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的主題是「探索」。

1961年5月25日，肯尼迪的國會演說拉開了登月計劃的序幕。多年來，人類從未停止過對太空的探索。

外星球上有什么？這篇小說對外星考察的細節(jié)進行了詳盡的描寫，也給了我們一個觀察世界的不同角度。?

作者簡介

|?肯·沃特?|?美國圣何塞州立大學物理天文學教授，研究基礎量子理論（quantum foundations）。

地下之上

全文約12000字，預計閱讀時間24分鐘。

作者?| 肯·沃特

譯者 | 王亦男

校對 | Punch

奧格比吃力地登上海峰，她盡全力展開氣囊，但是這種努力并沒有為她增加多少重力。她的身體變得非常輕，感覺不管有沒有攀巖固定器，都會被卷入洋流中。

有那么一會兒，周圍的光譜變的有些古怪。奧格比困惑地停下腳步，三條燈魚游過頭頂，發(fā)光身體變幻著圖案，映射在冰凍斜坡上。她有些嫉妒地看著這些魚迎著洋流游過去。當今的生物學家們追溯之前的進化軌跡，認為里格人曾經(jīng)一定也像魚一樣游動?？墒墙淖嫦葏s忘記了怎么游泳，只能依靠五只腳上的氣囊，扎根在海底度過一生。在這樣高的海拔，會游泳或許能夠有所幫助，很顯然，他們的祖先從來都不需要爬到這么高?；蛘咭苍S，奧格比心想，他們也曾經(jīng)被水流卷到過這樣的高度，直接被嚇死了。?

她小心翼翼地向左邊張望，想看看他們到達的位置有多高，但馬上就被強烈的眩暈感擊中。海底城市的燈光看起來不可置信的遙遠。她張開氣囊，這多少有助于緩解眩暈，但是效果并不太明顯；她在海底深井待了太久，肌肉變得軟弱無力。奧格比閉上眼睛，努力從頭部的漏斗里吐出一股長長的水柱。不適感會過去的。她對自己說。

當她睜開眼睛時，發(fā)現(xiàn)其他人都在前面停下來等著她?！拔衣犝f她有恐高癥?！绷_浮周身色紋幻變著，故意向所有人傳達這個信息。

奧格比向大家展示出表示抱歉的色紋，并發(fā)出“繼續(xù)”的聲音。拖慢整個隊伍的速度令她窘迫，但除非奧格比重新開始攀登，否則隊員們拒絕繼續(xù)前進。

又經(jīng)過兩百分之一循環(huán)時間的徒涉，奧格比終于在海峰頂部和其他人匯合。她伸展氣囊，腳酸疼難忍，不過總算是到達啟航碼頭了。

羅浮顯然沒有類似的困擾——他甚至扔掉攀巖固定器，做小幅度的單足跳，以此來顯示自己無所畏懼。奧格比很好奇他到底在向誰炫耀?？赡苁蔷S瑞？但是維瑞已經(jīng)上船了，正在招呼其他人的人登船。

奧格比向后扭頭看，纜線從船頂部一直向上延伸進頭頂?shù)暮诎抵?。擔憂油然而生。她這么畏懼山峰的高度，那么被懸掛在世界的屋頂之下又會是什么感覺？

理論上，她知道會很安全。整個行程，她都會處于恒壓之中。即使纜繩折斷，航船也會激活浮力控制裝置來調(diào)節(jié)。但是她的恐懼遠遠淹沒了邏輯，進入航船的時候她還差被一股陡然滋生的恐慌嚇退。?

最終，科學研究的好奇心戰(zhàn)勝了一切。在上面，有趣的實驗正在進行。如果她想要參與最新的科學考察，她必須要克服恐懼。她堅定地走進船里，和其他隊員匯合。

工作人員關閉了艙門，艙門在旅途中會一直在水流壓強的作用下鎖緊。奧格比伸展她疼痛的趾頭，一只腳一只腳來。她注意到船艙內(nèi)部基本上和她在海底深井駕駛的航船一樣，一邊是主要控制臺，有方向盤以及壓力操作桿，用來調(diào)節(jié)空氣箱壓力以平衡船身浮力；中間是圓筒形的乘客座椅，嶄新的椅套由綠魚油提煉的塑料制成。奧格比坐到一個座椅上，系好安全帶。其他乘員也依次坐下，除了羅浮，他坐在駕駛座上。?

“我一向堅持親自駕駛科考船，”羅浮向其他人變幻著色紋說，“以防有緊急情況發(fā)生?！?/p>

奧格比盡力不流露出自己的不快。羅浮是有些自大，不過他確實是海洋里最具影響力的科學家之一。他在上面發(fā)現(xiàn)的新元素“金”令他的聲名家喻戶曉，運用自己的影響力，他為常規(guī)研究和開采籌集額外資金。要不是羅浮的默許，奧格比現(xiàn)在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一陣搖擺后，科考船開動起來。奧格比從窗邊收回視線；啟航碼頭越降越遠的景象可不會對緩解焦慮有什么幫助。

控制板上高度計指針迅速升起，他們離地面已經(jīng)整整一公里長度遠了。再上升六公里長度，他們就會到達海洋頂端。

“這也是你第一次上來考察？”維瑞問奧格比。

“是的，”奧格比變換色紋，“我在科考船上待過很長時間，但是船從來沒有上升到這里?！?

“哦？”維瑞有些吃驚，“到過哪里呢？在下面的深井里？我不認為那里有什么東西。只有冰?！?/p>

“那里一定有什么東西，”奧格比堅持道，“海底的漩渦一定會流向什么地方。”

羅浮變幻著色紋參與他們的談話，不再注意操作臺，平衡裝置正在以適當?shù)乃俣葞е麄兿蛏仙??！颁鰷u只是反常現(xiàn)象，每個人都知道冰比水重。我是這么認為的，自然因素從上到下層層影響，我們里格人是底端最高級的進化結(jié)果。想想吧。我們吃魚，魚吃微生物，微生物則依靠海洋頂部的海洋熱泉維持生命。那么又是什么為海洋熱泉提供動力的呢？海洋熱泉上面又會是什么呢？為什么大地會以這樣可預測的頻率活動？等我們到上面以后我會向你們展示新的勘探進展；我們以前從來沒有在這樣的高度挖掘石頭。相信有一天我們可以穿越到外面的世界，然后發(fā)現(xiàn)我們的海洋只是更廣闊宇宙中的一小部分?！?/p>

“你相信有外面的世界嗎？”維瑞問維瑞里。?

“一定有外面的世界存在?！绷_浮身上的色紋變得很嚴肅?！耙廊鹞值穆眯凶C明你可以進行世界環(huán)游漂流，所以海洋在球形的地殼里。外面一定還有什么東西?！?/p>

“也不一定，”奧格比身上的顏色閃爍著，她希望自己沒有太莽撞，“就我們目前所知，上面的石頭無窮無盡。”

羅浮全部的注意力都轉(zhuǎn)向她的位置，他停頓了一下答復說：“比起對我們的工作指手畫腳，你還是先看看自己的問題吧。你已經(jīng)在冰層里挖掘了一公里長度了，你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奧格比沒有回答。她所有的深井勘探中，有價值的發(fā)現(xiàn)簡直少得可憐。主要的新發(fā)現(xiàn)都來自上面：新元素，新生命體，海洋熱泉，還有氣泡工廠。而她在下面找到的只有冰。

“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奧格比強調(diào)，“能夠參加你的團隊我非常高興?！?/p>

“既然是這樣，”羅浮閃爍著色紋，“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證明你可以應付高度?！?

羅浮的顏色變淡了，余下的旅程大家?guī)缀鯖]有再交談什么。最后，航船猛得停住了。他們已經(jīng)到達海洋頂部。

航船主駐點對接完畢后，艙門打開，熱水流入船艙。奧格比知道，這種奇怪的現(xiàn)象還沒人能夠解釋。上面這里的水比下面的水要稍微熱一些。然而，海洋熱泉里出來的超高溫水卻非常重，直接把營養(yǎng)物質(zhì)攜帶到海洋底部。對她來說這一現(xiàn)象說不通，同樣的，關于地心引力的很多東西也說不通。

奧格比是第二個走進駐點圓柱形走道的乘客。走廊上面鋪著薄薄的氣墊；不是很厚，還是會產(chǎn)生摩擦力，但比堅硬的地板要舒服多了。

所有人下船以后，羅浮開始帶領大家參觀?！斑@邊過去，”他變幻顏色，“是進氣閥，為保持水流動而不改變內(nèi)部壓強特別設計的。但是我肯定，你們對于海洋熱泉更感興趣。往這邊走?！?/p>

奧格比剛靠近觀景臺就覺得要大禍臨頭了。是的，她對海洋熱泉很感興趣，但是不知為什么，她竟然沒想到觀看駐點外部一定得通過窗戶，并且在窗邊，她就能望到下面。沒法假裝自己正呆在洋底的建筑里，這里的一切都顯示她正處在可怕的高度。這樣的思緒令她的趾頭在焦慮中抽動。

事實比她想象的更加糟糕。觀景臺不僅墻上有玻璃懸窗，地板上也同樣鑲嵌著小玻璃窗。進來之前，她強迫自己的注意力朝向上面。

觀景臺是一個球形平臺，建造在一個特別巨大的海洋熱泉旁邊。海洋熱泉看起來像一個狹長倒置的海峰，由石頭而不是冰構(gòu)成。奧格比一直凝視著高處，無趣地觀察海洋熱泉的上半部分。紋理的顏色吐露出地質(zhì)的變化過程，某些物質(zhì)從海洋熱泉底部噴射而出，流到上面逐漸變硬。

其他人都在透過地板向下看，整個房間里都充斥著他們表示歆羨的色紋。不情愿又好奇地，奧格比向下投去視線。

這是一個神奇的裝置。從出口有規(guī)律地呈脈沖式噴射出酷熱的水，水溫高到每個人都被籠罩在一片赤紅之中。周圍的水也非常熱，匯聚在海洋熱泉周圍發(fā)出略微暗淡的光芒。

奧格比以前從來沒有看過自然光。對于她來說，所有的光都來源于動物，比如里格人或者里格人制造的聲光燈等物品。從生理層面，她感受到自然燈光信號的召喚，其他圍聚在紅光周圍的生物一定也受到同樣的召喚。這里沒有熟悉的深海魚類，而是各式各樣的新品種：一條魚長著許多多余的魚鰭，另一個什么生物，形狀像緩慢移動的網(wǎng)，甚至還有個五條腿的小美人，看起來好像微型里格人。

這里是生命起源的地方，她知道。這里是她需要來的地方。在上面她可以找到一直尋找的答案，搞清楚世界是怎樣運轉(zhuǎn)的。而在底下深海里只有……

在底下。

奧格比沒法控制自己，向下瞟了一眼，這一瞟便收不住眼了。在底下有微弱的光源，她可以看到，在黑色背景上漂浮。黑色，是因為地面上城市的明亮燈光無法達到這樣的高度。

距離感立即擊倒了奧格比。太高了，她想，太高了。

與此同時，其他人正在嘗試與她對話，想要得到她的回應，可她連動一下都不敢。她此刻什么都不想，只想回到船上，回到地面，但是她甚至沒法走出觀景臺。

她閉著眼睛，模模糊糊地感覺到自己被抬到什么地方?？謶秩匀粵]有停止?！靶褋恚笔裁慈讼蛩l(fā)出聲音，這聲音在駐點的墻壁間回蕩，聽起來很痛苦。她感覺自己向外界封閉了自己，原始的求生機能侵占了整個身體。最后，她的意識一點點下沉，沉到比海底還深的地方，所有一切都沉入黑暗之中。

“你得回到那里去?！比齻€循環(huán)時間后，奧格比的地下試驗駐點（undergroundweb）內(nèi)，波羅向奧格比強調(diào)。

奧格比興致索然地望著自己的伴侶，盤算自己下一交配季是否還要給他機會?！斑@有什么關系?”她身上的顏色黯淡無光，“我曾經(jīng)有一次機會，結(jié)果失去了。羅浮不會讓我再參加的?！?

波羅中間的幾條腿顫動了一下，繼續(xù)說：“我不是讓你回到上面去。只是回到你原來的工作去。這里有很多有趣的科學實驗可以做。昨天開始，工廠的技術員就一直在問你的情況?！?/p>

“我不想再做什么科學實驗了，”她回答說，“我只想一個人待著?！?/p>

“所以你決定結(jié)束一切了？你沒法去上面，所以相應的，你打算退出所有工作？”波羅轉(zhuǎn)過身去，后背的顏色仍在繼續(xù)變幻，“那么你的壓力計算怎么辦？我知道你仍然覺得冰層下面有什么東西?！?/p>

“不，”奧格比向他發(fā)聲，但是波羅甚至都沒有轉(zhuǎn)身。實際上，現(xiàn)在他要留她一人待著，就像她剛才要求的那樣。她差一點就要喊住他別走，但是自尊心令她沉默，很快，波羅從駐點消失了。

不過，波羅說的也許是對的。在見識過海洋熱泉的壯觀以及其蘊藏的神秘之后，她忘記了自己在下面所研究的相對普通的課題。

里格人的祖先已熟知物理。不同的高度會決定氣囊的充氣體積大小，從而改變氣囊本身的重力。氣囊體積和重力成比例變化的事實是幾百代里格人都知曉的，甚至可以追溯到非常久遠的年代。但只有最近，借助最新的挖掘設備，大家才能夠測量出地下的重力現(xiàn)象。

奧格比自己在牽頭一項目前最大的挖掘工程，融化了一公里深度冰層。羅浮說得對，她在下面什么也沒有找到，但是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即使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地心引力仍然繼續(xù)上升。當她推算出引力曲線，她發(fā)現(xiàn)引力應該在地面下2.8公里深度的位置變得無窮大。

根據(jù)大部分科學家的說法，這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意義。無窮大是數(shù)學演算，而不是真實存在。是的，海洋是個球形物，所以他們承認，海洋地心可能會有一些奇異的現(xiàn)象發(fā)生。但是根據(jù)依維的環(huán)世界旅行計算，到地心的距離可能會非常遙遠，而不是幾公里長度。不，其他科學家堅持認為，引力的變化一定會隨著深度增加而減弱。

盡管他們的理論站得住腳，奧格比的數(shù)據(jù)卻沒有顯示這種趨勢。她知道，唯一能驗證的方法，就是挖到地下2.8公里深度，看看會發(fā)生什么，但是按照目前進行的速度，挖掘到這個位置會耗盡比她整個生命還漫長的時間。?

盡管這樣……關于上面的勘探工作羅浮又說了些什么呢？他們也是在挖掘，只不過挖的是石頭。石頭是無法融化的。?

千分之一循環(huán)時間后奧格比走出了自己的駐點。波羅已經(jīng)離開很久，所以她沿著城市的方向慢慢跑去。剛剛下過一場泡泡雨，甲烷和二氧化碳池分布在低洼的海谷里。她排出氣囊里的氣體，悠悠滑過一個小空氣池，享受腳底滑滑的感覺。

不久她來到城市里最大的氣袋。這是當?shù)刈畛蹰_設的工廠，比任何一個私人的空氣室都大，不過設計原理類似。挖掘巨型深洞需要很久，更別提還要往洞里注滿二氧化碳，不過這里開采出來的貨物回報遠遠超過花費。這個工廠特產(chǎn)塑料和鋼材，并通過和其他城市交易帶來更多稀奇的商品。

她熟練地踏進巨大的泡泡里，充滿氣囊，向內(nèi)折去。這種感覺令很多里格人感到困擾，但是對于奧格比來說，卻非常自然。充滿氣以后，她的氣囊變得非常沉重，好像船錨一般，牢牢地把她向下拉拽。她的踝關節(jié)扭曲180度，然后她就倒立懸吊在氣袋里，只有五只腳勉強夠得到水。訣竅是個心理戲法：她告訴自己，她其實是向上直立的，而她的腳是在水面上漂浮。這個畫面很滑稽，但是能使她避免經(jīng)歷其他人遇到的不適感。

不能呼吸確實不舒服，但是奧格比比大多數(shù)人都擅長屏住呼吸。每個工作時段中，她只需有6-7次把頭沉入急救水箱呼吸。而且氣袋里也有些其他好處。她開始更新氣囊里的污濁空氣，先是從肺腔，然后每只腳依次來。這種感覺很棒。

不過，現(xiàn)在她還得先找到波羅。奧格比順著水面行走，現(xiàn)在來到工廠最小的車間，波羅大部分時間都在這里。她爬上樓梯，打開艙門，他確實在這兒，剛剛合上防護罩，隔絕煉鋼鍋爐周圍的蒸汽。

“見到你我很意外。”波羅變幻顏色。

奧格比要談的是更重要的：“羅浮在上面進行的勘探，不是像我們一樣融化破開，那么他真的是在挖掘？”?

波羅發(fā)出一連串“不”的顫音?！拔艺J為是爆破。你知道嗎，他們在高城制造出一些復合炸藥。我覺得他就在用這些復合炸藥，從一定距離以外引爆?！?

奧格比驚訝地愣了一會。她以為炸藥還只是在科研階段。原來羅浮已經(jīng)投入使用了？最近科學發(fā)展太迅速，以至于她都快跟不上了。

“那么，”她最后說，“我為什么不能用呢？我確定這能加快挖掘速度。也許我們甚至可以炸到足夠深的地方來驗證我的計算?！?

“你對這些合成物的價錢有概念嗎？”波羅回復。

“剛開始我不需要很多。我們只需要買一點，在4號深井做個嘗試?！?/p>

波羅看起來十分擔心：“如果你真的想把剩下的科研經(jīng)費爆破掉……哦當然，為什么不呢？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再次駕駛科考船?！?/p>

“我來開船。”奧格比一字一頓變幻出不信任的顏色。

“你從咱們挖到800個深度單位后就沒有開過船了。你剛經(jīng)歷了一次小小的挫折，而且——”

“我可以應付的，波羅?！?/p>

波羅長久地凝視她，然后開口道：“好的。我相信你?！?

奧格比閃爍出一個滿意的圖案，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不過，一個奇怪的聲音使得她停下腳步，當她轉(zhuǎn)身看去，她看到波羅正通過空氣向她發(fā)聲。她非常意外，在空氣中發(fā)聲使人極度疼痛。如果他這么做只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這也……

“我想告訴你，”波羅變換顏色說，“你回來真是太好了?！?

奧格比突然感到一股來自波羅的吸引力，好久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她是到了交配季節(jié)嗎？她檢查了下自己第三只腳上那幾根特殊的趾頭，果然如她所預料。

“什么事？”波羅問。

奧格比扭動自己的第三只腳向波羅發(fā)出邀請?！拔覀兒孟襁€沒有在空氣里做過那件事?！?

他看起來有些不太高興。“不要現(xiàn)在，奧格比。”

奧格比呆住了。他居然會拒絕？……但是當然了。這里沒有水攜帶她的氣味。她走向他，用自己第三只腳夠到波羅的，直接開始愛情的輸送。

波羅沒有更多抵抗——直到他喘不過氣，猛地跳進急救水箱。奧格比跟在他后面也跳了進去。

深井4號是海洋里最大的勘探工程，離最近的城市有一段距離。這里的冰層天然地向下融陷有半公里長度深，若不是不間斷的維護，整個低谷都可能會被空氣覆蓋。

現(xiàn)在，大部分勘探人員都蜷縮在發(fā)動機房的掩護體里，但是奧格比想要在外面等著炸藥到達爆破點。波羅緊張地站在她旁邊，和其他三個勇敢的技工一起。圓形挖掘現(xiàn)場入口就在幾個長度遠的地方。

“現(xiàn)在炸藥包應該已經(jīng)到達底部了，”一個技工變幻顏色表達著，“我沒感到——”?

就在這個時刻，爆炸觸發(fā)了。盡管聲吶接收耳戴著護具，盡管爆炸是地下一公里深度發(fā)生的，感覺還像是一連串的重擊襲來。?

波羅在震動波過去后渾身打顫?！跋麓挝乙谘隗w里，”他不高興地變了個顏色。

奧格比甩掉不適感，把波羅推到深井邊緣。她擔心爆炸沖擊下他們所在的方向會有冰塊碎片飛濺出來。“向下看看有沒有碎片往這邊過來。我要登船了。”

現(xiàn)在爆炸后的沖擊波已經(jīng)到達深井邊緣，每個微循環(huán)時間都尤為寶貴。深井里很冷，只有人工加熱器阻止錨冰[1]重新落回洞里。在接通下一個加熱器之前，奧格比必須迅速下降。

[1]是指水面以下凍結(jié)于河底或建筑物上的水內(nèi)冰。

她開始關閉艙門，并確認每個人各就其位。最后一眼掠過波羅，他正向她確認不會有冰層碎片給她帶來危險。她一邊感謝他，一邊把自己關進飛船，倉促地檢查了下儀器。燃料，電池……檢查完畢。通訊燈亮著，但是她從來不盲目相信它。她用第一只腳啟動了麥克風。?

“測試，”她用麥克風發(fā)出聲音。

她透過舷窗望向纜線的巨大閥芯，纜線有2.3公里長度，用來連接她的船和地面掩體。幸好聲音會轉(zhuǎn)化為電子信號，否則通訊傳播速度會慢得難以忍受。一會兒后，飛船揚聲器響起“測試接收成功”的聲音。纜線可以使用了。

現(xiàn)在到了航程最驚險的部分，翻越深井邊緣。奧格比坐在控制臺前面，開始調(diào)節(jié)飛船浮力。揭開冰層后，只需要猛推拉桿，就可以對準深井直接飛進去。奧格比知道，下降的路程十分漫長，但她必須深入那里。?

“下降，”她對麥克風說，同時調(diào)節(jié)撞針桿來平衡浮力。不一會兒，她垂直降入了寒冷的水流深淵。

“到達第一個加熱器位置，”經(jīng)過這個炙熱的設備時，她對基地控制臺說。沿著航船外部的燈光，她看到電源線仍然緊緊地固定在深井壁上。一切看起來都正常。她把探照燈調(diào)向下方，繼續(xù)下降。

最先告訴她有狀況發(fā)生的，是低舷窗外的景象。探照燈依然照不到深井的底部，然而，航船并沒有被拖入黑暗，相反的，下面的幽深突然變?yōu)榕菽闼臑R的白色。白色范圍以非常快的速度在擴大。

啊哦！奧格比腦海中剛來得及閃現(xiàn)這個詞，飛船就迎來了第一次撞擊。?

她被甩到一邊，頭猛烈地撞到客艙墻壁。過了一會，震動停止了，奧格比飛快地系緊安全帶把自己綁到座椅上。?

發(fā)生了什么？她問自己。爆炸碎片的撞擊？不，第一次爆破以后不會有任何碎片飛過來。那么這應該是第二次爆炸，她判斷，但是這怎么可能？他們只扔下來一包炸藥——?

又一次，更加劇烈的震蕩襲擊了飛船，好在安全帶已經(jīng)系牢。接著是接二連三的震動，奧格比開始擔心航船會從船身焊接點一塊塊四分五裂。?

窗外的景象能提供的信息少之甚少。一團深色的水流泡沫，冰塊漫無目的地旋轉(zhuǎn)經(jīng)過?！扒缶?，”她發(fā)出聲音，希望船艙另一端的麥克風能夠接收到她的語音，“緊急情況?！?

震動還在繼續(xù)，仿佛幾個世紀之久，就在她覺得自己不能再堅持下去的時候，艙室停止了抖動?，F(xiàn)在窗戶被一種強烈得難以想象的白熾點亮，她瞇起眼睛，扭轉(zhuǎn)腦袋，但是光線太強烈，令人痛苦。?

然后，一個猝然的顫動之后，最猛烈的震動開始了。奧格比感覺到安全帶緊緊勒進她的皮肉，揚聲器發(fā)出一個輕微的“呯”的聲音，地心引力突然消失了。

窗戶外面的光亮現(xiàn)在稍微可以忍受了，但是奧格比幾乎沒有注意到這點。下降到這里后地心引力并不是無窮的，而是零！她腳上的氣囊完全感覺不到壓力，無論她是否收縮氣囊都沒有作用。她不知道怎么會這樣，但是這確實是自己有生之年最重要的發(fā)現(xiàn)。她抬頭看向麥克風……

……她的心跳頓時停止。麥克風的通信燈熄滅了。剛才那個“呯”的聲響一定是纜線折斷的聲音。通訊現(xiàn)在無法進行。無論她身上發(fā)生什么，無論她遇到什么事情，她現(xiàn)在不得不獨自面對。

窗外的動靜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十分驚訝地透過窗戶凝視。景色明亮，但已經(jīng)不再刺眼。這里沒有水。相反的，她看到一片美麗的冰原，遍布各種碎塊和線條。冰原的顏色奇異非凡，從未見過的礦物用自己獨特的光譜向她打招呼，圖案呈線性分散排列。整個冰原在變大，各種細節(jié)透過窗戶不斷豐富，越來越靠近……

突然神經(jīng)一陣痙攣，難以忍受的疼痛襲來，最后所有都歸于黑暗。

奧格比慢慢地恢復了知覺，模模糊糊意識到周圍的水變得非常冷。太冷了?？瓶即喜康慕锹湟呀?jīng)開始結(jié)冰。

她差點再次陷入沉睡中，甚至覺得就這樣死去也不錯。最終，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

早在揭開安全帶之前，她就注意到，地心引力像往常一樣把她拉向艙室的底部?；蛟S之前的零重力只是做夢。?

但是，那種疼痛確是真實的。她小心翼翼地移動傷痕累累的身體，走到控制臺邊檢查。電池還剩一些電，加熱器能量幾乎還滿著。那為什么水這么冷？她把加熱器功率推到最大，然后挪動到窗邊。

外面的景色實在太奇異了，她花了很長時間才能用已知的事物將其描繪出來。顯然航船?？吭谝粔K巨大、明亮的冰面下面；她很可能從下面撞到了這塊冰面。航船一定有浮力，她意識到，就好像她在氣袋里一樣。

腦海里來回盤旋著很多問題。她到底有沒有穿越冰層到達海底地心？為什么這里沒有水？為什么這里如此明亮？這里究竟是哪里？

她可以看到冰面貼近航船的部分有各種痕跡，呈縱橫交錯的圖案起伏，中央埋有一條黑線，曲折盤繞直到消失在冰層中。?

是纜線！?

她的腦海開始拼出整個故事。什么東西把她吸入冰層。她的船穿透冰層，沖進這個氣袋一樣的地方，纜線繃得筆直直至斷裂，導致船艙劇烈搖動。然后科考船翻了個方向，底朝上又撞進冰層。但是為什么會這樣？對此她找不出任何解釋。?

還是纜線……這個她和地面世界的連接更有意義。如果她可以重新把纜線接到船上，她就可以發(fā)出求救信號。說不定纜線還有一大段富?？梢詨虻绞?。但是唯一夠到纜線的方法是要到外面去，唯一到外面的方法則是打開艙門，讓大部分水從船艙流出去。她可能都沒法存活到救援到來。

艙室內(nèi)的結(jié)冰現(xiàn)象仍然在繼續(xù)擴散——如果她不立即采取行動，她就會被凍住，沒有人會知道她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顯然跑去夠纜繩比這個結(jié)果要好一些。?

下定決心以后，她從口部的漏斗深深吸足水，為即將進行的事情做身心準備。她知道外面一定非常寒冷——證據(jù)正在她周圍快速結(jié)晶——所以她花了一些時間尋找可以穿在腳上的東西。唯一可以使用的物品是座位上的塑料氣墊。她用三只腳抓起三個氣墊，希望能夠提供足夠的保溫作用。?

冰晶已經(jīng)蔓延到艙門部位，但她用塑料氣墊順利敲碎冰塊，并開始用兩只腳扭開第一層艙門轉(zhuǎn)輪。一圈，兩圈……?

沒有任何預兆地艙門拽著奧格比一起飛出船外。水從她四周奔涌而出，以高度沸騰的狀態(tài)噴發(fā)?？只胖校プ∨撻T，感覺水沖刷過她的身體，隨后沖出航船。

她對溫度的判斷是錯誤的。如果水熱到可以沸騰，那么她會在幾秒鐘內(nèi)被生生烤熟。?

然而，雖然流水在她周圍沸騰到冒泡，奧格比卻注意到水流迅速被凍結(jié)到冰面上。那么其實水仍然是寒冷的？她的身體變得極度難受，起初全身疼痛，現(xiàn)在火燒一般刺痛。之后她注意到她的氣囊自己膨脹了起來，她不得不緊緊抓住以控制它們。

這里的地心引力不是無限，她突然意識到。但是壓強卻非常弱——甚至可能是零。零壓強則意味著接近無限量級，她的氣囊努力適應這個特別的物理環(huán)境。她回憶起空氣實驗室里的真空容器，飛快猜出她剛剛進入了一個巨大的真空。

航船里的水完全排空了。她目光向船里一掃，知道所有其他東西都已經(jīng)凍成固態(tài)。不久以后那里將沒有可供呼吸的流水。如果她是在真空中，自己就沒有多少時間了。她必須在身體無法承受體內(nèi)壓力之前盡快夠到纜線。

她離纜線并不遠，大概只有30個長度單位。但是現(xiàn)在她不在水里，微弱的引力向上拖拽她，把她拉向冰層。她望向另外一個方向……

下面的情景幾乎令她昏厥。

近在身邊，在飛船外面，坐落著一個巨大明亮的球體，旋轉(zhuǎn)的色帶仿佛正在用另一種變色語言和她對話。一個小一點的黃色球體懸浮在它上方，在巨大球體霧蒙蒙的表面投下一個陰影。巨大球體上還有一個陰影，雖然奧格比不知道是什么的投影，別的什么地方一定有更明亮的光源……?

別分散注意力，她告訴自己。如果想要生存，她必須集中注意力在纜線上。然而那些球體看起來如此遙遠，她的眩暈又開始襲來。?

直覺一閃，她決定試試自己在工廠的重新定位心理戲法。這不是下面，她告訴自己，仍然凝視著球體。這是上面。冰面在下面。

她對應著調(diào)節(jié)自己的腿，讓三個塑料氣墊接觸冰面，然后松開艙門的轉(zhuǎn)輪。一刻也不耽擱，她朝著斷開的纜線在冰面上小跑起來。

是的！她在心里為自己打氣，想象著世界顛倒過來。我正在冰面上跑，在冰層最上面，在外面的世界跑……

外面的世界。在她靠近纜線的時候她明白這是存在的。她根本不在海洋里面。投射出那些陰影的光源無法看到，所以她一定是在冰層的另一面上。第二個陰影甚至可能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她拾起纜線，腦子飛快運轉(zhuǎn)，幾乎沒有時間去慶幸纜線的連接處仍然完好無損。

如果她在外面的世界，那么她整個世界觀都一定是錯誤的。她所認為的“上”其實是朝向她世界的中心；羅浮在巖石層的勘探只會打通海洋的另一邊。他們的城市在海洋的外部邊緣，里格人腳朝向上生活，他們的腦袋則指向海洋中心。是的，海洋是一個球形地殼，只不過它不像大家假設的那樣彎曲。?

現(xiàn)在航船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她的身體火燒一般灼痛。塑料氣墊早就在緊握中凍成了冰，但是她不會放開它們。她把纜線松弛的部分拽向自己，緊緊抓住調(diào)整纜線的連接處，就在這個時候，她第二個腳因為過度膨脹炸開了。

極大的痛苦洪水般席卷她的腦神經(jīng)。她的氣囊支離破碎，很快，她麻木地看到自己的肉汁慢慢從傷口流出。腦海中的某個角落知道，一切都到盡頭了，在這里身體內(nèi)部所承受的壓力將會和這個外部空間的真空平衡。她已經(jīng)離成功那么近……?

但是畢竟她還沒有死。她無視疼痛，緊縮第二只腳的腳趾，盡全力給傷口施加壓力。她感覺到第二條腿在顫抖，還好血流減慢直至停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航船上的。插上電纜，爬進艙門，所有工作都是用第一只腳完成的，關上艙門，移動到浮力控制臺。?

奧格比需要快速生成壓力，壓縮空氣箱是她唯一的希望。正常情況下，空氣是被釋放到可調(diào)節(jié)的浮力艙，而不是主艙的，但是她飛快地操作幾個拉桿改變了真空排氣管的方向。就在她感覺生命逐漸從第二條傷腿里流逝時，聲音接收器里傳來空氣特有的嘶嘶聲。

充壓的過程中，她休息了一小會兒，感覺腳上的疼痛減弱了。主艙的地板上也結(jié)冰了，她知道她沒機會再呼吸了。余下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在下面的發(fā)現(xiàn)傳播出去。

她盡量避免用勁，直接按下?lián)P聲器上的接收裝置。這個裝置是用于在水里發(fā)聲的，而不是空氣里，不過她的身體似乎可以充當一個合適的媒介。很快，她聽到幾個微弱的單詞：

“橙色，綠色，藍色，黃色?；卮?。橙色，綠色，藍色，黃色。請回答?！?/p>

他們在呼叫她，盡全力通過聲音拼出代表她名字的顏色。

她用聲音回答，以為會很痛苦，然而相比遍體鱗傷，在空氣里發(fā)聲的感覺可以說得上是舒服了。他們的回應很快發(fā)了過來。

“收到。收到。你在哪里？入口這里有旋渦?！?

旋渦？深井的爆破居然引發(fā)旋渦！現(xiàn)在她什么都明白了，旋渦只是海水在海洋的巨大壓力下，通過冰層，被吸入到零壓力的外部世界。

她開始解釋這個情況，不管正在收聽的是誰。雖說用顏色來講述也會非常費勁，更何況僅僅用微弱的聲音發(fā)出單詞，但不管怎樣，她設法成功傳遞了基本信息：她找到了外部世界。?

她告訴他們，下一次科考他們應該帶上壓力服，加熱器，保溫防護罩，濾光器，照相機以及記錄設備。她告訴他們?nèi)タ床噬那蝮w并找出它們能告訴里格人的其他宇宙信息。?

直到尾聲，她才意識到整個對話只有波羅一個聽眾。透過電子信號，他聲音沒有任何情緒，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在他向她說再見的時候，她仍然感覺到了。

“當你來到外部世界我們再相會?！?

奧格比斜靠在殘留的冰水里，目光透過窗舷落在遙遠的下方，她剛剛發(fā)現(xiàn)的巨大球體上。球體是不是在用顏色和她對話？她迷迷糊糊地想著。是不是在告訴她宇宙的所有秘密？她努力思考，但是最后一絲注意力只能集中在球體那突出的形貌上，球體同樣凝視著她。當奧格比的意識最終逝去時，她腦海里最后的影像是那個巨大的、紅色的圓點。

?

（完）

后記

故事結(jié)尾出現(xiàn)的紅色原點是用來暗示的。很明顯，這個故事發(fā)生在木衛(wèi)二（歐羅巴）[2]上面：木星[3]的一個冰雪衛(wèi)星，冰層下面是廣闊的海洋。盡管木衛(wèi)二表面溫度非常低，海洋部分由于潮汐摩擦加熱現(xiàn)象，并沒有冰凍成固體，這種現(xiàn)象產(chǎn)生自木星（和另一顆衛(wèi)星，伊奧）交替牽引而導致木衛(wèi)二的軌道偏離。木衛(wèi)二與木星之間距離的輕微偏離，在木衛(wèi)二上產(chǎn)生了循環(huán)重力，其循環(huán)周期和木衛(wèi)二的軌道運行頻率一致。為了便于計算木衛(wèi)二上面的這種重力，這個故事用“循環(huán)時間”來表示木衛(wèi)二的軌道運行周期單位。?

[2]木衛(wèi)二外層分布著厚度達100公里的冰層，由于其存在的內(nèi)部能量源，冰下深處或擁有液態(tài)水世界，被認為是太陽系中最有希望存有生命的地方。

[3]木星是太陽系中體積最大的行星，表面有個大紅斑，位于木星赤道南部。

歐羅巴冰層下的里格人是一種在木衛(wèi)二海洋生活的高級生命體，大致類似章魚的構(gòu)造。食物鏈形成于海底熱泉的水熱循環(huán)，和我們熟知的深海生態(tài)系統(tǒng)類似。但是里格人并不像大部分地球海洋生物那樣浮力平衡。相反的，它們五個肢體各有一個氣囊，把它們帶到木衛(wèi)二冰凍層下面的海洋頂部（假設里格人通過某種生化反應產(chǎn)生氣體來充滿氣囊）。冰凍層沒有水熱循環(huán)，所以它們所有的食物來自于海中浮游的類魚類的有機體。?

這個故事是從里格人的視角展開的：冰凍層下面是它們認為的“地下”，而氣囊推動的浮力方向被它們定義為“向下”。以它們的視角，它們是走在“地面”上的，并由重力所牽引；而從我們在木衛(wèi)二之外的視角看，它們只是被浮力所影響。?

顛倒我們通常的視角創(chuàng)造出了一些不尋常的情景。我們?nèi)祟愒诘巧蠘O限高度的時候并不會感到害怕，但是這卻會引起奧格比的“恐高癥”；并非是害怕墜落，僅僅因為向上爬得太高。?

在我們?nèi)祟惪磥恚@種恐懼類似于帶水肺裝置的潛水員潛入深海。潛水員一般會佩戴一個浮力調(diào)節(jié)裝置，就是我們所說的BC，可以根據(jù)需要充氣或放氣。如果潛水員沒有正確的調(diào)節(jié)BC，潛入壓力過高的區(qū)域就會導致BC完全被深水壓力擠壓變形。浮力減少——也就是說，會導致神志昏迷的潛水員沉入海底。（阿基米德定律告訴我們，作用在物體上的向上浮力等于物體所排開液體的重力。）潛水員的BC被壓縮得越小，排開的水也就更少，從而產(chǎn)生更少的浮力?？焖俜D(zhuǎn)這幅畫面，所看到的情形正是故事開頭奧格比所懼怕的：她沒有能力應對外部壓力，并且她的氣囊可能被壓縮到極點，浮力基本消失。從她的角度，浮力就是所謂的重力，所以當她登山的時候是重力在消失。?

希望以上的解釋能夠為故事里其他一些奇異的現(xiàn)象提供物理理論基礎。我有過一個想法，把這篇故事作為長篇故事的開篇，讓奧格比在后面的章節(jié)里在木衛(wèi)二表面被人類探險隊救起?，F(xiàn)在這個版本沒有明示后面可能發(fā)生這種或那樣的展開，所以這篇故事算不上是悲劇結(jié)尾。你的想象可以讓故事繼續(xù)下去。

編者按：“歐羅巴上有生命。重復，歐羅巴上有生命。”克拉克《太空漫游》四部曲中的經(jīng)典橋段，冰層下的溫暖海洋，孕育了50年間我們對木衛(wèi)二的經(jīng)典設定。然而比起對海中巨物的無窮幻想，本文作者肯·沃特卻顛倒視角，用觸手、碎冰和氣泡，揭示了一個十分原初的問題：宇宙的真相，可能和你以為的完全相反。如果這個故事你沒看懂，試試大頭朝下，再讀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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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船長

題圖 | 星之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