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我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艱難地愛上我，別的人不會，除非是你

三天后炸炸隨著立風出席了那場草坪婚禮。

提琴奏起，年輕的新娘穿著立風設計的婚紗、捧著手花由鮮花拱門下漫步而過，向心愛之人走去。過道上鋪滿了花瓣，小巧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軋轢過去，拖地的長裙通體透著晶瑩的光，在花路上拉出一條神圣的未來。

立風身為設計師，沒坐在來賓席中，拉著炸炸站在場子一側觀禮。

看著花童們穿著小白裙頭上戴著花圈，胖胖的戒童把西裝穿得像模像樣，手中一個心形盒子里躺著一堆惹人眼球的特質鉆石對戒。高高的仿真蛋糕塔像是水彩畫盤一樣被抹上粉嫩的水彩色，立于花亭中央。

一切恰到好處。一場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婚禮。是愛或是痛，那是新人們以后的故事了。

但是身邊的少年，讓立風無心工作。

安靜的少年只穿了一件白襯衫，干干凈凈，仍舊背著那把吉他，利落的短發(fā)翹起幾根亂毛，將他的少年氣毫無保留地彰顯出來。

明明是不發(fā)一語的，但在立風眼里，卻成功地搶去現(xiàn)場全部風頭。出自他筆下的婚禮從未如此遜色過。立風不能不被少年所折服。

似乎是在炸炸的到來以后他的生活就沒有正常過一天。他有時感到恐慌，卻忽然想起這是他自愿迎來的現(xiàn)況。

那怎么辦。

炸炸被風吹動了衣角，立風心虛地移開視線，看向臺上一板一眼念著宣誓詞的新郎，新娘已經(jīng)笑得快哭出來了。

“當我決定和你度過下半輩子時，我希望我的下半生趕快開始?！?/p>

“因為你在風里，所以每一個有風的日暮晨曦， 都有我的歡喜?！?/p>

“喜歡你，愛你，珍惜你，終將成為我一生一世的習慣。”

宣誓詞的部分立風沒負責，不知道是誰撰寫的，也許是新郎的主意，直接套用了一堆網(wǎng)絡流行語，接下去索性不東抄西襲了，一首歌的歌詞全部套下去，還是成功讓新娘哭得稀里嘩啦。

“人事紛紛，你太天真；往后余生，我只要你；”

“風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貧是你，榮華是你；”

“目光所至，也都是你?！?/p>

……

婚禮宣誓詞立風聽的太多了。

但這次不一樣。這次有炸炸，有炸炸和自己一起聽著這些瘆人又虛偽的字句。他別有感觸。

立風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雙標了。

從一開始抱著玩玩而已的心態(tài)，把可以不悅時隨手丟掉的流浪貓帶回家，一個多月了，他仍找不到一個良好的答案好給自己交代。可他再也不能妄想雙手一揣、全身而退。

他太清楚這場游戲只有兩種下場，那兩個后果亦都是他不愿觸及的真相。

你的保質期是多久？距你的離開還有多久？我能不能如我所愿的，把你留下來？

還是，你只能被圈起來封殺在我記憶的某個角落里，任憑心臟替它流涕。

我越是篤定地發(fā)誓自己會把你留下來，越是察覺自己面對命運的無能為力。對不起，世界太龐大我們太弱小。

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數(shù)著你的笑，可是你連笑的時候，都好寂寞。

對不起，我有時害怕：當初把你留下來的決定是不是做錯了。

可以目光所至都是你，但要往后余生都是你，那于你于我，都太殘忍了。

當天婚禮上發(fā)生什么立風都沒留心，幾乎全程目光都鎖定在那個瘦瘦小小的小孩身上。

甚至是一群粉色氣球在儀式進行到一半時逃了路，他都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

立風專注地盯著小孩的俏皮的發(fā)型，小心思不知覺地漫上來

……好想好想rua

“立風哥哥，”

氣球已經(jīng)飛得很高了，順帶抓走了部分來賓的注意力，直到炸炸扯住了他的衣角立風才收回目光并回過神。炸炸指了指天空，他抬起頭，看見它們冉冉乘著氣流上升，變得越來越小。

他突然想笑。

怎么了，你們也感覺諷刺不堪嗎？

我筆下的婚禮，我自然祝福他們。祝?？鞓罚８Ｐ腋?；卻從不祝福長久，不祝福愛。我可以讓它像童話一般美麗，它亦可能成為噩夢一般純粹。

對不起。它們太奢侈了。

少年又拽了拽他，指向天空：“…你就讓它們這樣跑了嗎？”

立風有些好笑地看著他，“那，炸炸是覺得我應該去把它們追回來嗎？”

炸炸不知道聽沒聽到，徑自拿出手機為那三五個成功出逃的氣球拍了一張離別照，低頭檢查，在立風湊上來以前收好手機抬起頭，恰好對上男人炯炯的目光。

他想起立風剛剛好像問了自己一個什么問題，盯著他的眼睛無害地搖了搖頭。

立風在他面前再一次上演表情管理失控。

炸炸這幾天像是突然喜歡上了拍照。拿著手機東拍拍西拍拍，立風湊過去問他拍什么，他又迅速收起手機不讓他看，立風不放棄地追問了許久，得到的答案是：

“記錄美的事物?！?/p>

想起那天工作室里的炸炸舉著手機在拍自己，說明自己在炸炸眼里也是美的事物嗎？立風在心里高興了起來，更加抑制不住臉上的笑容。

他是成年以后第一次在自己的長相上萌生這樣的優(yōu)越感。平時還恨不得別人能把他當空氣。

但，美的事物……逃離婚禮的氣球，算得上嗎？立風又陷入沉思。

太危險了。

氣球已經(jīng)不見蹤影，炸炸終于舍得放過他們，讓專注力回歸到舞臺上的那對新人。

新娘哭得有些狼狽，妝容花了一大半，新郎木訥木訥的，望著無名指上的婚戒傻笑。立風聽見身旁的小孩像是沒事人一樣，輕輕哼起了小曲。

只當臺上的人擁吻在一起，臺下的人歡呼祝賀，小孩臉色臉色變了樣，不自然地望向別處。兩人身旁的裝置一下子噴出好多花瓣來，小孩躲閃不及被糊了一身，

立風這時卻鬼使神差地牽起他的手，

“喜歡嗎？”

炸炸先是點頭，許多花瓣從他頭頂落下，然后愣住，半晌后反應過來，急忙搖頭。仿佛要把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去。

立風笑了笑，湊過去，很近，伸手掃掉了小孩頭上的花瓣。小孩的眼睛明亮如雪，他頭腦一熱，問出了一句他從來沒想過的，

“要不我給你辦一場？”

“……”

少年斜眼看了他一下，表情變得很奇怪。

立風心想著自己從來沒有看過對方露出這樣的表情，實在想不到該怎么形容，只得繼續(xù)盯著他，許久，看見他唇角翹了翹，眼尾有些晦暗地，吐出三個與他形象不符的字眼：

“神經(jīng)病。”

by//世界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