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姜竹瀝向餐廳請了長假。

? ? 綜藝錄制要全程跟組, 拍攝地在韶山度假區(qū)。

? ? 程西西幫她收拾行李，叮囑來叮囑去, 還是有些不開心：“夏蔚和何筱筱竟然都在，這是什么魔鬼綜藝啊……早知道我也留在第二季了，萬一她倆發(fā)瘋鬧事，還能多一個人幫你打架。”

? ? 姜竹瀝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見招拆招嘛?！?/p>

? ? 她這一走一個月，程西西也有自己的工作, 要跟組拍電影。這段時間家里沒人，怕房間里的東西落灰，索性將她的擺件都收了起來。

? ? “你看看還有沒有漏掉的……”打包好行李, 收拾完擺件, 程西西環(huán)顧四周，十分眼尖地捕捉到漏網(wǎng)之魚, “喏喏, 你床頭柜還有個球?！?/p>

? ? 姜竹瀝回頭, 看見擺在床頭的藤球燈。她沉默著躊躇了一陣, 拿起來。

? ? 著火時, 這盞燈被放在廚房, 沒能幸免，幾乎燒掉整個底座。

? ? 程西西幫她收拾出租屋時，差點兒當垃圾扔掉。

? ? 還是她眼疾手快攔下來。

? ? 小閨蜜超級嫌棄：“它都被熏成炭了, 連底座都沒了！你怎么這么摳, 再買一個不行嗎！”

? ? 而今看著這個被她搶救出來的丑陋的球, 姜竹瀝仍然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 ? 她沉默一會兒，用舊報紙包起來，輕輕放進箱子里。

? ? “就放這兒吧?！狈凑膊荒苡昧?。

? ? 好歹喜歡他那么多年……

? ? 她垂眼看著它的紋路，默不作聲地想。

? ? 就當是給自己留個念想。

? ? 以后再也不回頭了。

? ? ***

? ? “長平一戰(zhàn)，俘虜三十九萬。”

? ? 取景器上，白起身著戰(zhàn)袍背對營帳，語氣和緩，“大王下旨之前，給俘虜?shù)目诩Z盡量少，無論如何，先保全我們自己的兵士?！?/p>

? ? “白將軍。”另一位將軍問，“我們不能從這些降俘中挑出一些，補充自己的隊伍嗎？”

? ? 《止戰(zhàn)》的拍攝現(xiàn)場，日頭熾烈，空氣中熱氣流動。

? ? 飾演白起的演員正要開口。

? ? “卡?！?/p>

? ? 樸志晟一臉焦躁地打斷。

? ? 這是他今天上午，第十七次喊卡。

? ? 劇組上下人心惶惶。

? ? “樸導樸導?！敝肀е乇∨苓^來，“要不要歇一會兒？”

? ? 秋老虎熱得厲害，水中有冰塊，還加了降火的茉莉花、冰糖和枸杞。

? ? 可樸志晟仍然浮躁得厲害。

? ? 他指骨抵上眉心：“今天先到這兒，夜場不拍了?！?/p>

? ? 多拖一天多燒一天的錢。

? ? 助理抬起頭，求助地望著熊恪，后者眉梢微聳，無所謂地搖搖頭。

? ? 反正他有錢，讓他盡情作。

? ? 能幫的他可是都幫了，一點兒沒藏著掖著?？上∩贍斒莻€注孤生的命，他攔都攔不住。

? ? 助理沒辦法，只好重新給他修訂日程。

? ? 樸志晟坐在原地，倍感疲憊。

? ? 閉目坐了一陣，低聲道：“大熊……”

? ? “我在?！?/p>

? ? “我……”我怎么辦啊。

? ? 他欲言又止。

? ? 熊恪努力不笑得太明顯：“這才剛開始。”

? ? 作多少孽，就會得到多少孽力反饋。

? ? “耐心一點?！彼p聲，“也許，你能找到適合你的方法，把她追回來?！?/p>

? ? 樸志晟感到郁悶。

? ? 他好像在一夕之間又回到了先前的狀態(tài)，衣服漸漸變大，床慢慢變寬。他一個人坐在藤椅上，對著后院的竹林整宿整宿地發(fā)呆，許愿一覺醒來，可以忘記沒有良心的姜竹瀝。

? ? 可愿望從沒實現(xiàn)過。

? ? 他只能情真意切地小聲感慨：“我一定是全天下最最可憐的人?！?/p>

? ? 熊恪正想給他一耳光，讓他認清眼前嚴峻的形勢與殘酷的現(xiàn)實。助理風風火火，又跑了回來：“樸導樸導。”

? ? 樸導巋然不動，穩(wěn)如老狗。

? ? “剛剛周進導演打電話過來，問您有沒有興趣參加他那個綜藝?！敝碚f，“他說，他們第二季的基本形式定下來了，其中幾個單元，可能會邀請一些圈子里的明星大腕過去互動，問您有沒有興趣?！?/p>

? ? 樸志晟想也不想，沒好氣道：“沒有?！?/p>

? ? 其實早在入圈之前，他就知道周進。也沒什么復雜原因，這人跟他同校，是他的學長。

? ? 可是過完昨天，周進身上又多了一個惡毒評語：多管閑事的野男人。

? ? 要不是他那條導.火.索，沒準姜竹瀝也不會走。

? ? 一想到這個，他就對這位學長恨得牙癢癢。

? ? “好?！敝睃c點頭，“我這就去回他?！?/p>

? ? 下一秒，樸志晟突然想到什么，腦子里靈光一現(xiàn)：“等等?！?/p>

? ? “嗯？”

? ? “周進的綜藝，是《今天我也很甜呀》？”

? ? “對，正打算錄第二季?！?/p>

? ? “拍攝地在哪？”

? ? 助理微怔：“韶山度假區(qū)?！?/p>

? ? 樸志晟掐指一算，自己在那好像還有套房。

? ? 他突然有了新想法。

? ? “走。”他站起身，拿起外套，“天涼了，該讓周進破產(chǎn)了?！?/p>

? ? ***

? ? 姜竹瀝第一次錄制節(jié)目，對什么都感到新鮮。

? ? 韶山隸屬彼西山群，枕山面海，風光俱佳。民宿建在半山腰，再往上，種植著大片大片楓樹林，連同林中那幾座幽靜隱匿的小院，都是某些富豪的所有物。

? ? 她拿著小望遠鏡偷窺山上的尖頂小房子，倪歌站在案板后，咔嚓咔嚓地切蓮藕：“竹瀝姐來看看，有沒有你想吃的東西？”

? ? 倪歌是她錄制期間的室友。

? ? 這檔綜藝除了邀請包括姜竹瀝在內(nèi)的幾位西點師，還帶了兩個流量明星。一個是夏蔚，另一個就是倪歌。

? ? 夏蔚什么人，她早就見識過了。

? ? 有意思的倪歌。

? ? 別人在圈子里順風順水，要么是有后臺，要么是實力硬又順風，而她……她半路出家，除了深厚的古典舞功底和討喜的臉，還自帶buff，擁有外掛一樣的好運氣。

? ? 進圈子之后，想什么就有什么，人稱微博許愿池，是靠錦鯉體質(zhì)火起來的。

? ? “我來切年糕吧?！苯駷r接過菜刀，“你去休息一會兒，等等周進老師?！?/p>

? ? 倪歌沒走，坐在旁邊捧著臉看她。

? ? 倪歌是學古典舞出身，轉(zhuǎn)行當演員之后依然保留著舊習慣，喜歡長長的棉麻裙子。

? ? 在姜竹瀝的余光里，她那條紅裙子像是有生命，不斷地隨風微微動。而她一臉乖巧地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不停地眨眼睛。

? ? 好像一小團毛茸茸的，燃燒的火焰。

? ? 姜竹瀝好笑：“一直盯著我做什么？”

? ? 倪歌一本正經(jīng)：“做法呀?！?/p>

? ? “……？”

? ? “做法吸走你的美貌?！?/p>

? ? 姜竹瀝被逗笑。

? ? 雖說倪歌年紀小，出道也沒幾年，可流量大得嚇人。

? ? 姜竹瀝本來還有些擔心，會不會像夏蔚一樣難相處。

? ? 想不到接觸到本人后，竟然意外隨和。

? ? “金針菇，培根，五花肉，牛肉，韭菜，豆腐皮，年糕片……”姜竹瀝整理出一大筐食材，“我們先把它們拿到院子里去吧？”

? ? 節(jié)目錄制還沒開始，大家提前一天進組，周進約大家晚上一起烤燒烤。

? ? 倪歌答應得很爽快，幫她把筐抬進院落，又從櫥柜里翻出兩件菠蘿啤。

? ? 周進就是這時候走進來的。

? ? 民宿小院里花團錦簇，有些花都開敗了，粉白的花瓣落得一地都是。

? ? 姜竹瀝低著頭，一邊搬箱子一邊打趣：“周老師再不回來，倪歌餓得要吃炭了?！?/p>

? ? 周進眼里帶笑，沒有說話。

? ? 姜竹瀝身體微頓，若有所覺，正要抬頭，感覺一個高大的人影壓下來。

? ? 微微躬身，一言不發(fā)地接過她手中的菠蘿啤，扛到肩上，轉(zhuǎn)身就走。

? ? ……是樸志晟。

? ? ***

? ? 酒過三巡，姜竹瀝仍然感到恍惚。

? ? 那次攝影展之后，樸志晟消失了一小樸時間。

? ? 在她的認知里，他向來驕傲，眼高于頂又目下無塵，凡事事不過三，他們之間的破鏡又破了一次，不會再有回寰的余地了。

? ? 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重新出現(xiàn)。

? ? 姜竹瀝拍拍臉。

? ? 她的病還沒好全，幾杯酒下肚，竟然有些上頭。

? ? “來玩嘛來玩嘛。”倪歌吃飽喝足，擺出一副十足的小姑娘姿態(tài)，搖著骰子拽著周進玩游戲，“來玩大話骰。”

? ? 有人插嘴：“這玩意兒怎么玩？”

? ? “簡單地說，就是我們每個人拿著五個骰子搖號，然后報數(shù)?！蹦吒杞忉?，“報完數(shù)之后，讓下家來猜，在場所有人的骰子點數(shù)加起來，有沒有這么大的數(shù)字。如果下家覺得沒有，就開上一個人的骰子進行驗證；如果覺得有，就繼續(xù)向下，報更大的數(shù)字。誰輸誰罰酒?！?/p>

? ? 姜竹瀝懂了：“所以，這其實就是一個坑上家的游戲？”

? ? 倪歌興奮地鼓掌，笑出一排米白小牙：“真聰明！”

? ? 沉默了一整晚的樸志晟，突然站起身：“讓讓?！?/p>

? ? 倪歌還沒反應過來。

? ? 就被他強硬地擠開，插.在了她和姜竹瀝之間。

? ? 他面無表情，坐的是姜竹瀝的下家位。

? ? 姜竹瀝&倪歌：“……？”

? ? 他沒有看她，可是身上氣息很熱。

? ? 姜竹瀝不敢挨得太近，她忐忑不安，惶恐極了。

? ? 樸志晟這個人，心眼不比針眼大。

? ? 她拋棄了他兩次，她覺得，他今晚可能會把她灌酒灌到哭出來。

? ? 然而來不及反抗，第一局游戲已經(jīng)開始了。

? ? 在場有十來個人，叫號的數(shù)字只能更大不能更小，輪到姜竹瀝時，她苦著臉，已經(jīng)預見到了被灌醉的結(jié)局：“三十八個六……”

? ? 每人只有五個骰子，三十八個六，相當于在場的每個人，至少要搖出三個或四個點數(shù)“六”。

? ? ……怎么可能有這么多嘛。

? ? 姜竹瀝安靜如雞，等待死亡宣判。

? ? 然而一秒，兩秒……半分鐘過去了，她都沒等到樸志晟那句“不信，開”。

? ? 樸少爺沉默一陣，波瀾不驚，報了一個更浮夸的數(shù)字：“四十二個六。”

? ? 結(jié)果毫不意外，被他的下家開了。

? ? 他默不作聲地舉起杯子，喉結(jié)滾動，喝完一整杯酒。

? ? 不知道為什么，姜竹瀝心情有些復雜。

? ? 第二局，又是同樣的狀況。

? ? 姜竹瀝懷疑，其他人故意把大數(shù)字留給她：“三十九個五?！?/p>

? ? 倪歌叫囂：“這么大，你不開？”

? ? “不開?！睒阒娟刹懖惑@，繼續(xù)報數(shù)，“四十五個五?！?/p>

? ? 然后又被下家開了。

? ? 第三局也……

? ? 倪歌：“竹瀝姐報的又是大數(shù)字誒，我要是你，我肯定開?！?/p>

? ? 樸志晟：“不開?！?/p>

? ? 毫不意外，又被他的下家開了。

? ? 就這么玩了一個多小時。

? ? 神乎其技地，姜竹瀝一口酒都沒喝，樸志晟倒喝得有些上頭。

? ? 連她自己也看出不對，正想說話，旁邊傳來倪歌的感慨。

? ? “游戲終結(jié)者?！蹦吒鑷K嘖嘖，“我算是看透了，你就是不想讓竹瀝姐喝酒吧？”

? ? 姜竹瀝手指微動，心情微妙。

? ? 她覺得，樸志晟肯定不是因為她；而且，這種事情，眾目睽睽，還有這么多圈子里的人都認識他，他怎么可能對她……

? ? “嗯。”

? ? 下一刻，樸志晟突然點頭。

? ? 聲音清淡，于無聲處，卻仿佛有驚雷落地。

? ? “對，就是因為她?！?/p>

? ?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間聚集過來。

? ? 倪歌八卦得兩眼發(fā)光，夏蔚無意識地攥緊手中的玻璃杯。

? ? 樸志晟一動不動，語氣平靜：

? ? “扁桃體發(fā)炎的人，應該少喝酒?！?/p>