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陌上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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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澤眼神深深失落，毫無征兆的。

身子一沉，垂直摔倒。

風塵子臉色大變，顧不得丟魂，慌里慌張張開雙臂接住巽澤，沒讓他落地狼狽。

就聽巽澤柔到極致的聲音在他懷中低若蚊蠅：“老瘋子，你讓我一個不懂曲藝的人對抗他的玄音妙法，我會死的很慘很慘的。他的琴曲有古怪，曾也廢過我部分修為，所以現(xiàn)在他一撥琴，我就心痛得要死?！?/p>

他竟然擠出了淡淡的血，點染了唇邊。

破碎得要死。

風塵子看他朱唇點絳，心也痛得要死。

巽澤：“他雖無殺我之心，但有垂涎之心，會抓我去關(guān)小黑屋蹂躪致殘。靈山的仙徒，若被人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不止丟我的臉，還丟靈山的臉?！?/p>

那是柔到極致，清到極點的聲音。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太丟人了，

風塵子哀傷的趕緊點頭。

“我如今這般羸弱，我怕極了……”

巽澤的目光，柔柔的照耀著風塵子，宛如神明所降下的悲痛，靜靜的，如飄絮般輕逸，如落雪般輕盈。

任誰都無法抗拒。

風塵子更無法抗拒，巽澤目光仿佛很黏，黏住風塵子就讓他再也不能離開。

巽澤膩得向風塵子微微靠了靠：“你可一定要控制住他啊……才能拯救我破碎的心靈……”

他輕輕伸手，孱弱而膩的柔荑向風塵子伸了過去。

也許是因為月色撩人，天上的風太大，風塵子耳鳴心慌，腦子早就給吹沒了。

也許是因為美人在抱，又有誰還有大腦？

總之，剎那間，風塵子心中都充滿了柔情蜜意，以至于濮陽卿因巽澤的猝然摔倒，以為重傷到他，棄琴奔來時，被風塵子打出的一道冷光，定在當場。

以至于迷迷糊糊中，聽了巽澤的蠱惑，給靈犀賦予符咒和仙術(shù)，一個時辰之內(nèi)，巽澤可用意念施展出無雙劍氣。

他被巽澤釋放的博大的美沖擊著，潛意識里，任巽澤叫他上天入地，降龍伏虎，闖刀山撲火海，都不能拒絕。

直到巽澤駕起靈犀，辭都不告，如張開雙翼出籠的鳥，在前往小寒山的天際上溜出一道尾光，他才驟然清醒，身子蹦起三尺多高，對著巽澤僅留下的小黑點指手劃冰針，氣得幾乎暈了過去：“臭不要臉的，你連師兄都勾引。”

他破口大罵，窘相飛舞。

噗呲一聲輕笑，是濮陽卿發(fā)笑。

即便被風塵子施展定身術(shù)定住，他依舊風儀自若，瀟灑出塵，沒有半點被困的驚慌。

許是巽澤拿了靈犀就飛，并未對他動粗，以此推斷情義仍在，風塵子也不會傷他，那大可不必庸人自擾。

他不笑倒好，這一笑，卻讓風塵子感到不舒服，極度不舒服。

笑他若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如何能被魅惑。

赤裸裸的質(zhì)疑他們師兄弟之間天地可鑒的崇高的純潔的小友誼。

咋滴，小風神傾國傾城，傾他一個小小的風塵子豈在話下？

風塵子自己不舒服，聽這一笑，也不想讓濮陽卿舒服。

他走上前去，無比自然的扶上濮陽卿。

濮陽卿如遭受電擊般渾身一震。

他開始不舒服。

風塵子賊眉鼠眼般道：“我知道你為小風神好，是他不識抬舉。他平時囂張慣了，一時難以改口，說的話你記個半就好。一般關(guān)于小阿黎的事，他都是竄天蹦地神獸般能毀天滅地，若那位真出點事，我都能被他大卸八塊，你只能自求多福。”

“仙君所告，在下銘感五內(nèi)?！逼嗝缘脑鹿庀拢ш柷淅潇o下來，眸子中，一抹淡淡的微笑如春水皺起，“這樣清柔的阿澤，倒是第一次見?！?/p>

那當然啦！最難消受美人恩哪！

想當年小風神初到靈山，那明眸心醉的笑，萬千風情盡顯，所謂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威力，可不就傾倒了靈山眾仙。

引得他們相信原來在這舍去世間的高天上，輕易便可兩心知。

于是都傾囊相授，傳他世間絕學。沒想到他練就驚天一劍，修成正果后，逐漸暴露本性，吊兒郎當，頑劣不堪，笑容瘆得慌。不止靈山被攪得雞飛狗跳，連神潭水里的各大神獸也不堪其擾，閉氣不出。

可真是一段難忘的光陰。

巽澤一笑，生死難料。

果然，多年過去，他還是敗在他的魅眼神功之下。

但傾倒天人的容顏因他綻放柔情，嘴上雖罵罵咧咧，心里早樂開了花。

小風神要是日日展現(xiàn)魅術(shù)傾他，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甜死。

片刻，風塵子收回垂涎三尺的不爭氣，貼上濮陽卿，又垂涎欲滴：“你這般含情脈脈對上他的不解風情，可要失望嘍。”

風塵子是個自來熟，他覺得濮陽卿身上有種青竹的沉靜氣息，聞之神清氣爽，加之他的謙和之氣，貼上濮陽卿，就有些挪不開腳。

濮陽卿解不開風塵子的定身術(shù)，極不自在，又對風塵子如此直白有些不適，眉峰輕皺道：“在下只是傾慕，惜君子之交，絕無他想。”

“本仙君修的是陰陽轉(zhuǎn)生鬼術(shù)，看的是人的輪回生死，你這點小心思怎能瞞過我的眼睛。不過聽我一句，他外表看起來擅邪魅，風流不假，但內(nèi)心深情堅定，不可撼動，鐘于一人便是一生一路?！憋L塵子拍拍濮陽卿肩膀，意示安慰，“除非世上沒有小阿黎?！?/p>

濮陽卿謙和的目光微有一絲異動，然后便如幽潭般沉靜。不知是不是風塵子的錯覺，風塵子再想窺探，已然看不透濮陽卿了。

見濮陽卿不言談，風塵子眼珠滋溜轉(zhuǎn)著，怪異看著濮陽卿：“你阻攔我們，原來真是假手他人謀害瑤光國主！”

濮陽卿面色立馬嚴肅：“在下一介草民，斷不敢迫害一國之君，仙君切勿言此荒謬之言?！?/p>

“草民才不在乎名堂之上是誰。”風塵子深知江湖習性，難得正色，“你傷小風神他不會與你計較，但若傷他的心上人，滅你百年基業(yè)他可會說到做到的?！?/p>

“在下深知他與陌香塵恩怨的緣由始末，皆因瑤光國主，自然懂得輕重?！卞ш柷湮@，“我所思所慮，是怕阿澤重蹈覆轍，面對陌香塵，他曾敗過一次，豈知這般前去不是羊入虎口？”

風塵子盯著他，仔細看：“你嘴上說著憂心，看起來卻沒有憂心的樣子?！?/p>

“仙君神通廣大，看的是生死輪回，一定沒看到危險才有心與在下長話。何況仙君的關(guān)心不比我薄，救人或是憂慮，在下何德何能與仙君相比?！?/p>

“你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真會夸人。”

濮陽卿不動聲色道：“相識之誼，唯愿他不再冒險，雖然他不承我情，但我已盡力，無愧于心?！?/p>

風塵子若有所思：“我倒是納悶，你既想賣人情，何不隨他去揍陌香塵？助他一臂之力難道不比攔路說情來得實在簡單？”

“陌香塵。”

助紂為虐也罷，為虎作倀也罷。

濮陽卿惋惜輕嘆，“他其實是個可憐人?！?/p>

晚風輕嘆，連風塵子也跟著心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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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倒在血泊中。

整個大殿空間，籠罩著一層朦朧的血霧。

妖刀已然拔出，拋棄在一旁的殘骨斷肢里。

命魂忍受著劇痛，半跪在地上，鮮血從傷口中噴涌而出，已將他的大半個身子染紅。

妖刀砍中的傷口，不是致命的，但有牽肌的妖氣，深入肌膚，啃噬骨髓。裂紋從命魂肩胛骨的骨心裂開，正向胸口蔓延。

寸寸開花綻春梅。

他踉蹌著起身，向前走了幾步，在慕容黎身邊坐下。

春梅越開越盛，裂紋越撕越深，血越流越腥。

慕容黎遞出一塊錦帕，想要為他包扎傷口。

命魂擺手作罷。

這樣深的傷口，只怕永生都不會愈合。

慕容黎心中升起一陣難言的感覺。

江湖的殘酷遠比他想的驚寒。

命魂努力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也不知道他動了哪里的機關(guān)，就見一個巴掌般大的精致人偶從地下彈出，飛到他手中，因為鮮血不住涌出，也將人偶染得通紅。

命魂小心擦拭，卻越擦鮮血越多，怎么也無法拭盡，他似乎極為痛心，又極為無奈，冰寒的眸子逐漸疲憊，厭惡。

將人偶遞向慕容黎，他的靈魂腐蝕得枯槁不已：“也罷，將就吧?！?/p>

“沒想到快壽終正寢了，還被刀花太歲的妖刀坑了一把，我是沒命活著出去了，你若是傷得不重，還能堅持，就去找刀花太歲，妖刀是他的，他若不能治妖刀砍出的傷，你就拔光他的胡子?！?/p>

人偶遞到面前，血滴答滴答落下，已看不出人偶模樣，慕容黎不知該接與否，一時難言：“前輩……”

“我也不管你是哪派的，貿(mào)然接任鬼門門主會不會與門派家規(guī)相悖，這個人偶送你，算是我……”他默默注視慕容黎的眼睛，算是臨終重托。

宛如價值連城的寶貝，一定要有它的傳承。

慕容黎第一次沒有抗拒熱血彌漫的腥味與污濁，只是默默的接下人偶，同時接下那枚玉玨，他的掌心，隨即被鮮血染紅。

那上面，染著多少人的殺戮？

江湖是非，誰能自清如蓮？

鮮血，從命魂的眼中，口中不斷滲出，他枯槁的面容上掠過欣慰的笑，隨即，他的笑容上綻開一朵偌大的春梅，帶著空明的解脫，在慕容黎眼中盛開，枯萎，化肉為骨。

繞是慕容黎沉穩(wěn)如山，依舊被如此可怕的妖刀之花震懾住。

刀出則妖，妖則殤，殤則燼，花開裂骨，血枯而亡。絕非浪得虛名。

慕容黎握著玉玨人偶，心情無比沉重，顫抖著退后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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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香塵躬著身子，不住的拔走貫穿身體和手臂的甲片，即便撕攪著劇痛，他仍從容不迫，掛著陰沉的表情。

心脈受損嚴重，但有一線生機，也虧得命魂妄自托大，未在鏈劍上抹毒，甲片挖出的血窟窿，只是疼著半條命而已。

他封住全身穴位，盡可能的封住血脈，不讓鮮血繼續(xù)涌出。

見慕容黎后退，唾棄道：“沒想到這個死老頭竟愚蠢至此，被你三言兩語蠱惑，把罪魁禍首當救星，拿即將成為尸體的你當門主?！?/p>

慕容黎惋惜道：“前輩性情中人，你又何必在他尸體上詆毀他?！?/p>

陌香塵看著慕容黎的惋惜，當真覺得虛偽至極，他拖著被龍骨利齒貫穿，已經(jīng)麻木的腿爬向一旁，撿起裂開的烏笛，看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

“全滅的結(jié)局，喜歡嗎？”

“王圖霸業(yè)又怎樣？叱咤風云又怎樣？還不是會同此人一般，在這片骯臟的土地上，逐漸血枯，化為骸骨。”

“因為小妖刀斬中的傷，無藥可救。你會按照我設定的結(jié)局，悲慘的死去。然后轟動天下?！?/p>

他忍著痛，得意自己的杰作，不住的笑著，笑得越來越大聲，笑得幾乎連氣也透不過來。

直到嘔出鮮血，染紅蒼白的下顎，笑聲才逐漸弱下去，滲著極致的殘忍。

慕容黎蒼白的臉色，緊皺的眉頭，長長嘆息一聲，眼中是無奈的悲哀：“你本可以自己殺我，是因為怕我死的太便宜，才讓妖刀的主人動手嗎？”

陌香塵深深的看著慕容黎，眼神中說不出是憤怒，仇恨，鄙夷還是憐憫：“這個原因，你不妨自己猜。”

慕容黎自嘲道：“你殺我，是私人恩怨。武林盟主殺我，性質(zhì)不一樣，只要推波助瀾一番，就可令朝堂與江湖敵對，使天下動蕩。再不濟，也能引發(fā)黎澤閣與整個武林為敵，廝殺不休，走向衰敗。這才是你想要的結(jié)果，你不好過，也不想讓別人好過?！?/p>

“是，這就是我要的結(jié)果，小妖刀砍的傷口，無人能模仿出來，只要我把你的尸體拖出去，丟在官道上，那么，武林盟主殺的瑤光國主，就成了板上釘釘?shù)氖聦??！?/p>

陌香塵的話瘋狂，殘刻，“我要你的死，令天下大亂。我要因你走向鼎盛的瑤光，也因你同時走向滅亡。要你，你們都替我陪葬，替阿云陪葬。”

慕容黎眸子轉(zhuǎn)向血已經(jīng)微微凝固，不知是死是活的小杜身上，流露著淡淡的蒼涼：“作為背鍋俠的小杜，你想必還不會讓他死？”

陌香塵微笑：“他體內(nèi)的食髓蠱，一日不除便一日都受食髓之痛，做我的傀儡，傀儡才會繼續(xù)著無盡的殺戮，攪亂所有的渾水?！?/p>

慕容黎似乎傷口又裂開，疼痛不已，緩緩道：“你是什么時候下的蠱？”

陌香塵得意：“盟主好吃，食髓蠱也貪吃，只要摸準盟主習性，自然知道他喜歡城北的張記叫花雞，幾乎每日都會去吃上一只?！?/p>

行走江湖，不吃隨便之物，確實有道理，否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慕容黎似乎并不是太驚訝，只是慢慢道：“小杜殺我一定會得手，也是你算計好的？”

陌香塵：“為防止紕漏，你們的必經(jīng)之路上我還灑下了斷夢紅塵。”

旅夢亂隨蝴蝶散，離魂漸逐杜鵑飛。

紅塵遮斷寒山陌，芳草王孫暮不歸。

紅塵。斷夢。離魂。

讓小杜神志更易迷亂。

慕容黎嘆息。

陌香塵有著無比的自信：“慕容國主警惕心重，對任何人都設防，本來我是沒有機會的，畢竟食髓蠱要借天時地利，才能讓中蠱之人力強數(shù)倍，發(fā)起致命攻擊，打?qū)Ψ匠銎洳灰?。好在這位盟主好吃單純，實在不是太聰明，輕易便讓我看出他與你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p>

慕容黎淡淡道：“一般結(jié)交，何來非同？”

陌香塵道：“慕容國主連枕側(cè)之人都是一柄利刃，豈會結(jié)交如此蠢笨之人。除非，他是你放入江湖的一柄無形之刃，必要的時候才出鞘。那么，對自己人，你的防范是不是會相對薄弱些？”

“連你都覺得我看不上蠢笨之人，又怎會拿他當暗劍？”

“越是不可能之事，便越有可能，世家名宿越是覺得他蠢笨好騙，不符合身份，便越懷疑不上你，不是嗎？”

“你的觀察真是細致入微，即便我親自培養(yǎng)的暗衛(wèi)比來也自愧不如。”

“過獎過獎，能得慕容國主贊譽，在下受寵若驚?！?/p>

“可惜，我的無形之刃被你折了?！?/p>

“怎么樣，遭自己安插的棋子反噬，滋味如何？”

滋味定然是不好受的，身心劇痛。

慕容黎仰頭輕嘆，望著夜空中流水的月光，諷刺一笑：“濮陽卿對你情至義盡，你若不這般執(zhí)迷不悟，想必會過得很好。”

陌香塵聲音陡然一高，滅族世仇也配來教訓他過得好不好嗎？嘶吼道：“我執(zhí)迷不悟，那你呢？你與我有何不同？同樣身負血海深仇，同樣自己不好過，便讓天下人都不好過。你不也以天下蒼生為代價，讓數(shù)萬生命為你的一己之私陪葬嗎？”

他帶著深深的仇恨，嘔心瀝血般嘶吼，吼得何其荒唐，吼得盡是心酸。

慕容黎輕輕嘆息：“你也看到，我苦心孤詣，尚有瑤光千萬子民，我是他們的信仰，他們是我的信念。可你呢？”

陌香塵身子一顫，顯得有些愴然。

他的信念是什么？

他的信念已經(jīng)不在了。

慕容黎繼而道：“你在族中默默無聞，對壬酉來說只是一粒毫不起眼的塵埃，復仇了又能怎樣，即便你的族人還在，又有誰能憶起你的名字？壬癸俯首就縛并非認罪，而是聽到嬰矦族人的荒唐舉動負荊請恩，希望我能網(wǎng)開一面，他們?nèi)缏谋”?，奮力向本王求生，不就是嬰矦族人不能再次經(jīng)歷滅頂之災？你所做所為在族人眼中何嘗不是一個笑話?！?/p>

陌香塵無盡痛苦，低頭回避慕容黎的目光，仿佛淪入悲傷的回憶中去了。

他嘔心瀝血謀劃，絕不是慷慨的不求回報。

其實，每一個偶然擁有天分的人，接過神明贈與的力量，無非是想要創(chuàng)造出燦爛的輝煌，得到認可。

他付出的越重，所求也就越重，所以，會情不自禁將自己所有的聰明才智，所有的愛，所有的恨，都放在天平的一端，想得到每一分血，每一次呼吸，每一滴眼淚，每一個族人的認可……

云漠常已經(jīng)沒有了，他還剩什么，只有有一天高居人上，族人才會用無盡的繁華和無邊的贊嘆來撫慰他受傷的心靈。

還能記得，原來嬰矦族中有一個叫陌香塵的幸存者……

可到頭來，他只是一個笑話，還是那個卑微到連塵埃都算不上的笑話……

“當年之事誰無辜，誰不無辜？都有不同的立場，對錯豈是你我能評判？但事到如今，同樣是復仇，功過是非，我自有后人評說，而你，是受千夫所指，罄竹難書。你心思敏捷，走這么一條不歸路可曾后悔？”

慕容黎的語氣有著無比的自信，仿佛他仍掌握著一切，隨意便可收獲想知道的答案。

陌香塵還能活著，只不過是他的一場恩賜。

這讓陌香塵心頭才涌起的千頭萬緒也變得尖銳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不愉快拋開，冷冷一笑：“傳聞慕容國主巧舌如簧，最擅蠱惑人心，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千夫所指，也總比什么都不是的好?！?/p>

他面色一點點揶揄，“我不像你，道貌岸然。”

慕容黎的聲音依舊淡然：“人生苦短，不過百年。你所有的悲痛，都因云漠常得到救贖，真正令你不愉快的，是晏翎吧，他才是毀了你所有美好的人?！?/p>

“所以他想供奉的藝術(shù)，就該挖自己的心獻祭。”陌香塵無盡森然之氣透出，“我的年華美夢砰然破碎的時候，你們的傳奇卻演到鼎盛，天道要不要如此諷刺？我不被命運照拂，憑什么還怕逆天而為。”

“你有沒有想過?！?/p>

慕容黎欣賞的看著陌香塵被痛苦扭曲的森然之氣，微笑道。

“同樣是被小妖刀斬中，命魂前輩的尸體已經(jīng)僵硬，而本王卻還能和你說這么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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