，沒過冰塊，泡沫剛好到杯口。

“敬最勇敢的戰(zhàn)士!”勝利拿起酒瓶與信天翁碰杯。

“敬那些守護(hù)大海的人們!”

清脆的碰撞聲吸引了周圍食客的注意，兩人豪飲。

信天翁才喝了四分之一，勝利手上的杯子只剩叮叮作響的冰塊了，臉上多了些喜人的紅。

食客們贊嘆勝利的豪爽同時在調(diào)侃信天翁如此不給力。

“唉……人老了啊，年輕不再?！毙盘煳檀瓜骂^嘆氣。

“開心點(diǎn)嘛，這么漂亮的女生陪你吃飯約會?！眲倮皽惲藴?，手肘壓在桌上，捏捏信天翁的臉，讓信天翁正視自己。

信天翁對上勝利的目光，緩緩擠出一個微笑，“謝謝你，至少不是我去陪別人?！?/p>

勝利雖然沒有光輝溫柔，甚至有些毒舌，但很會考慮別人感受，笑起來讓人移不開眼睛。

勝利已經(jīng)快把小吃拼盤清空了，信天翁手里的餐叉還掛著一個魷魚圈。

“在嗎？別愣在那啊?！眲倮麚]揮手。

“啊我只是在想她吃飽沒有?？偙瓤粗⑸敌?。”

“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

信天翁瞪了一眼勝利。

“要不要我教你些技巧什么的，幫人追女孩子我還很擅長的哦?！?/p>

“莫叫您費(fèi)心，慢工出細(xì)活?！毙盘煳虒Ⅳ滛~圈沾了點(diǎn)薄荷沙拉醬。

“看著你們那別扭的樣子我們難受啊，你們要不直接……坦誠相待？——別讓女孩子等太久!熱情會消退的?！?/p>

信天翁眉頭一皺，咀嚼都慢下來了。

坦誠相待這個詞誰教的？

“如果我們有了孩子……”

“那就交給我們就好了?！眲倮Φ?。

信天翁搖搖頭，臉色逐漸陰沉下來，“我不知道棲想不想要孩子，但我不想，這個家……”

“怎么了？”

“適合孩子成長嗎？”信天翁認(rèn)真地問，“還有，我擔(dān)心，我可能還沒來得及愛她就……”

有力的雙手捏住了信天翁的臉頰，勝利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允許你說出這種話，聽見了嗎？”

“行——這份奶油湯能給我喝嗎？”信天翁用叉子挑破湯碗上的面包皮。

勝利趁著信天翁在吃千層面時給女灶神發(fā)短信:“指揮官又在說那些悲觀的話了，除了心智能量之外，他還擔(dān)心生孩子的事情，有時間去問問棲。”

女灶神回復(fù):“好的?！?/p>

接著瀟灑的點(diǎn)開棲的頭像發(fā)送:“你想和指揮官生孩子嗎？”

繼續(xù)研究信天翁體內(nèi)的心智能量問題。

解決了一堆披薩、千層面、撒丁面、小吃拼盤、無數(shù)的肉排、十幾份甜點(diǎn)、若干碗沙拉和飲料后，信天翁不知道從哪個地方掏出來一個長條木盒，還偷偷推開封蓋看一眼。

“去玻璃橋吧，去那個寓意愛情但銘刻孤獨(dú)的橋梁?！?/p>

棲把從圣姨借的邁凱倫停在路邊，把大衣和防身刀等物品放在車上，抱著裝著自己簡歷的文件袋下車。

新東煌分部是一個能抵擋裝甲軍團(tuán)沖擊的堡壘，鋼墻上有彈炮一體系統(tǒng)和有哨兵站崗的哨塔，方圓百米的樹木被砍光，一條從主干道路分支出來的小路通向分部大門。

那些反坦克的路障散在路上，棲只能步行過去。

沒走幾步就突然冒出一個黑色長筒狀物體懟在嘴上。

一名全身黑衣黑褲黑帽戴墨鏡的年輕人拿著麥克風(fēng)，直接擋在棲的前面，問道:“你好小姐，請問您來著是為了做什么？”

“當(dāng)然是去建設(shè)國際主義事業(yè)啦！”棲看了眼手表，時間不多，得盡快進(jìn)去，“噢很抱歉，我趕時間。”

另一面黑衣人擋在旁邊，手里拿著攝影機(jī)。

……

身披大衣的軍官看著cctv，接著按動耳機(jī):“洞幺炮塔裝填一次煙霧彈，俯角負(fù)兩度，聽我指令開火?！?/p>

……

您認(rèn)為碧藍(lán)航線真的是為人類而戰(zhàn)的組織嗎？

您怎么看待碧藍(lán)航線踐踏人權(quán)、反對言論自由、濫殺無辜等反人類行為？

您對碧藍(lán)航線的多名高管還沒有被海牙法庭審判有什么看法？

一個個不懷好意的問題從他們嘴里迸出，棲一時語塞，想逃出這個包圍圈。

后面?zhèn)鱽黼妱訖C(jī)的運(yùn)轉(zhuǎn)聲，仨人向分部大門看去，高墻上一門雙聯(lián)裝40mm高平炮的炮管正緩緩向下，對準(zhǔn)他們。

“轟!”炮口射出濃稠的白煙，伴隨令人暫時失聰?shù)木揄憽?/p>

棲的記憶從看到炮口火光的那刻開始被切斷了。

“你們這群孨種!人類的叛徒!”分部長提著M1911手槍穿過濃煙，對著正在連滾帶爬的黑衣人罵道?！皨尩摹?/p>

分部長回頭，濃煙消散，棲仍站在原地，分部長有些驚訝這個女孩經(jīng)得住炮火的嘶吼。

“小姐？”

“嗚……嗚……”棲全身顫抖，手還保持原先的動作，但文件袋已經(jīng)掉到了地上，她雙眼緊閉，表情看起來像是在經(jīng)歷一場噩夢。

……

記憶開始恢復(fù)，意識清晰起來，雙手傳來一陣熱感。

“這是幾？”軍醫(yī)豎起手指

“二”棲順著聲音看去，再看看自己的手，發(fā)現(xiàn)自己正捧著一個小茶杯。

“她沒事了?！避娽t(yī)收起聽診器，起身，對分部長敬禮，然后快步離開。

棲抬頭看看四周，自己處在一個辦公室里，坐在大桌后那位臂章看起來金光閃閃的應(yīng)該就是分部長，和自己坐在茶幾旁邊的還有一名軍官。

兩名軍官的大衣跟港區(qū)給棲定制的大同小異，分部長外層墨綠內(nèi)層是灰白迷彩，另一面軍官

“你的年齡……即使數(shù)據(jù)能核對上我也覺得你頂多只有17歲——這哪是27歲的人??！”分部長啪的一下把資料拍在桌上。

“我習(xí)慣了。”棲喝下熱茶。

“要再來些普洱茶嗎？”軍官問道。

棲把茶杯放到茶幾上表示要斟滿，然后有點(diǎn)惱怒地說:“我之前就略有聽說過你們處理公關(guān)和輿論的能力堪比麥克阿瑟指揮抗鷹戰(zhàn)爭，但這也太離譜了吧？”

“那你情報(bào)還挺準(zhǔn)確的，大清洗之后都是些不怎么老練的年輕人在管理組織，而且他們并不想理會這些?！?/p>

“你患有彈震癥。棲，你即使精通繪畫和多國語言，但你的體能測試慘不忍睹，理綜知識薄弱，僅到高中文憑。完全不符合我們的要求，就算是當(dāng)一只花瓶也不夠堅(jiān)硬。況且還有彈震癥，這讓你連第一輪測試都過不了?！狈植块L說道?！安贿^按照流程，我們依然要對你進(jìn)行心智融合測試?！?/p>

旁邊的軍官拿出準(zhǔn)備好的鋁皮箱子，平放在桌上打開，“第一次看見魔方的人都會緊張，請放心，這是完全無害的?！?/p>

一顆普通的藍(lán)色透明魔方正安靜地躺在里面。

“這樣是吧？”棲直接伸手去拿了起來。

很久以前信天翁就給過棲一枚心智魔方做的護(hù)身符，因此棲完全不怕這塊藍(lán)色透明晶體。

分部長和軍官正為棲毫不畏懼的反應(yīng)感到失望時，魔方發(fā)出光迅速變亮。

魔方發(fā)亮的中心伸出一條條弧線向棲的手指生長，連接十指，接著中心有規(guī)律的一亮一暗起來。

魔方在與棲的心臟同步“跳動”。

“很漂亮?！睏⑿Φ?，湊近觀察魔方內(nèi)部。

剩下倆人目瞪口呆地站著。

……（中間其他提問和動作就不寫了）

“您家人同意您的選擇嗎？”

棲正喜笑顏開地跟分部長握手，聽到這個問題手軟了下去。

“……我們不收留離家出走的孩子。”分部長后退一步。“但我們不想放棄您?！?/p>

……

棲離開時走廊兩側(cè)的士兵都向她敬禮，分部長還給了月餅和茶葉作為禮物。在碧藍(lán)航線看來，損失任何一個心智融合能力高的人都是重罪。

棲坐上拉風(fēng)的邁凱倫，引擎發(fā)出舊工業(yè)怪物的低吼，踩下油門，向著還有夕陽余火的天空駛?cè)ァ?/p>

市中心的道路剛剛解封，棲第一次對這座城市感到陌生，原本流光溢彩的大燈被樸素的黃光燈奪去了點(diǎn)亮城市的資格。兩側(cè)的仿古建筑也終于有了合適的伴侶，雖然很樸素，但比起代表都市繁華的LED燈，更有傳統(tǒng)文化的味道。

就像……盛世長安、星河汴京，在大漠中看到長城后的煙花和燈籠。

車子停在紅綠燈前，旁邊正好是白天時呆的國貿(mào)，那里依舊人山人海，不過前面的廣場居然搭建了舞臺，先是女歌手唱了幾句然后人群一起順著節(jié)拍揮手晃動身體大合唱。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棲跟著哼唱，眼角無意間有淚水。

不知不覺中秋節(jié)了，連年戰(zhàn)爭斷絕甚至永久剝奪了許多人與家人團(tuán)聚的機(jī)會，至少現(xiàn)在……會好轉(zhuǎn)吧。

……

“呼……”棲對著門的玻璃反光檢查自己的著裝面貌，確定完全沒問題之后按動門鈴。

里面?zhèn)鞒鰧?shí)木椅與地面的摩擦聲，然后是急切的腳步聲。

內(nèi)門先被打開，一雙眼睛與棲對視，棲笑了笑，用方言喊了聲“媽?！?/p>

“女兒!”母親打開外門，興高采烈地湊上去，“一年多不見媽可想你了啊!”

“東西先放著……”母親接過棲手上的袋子放到一旁，然后用雙手捏了捏棲的臉，欣慰地說:“沒以前瘦了，臉上也多了些血色?！?/p>

“先吃飯，你爸煮了你最愛吃的水煮魚!”母親拉著棲。

“我們家的大齊白石!”父親高興地喊道，轉(zhuǎn)動轉(zhuǎn)盤把水煮魚移到棲的位置前。哥哥在一旁沉默地看著，棲看了他一眼。

母親把椅子拉出來一點(diǎn)給棲坐下，然后從廚房端出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

飯桌上是普通的家常菜，最顯眼的是那盆水煮魚，片好的草魚連同蓮藕、腐竹、豆芽和各種香料泡在紅辣椒油里，上面再撒上一大把干辣椒、香菜、大蒜和蔥，光聞著都令鼻子麻。

棲剛拿起筷子，母親就用漏勺給棲的碗里倒了幾片最大的魚片，“這么晚回來一定餓壞了吧，多吃點(diǎn)啊?！?/p>

“我自己來?！?/p>

……

“棲你在外面沒餓著自己吧？有好好吃飯嗎？”父親問道。

“信天翁那可豪華了，早餐都是煎蛋牛排，土豆都涂滿了牛油，膩的要死，那些肉排羊腿又大又粗……完全咬不動，辣椒更是毫無品味可言”

棲在白鷹宿舍待過幾天，對白鷹食物的評價……更多時是容忍。

“嗯……其實(shí)也不止這些，中餐有蒸魚和小雞燉蘑菇……”

“對了，那個信天翁怎么了？”

“被電磁炮打斷了一條腿?！睏翢o感情地說。

所有人的筷子都頓了一下。

哥哥問道:“信天翁他做什么的？”

“軍官，勛章掛滿一面墻，比你有出息的多。”

哥哥沒說話，繼續(xù)吃飯。

“還有，我加入了碧藍(lán)航線?！?/p>

父親放下飯碗，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胡鬧!”

“我只是來通知你們的?！?/p>

“棲，你不知道那都是一群不要命的殺人狂嗎？”哥哥瞪著她。

“你們又沒親眼見過怎么敢認(rèn)為新聞講的是真的呢？……哼我懂了，擔(dān)心我死外面沒人給你們匯錢了是吧？”棲瞪了眼父親，“幾年了，我一直在等你們道歉，你們連做了什么都不敢承認(rèn)，就等著我匯錢回來然后夸我?guī)拙?，你們以為時間能消磨一切嗎？別把我當(dāng)成一頭綿羊!”

父親怒目圓睜，剛想說話又被頂回去了。

“我說錯什么了嗎？我高中時你說我不務(wù)正業(yè)沒出路，現(xiàn)在我靠著這門技術(shù)養(yǎng)活你們又一副笑臉湊過來，你天天開出去喝茶的寶馬車不是我給你錢買的？……我還真感謝你們，讓我在高中就明白了這么多?！?/p>

說完棲拋下家人離開飯廳，拿起行李箱回到自己房間，反鎖。

母親早已泣不成聲。

……

棲洗完了澡，走到床邊，徑直倒了上去，把臉埋進(jìn)被子里。

墻壁隔音很差，客廳里的爭吵聲能聽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棲難看地笑著，她從來沒有這么痛快過。對著最愛自己的人說出惡毒的話，她的家人的確很愛她，但……孩時幾年的傷害和十年的發(fā)酵讓她疲憊了，不想再勉強(qiáng)自己對著家人強(qiáng)顏歡笑。

棲初中的時候就開始與家人矛盾。哥哥從不會理會棲，也不會在任何事上支持棲。

父親曾趁棲不在家時把棲的寵物狗趕出家，之后棲搬出了原來的家自己一個人在外租房。

母親對棲好的多，但因?yàn)檫@個家庭重男輕女觀念嚴(yán)重……也給不了太大的幫助。

棲帶著怨念和悲傷掙扎時認(rèn)識了信天翁，之后的故事就不多解釋。那時候比起棲，信天翁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我什么時候虧待我過我女兒？每次都是我給她煮魚?！?/p>

“你有讓她上美術(shù)學(xué)院嗎？她那么喜歡畫畫，你支持過她嗎？現(xiàn)在我們?nèi)胰硕伎恐鴹^日子?！?/p>

“當(dāng)時還是你同意了的……”

“她搬出去的時候你們沒有意識到什么嗎？到了現(xiàn)在才后悔莫及……”

“混賬你當(dāng)時有正眼看過你妹嗎？”粗暴地呵斥聲。

棲拿出手機(jī)，桌面壁紙是自己和信天翁為數(shù)不多的合影，拍照時后面還有艦船試圖從后面探出頭來入鏡。

信天翁……仔細(xì)想想也挺賤的，不留消息就跑去了軍隊(duì)，渺無音訊每年只寄一筆錢回來，再見面時都開后宮了……虧得自己等到快奔三……

但他們都對自己很好，除了幾個占有欲極強(qiáng)的艦船把自己視為競爭對手。

打開撥號盤，輸入分部長給的電話號碼。

“喂，我是棲……是的，我意已決。”

掛斷電話，周圍一片寂靜，連客廳的爭吵聲都消失了。

棲掃視四周，突然的敲門聲把她嚇了一跳。走到門前把手指放在反鎖旋鈕上，頓了幾秒，把防盜鏈拴上才打開門。

“怎么了？”棲不帶感情地問。

“女兒……我們……”

“我都聽見了?！?/p>

“……對不起，是我們錯了?！蹦赣H聲淚俱下。

“我搬出去之前我也聽得一清二楚?！?/p>

“……能把門打開嗎？”母親實(shí)在不理解為什么棲要給自己的房間按防盜鏈。

“不行。”

“我們只是想好好地談?wù)劇?/p>

“現(xiàn)在才來亡羊補(bǔ)牢嗎？太晚了?！?/p>

父親沉重的嘆息。

“我明早離開，之后每個周會有錢寄過來?！?/p>

母親的哭泣聲，沒人回答。

“我會找個人嫁的……哭什么??？反正……就這么定了，你們自己看著辦?！睏验T關(guān)上，反鎖，兩步撲到床上。

棲其實(shí)很想打開門跟自己的家人談?wù)?，也許能徹底解決矛盾，但最終選擇拴上那根防盜鏈，在十字路口走向與家人完全相反的方向。

棲拉開窗簾，雙手扒在防盜網(wǎng)上，瞳孔倒映出宛如盛唐古都的城市燈火。

信天翁選擇在公園結(jié)束美好的一晚，勝利用戴著戒指的手輕輕撩著信天翁的頭發(fā)。

冷風(fēng)帶著烤肉的香氣吹來，一串串的花燈發(fā)出溫暖的燈光。人們在寬敞的人行道上支起小攤。煎餅果子和烤魷魚的香氣鋪面而來，溫酒的小店前人滿為患，本就暖肚的酒微熱后飲下，額頭即可冒出一層汗，手握半杯酒，抬頭看看這人間煙火，心中無限思緒。

人們歡聲笑語地走過，他們大部分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還在襁褓里時就經(jīng)歷了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他們臥薪嘗膽，只為等待報(bào)仇雪恨的一天。

恰好是二十年后的今天，衛(wèi)國軍將有敵意的領(lǐng)國打回石器時代，白鷹失去了太平洋，整個聯(lián)邦不攻自破。

二十年前聯(lián)邦鋪天蓋地的C17在這空降部隊(duì)，信天翁不記得他是怎么跟著難民逃向內(nèi)陸的，對自己的身世也沒有多少記憶。

“這個湯聞起來很難受，吃起來很香啊?！眲倮淹脒f過來，“指揮官你嘗嘗看?！?/p>

信天翁接過，聞到了一股羊膻味，喝了一小口，有點(diǎn)小辣。

羊雜湯!居然有羊雜湯賣。信天翁感到驚喜。

“這是羊肉湯，是的，羊肉?！毙盘煳绦攀牡┑┑卣f。

“羊肉是這種口感嗎？有點(diǎn)奇怪?！?/p>

還是不要告訴她一整碗的“肉”都是羊的各種內(nèi)臟。

“指揮官，滿月了，很漂亮?！眲倮聪蛟铝痢?/p>

“是的，月色真美?！?/p>

說完倆人對視了一眼，勝利假咳嗽了一下臉紅了，信天翁啞然一笑。

“指揮官……你這么做對得起棲嗎？雖然……我也挺喜歡這樣的?！保?/p>

“我跟她結(jié)婚后對不起的是你們了。”信天翁伸直手去摸了摸勝利的頭發(fā)。“也玩夠了，回港區(qū)吧，讓值班的艦船等太久不大好。”

“嗯，我推著你走?！?/p>

中間推倒重來了一遍，刪去了不太適宜的部分。

寫在紙上一直懶得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