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武林前輩系列:【廣東.新安縣】佛家掌(洪佛派)之洪照成

洪照成(1865—1944)年,綽號“白毛照”,廣東省新安縣松崗洪橋頭村人,洪佛派第六代宗師。他6歲喪父,隨母移居別處,少年時獨自流浪到廣東番禺沙灣何家村,被吳通收留在武館當小工。吳通,綽號“白毛通”,肇慶府德慶縣人,師從洪佛派第四代掌門何道旦。洪佛派由云彌禪師開派。云彌禪師俗名李祖寬,年輕時在肇慶鼎湖山跟洪熙官學鐵線拳、五形拳、十字拳,后來融入一路羅漢金剛?cè)鸵宦窊芟愦徽品?,合稱洪拳佛掌,簡稱洪佛派。
李祖寬因從事“反清復明”活動被朝廷通緝,走投無路之際只好在八排山青華寺落發(fā)出家,法號云彌。云彌禪師人在佛門心在方外,云游四海時先后將武功傳給了佛山豐寧寺僧鄺能(和尚能)、新會遠護鏢局鏢頭陳曲佑(陳遠護)和黃永基等人,洪佛派傳到何道旦等人已是第四代。
“白毛通”隨何道旦在肇慶七星巖普賢道院習武10年,藝成之后回到德慶設(shè)館,由于年紀太輕,沒有多少人愿意跟他練武,只好關(guān)閉武館,到江西一帶當保鏢,五十多歲時定居番禺沙灣何家村,一邊給賭館看場,一邊設(shè)館授徒。少年的洪照成天性喜武,每當“白毛通”教徒時他都會躲在一旁偷窺,用心牢記,然后晚上到僻靜處苦練。他的一舉一動當然逃不過“白毛通”的法眼。有一天,“白毛通”當著眾人的面讓他將偷學到的功夫演練了一遍,在場的其他徒弟無不為之汗顏。這個少年的刻苦和勤奮感動了“白毛通”,加上他頭上長著一撮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白發(fā),于是“白毛通”決定收這個少年為徒,將平生所學教給他。
洪照成正式學武的時候,“白毛通”已是晚年。幾年之后,“白毛通”病故,處理了師父的身后事,洪照成就遵從師父的遺囑,到肇慶鼎湖山跟師叔羅隱學了4年功夫。
下得山來,就得尋找活路。他也想和師父一樣當保鏢,奈何那條微跛的腿沒能讓他遂愿,跑了幾家鏢局都被拒之門外。回到家鄉(xiāng),上無片瓦,下無立足之地,他只好一條扁擔兩只籮筐挑著缸瓦滿街叫賣。
一天,洪照成挑擔到鄰村叫賣,一大班年輕人正在熱火朝天地練武,他卸下?lián)玉v足觀看。這可是犯忌的,這班青年氣勢洶洶地撲了過來,要揍正在擦汗的洪照成。
洪照成不慌不忙擺擺雙手,對他們說:“你們?nèi)硕鄤荼姡抑挥幸粋€人,按理必輸無疑。但如果我僥幸贏了,你們就幫我把這個擔子挑回家好嗎?”
眾人想都不想就一口答應(yīng)了,未料動起手來,他們才知道上當了。眼前這個微跛的青年就像一頭下山的猛虎,一輪拳腳快如閃電般過后,眾人痛苦地躺在了地上。
眾人好不容易爬起來,想起了剛才的承諾,一個人過去把扁擔放在肩上想把腰挺起來,誰知道這個擔子足足有三百斤重。那人憋得滿臉通紅把擔子挑了起來,搖搖晃晃走了十幾步便累得走不動了。另一個過去接著挑起向前走。
洪照成領(lǐng)著這班人挑著沉重的擔子回到寄居的親戚家中,親戚責怪他不該掙不到錢還雇這么多人挑擔。洪照成解釋說是打賭贏他們的,親戚不信,問其中一個人是如何輸?shù)?,那人如實說是比武輸?shù)摹:檎粘烧f了幾句客套話就打發(fā)他們回家去了。
這件事在村中不脛而走,鄉(xiāng)親們都替這個身世坎坷的孩子高興,但有一個人特別不爽。這天洪照成和往常一樣,一早就挑著那副沉重的擔子出了門,遠遠看見村頭的路邊站著一個人,認得是洪連貴家的長工。到了跟前他向長工點了點頭算是打個招呼,長工也向他點了下頭。當他準備往前走時,長工冷冷地問他:“聽說你比武贏了鄰村的?”
洪照成謙虛地回答:“是他們讓著我這個殘疾的?!?/span>
長工接著對他說:“你先把擔子放到一邊,我今天向你討教幾招?!?/span>
原來這個壯年長工是惠州一家著名拳館的門人,他的師兄就是鄰村那班青年的師父。洪照成把擔子放在路邊,這時幾個鄉(xiāng)親圍了過來看熱鬧。
洪照成向長工拱一拱手說:“晚輩有得罪之處請多海涵!”
長工冷“哼”了一聲,手一揚,一腳閃電般蹬向洪照成胸口。洪照成一偏身避開來勢,左手迅速扣住來腳,右拳拋起重重撞擊長工的下巴。
伴著一聲凄厲的慘叫,長工被凌空擊出一丈開外,暈倒在地。洪照成趕緊掏出還魂丹施救,圍觀的鄉(xiāng)親們個個都被這一擊的威力驚得目瞪口呆。長工慢慢轉(zhuǎn)醒,爬起來捧著下巴踉踉蹌蹌走了。洪照成挑起擔子,在鄉(xiāng)親們復雜的目光注視下走出了村子。
一個吃盡苦頭、身有殘疾而又身懷絕技的年輕人在被別人欺凌時,心理的反應(yīng)往往異于常人。鄉(xiāng)親們的擔憂不無道理,而洪照成本人也把這段被人欺負的經(jīng)歷編成一路名叫“虎落平陽”的拳法,這就是后來的“猛虎下山拳”和“四大跛拳”的母拳。
其后的挑戰(zhàn)接踵而至,在不斷應(yīng)戰(zhàn)的同時,“白毛照”的名頭也開始在新安、東莞、惠州一帶慢慢被人們知曉。
一天,洪連貴挑著一擔稻谷登門拜師,成為洪照成的首徒。這個后來當上了洪氏一族族長的人,直接推動了洪佛派的功夫在洪氏宗親之間傳播,后來還將它帶到了臺灣。
有了開始,后面就不愁了。很快,年輕的洪照成就在村中正式設(shè)館授徒。緊接著附近的周家村、江邊、黃松崗、潭頭、涌頭、新橋嶺和東莞的懷德、大公嶺、溪頭、沙田、大嶺沖頭等地的人也紛紛慕名前來延請他到當?shù)卦O(shè)館。
洪照成不獨功夫了得,醫(yī)術(shù)也相當高明,尤精跌打正骨之術(shù)。以體力勞動養(yǎng)家糊口的基層民眾,發(fā)生跌打骨折損傷的概率是比較高的,因此這項業(yè)務(wù)是武館的三大收入來源之一。但若對有求于他的貧苦人家施醫(yī)贈藥,洪照成卻分文不取,此舉為他贏得了極好的口碑。
舞獅所得的收入是武館三大收入來源之中非常重要的一項,所以開武館的師傅無不精通此技,洪照成也不例外。但與眾不同的是,別人舞獅用代表喜慶的紅色或黃色獅頭,他卻偏偏選用俗稱“銅頭鐵角牙擦須”的黑色獅頭。請這種獅頭舞獅的客戶,通常是為了辟邪擋煞,所以付費也相對疏爽,但由于它殺氣重,很容易發(fā)生爭執(zhí),特別是兩頭黑獅會獅時,稍有不慎就會引起打斗,因此大家也稱它為“斗獅”。
這年的農(nóng)歷三月初三,位于墟集上的北帝廟里里外外人山人海,鄉(xiāng)紳們也借北帝誕之機搞了一個醒獅采青活動,放言誰能把懸在廟前一側(cè)大樹樹梢上的“金線吊芙蓉青”采下來,就可以得到一封金額可觀的大“利是”。于是松崗各村的武館都派出陣容
強大的獅隊,志在必得。
洪橋頭村武館的獅隊在洪照成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北帝廟前的空地。廟門前并排擺放著四張八仙桌,十幾個鄉(xiāng)紳和官員圍坐一起,空地上齊集二十多隊來自各村的醒獅。旁邊的大樹上吊著青,一條丈把長的粗大毛竹竿靠在樹干上。
鄉(xiāng)長站在八仙桌上宣布規(guī)矩各獅隊可以借助毛竹竿爬上去采青,也可以直接跳起來采青,但不能用飛砣、飛刀、軟鞭,也不能爬樹。采下來一次,賞一封大“利是”,青接著再掛起,所有參加的獅隊都有一次采青的機會,采不到的獅隊也有一封參與的“利是”。點到名的獅隊就上去采青。
在鑼鼓聲和吶喊聲的助威下,第一隊獅開始采青,他們把毛竹竿放在青對著的地下,幾個人把著毛竹,獅子舞到毛竹竿旁邊,其中一個人蹲下來讓舞獅頭的人踩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慢慢站起來。舞獅頭人的用頭頂著獅頭,雙手抓住毛竹竿,雙腳撐著,手腳并用,很快就爬到了毛竹竿的頂端,下面的幾個人合力把毛竹竿舉了起來。可惜,舞獅頭的人離青還有三尺距離,最終領(lǐng)隊的師傅讓他下來了。
第二隊獅吸取了第一隊獅的教訓,當舞獅頭的人爬到一半的時候,三個人踏上了墊底的三個人的肩膀,形成兩層人塔,等到獅頭到頂,毛竹竿一層一層向上舉。眼看就要成功了,最底層的一個人卻身體一晃,第二層的人重心不穩(wěn),毛竹竿一搖晃,舞獅頭人就掉了下來。接連幾隊獅都沒能成功把青采下來。
輪到洪橋頭村的獅隊出場,舞獅頭的是身材瘦削的“紅毛乾”洪旺乾,把著毛竹竿的是洪連貴、洪躍庭和洪麗庭。當洪旺乾爬到一半時,洪照成從洪連貴的大腿踩上他們的肩膀成了第二層,當獅頭到頂后,洪照成雙手把毛竹竿穩(wěn)穩(wěn)地高高舉起,獅頭順利把青采了下來。這時人們的喝彩聲、炮竹聲如雷鳴般響起。鄰村洪拳館的師傅也學著洪照成,把青采了下來。
散場回村的路上,興高采烈的洪照成和徒弟們遇上了另一頭黑獅。在來的路上,這兩隊獅曾經(jīng)相會,舞獅頭的洪麗庭按禮儀彎腰俯首,對方卻依然昂首向前,不屑一顧,眾徒弟見勢準備發(fā)難,洪照成心中雖然不快,但還是制止了大家的沖動。
既然來時會獅對方不賞臉,再遇上也就沒必要給面子了,于是洪玉生舞著獅頭直接往前走??匆妼Ψ降膸煾堤嫦挛瑾{頭的徒弟,洪照成也從洪玉生手中接過獅頭。果然,對方幾步就舞到跟前,飛起一腳側(cè)踹洪照成腰部。
對方以腿法見長,以腿法纏斗自己肯定吃虧,心中有數(shù)的洪照成以拐馬避開對方接二連三的攻擊,迅速用偷步接近對方。洪照成自創(chuàng)的一路“四大跛拳”采用拐馬和偷步使身法變得飄忽不定,可媲美著名的“醉八仙拳”。只見兩只黑色獅頭靠在了一起,洪照成用腳從后面卡在對方兩腳之間,使對方無法起腳,然后以肩胯猛力一撞,將對方連人帶獅頭撞翻在地,成了滾地葫蘆。
對方丟下獅頭站了起來,洪照成也將獅頭交給舞獅尾的洪躍庭,兩人對峙。過了片刻,對方氣餒,一班人灰溜溜走了。
洪照成成名之后,置了些房舍田產(chǎn),娶一文姓女子為妻,生了洪善寶、洪銀樹、洪耀宗三個兒子。
洪善寶,綽號“白毛寶”,幼年就隨父親學習武藝?!鞍酌珜殹毕矏畚湫g(shù)且聰明好學、刻苦用功,深得“白毛照”歡心。二十出頭就繼承了父親一身武藝的“白毛寶”并不滿足,后來拜東江武術(shù)流派一位名師繼續(xù)深造。
幾年過去,“白毛寶”認為師父沒有將絕技教給自己,就懇求師父相授,師父不允。一天,“白毛寶”襲擊了他的師父,試圖迫使對方使出絕招。師父知道他的用意,一再避讓。由于“白毛寶”功夫甚是了得,師父被他幾招就逼到了墻角,師父喝令他住手,否則出手打他?!鞍酌珜殹痹诟叨忍岱赖耐瑫r攻擊更加猛烈,師父無奈之下連消帶打擊了“白毛寶”右胸一掌,將他逼開。
“白毛寶”如獲至寶,雖然挨了一掌,但他并未怨恨師父。師父拿出解藥給他吃,“白毛寶”說家里有的是,沒有接受師父的好意。師父再三勸他一家的藥
解一家的傷,但倔犟的“白毛寶”就是不聽?!鞍酌珜殹被氐郊抑姓摇鞍酌铡币蛩帲鞍酌铡币矂袼詭煾傅乃?,但“白毛寶”不從。
沒過多久,“白毛寶”傷勢加重,師父曾經(jīng)來他家中勸他服藥,但“白毛寶”還是不肯。他以為自己年輕,撐一下就過去了,結(jié)果沒能撐下去。
對于“白毛寶”的死,“白毛照”傷心欲絕,家人強烈要求他找“白毛寶”的師父報仇。“白毛照”對他們說“阿寶為了學絕技襲擊師父是不對的,哪個師父
不留幾手絕活傍身吶,我也不例外。加上他的師父勸他吃藥,是阿寶咎由自取啊我雖然很難過,但冤冤相報何時了,不要再去惹麻煩了”
經(jīng)過歲月的磨洗,“白毛照”的心境平和了許多。
1921年,“白毛照”到香港筲箕灣設(shè)館授徒,后來將武館遷往灣仔太原街。香港淪陷后,“白毛照”舉家遷入元朗屏山,在鄧氏宗祠繼續(xù)教授洪佛派的武術(shù),
1944年6月“白毛照”在屏山達德病逝,享年79歲。
“白毛照”這支洪佛派以黃永基為源頭,尊李祖寬為祖師,以“善怡拔生成、寶化用英賢”十字為傳代堂號,例如“白毛照”的堂名為“寶寶堂”,即是該派第六代掌門。歷代掌門均有一套拳法傳世,第三代掌門李同寬創(chuàng)“八仙醉酒拳”,第四代掌門何道旦作“十四踭”,第五代掌門吳通悟“四仿拳”,第六代掌門洪照成作“四大跛拳”。
鐵線拳是洪佛派的基本拳術(shù)套路,它是由洪家拳的鐵線拳衍變而成,將原來的十二橋手法門變成了十四橋手法門。五形拳模仿龍、蛇、虎、豹、鶴五種動物形態(tài)特點組合而成,強調(diào)龍形練神、蛇形練氣、虎形練骨、豹形練力、鶴形練精。十字拳突出打法,以逼打、偷打、漏打和連消帶打見長。洪佛派的這三個基本套路也是洪家拳的傳統(tǒng)套路。
李同寬所創(chuàng)的“八仙醉酒拳”以跌宕麒麟步、回旋步配合扣手、頂手,偏身御敵、側(cè)門進取。何道旦的“十四踭”是一路洪頭佛尾形式的拳法,用洪家三展手起式,以羅漢金剛?cè)械膾?、、批、撞、頂、角、沉、迫、圈、剎、拔、劈、掛、連十四種法為根本。“白毛通”的“四仿拳”是一路拳出如狂龍猛虎、掌推如排山
倒海的剛猛拳法。此外還有“十大形”、“獨臂拳”、“猛虎下山拳”等拳術(shù)套路。
洪佛派的器械以棍為主,套路有“瘋魔棍”,是以左手為前鋒手的“左手棍”,棍出如雨打,連環(huán)快捷,身隨步轉(zhuǎn),順勢而行,棍法有提、攔、點、揭、剎、挑、、割、運、漏等。其他器械套路還有洪佛簫、追魂傘、鐵算盤、雙刀、單刀、橫頭凳、鋤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