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so serious？”

“Because they're not worth it.”

諾大的劇院被一片漆黑籠罩在夜色深處，壞掉的路燈和午夜呼嘯的風(fēng)似是想為這片街道增添幾分獨(dú)特的陰森。想必沒有哪個不省心的家伙此刻會選擇在一片老化斷電的長街上溜達(dá)。劇院正門緊閉，而后門則堪堪虛掩著隱匿在無人的熱浪中。院內(nèi)的火光灼灼吞噬著昂貴的設(shè)備和重傷無力逃脫的演員，連同那張?zhí)稍诘厣系男〕竺婢咭煌癁榛覡a。

不出意外，第二天“FKE劇院電路老化失火”的新聞就會躍然于各大頭條之上。只是沒人知道那個吞噬凄厲哀號的后半夜，一名身穿舊西裝表演服的年輕男人不慌不忙的擦去手上殘留的血跡，蒼白的手指熟練的夾起一支香煙叼住點(diǎn)上，抬手間點(diǎn)著的打火機(jī)便被拋向撒滿易燃化學(xué)品的后方角落。屋內(nèi)燒灼皮肉的痛苦聲和屋外逃離精心布置殺戮現(xiàn)場的爽朗笑聲交織相融，化作匆匆逃掉之時那通電話里一聲輕快明朗的復(fù)仇快意：

“哥哥，外面好黑啊，來接我吧。The show is gon be finished.”

一年前，劇院。

場內(nèi)座無虛席，雷鳴般的掌聲伴隨著落幕時刻臺上舞臺劇年輕演員的九十度鞠躬許久不散。這是一幕有關(guān)黑暗與救贖的連場舞臺劇，出色的劇情和火熱的宣傳收獲了大批觀眾。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最能吸引觀眾的不是正義的主角，而是那名演技精湛的反派配角。似乎在他的演繹之下，原本陰郁瘋狂的反派被巧妙的重生成了一名被命運(yùn)玩弄的可憐人，令人又愛又恨。不是一片襯托的綠葉，而是被重新塑造定義的立體的“人”。

“藝興哥，你演的真精彩?！毖堇[滑稽小丑的演員郭長義一邊擦去臉上花花綠綠的油彩，一邊禁不住的夸贊一旁卸掉舞臺妝的張藝興：“真的，感覺底下一大批觀眾都是為你演的那個角色來的。說句實(shí)話，你真是把那個角色演活了！”

“是嗎？如果真是這樣，那離我的夢想可是近了一步啊。”被別人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可是件開心的事情?？蓮埶嚺d還沒來得及說出后半句話，后臺的門便被人從外面重重推開，驟然間鴉雀無聲。

“打擾各位了，想對大家說兩個事?！?/p>

劇院老板韓邦無視了在座演員的疑惑目光，似笑非笑的冷笑中直接開門見山：“第一個，長義你被辭退了，等下給你結(jié)算工資。第二個，藝興你演的男二的角色由黃肖凡接任，下場起你來代替小丑那個角色的位置。有意見就立馬走人，沒意見就繼續(xù)留下來干。”

不甘的妥協(xié)，哪管真假參半的安慰聲消逝在耳畔。?韓邦是這座最大的劇院的老板，和其它同行間有著千絲萬縷的抱團(tuán)關(guān)系。離職走人付出的代價太為重大，可拱手相讓因自己而火起來的角色未免太過不忍。兩權(quán)相害取其輕，有些時候只有茍活才有那么一絲的希望。

張藝興知道，黃肖凡是韓邦那個不要臉的姘頭。除此之外，也一定少不了因?yàn)樽陨順I(yè)務(wù)能力差而死活捧不火而嫉妒他的男女主角盧漢祥蔡一迪二人在耳邊煽風(fēng)點(diǎn)火?？蓯u的暗箱操作滋生著心底扭曲而瘋狂的復(fù)仇者人格，恍惚間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一盒鮮紅的油墨。似血的顏色濺上烏黑的皮鞋，沾染上蒼白的指尖。漫過瞳孔的紅色逐漸變得模糊，宛如腦海中翩翩浮現(xiàn)的殺戮現(xiàn)場。血腥中充斥著“以血肉祭奠夢想”的扭曲的華麗。

夜深人靜的出租屋內(nèi)，從床上爬起的美人緩緩走至洗手池旁。鏡子里那張臉龐依然精致，只不過那雙漂亮的眼睛里宛如溶著一潭煙霧彌漫的深塘。沒過多久，那抹陰郁驟然消逝，取之替代的是滿滿的不甘與憤懣，一如幾個小時前的后臺。

“這是又犯了嗎......真的不想壓制了......”捧起一捧涼水澆在臉上，慌亂中沖出洗手間抓起桌子上的藥瓶顫抖著雙手?jǐn)Q開。但張藝興還沒來得及把藥片吞下，另一重意識便先行一步的控制了顫抖的身體。抬手間手中的藥片從指尖散落，伴隨著人兒勾起的那絲復(fù)雜笑意：“或許拿你們祭奠，只差一個時機(jī)吧?！?/p>

“張先生，辛苦了。您的劇本可是很受歡迎啊，這幾場舞臺劇能場場爆滿吸引回頭客，可是多虧了您啊?！?/p>

“韓老板過獎了。畢竟是有合同簽訂在先的工作，應(yīng)該的?！?/p>

空無一人的觀眾席上，lay抬手揉了揉有些突突作疼的太陽穴，再沒有多看一眼接過他策劃下一場戲劇本的韓邦。沉思片刻，又叫住欲要離去的甲方：“韓老板，你知道我的，凡是經(jīng)我手策劃劇本的舞臺劇我都會在表演時留在臺下作為觀眾觀看?？伤坪踝源蚰敲卸栄輪T換人，劇的反響大不如從前......”

“他沒有走，接下來會一直負(fù)責(zé)您筆下的小丑那一角色?！边€沒等lay說完韓邦就匆匆打斷了他，慌忙著虛假的說辭：“這孩子一直說想圖個新鮮演個小丑試試，我就同意了。不勞您說我也知道臨時換人可能有觀眾會不買賬，但沒準(zhǔn)會培養(yǎng)一個潛力股呢？”

看得出來張藝興的演繹已經(jīng)吸引了lay和臺下觀眾，但韓邦可不敢隨意忤逆這尊大佛。即便lay目前的工作是某高校的一名化學(xué)系博士，但他還有一個策劃劇本的副業(yè)。似乎真是應(yīng)了“祖師爺賞飯吃”那句玄學(xué)，凡是經(jīng)過lay手的劇本十有八九都會大火。有意向找lay真心合作的劇院都會答應(yīng)他提出的兩個要求——允許他在休息時間來劇院坐到空蕩蕩的觀眾席上寫劇本，舞臺劇開場時為他隨意預(yù)留一個座位。否則，一律免談。

lay順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金絲框眼鏡，情不自禁的為那個演員遺憾了一聲。放棄自己好不容易帶火的角色去演劇本中被百般欺凌的搞笑小丑，這也能自愿怕不是被綁架了也不眨眼。十有八九是被強(qiáng)行替換，這種事lay也不是沒有冷眼旁觀過，可說到底他只是一個乙方，對甲方的事根本無權(quán)插手。即使意難平，也不可能為了一個陌生人而不顧劇情全局給“小丑”那一角色更改。為顧全劇情大局，哪怕連設(shè)置一絲的溫柔以待都不允許。

普通的休息日，劇院的觀眾席上是不會出現(xiàn)哪怕一個人的。連那座失去了燈光照射的供演員表演的舞臺都顯得那么冰冷殘破，宛如一只被鐵銹覆蓋的破輪，毫無任何生氣的孤寞。這種冷清壓抑的氣氛卻是lay最為喜歡的。此刻他一個人坐在距離舞臺最偏僻的座位上，將平板燈光調(diào)至最暗敲打著一個個字符。與策劃主題的荒誕戲劇相融，這是在他看來最能進(jìn)入狀態(tài)的氣氛了。

忽然舞臺上燈光亮起，但這只是僅此舞臺區(qū)域敷衍的簡單調(diào)亮。如是朦朧山海夜色漸遠(yuǎn)處點(diǎn)亮的明燈，明暗交織。沒準(zhǔn)是哪個演員放心不了自己的演技，專程來這里練習(xí)的吧。正當(dāng)lay不準(zhǔn)備予以理會時，驟然間舞臺音響處想起了配合表演的背景音樂。但這音樂聲卻是幾天前演過的劇本的背景音，正常情況下根本沒有任何必要重演一次！

lay猛地抬起頭，可臺上那個纖瘦的人兒卻讓他猛然一驚。沒記錯的話，那個人就是被暗箱操作替換掉的演員。lay無心繼續(xù)撰寫手中的劇本，急切的回憶著那個年輕人的名字。他叫什么？好像是......什么藝興？張藝興？

他在干嘛？專程過來一趟對著空無一人的觀眾席演繹已經(jīng)被演過的本該屬于他的角色？

隨著背景音樂聲響起，臺上的人兒只身一人跟隨者爛熟于心的劇情演繹著一幕幕看似荒誕而不乏戲劇的獨(dú)角戲。被仇恨支配的悲憤，卸下偽裝后不為人知的無助，在一幕幕肢體動作配合著入戲臺詞的宣泄聲中猝然爆發(fā)。lay手中原本亮著的屏幕早已黑了下去，此刻他根本無暇其他。被全然吸引間目不轉(zhuǎn)睛的默默觀看著臺上那一個人的獨(dú)角戲，似是癡迷于遠(yuǎn)方的那抹火種，癡迷的瞻仰著高遠(yuǎn)處神圣的普羅米修斯。

舞臺上的人根本不是那個被喚作“joker”的“l(fā)oser”。那是一個鮮活的人，漂亮的軀殼下是一個鮮活的飽含“熱愛”的靈魂。如同被世俗蒙塵的千年花苞萬年謎，在沒有觀眾的舞臺上絢麗綻放，全然不知光芒都落入了黑暗中那僅此一位觀眾的眼。一連幾天的休息日，都是如此。

lay向來都是坐在臺下默默觀看，他沒想過要叫住張藝興。實(shí)驗(yàn)室出入書本為伴的他向來有些高冷淡漠，但從沒料到自己竟然在一次次的獨(dú)角戲表演中不知不覺的愛上了張藝興。

單箭頭的愛他的音容笑貌，他的精彩演繹，他迷人卻夾雜著略微癡狂的笑意，他的整個人。一如張藝興虔誠熱愛著的舞臺。lay心想，是時候找個合適的地方截住熟悉一下了。

深夜，酒吧。

“至于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嘛，是這樣的......”吧臺上，張藝興軟綿綿的伏在桌上瞇著眼睛歪著頭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對面這個前來搭訕卻莫名順眼的美男子繼續(xù)講起了他即興編造的無厘頭小故事：

“每個人手里只能有一張牌。那四個臭味相投的faker以為抱個團(tuán)就能炸掉joker，自以為像撲克牌里四張相同的牌一樣。但他們沒想到，那個joker手上的牌可是王炸。boomboom的那種炸！噼里啪啦～”說到這，還像小貓似的彈起身體，手舞足蹈的在lay眼前比劃了一個爆炸的動作。

“joker是一個人，怎么會出現(xiàn)手握兩張牌的王炸呢？”lay笑著反握住那小家伙搖擺的手，看著對面的美人順勢一撲跨坐在他大腿上。這小人兒也是實(shí)在，被自己搭訕期間對著他又是掛在身上亂摸一通又是勾著脖子坐大腿，可勁的占便宜。

“因?yàn)榘?，joker是個雙重人格。一個人格手握一張鬼牌，以王炸的結(jié)局祭奠被faker踐踏的夢想。想加入他的squad？no way save it.”

“那可真是干的漂亮。”看得出來，張藝興對自己也算是有興趣的，這一切未免也太順了些。雖然但是，lay真的想給今晚搭訕全程零失誤的自己鼓個掌。

“那么嚴(yán)肅干嘛？跟怕我似的?！睆埶嚺d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恰好指針雙雙指向12。呲溜一下從男人身上下來，還不忘撒嬌一樣挽住他的胳膊：“l(fā)ay哥哥，我很喜歡你。今晚可以送我回家嗎？”

“因?yàn)樗麄儾恢档梦叶嗲椋四??！眑ay抿嘴笑了一下，舉手投足間仍不失翩翩風(fēng)度：“當(dāng)然?！?/p>

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張藝興刻意選擇一些路燈失修的偏僻小道，抓著lay的手七扭八繞。出乎意外的是，lay根本就沒有懷疑為什么不走大道偏偏走這羊腸小道。張藝興恍然間只覺得心里面亂的很，一切原本周密的天衣無縫的計劃此刻卻像被刻意打亂的殘局。天知道三個小時前他走下K歌臺被搭訕這個人時就一眼認(rèn)了出來，是那個編寫劇本的張博士。原本在他本來的計劃中，這個人是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刹恢罏槭裁?，在這個人面前，自己陰郁的第二重人格竟然難得的沒有出現(xiàn)的意向。按照平時，這個時間點(diǎn)他估計正在吞下苦澀的藥片。

這是天意嗎？真是這樣的話，好想和這個好看的博士多待一會兒啊。

“哎你說說，那些個天天起早貪黑，累的跟狗一樣，真是天真到家了！死腦筋的不知道賄賂一下咱們老大，到最后可不還是個死跑龍?zhí)椎?？?/p>

小巷深處，不知是哪個喝多了的得志小人難得的一通酒后吐真言。緊接著又傳來一聲令人作嘔的附和：“就是！活該讓他們跑一輩子龍?zhí)?！還說什么夢想作為主角巡演閃耀登場，這好可笑的壯志??！”嘲笑的雜音嘔啞嘲哳的充斥著二人的耳膜。即便張藝興明知道和自己無關(guān)，可心底卻失控的涌上陣陣異樣的感覺。那種感覺太過于熟悉，如是壓制不住的利刃脫殼而出，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來......

“藝興？藝興你怎么了？”明顯感覺到人兒的不對勁，可偏偏說不上來。lay剛準(zhǔn)備仔細(xì)打量，可對面的人兒卻敏捷的一躲避開他的觸碰，緊接著撲進(jìn)lay懷里輕聲耳語：“l(fā)ay哥，先送到這吧。喜歡你，改天再約?！闭f罷還不忘拋出一抹飛吻，還沒等lay反應(yīng)過來就疾速向著某個方向跑開。

那個眼神真的太陌生了。不是剛剛孩子一樣的爛漫，而是一種莫名令人后怕的殺戮感。lay不敢細(xì)想，可身體卻先行一步遵循著本能朝著張藝興跑掉的方向追去。突然，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xiàn)：剛剛酒吧里，張藝興講的那個無厘頭的故事，里面的joker該不會就是他吧？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剛剛是他的第二重人格？那四個抱團(tuán)的“faker”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